这世间之事大凡都是如此,如果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们会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可是如果对方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但是却过得比自己好,那又完全是另一翻心镜了。例如曲家明明不是勋贵之家,但是曲家女却因为父辈的口头婚约,成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得淑宜大长公主如此抬举,心里泛酸不平者多得是。

所以曲大太太出门交际时,也遇到了泛酸说闲话的人,羡慕一翻世子夫人的好命时,便会拿曲沁的婚事来说项,阴阳怪气的惹人烦。曲大太太心里虽然知道这事情怪不得曲沁,可是仍是不太高兴,但曲沁嫁不出去是事实,每回被人提到这话题嘲笑时,她虽然也狠狠地反击回去,可是回来后仍是心情郁郁的。

等回家时,再看到丈夫也为曲沁的婚事而忧心忡忡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如今,因为曲沁和景王的婚事已定,曲大太太也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就算回娘家见娘家的嫂子们时,也能挺直腰杆了。

就在曲家热热闹闹地给曲沁准备婚礼时,骆家那边也各有反应。

因是皇上赐婚,在西陵苑中养病的骆老太爷也被惊动了。他不知道景王怎么会相中外孙女,也担心是不是五皇子因为得不到而又想要搞些什么破坏,其他皇子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为此特地回了一趟京城,并且私底下动了些关系想要探查一翻。

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老爷,虽然景王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从他进京后皇上的态度可以知道,皇上对这位也是十分器重的,沁儿嫁了他也不会太受委屈,想来那些皇子也不会再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了。”骆老夫人说道,心里很是舒泰,觉得外孙女有了个好归宿,她也放心了。

和曲大太太一样,骆老夫人也因为曲家姐妹的亲事,被人暗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闲话,心里很是为外孙女心疼。如今外孙女要嫁景王为妃,简直就像活生生打了那些说闲话的人一个响亮耳光,让她舒心极了。

所以,骆老夫人是很高兴外孙女将要成为景王妃,也不觉得景王相中自己外孙女有什么不对。

骆老太爷皱着眉道:“糊涂!先前五皇子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他也表示过,定要纳沁儿为侧妃,要不是曲家不肯答应,怕是沁儿已经进了五皇子府,届时大皇子、三皇子他们会如何想?而今,景王突然冒出来要娶沁儿,安知不是那些皇子暗中促成的?”

说到底,仍是因为景王这一支系太过弱势,担心景王成了那群王子角逐权力的牺牲品,外孙女也被当成了棋子,最后要累及亲人。

骆老夫人一时间也有些担忧,“应该不会吧?皇上看着对景王颇为器重。”

“就是如此,我才担心那些皇子又起了什么心思。”骆老太爷叹息一声。

两老在屋子里说着,正在碧纱橱中歇息的骆樱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她也觉得祖父说得有理,想了想,便决定去镇国公府一趟,和曲潋提个醒儿。

翌日,骆樱寻了个理由去了镇国公府。

见到挺着肚子的曲潋时,骆樱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敬畏,嘀咕道:“怎么看起来肚子那么大身子却那么瘦?你没吃饭么?”

曲潋拍了她一下,故作不悦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就像麻杆串着肉丸子一样么?我明明吃得很多了,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天生丽质不显胖呢?”

骆樱被她自恋的语气弄得十分无语,突然发现自从曲潋嫁人后,脾气越发的见涨了,没有以前在骆家时的怯懦小心,虽然人仍是那个人,可是眉宇间那股朝气和神彩,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以前骆樱可能不懂,但是在经历了和表哥的事情后,她也明白了曲潋的变化的原因。

因为镇国公府中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宠着她、爱护她,让她无需要像在骆家时那般小心谨慎,自然渐渐地显露出真实的一面。

其实这样挺好的,女人追求的不也是这样么?

两人说了些儿闲话后,骆樱便将她偷听到祖父祖母的话和曲潋说了,有些忧心地道:“只盼着景王是个好的,对沁表姐好一些,别被那些皇子利用了。”

曲潋不好告诉她里头的真相,但是对她的心意很是熨帖,笑道:“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对了,你的婚期是定在五月份是吧?我听说襄夷公主的婚期是定在九月,没想到今年出阁的人那么多。”

说到自己的婚事,骆樱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又带着一种幸福的憧憬,让曲潋看得心软软的,越发的希望这姑娘能幸福。

晒完了幸福,骆樱又开始和曲潋叽叽喳喳地说骆家人在得知皇上赐婚时的模样,笑得挺乐的,“你当时没有看到我那几个婶娘的神色,简直就像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以前她们都因为祖母偏心沁表姐,心里都有怨言,因为沁表姐的婚事一直没着落,暗地里还嘲笑过,可没想到沁表姐如今却要成为亲王妃了,连大姐姐和槿姐姐都比不过她,还有林姐姐,她前阵子回娘家时,恰好见到沁表姐,那巴结的模样,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也不想想当初她嫌弃你们时的样子,现在转头过来巴结,亏得她脸皮能厚成这样…”

骆林在去年也出阁了,因为襄夷公主闹着要嫁靖远侯世子之事,她的如意算盘自然打不响了,而且她也没胆子和公主抢人,便在骆二老爷的安排下,嫁给了伯府的庶子为妻。

虽是如此,但是骆林是个极会钻营的人,以前她瞧不起曲家姐妹,如今曲家姐妹都嫁得比一般勋贵之女还要好,她也是个能伸能屈的,转过头来巴结,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脸皮之厚,实属悍见。

骆家的情况,曲潋不用问也心知肚明,除了骆樱,曲潋对骆家人的势利没有什么好感,也幸得骆樱和她一起长大,她对骆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些,才让这姑娘保持这般可爱的性子。

将骆樱送走后,曲潋摸着肚子,开始琢磨着给她姐准备什么贺礼好。

这么一想,就想了半个月,将库房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是觉得贺礼的份量不够,或者不够出彩。她就这么一个亲姐,而且这姐对她那么好,自然想要给她最好的,只是她挑来挑去,都没有满意的,差点将暄风院折腾得人仰马翻。

厉嬷嬷等人心里叹气,安慰地想着,幸好她只是在屋子里折腾,没有顶着个大肚子去池中划船,就由着她吧。

因为曲潋太会折腾了,也导致厉嬷嬷等人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低了。

纪凛也由着她折腾,十分包容的模样,还给她出主意,这让曲潋感动得要死,她也知道自己好像挺龟毛的,但是这人却这般容忍她,不管是因为她这个人,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都无法不触动。

可惜,等到晚上睡觉时,三更半夜被人咬醒,被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一翻后,曲潋的感动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啥都没有剩下。

“你是我的妻,却整天将个女人放在心上,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要不是你现在怀着孩子…”他恨恨地说,盯着她的肚子目光不善,吓得她差点忍不住抱着肚子那颗肉球。

曲潋这才知道,这厮白天时虽然温柔,但可能那只不过是伪装罢了,一定是吃醋了。这醋来得好生没道理,不过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所以曲潋知道他这是吃醋了,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我每天都有盯着你。”她弱弱地为自己辩护,笨重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是么?”他危险地盯着她,然后又啃了她一口。

曲潋赶紧点头,先将他安抚了再说。

最后第二人格被安抚了,可惜曲潋却是个作死的,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见他待自己依然温柔得醉人,更爱作死了。

至于到了晚上…曲潋也有了经验,他一发狠,她就抱着大肚子叫疼。

于是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到了三月底。

三月二十八,宜祝福、求嗣、订婚、嫁娶、出行、求财;忌盖屋、移徙、作灶、开市。

今天是曲沁出阁的日子。

曲潋其实很想回娘家去看着她姐出阁的,只是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淑宜大长公主和纪凛根本不肯让她出门,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曲潋为此很是愧疚,明明她很想看着她姐出阁,祝福她一翻,可惜却因为现实原因,没法办亲自去,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纪凛怕她多思伤身,安慰地道:“你不用担心,我今儿特地请了假,过去帮衬,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姐姐知道。想来她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会体谅你的。”

也只能如此了。

等纪凛早上出门时,曲潋拉着他唠叨了一大堆,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带着给曲沁的结婚贺礼离开。

纪凛去了双茶胡同,发现双茶胡同此时已经热闹起来了。

作为曲家的姑爷,曲家自然不敢待慢,候在门口迎客的管家见到他到来,赶紧让人去通知曲湙。

曲湙很快便过来,见到纪凛一大早便过来了,心里有些高兴,面上也带着笑,与他见礼,笑道:“二姐夫今儿来得可真是早,是不是二姐催你来的?二姐如今还好吧?”

纪凛含笑道:“今儿是大姐的好日子,自然要过来早些沾些喜气。你二姐原本来要过来的,不过她如今月份大了,祖母和我都有些担心,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所以没有让她来,她心里也极是过意不去,还望你们莫要见怪。”

曲湙笑道:“见怪什么,这本就是应该的,还要劳烦二姐夫多担待一些。”

郎舅二人边客气边进了曲家,先去给今儿过来帮忙的曲二老夫人和季氏等长辈们请安,待见到曲沁时,又表达了曲潋的意思。

因为距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曲沁此时只是穿着平常的衣裳,脸上未施脂粉,看起来清丽脱俗,却自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雍容华贵之姿,安静地坐在那儿,周围的人都成了她的陪衬,无一人能越过她。

纪凛以前为避嫌,也不曾仔细看过这位大姨子,如今因为景王的原因,忍不住多看一眼,虽然心里觉得大姨子比不得自家大腹便便的小妻子好,可也得承认,是个难得的姑娘。只是,那位舅爷爷应该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相中曲沁,怕是其中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

时间不等人,转眼吉时便到了。

纪凛和曲湙一起站在门口处,迎接皇家的花轿。

在一片贺新人的鼓乐声和鞭炮声中,皇家的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同时人们也看到了坐在一匹扎着红绸的白色骏马背上、身上穿着红袍的男人。

对于景王,众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纵使是皇上亲自赐婚,因要避嫌,所以景王除了让人送东西到曲家来外,并不曾露面,除了曲大老爷能在朝堂上见过一面,曲家其他人都是不曾见过的。

如今终于见到人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去,然后心里轻咦了一声。

听说景王今年已过而立,可是那马上的青年看起来格外地年轻,看着就像个二十来岁的俊逸男子,一身红袍掩不住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但是什么气质一时间也无法用言语说明,只觉得那艳红色衬得他的眉眼和气质,不仅不显俗艳,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清正出尘的气质,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视人时,眼里一片轻淡,仿佛众生在他眼里,不过烟雨浮云。

曲湙忍不住有些诧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姐夫,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唯有站在人群中的纪凛看着那翻身下马的男人,然后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接下来,新郎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小舅子的刁难一一化解后,终于将新娘子迎走了。

纪凛默默地看了一眼哭得泪眼朦胧,连女婿长什么模样都没有瞧清楚的岳母,忍不住又看了眼走远的迎亲队伍,也不知道等三朝回门时,岳母见到新女婿时,会有什么反应。

送走了迎亲队伍,曲家也安静下来,红色炮纸落满一地,透着一种人走茶凉的惆怅清冷。

纪凛也和曲家人告辞,回了镇国公府。

回到府里,自然被挺着肚子的曲潋扑过来问东问西。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么?你看到景王了么?他长得怎么样?对我姐好么?我姐出嫁了,我娘是不是又哭成泪人了?湙弟他们怎么样…”

啰哩八嗦一大堆,但是纪凛却没有丝毫不耐烦,耐着心道:“一切都顺利,他长得…还好,对姐姐应该不错,岳母确实颇为伤心,从迎亲花轿到来开始,就一直哭,直到花轿出了门,还在哭…”

曲潋满脸黑线,她就知道她娘会这样,上回她出嫁时,还有姐姐在旁,她娘倒是能克制一下,这回没人在旁劝着,所以哭成这样也不奇怪,不然多辜负她那小白花一样的长相和发达的泪腺啊。

曲潋又问了很多婚礼的细节,纪凛都回答了,见她因为没法参加姐姐的婚事而有些郁郁寡欢,便安慰道:“景王是祖母的弟弟,定会带姐姐过府来给祖母请安的,届时你也能见到了。”

曲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好,到时候我要仔细瞧瞧,看看他对姐姐好不好。”

纪凛看她瞬间变得活力四射的模样,摸摸她的脸,亲了一下,心里想什么只要他自己知道。

只是到了那天,众人都没有想到,曲潋看到景王时,反应那么大,甚至提前生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尘扔的手榴弹,Suyi、18447619、羽天下、熊熊、cksd529、连连、尘、fufu、? 贰萌子_(>_<)、人生无处不青山、顺宝、demeter扔的地雷,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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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3

新年的第一天,大家一起努力,握拳!v

第153章

曲沁的婚礼过后,曲潋便一直盼着景王带妻子上门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就能好生瞧瞧这姐夫如何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对自己姐姐好不好。

虽然对外看来,景王是淑宜大长公主的侄孙,但是知情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这亲弟弟成亲了,怎么着也要将弟媳妇带过去给姐姐看看的,就算不能做得太明显,但是也可以找其他的名目带人上门去请安。

借口也是现成的,谁让淑宜大长公主如今的辈份在皇室中也是极高的,景王特地带王妃上门去给她请安,也说得过去,并不会让人多想。

所以在过了三朝回门后,景王便让人到镇国公府知会一声,明日将带王妃过府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在暄风院的曲潋也得到了消息,顿时精神大振。

因怀孕的原因,她无法回娘家去送姐姐出阁,这是她最扼腕的事情,甚至连去评估一下姐夫都没办法。幸好也不用她等多久,因为淑宜大长公主的原因,景王也要上门来拜访,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观察姐夫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姐夫长什么模样,都年过三十了,虽然在这个世界,三十岁的男人也有当爷爷的,确实老了点儿。但在她看来,其实正是男人三十一支花的年龄,并不算老,而她姐姐是重生的,并非一个妙龄少女,心态比较成熟,和景王的年龄差也不算是太多,恰恰好。

嗯,明天一定要仔细瞧瞧。

厉嬷嬷等人见她突然活力四射,又要开始折腾了,心里忍不住有些纳闷,就算是亲姐姐过府来拜访淑宜大长公主,也没必要如此振奋吧?难道里头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等纪凛晚上回来,见她活力四射地挑着明天要见客的衣裳时,目光有些幽深。

他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下,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明天大姐夫要过来给祖母请安,总要给他留个好印象。”然后拎了一件烟柳色的禙子在身上比划着,问他好不好看。

纪凛笑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曲潋明知道他在哄自己,但仍是止不住满心欢喜,高兴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她觉得成亲一年,这少年自动点亮了哄人技能,只要是这个主人格的温柔少年,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简直就像一个全能好丈夫。

不过只止于主人格,等他人格一转变后,那就是各种毛病暴发出来了。

纪凛见她转身去挑首饰,忍不住道:“景王虽然是祖母的弟弟,但他娶了你姐姐,你只要将他当成姐夫便可了,不必特地如此计较,省得姐姐看了也不自在。”

曲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住,僵硬地转头看他,对上那双清润却平静的眸子,慢慢地将手中拿着的一对猫眼石坠子丢回匣子里,扁了扁嘴说道:“其实你不用提醒我。”

这真是个糟心的世界,夫家祖母的亲弟弟娶了自己的亲姐姐,这辈份真是乱得很。

顿时失了兴奋,曲潋让丫鬟过来将东西都收拾好,失意地坐到黑沐钿镙的罗汉床上,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纪凛失笑,虽然她被打击了,但他的心情就如同窗外那明媚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晴空朗照。

这种心情真是不该,但是却止不住地高兴。

只要她的目光看着别人时,他便不高兴,直到她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才会平静下来。

他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到怀里,笑着安慰道:“你平常心对待便可,其实不必想那么多的。”

曲潋转头瞅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对了,我以后怎么称呼他?是该称呼舅爷爷呢,还是叫大姐夫?”

“就叫姐夫吧。”纪凛摸摸她的脸,心说叫了姐夫,以后如果有个什么事情,还怕那人不帮忙么?那人是个天纵奇才,他的医术那么好,不利用还真是暴殄天物。或许,这大概是自从知道景王真正身份后,唯一的好处了。

曲潋默默点头。

大概被纪凛打击到了,曲潋很快便恢复正常,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发神经地想要给景王一个好印象了。反正她现在大腹便便的,穿什么还不是那个鸟样?没什么好打扮的。

“没关系,以后打扮给我看就可以了。”纪凛安慰道。

曲潋瞅着他,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点头,“那好,以后我只打扮给你看。”

然后见到他眉眼舒展,整个人都温和明媚得像三月份的光阳,心里顿时有些明白了,不禁哭笑不得。

翌日,纪凛并没有进宫。

因为知道今日景王要带曲沁过府来,纪凛特地请了假在家。

而这一大早的,平宁郡主也回了娘家。

平宁郡主有些郁闷地对淑宜大长公主说,“娘,这是舅舅的好日子,我这作晚辈的,怎么着也该过来见见。”却对曲沁叫不出“舅母”这两个字,只要想到舅母是娘家侄子的亲姐姐,平宁郡主心里就像吃了翔一样。

淑宜大长公主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待会景王过来时,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也别和你兄长他们说,景王的身份,你就烂在肚子里吧。”

如今连皇家玉牒都改了,多说无益。不过就算改了玉牒,景王也是她的亲弟弟,这点是不会改变的,经过这些天,淑宜大长公主已经心平气和了,他们都成亲了,再折腾什么也没用,还不如像乌嬷嬷说的那样,放宽心,由着他们自己去折腾。

“放心,我也不想对大哥他们说。”平宁郡主心情郁郁的,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对兄长说,让兄长也跟着自己一样被这任性的舅舅弄得快崩溃么?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呢。

母女俩正说着话,便有丫鬟进来通报世子和世子夫人过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淑宜大长公主吩咐道。

很快便见纪凛小心地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少女进来,因为她身形纤细,脸蛋小巧,反而显得肚子比较大,不过这肚子和平常妇人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平宁郡主见他们进来,忍不住多看了曲潋一眼,只见她并不像其他孕妇那般肤色变差、身材变形,反而因为怀孕的原因,让她看起来更添了一种女性的韵味。平宁郡主想起自己怀孕那会儿的事情,连生三个儿子,她对妇人怀孕也有些经验,心里觉得曲潋这胎怕是个女孩。

想到此,她扯了扯唇,有些嘲讽。

也不知道生了女儿,兄长和暄和会不会继续护着这曲氏。不过她母亲却不是个看重男女的,就算曲氏生了女儿,母亲也不会在意吧。平宁郡主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她娘比这世间的很多女子都开明得多。

纪凛扶着曲潋上前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行了,潋丫头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就别行这虚礼,快过来坐。”淑宜大长公主叫道,又吩咐丫鬟将曲潋爱吃的瓜果点心等都端过来摆在她面前。

平宁郡主见母亲的行为,忍不住又撇了下嘴。

真不知道这曲氏有什么好,娘为什么这般抬举她。

这时,镇国公夫妻、纪二老爷夫妻,还有纪冲、纪冽、纪诗、纪语、纪词等人也过来了。

因为今日景王要带王妃上门来拜访的日子,所以镇国公和纪二老爷也和纪凛一样,特地请了假在家里。在镇国公看来,景王现在可是皇上心中的大红人,甚至比对宁王还要器重,怎么着都得给他些面子,所以在得知景王要过府时,便特地请了家。

镇国公原来还有些忐忑,怕自己这行为落在母亲眼里,有些兴师动众,却没想到母亲却什么都没有说,反而默许了他和二弟的行为,让他心里越发的肯定了景王在皇上和母亲心中的地位。

等众人坐下后,镇国公目光看向坐在一起的儿子和儿媳妇,视线落在儿媳妇的肚子上,心里琢磨着,应该很快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孩子是男是女。

镇国公虽然不太管内宅的事情,不过想到即将要有孙子,心里也颇为满意的。

说了会儿话后,便听下人来报,景王和景王妃到了。

镇国公夫妻和纪二老爷夫妻、纪凛等人忙出去迎接,平宁郡主和曲潋留在寒山雅居陪着淑宜大长公主。

曲潋因身体不便,并不需要出去迎接,但是听说景王来了,心思已经不在这里,目光热切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平宁郡主陪在母亲身边,隐晦地看了一眼曲潋,见她的样子,不由得暗暗蹙眉。

过了会儿,便听丫鬟过来禀报,景王到了。

很快地,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然后是一群人走了进来,曲潋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被镇国公等人簇拥在中间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锦袍、腰间系着深紫色绶带,左边挂着鸦青色底绣白竹的荷包,右边挂了一方小印。他看起来二十来岁,面容俊逸,身上沉淀着一种奇特的气息,有些出尘飘逸,甚至隐隐透着一种宝相端庄之色,在宝蓝色的锦衣华服映衬下,越发的清贵。

而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并不像这年代的男子,皆长及腰臀,堪堪只及肩膀长,用了一条锦带束在身后,看起来颇为怪异,却出奇的衬他的气质。

他的身侧,跟着同样锦衣华服的曲沁,容貌端靖秀丽,气质文雅雍容,站在景王身边,丝毫不逊色,反而有自己的风姿韵味。

“抱歉,今儿打扰了。”景王开口,是温和的男中音。

镇国公在旁道:“是我们恭候殿下多时了,快进来,母亲正等着殿下和景王妃娘娘。”

景王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坐在首位上一身盛装的淑宜大长公主身上,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温和中带了一种说不出味道的无尘悲悯之色。

他开口,对着淑宜大长公主道:“姑祖母,今日本王带王妃过来给你请安了。”

听到这称呼,淑宜大长公主脸色变了变,忍耐许久方道,“行了,都过来坐吧。”

景王含笑应了一声,微微侧身拉住身边的妻子,在准备好的位置坐下,然后目光落在了淑宜大长公主下首位置的曲潋身上,朝她微微一笑。

曲潋已经傻了。

事实上,在看清楚景王的那张脸开始,她便在想这个人真是好生眼熟,等到再看景王对淑宜大长公主露出笑容时,她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然后整个人都傻了。

可能是情绪比较激动,曲潋开始感觉到肚子有些疼,忍不住弯腰抱住肚子。

纪凛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惊声问道:“阿潋,怎么了?”

听到纪凛的声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曲沁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惹得旁边的景王看了她一眼,诧异于她对这妹妹这般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