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宁想起这事,她承受不住,所以才会对暄和…”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可怕。

“不对!”纪三老爷突然说道:“这和我查到的事情不一样。”

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机械地看向他,就见纪三老爷站在炕边,他看了眼纪凛沉睡的面容,说道:“静宁姐姐当年杀死的是她自己的孩子,暄和才是大嫂的亲生儿子,这才是静宁姐姐的报复。”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样的报复,果然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媛宝和玮宝、恋介夕颜、南宫景浩扔的地雷,谢谢~~

媛宝和玮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12 16:39:54

恋介夕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12 16:34:20

南宫景浩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1-12 12:50:17

————

今天第二更~

第176章

纪三老爷的话一出,满室皆惊,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不可能?!”镇国公失声惊叫,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浑身都僵硬了。他死死地瞪着弟弟,双目泛着血丝,声音宛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三弟,你莫要胡说,暄和怎么可能…”

“大哥,我没胡说。”纪三老爷看他的眼神有些怜悯。

曾经,因为大嫂对侄子的虐待,所以大哥没办法之下,只能将侄子交给他,让他将暄和带走,教他一身武艺,让他有自保的功夫。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太明白兄长的心思,直到从母亲那儿听说当年的事情,他才明白,大哥一直以为暄和是在那样的情况来的,并且因为他的存在,扼杀了妻子所出的孩子,所以他对这儿子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无法接受,但是这孩子却又是他的亲生骨肉。

因为是亲生骨肉,所以没办法抛弃。但是他的存在,又是他们痛苦的来源,所以痛恨,进而漠视。久而久之,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日复一日地沉淀着,直到积成无法抹灭的伤痕,成为心中的一种伤痛。

可现在,他的兄弟却告诉他,他曾一度漠视的孩子,竟然是妻子所生;曾一度无法正视的孩子,才是他期待的那个孩子;曾一度漠然任由他跌跌撞撞地长大、漠视他受伤的孩子,竟然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镇国公双目赤红,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些年来的事情岂不是个笑话?

“大哥,我没有骗你。”纪三老爷的声音很稳,“这些年,我查了很多事情,一点一点地着手,抽丝剥茧,终于查出一些事情。大哥,当年你可还记得你和同僚去醉仙楼喝醉酒时,中途曾离开去净房更衣,是不是曾经走错了厢房?你就是那时候着了道,后来才会浑浑噩噩地往大嫂养胎的庄子去。”

镇国公如遭电击,怔怔地看着他。

“当时跟着你的小厮长寿其实已经被人替换了,你喝醉酒认不得人,是那个替换了长寿的人有心将你带去庄子里,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将你带到庄子里的花园里,将你丢在那里。而恰好这时,静宁姐姐被人怂恿着去花园赏夜景,因为是在咱们镇国公府的花园里,静宁姐姐只带了奶娘和几个丫鬟跟着,正好遇到在花园里的你,奶娘被人弄晕了,那几个丫鬟也消失不见。那件事情之后,当时庄子里的丫鬟消失了几个。”

镇国公瘫软在地。

听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心里叹了一声,那次的事情,果然是特地针对着他们镇国公府来的。

“静宁姐姐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单纯姑娘,她心思单纯,被吓坏了,所以当时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知情的奶娘陈氏也是个愚蠢的,因为自己的失察,不敢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没出声,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才会使得设计的人将痕迹抹去了。静宁姐姐却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以为是你和大嫂将她害成这样的,她满心仇恨,所以想要报复你们。”纪三老爷叹了口气。

那时候他也才十岁左右,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受宠爱,十分调皮捣蛋,哪里都去得,也因为如此,他一时好奇,偷偷跟着母亲去了静宁郡主养胎的庄子,才知道静宁郡主的事情。只可惜那时候他是偷偷跟去的,母亲说的话又模模糊糊的,并不知道静宁肚子里的孩子是兄长的,只以为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会被淮安郡王府的太妃送到这儿来。

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才慢慢地开始调查。

“当年静宁姐姐生下孩子后,情况确实已经不好了,可是她却还有力气撑着去见大嫂,是因为她吃了一种药,能让她暂时站起来。静宁姐姐也是利用这个空档,去见了大嫂,接下来的事情,大嫂应该都告诉你了。不过大嫂不知道的是,当时有人从窗子潜进屋子里,趁着大嫂不注意时,将两个孩子身上的襁褓换了,大嫂不知情,以为静宁姐姐掐死的孩子是她的孩子,其实那孩子是静宁姐姐的。”

“静宁姐姐曾经打过胎,虽然药效不强,可是对她和孩子的损害都很大,而且她还从庄子跑出去,对身体的损害很大,生下孩子时,那孩子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所以她就将计就计,骗了你们所有的人。这也是她对你们的报复…”

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纪三老爷平淡的叙述。

淑宜大长公主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查来查去却查不出什么,恐怕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后来想要细查时,丈夫那边又出了事情,让她分心,没能仔细探查。

曲潋呼吸也有些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纪凛的手,却没想到那手也回握住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见炕上原本昏迷的人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衬得那张脸如雪般惨白,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无悲无喜。

曲潋心里十分难过。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一直受到来自亲生父母的伤害,后来以为自己是奸生子时,才释然一些。却没想到,到头来,原来他并非奸生子,可却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其实在这件事情中,她觉得最无辜的是纪凛才对!他才一出生,就要受到那么多磨难,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到底是谁要如此害我!”镇国公突然暴怒起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状若疯狂,“当年我喝得醉薰薰的,连路都不认得,是长寿将我带去庄子的,发生什么事情我根本不记得了,后来过了几天,长寿失踪,我一直找不到他,我以为他成了逃奴…”

他与妻子自幼相识,两相情悦,夫妻感情极深,对妻妹更没有非份之想。那件事情,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所以也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后来母亲要将他押去给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以死谢罪时,他也是莫名其妙。

直到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妻妹说怀了他的孩子,然后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妻子失去了记忆。

端宁失去记忆,甚至忘记了妻妹的事情,只以为妻妹像外面说的那样感染了风寒去世了。

于是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和端宁就已经回不去曾经了。而他也因为根本没有记忆,兼之那些事情过于痛苦,所以一直当作不存在,如此逃避着。

“大哥…”

纪三老爷正要开口,一道尖叫声响起。

“不可能!”

那声音又尖又利,刺得人耳膜生疼,却让人听得悚然一惊。

他们转头看过去,却见原本昏迷的镇国公夫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扭曲,扶着黑河漆太师椅的手青筋毕露。她死死地瞪着纪三老爷,一字一句地道:“你、骗、我!那个妖孽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不可能…”

“大嫂!”

“啊啊啊啊——他不是!孩子死了——他不是——啊啊啊啊!”

她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尖叫出声,整个人都崩溃了。

“端宁!”

镇国公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朝着妻子奔去,拥住她颤抖的身子。

“端宁!端宁!端宁!你冷静点!你冷静下来!”镇国公紧紧地拥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死了!她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的!她说她恨我!”

“可是她恨我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

她号啕大哭,抱着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炸的声音,远方漆黑的夜空被各种各样的烟火点缀得格外绚烂美丽,接连响起的鞭炮声掩盖了这方天地的悲恸痛哭,仿佛也将这里的痛苦掩盖。

新的一年到来了。

“端宁!端宁!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喝醉,是我负了你,是我…你别这样!”镇国公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着,满脸泪痕。

他满心悔恨,这些年来以为只要不看不听,就可以忽视当年的悲痛。可到头来发现,原来他们最期待的孩子一直好好地活在他们身边,却被他们当成不幸的孩子一样对待。

她突然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花厅。

“端宁。”

镇国公追了出去。

花厅的门大开,五彩织锦帘子在冷风中晃荡不休,冷风贯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温暖,带来了彻骨的寒意。此时室内的人可以透过琉璃窗看到夜空中五彩缤纷的烟火,却是却没一个人欣赏,所有人都只是木木地坐在那儿,浑身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饭团、四月蔷薇扔的手榴弹,青青木瓜、尘、cksd529、绿扔的地雷,谢谢~~3

————

今天第三更,感觉自己棒棒哒︿( ̄︶ ̄)︿

因为有姑娘说不想要防盗章,只好心酸地决定放弃了,难过得倒地不起_(:з」∠)_

第177章

新年的爆竹声渐渐地由大变小,过了三刻钟左右,只能偶尔听到稀稀拉拉的几声,夜空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寒夜里的清冷。

守岁结束后,人们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曲潋拿帕子给炕上的纪凛擦试着额上沁出来的冷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此时那双眼睛半阖着,覆住了眼里的情绪,让她看不透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或许,这样的真相宁愿不要也罢。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算手心湿了也不放开。曲潋虽然被他握得有些疼,不过却没有吭一声,只是如此由着他。

乌嬷嬷正要过去将花厅的门关起来,没想到正好见到纪二老爷夫妻结伴过来,纪二夫人怀里还抱着用毯子裹着的孩子。

纪二夫人是个伶俐人,她抱着孩子,朝乌嬷嬷笑道:“嬷嬷,这夜深了,我已经让孩子们先回去歇息了,小阿尚刚醒来喝了奶,这会儿正闹着要来找娘呢,我没法子,只好先将她带过来了。”

乌嬷嬷朝他们行了一礼,心里很是满意纪二夫人的行事,素来是这般妥帖,没有冒然过来打探什么,这会儿守岁结束了,本应该让孩子们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才回去的,不过这种时候,公主确实没心思理会,孩子们不在更好一些。

纪二夫人见乌嬷嬷朝自己露出笑容,面上也笑了下。

她跟着丈夫,抱着阿尚进来,见到室内只有淑宜大长公主几人,镇国公夫妻并不在,想起先前丈夫说的事,她自不会在这种时候冒然地询问什么让婆婆不愉快,当下将阿尚抱到炕前。

看到曲潋的样子时,她更同情了,心里也忍不住叹口气,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

“谢谢二婶帮我照顾阿尚。”曲潋将女儿抱到怀里,见她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瞅着自己,将小手从裹着的毯子里伸出来讨抱,忍不住贴了贴她可爱的小脸。

“阿尚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喜欢她都来不及呢,让我照顾多久我都乐意。”纪二夫人笑着说,又看向炕上脸白如纸的纪凛,心里对他分外怜悯,关切地询问道:“暄和怎么样了?”

先前发生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一直在外飘泊的小叔突然回家,并且将受伤的纪凛架了进来,让人手足无措。等静下心来后,纪二夫人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从丈夫那儿听说是大嫂自己亲自将儿子伤成这样,纪二夫人真是非常震惊。

其实对于镇国公府一些陈年往事,纪二夫人虽然不是十分知情,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她自不会多事地去查这种事情惹得婆婆不愉快,一直当作不知情,同时也能感觉到大房的问题,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惨烈的模样。这一刻,她十分庆幸自己的丈夫是个木讷老实的,胜在听自己的话,守着两个孩子,他们二房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

“我不知道,大夫说要看看情况。”曲潋的声音很低,带着鼻腔。

纪二夫人又宽慰了她几句,转身见丈夫正和小叔说话,淑宜大长公主坐在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灯光下,头上的银发仿佛都多了一些,整个人透着一种沧桑老迈,显然今晚的事情对她的刺激也不小。

“娘。”纪二夫人走过去,对她道:“夜深了,您还是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朝贺呢。”说着,纪二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纪凛,心里有些忧心明日的朝贺了。

淑宜大长公主回过神来,听明白了纪二夫人的提醒,她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病了,你们明日都在府里侍疾罢。”

纪二夫人暗暗吃了一惊,到底今晚发生什么事情,竟然要让她这强势的婆婆装病,将所有人都拘在府里?虽说世子受了伤不好让外人知道,但是明日进宫朝贺,淑宜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应该一起出席已经足够了,除非她那大嫂…

心里千回百转,但纪二夫人面上笑着应了一声,也不问什么。

纪二老爷是个实诚的,听罢紧张得不行,问道:“娘,您的身体真的…”

淑宜大长公主却懒得理他,吩咐乌嬷嬷道:“今晚暄和就先在这里凑和一夜,你去…”

“不用,我回暄风院。”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过去,没想到炕上原本因为受伤昏迷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了,对上那双没有什么情绪的黑眸,淑宜大长公主心沉得厉害,怀疑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可是听到了先前的事情?她的目光往抱着孩子的曲潋身上扫过去,却见她只是抵头抱着孩子。

淑宜大长公主柔声道:“你现在身体不便,最好不要移动…”

“我回暄风院!”

他的声音依然清越好听,甚至平静得可怕,却不知怎么地,让人没办法再反驳,看到他的样子,众人只觉得心堵得厉害。

淑宜大长公主看着他苍白的脸,想到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苦楚,想到这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顿时眼中泪光闪烁,再也说不出话来。

“娘,我送暄和回去吧。”纪三老爷说道,“只要小心一些,别扯裂伤口就行了。”说着,他便去叫人准备软轿。

待下人抬了软轿过来,纪三老爷扶着纪凛,将他架到软轿上,曲潋也抱着阿尚跟过去。

“外面路黑,暄和媳妇,让我抱她吧。”纪三老爷看着这侄媳妇娇娇弱弱的样子,真担心她摔着了孩子,先前可不是摔了么,才弄得这般狼狈,“对了,这孩子叫阿尚?”他听到二嫂是这么叫的。

曲潋文雅地谢过他,轻声细语地道:“单名一个尚字,是爹给取的。”

纪三老爷听罢,心里便明白什么了,见她自己稳稳地抱着孩子,没有给他的意思,有些讪讪的,扭头对母亲道:“娘,我先送暄和他们回去,稍会再过来同你说话。”

淑宜大长公主盯着软轿上疼得冷汗涔涔的孙子,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下意识地点着头。

到了暄风院,纪三老爷便又将纪凛从软轿扶下来,将他送回了房里,见他身上白色的中衣沁被血渍染红,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待在那里接受别人的好意,非得让所有人都跟着伤心么?”

纪凛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三叔这次回来,是因为已经有了答案了么?”

纪三老爷盯着他,他素来知道这侄儿是个聪慧的,这次受伤的事情,恐怕是他半推半就,以绝母子之情,方便他日后行事,却不想他今天回来,会得到这么个真相。只是这个真相,怕是在他心里,宁愿不知道的好。

“暄和,是三叔无能。”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些黯然。

纪凛半躺在床上,看了他一眼,将头扭转到床里头,冷淡地说:“你已经尽力了,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纪三老爷默然片刻,方转身对抱着孩子走进来的曲潋道:“他身上的伤又裂了,你先让人弄些清水和绷带过来,我给他再处理一下伤势。”

曲潋将阿尚放到炕上,让碧春看着,忙下去安排了。

等再给纪凛换了伤药,纪三老爷又交待了曲潋一些注意事情,便离开了。

离开了暄风院后,他看了眼夜空中零星几点寒星,心里有些沉重,抬脚往寒山雅居行去。

淑宜大长公主正坐在安息室里等他,乌嬷嬷守在一旁,室内只点了一盏羊角宫灯,光线算不得明亮。

“娘。”纪三老爷坐在母亲身边。

“三郎,这次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听娘的话,可好?”淑宜大长公主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强势,此时就像一个盼着游子归家的老母亲,带着几分软和。

纪三老爷没有开口。

淑宜大长公主的眼角有些湿润,哽咽地道:“三郎…”

纪三老爷拿着帕子给母亲拭泪,今晚已经见她失控过几次,为人子女,心里有些愧疚,但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做的事情,无法开口保证,只得道:“娘,再过个几年,一切都定下来,我就回京城,到时候哪儿都不去,每天都陪着您。”

“到时候我都老得不能动了,你也老了。”淑宜大长公主道:“不如趁着现在我还没老得动不了,你先娶个媳妇,趁早生几个孩子,娘帮你带孩子…”

“娘,你知我素来不喜受束缚,将媳妇娶进门来后,我又不在,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守活寡?”

听到儿子的话,淑宜大长公主忍不住伸手要打他,见儿子脸上的大胡子,坦然地坐在那儿朝她笑,心中一酸,只得作罢。

她这儿子原来是个世家子弟,可是这些年来在外飘泊,居无定所,原本应该过着最精致奢侈的生活,可生生变成这野人的样子,想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娘,您喝茶。”纪三老爷端了旁边的茶过来。

淑宜大长公主喝了半盏茶,心情已经缓和得差不多,又恢复镇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这才转入正题,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去年夏天时,我去了一趟嘉陵关,在那儿救了一个被狼抓伤的可怜的少女。”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没想到一时好心,倒是救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听出他声音有异,淑宜大长公主忙问道:“是谁?”

“北蛮王庭的扎娜。”

扎娜在大周雅言的意思是“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双目瞪起,手中的茶杯里的水都被晃出来湿了她的手,但她只是紧紧地捏着它,眼睛布满了血丝。她哑声道:“你爹当年…”

“爹那么厉害的人物,素来经验丰富,懂得自保之道,怎么可能会轻易战败在长阳关外,是有人勾结外族,埋伏在长阳关外的恶鬼坡…”纪三老爷双目赤红,为人子女,竟然不能为枉死的父亲报仇,实在让他痛恨。

淑宜大长公主呜咽一声,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丈夫的死,永远是她心里最深的伤痛。

纪三老爷揽住母亲,给她擦眼泪,继续道:“我当时得知那位北蛮扎娜的身份时,原是想要利用的,没想到有一队人马冒险将她救了出去,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可惜我当时没有准备得太充分,被那群人逃了,不过也因此顺藤摸瓜,倒是找出不少蛛丝马迹,才知道当年大哥大嫂的事情,也是有人为了打击咱们镇国公府,将您绊住特地设计的。”

淑宜大长公主哭了会儿,擦擦眼泪,继续问道:“当年勾结外族的人是谁?”

纪三老爷迟疑了下,说道:“明面上是长阳关的城主。”

“明面上?”淑宜大长公主眼神锐利,“还有呢?”

纪三老爷叹气,“娘,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很多线索都断了,我还在查,总会查清楚的。也是因为知道了当年大哥的事情是被设计的,我才会赶回来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你们日后定然要小心。”说到这里,他又嘲讽地笑了下,“不过自爹死后,怕那些人根本不将咱们镇国公府当一回事了吧,大哥不是个将才人物,暄和年纪又小,只怕再过两代,镇国公府也像京中那些三流勋贵一样,徒有虚名…”

淑宜大长公主明白儿子的意思。

只怕当年丈夫在北疆抗击蛮族的事阻了某些人的利益,才会如此设计他们镇国公府。

当年老镇国公是一名难得的将才,高宗皇帝惜才,方才会将尊贵的嫡长女下嫁,也有笼络之意。而老镇国公也不负世人所望,镇守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蛮族闻名丧胆,几年未敢南下侵扰。

可谁知一朝风云骤变,庆煦十年,老镇国公在长阳关战败,遗体被蛮族糟蹋不成样,是他的亲信拼死方将他的遗体送回。那一战,大周损失惨重,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良将,长阳关也差点被蛮族攻破。

“爹去世前的两年,北疆一直不太平,娘您忧心在边境中的爹,难以顾全周围的事情,所以才会让人有机可趁,当时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娘你已经去了边境,如果有你在,爹也不会死…”说到这里,纪三老爷面容冷酷。

他的母亲是被高宗皇帝当成皇子来教养长大的,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子,甚至同丈夫一起上过战场,帼国须眉,少有女性能敌。也因为如此,才会让蛮族对镇国公更加忌惮,若是那时候,有淑宜大长公主在,战局也不会那般惨烈。

淑宜大长公主将事情前后联系在一起,终于明白了,顿时心里恨得厉害。

她紧紧地捏住杯子,手指被磨伤了也不知,恨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设计你大哥的事情,不过是为了绊住我,好对你爹下手,而你大哥大嫂不知情,静宁成了牺牲品…当年出手的人,你如今所知的,有谁?”

她的声音冷酷,眼神冷冽,仿佛只要得到准确的消息,马上要去为丈夫报仇。

“娘…”

“说!”

纪三老爷沉默良久,方道:“我几年前在江南游历时,遇到了一位姬夫人,她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夫人,听说是青年时丧失,深居简出,极少和外界打交道。但是每年有一段时间,会有从北方来的人去寻她。她行事颇为谨慎,我让江湖上的朋友盯稍了她几年,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她是当今北蛮王庭的汗达王的姐姐,不过她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

“娘,你素来担心舅舅的身世,难道还不明白么?”

淑宜大长公主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当初父皇是亲眼看着她死的!景王出生后,父皇就赐了她鸠酒。”

“死的是她的侍女,不是她本人。当年将静宁姐姐送去庄子里的就是她的人,潜进庄子里将大嫂和静宁姐姐的孩子换掉的人,也是她的人。”

淑宜大长公主瘫软在炕上,整个人都微微轻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