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楚七,你给我站住!”

赵梓月急得一跺脚,就又要追上来。

“鬼哥…”

夏初七真心怕死了这个粘人的小魔女。一拱手,冲二鬼使了个眼神儿。

“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公主,今日你就不必陪我去太子府了。”

看得出来,二鬼也害怕招惹赵梓月那个小魔女,尤其是直打昨日他在赵樽的命令下,强行把赵梓月带回青棠院之后,那个小魔女就已经恨不得宰吃了他了,如今再“照看”她,他还有活路么?

脊背凉了一下,他一脸都是忧伤。

“楚医官,殿下命令我陪你去东宫的。”

想着今日去东宫还有些事,夏初七更加坚定了不带二鬼的想法,笑眯眯地冲他一笑,又挤了挤眼睛,“不必不必,殿下那儿我自会交代。如此便多谢鬼哥了,拜拜塞药啦啦,公主我就交给你了啊。”

说罢,她没有再瞧她那个“未婚小娘子”,速度极快地领着李邈便大步离开了。背后赵梓月气得一阵的怒骂,声音尖得她恨不得蒙住了耳朵。

“我要真是个男的,也不敢娶她呀。要不然,早晚得被闹死不可。”

“不娶她,你还逗她?”李邈瞥她一眼。

夏初七得意的一笑,“嘿,如果我连流氓都做不好,还怎么好意思做神医啊?”

“…”

东宫。

今儿的天气很好,黄公公为太子爷备了一个软榻在窗户边儿上,把他扶坐在那里。支开了窗户,习习的凉风透了进来,吹得殿里的纱幔轻轻地飘舞着,让殿内暗沉了多日的气息,似乎都清冽了许多。

夏初七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赵柘身上的病痂。

那梅毒发出来的疹子有一部分好了,就结了痂,有一些痂脱落了又长成了红通通的嫩肉,而还有一些新发出来的,正狰狞地张着它的牙,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没有青霉素,梅毒实在是一个大难题。

她先前用的药物也只是控制住了病势,若说要彻底治愈,确实非常的艰难。轻轻地醮了药水,夏初七替赵柘外擦着那些小疹子,擦得他只剩一层皮包骨头的松垮皮肤,随着药棉激动,显得更为瘦削,让她不由叹息。

“再等几日,我便可以为殿下用新药了。”

赵柘额头冒着冷汗,那药水在身上,刺激得身子有些疼痛。可看着夏初七“口罩”上一双专注的眼神儿,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吭,只是温和的浅笑着看他。

“其实擦身这事,楚医官不必亲自来做的,可以让他们来做。”

夏初七挑了挑眉,见他身子都瘦成火柴棍儿了,还有心情顾惜一个医官的心思,不得不叹服这太子爷确实当得了“宅心仁厚”几个字了。

“我是医生,也学过护理,他们都不如我做得好。再说了,这脸上的病痂,要是不仔细处理,万一留下了疤痕,往后可就不好看了。”

赵柘鬓角的黑发已然湿透,却是笑开了。

“本宫人都老了,容貌又有何关系?”

“呵,您这个年纪,那算什么老呀?还年轻着呢。”

“人过不惑,知天顺命了。”

男人四十岁,在后世的人眼里,还可以泡吧K歌找妞儿寻乐子,可这人却说已经老了。夏初七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儿,正想着怎么把问题扯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上头去,却听得赵柘突然问了一句。

“今日我看你总是出神,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宫说?”

心脏“嘎”一声,夏初七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这位太子爷总是给人一种“无公害很柔软”的错觉,可是几次三番的事情证明,他性子虽仁厚,但眼神儿却仍然是犀利得紧,大概真是比她多吃了几年饭的原因,愣是把她的心思给看穿了。

“是,是有点儿事儿。呵呵!”她笑着附和,却不说是什么事。

那赵柘了解的调过头去,朝黄明智摆了摆手。

“你们退下吧。”

黄明智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一看太子爷那神色,唱了个诺,便乖乖地领了几个侍候的丫头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还是赵柘先出了声儿,“楚医官可是在为选驸马的事情苦恼?”

想到那个事儿,夏初七不免苦笑,“下官确实配不上小公主。不过…”稍稍迟疑了一下,她直起身来,先后退了两步,才恭敬地拂了拂袖子,认认真真地对赵柘行了一个揖礼。

“不敢欺瞒殿下,下官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赵柘和悦地看着她,“你说。”

夏初七没有抬头,淡声说道,“下官听闻早年太医院曾经有一名太医叫崔良弼,在岐黄之道上颇有一些建树。这些日子以来,下官独自研究殿下的病情时,时常有一些思考不通的地方,想找这位崔太医一起,也好有个人说道,请殿下恩准。”

良久,赵柘没有吭声儿。

就在夏初七紧攥的手心有些湿润的时候,才听得他轻轻一叹。

“崔太医确实是一位好太医,人也就在东宫典药局,可他前两年遭了一些不幸,只怕是…”顿了顿,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她,“楚医官,难道你没有听说,他是为什么会到东宫来的吗?”

额头有点儿冒冷汗,夏初七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下官愚钝,实在不知。”

赵柘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哑了。”

心里“咯噔”一跳,夏初七差点儿失态。

“哑了?”

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赵柘又重复了一遍。

“哑了,不会说话了。”

夏初七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寝殿的。

魏国公的案子硝烟已散,她如今知道的两个证物,一个是一只鹦鹉,即便它再通人性,也只是一只鸟。另一个太医崔良弼,居然已经哑了,她又怎么可以去期待一个哑巴说话?

不过想来也是。

她都能够想到的问题,那些做了亏心事儿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肯定得先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毁了,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才对。

她该怎么去还原当年的真相?

最为关键的是,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难道路就这样被堵死了?

回晋王府的马车已经备在了那里,她心绪不宁地撩开了车门的帘子,就着马杌子踏了上去。

“楚小郎想什么这么入神?”

马车里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那一袭妖娆的红衣,那两片儿薄薄浅勾的唇,那歪斜慵懒的坐姿,那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嘲笑的绝美面孔。

东方青玄!

她脑子空了一下,突然顿悟。

对了!东方青玄当年接手过魏国公的案子,他会不会也是知情人?

“大都督好。”她牵开唇角,笑开了。

可这一笑却把东方青玄给笑得愣了一下。她那完全就是一副猎人看见了猎物的阴笑,就像下一秒,她就会扑过来把他给进吞肚子似的,又奸又滑,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楚小郎见到本座就笑,看来本座今儿是来对了?”

夏初七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他的边儿上,在马车缓缓的启动之中,侧过眸子去,淡淡瞄了他一眼。

“大都督找小的有事?”

东方青玄近乎完美的笑容,彻底的绽放开来。

“别说小的,你如今可是驸马爷。青玄担待不起。”

“有事直说,少在这儿冷嘲热讽!”

听她一说“驸马爷”就炸毛,东方青玄笑得更灿烂了。

“无事,青玄只是与楚医官顺路。”

顺路?夏初七眯了眯眼,恍然大悟,揶揄地笑。

“送金子去的?”

轻轻拉了拉自个儿身上的衣袖,东方青玄看着她一笑,缓缓地靠近了身子,近得夏初七的身子都僵硬了,他才妖魅的一笑。

“楚小郎,真是聪明。”

“谢谢!”夏初七挪开了一点。

“你说你这么聪明的姑娘,如果与本座合作该有多好?”

又提合作?

夏初七翘起了唇角来,笑望着他,“合作呀?我会骗人,会下毒,会诓银子,会欺负小孩儿,会当街耍无赖,也会客串调戏妹子,大都督您看看,需要我哪个方面的合作?”

唇角轻颤了一下,东方青玄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个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狐媚得妖精般的俊脸,缓缓地拉开了一个笑容。这一笑,如那娇花闲弄影,如那水月铺明镜,简直让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正常情况下,夏初七定然会被他吸引过去。

可这会儿,他白皙的手指就捏着她的下巴,她实在不容易走神。

“大都督这是要做什么?调戏驸马爷?”

东方青玄完全不在意她嫌弃的瞪视,微微俯身过来,那结实的胸膛便抵上了她的,手指也没有收回去,而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来,突地一下挑开了他头上的罗帽,抚了抚她绾成了髻的头发,笑容妖邪之极。

“七小姐,本座越发欢喜你了,可怎生是好?”

夏初七敢拿她的高智商发誓,虽然她喜欢美男,尤其是东方青玄这样儿美丽的妖物,可是在这一刻,在听到他似妖似魔的“深情”表白时,真没有丝毫的激动。而是在他那一只杀过许多人的手指摩挲下,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下掉,汗毛也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说不出来的诡异恐惧之感。

“大都督这么说,小的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轻轻放开了她的下巴,东方青玄轻笑了一声。

“一直以来,本座就有一个疑问,你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

轻“哦”一声,夏初七嗤笑,“只怕大都督是没那福分瞧见了。”

“肯定会有的。”

“会不会有我不知道,只是可不可以麻烦大都督您,把身子挪开一点儿?当然,大都督身上的香味儿也很好闻,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我家爷身上的男子气概,那才叫男人,你懂不?对于大都督这样的美人儿,估计还是宁王殿下会比较有兴趣。”

她说笑着,便抬起手指,嫌弃地戳开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大都督,挪开,挪开一下。”

换了其他男人,指定会气得骂娘,即便是赵十九被她损了男子尊严,也得黑着脸来收拾她。可东方大都督那个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一只莹白的手指轻轻抬了抬,只噙着笑瞄她一眼,便端端正正的坐了回去,拿着他那么薄薄的绣春刀把玩着,一袭大红色的飞鱼服下,神色妖娆而悠然。

“楚小郎果然不识男人,没有见识。”

这算是挽回男人的颜面吗?

又是好笑,还是好笑,夏初七真就噗叽一声儿,笑了出来。

“是是是,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怎么说,日出东方,也该唯你不败才对嘛。咳,大都督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样可好?”

挪用了几句东方不败的口号,她翻着一双大眼睛便撩开车帘,看向了马车往的景象。天气果然很好,天边儿一抹红彤彤的太阳,照得整个京师都明媚了许多。

春天来了,果然舒坦啊。

一路往晋王府的路上,两个人没有怎么闲谈。

夏初七虽然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从东方青玄那里得到答案,可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外表如花,内里如魔,急不得,如今问得多了,只会弄巧成拙。

出了东华门,用不了多久马车就到了晋王府。马车驶入大门儿,在一众侍卫见到随行的锦卫衣时露出的惊诧里,夏初七老神在在的撇着嘴,想到东方青玄还真送来了金子,不免有些想笑,只是不知道赵樽回来了没有?

思忖里,她还没有下马车,那大嘴婆梅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楚七,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那个丫头是个藏不住话的八卦女,一只蚂蚁溺死了,她也会八卦成是涨了洪水。可今儿她那脸上的慌乱,却是真真切切的,让她不由得皱了眉头来,利索地跳下了车去。

“什么事儿,你慌成这样?”

“公主,梓月公主她,她…”梅子嚷嚷着,突然看见了从马车里冒头的东方青玄,小眼神儿亮了一下,顿时红了红脸,清了清嗓子,才又压低了声音,整个人都显得淑静了不少,“梓月公主出事儿,与那个二鬼两个人在屋子里,做出那个,那个…哎哟,我说不出来,你快去看看吧。”

梓月与二鬼做了那事儿?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下!

除非他们两个疯了,不然怎么可能?

第088章 绿—帽子!

青棠院里,气氛很是怪异。

夏初七赶到的时候,院子外头围满了府里各院的丫头长随,院子里头有一排装甲佩刀的侍卫守在那里。外头挤满的人群里,有些人在驻足观望,有些人在窃窃私语,可每一个人的表情里,似乎都带了三分紧张和七分期望,与后世看热闹和看新鲜时的大众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府里没有主母,晋王爷不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会杂乱不奇怪。

可为什么公主出了事,会一下子就传遍了院落?

夏初七只瞥了那些人一眼,就在梅子的带领下,沿着他们让开路,疾步迈入了公主居住的内室里。

一入内,顿时便惊住了。

比她来之前预料的更加糟糕。

二鬼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脸上明显有几个巴掌抽过的红印,见她进来,抬了下头,那眼睛里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迷茫和愧疚。

除了扯着手里的巾帕,假装叹息同情的东方婉仪之外,另一个如夫人魏氏也低垂着头,站在边儿上,老老实实的没有敢吭声儿。

而那个替赵樽打理着晋王府后院的月毓,此刻正坐在床边儿上,眼圈儿通红地安抚着哭个不停的赵梓月,她的着装一如既往的齐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她的端庄却自然而然地衬托出了床上的一片狼藉来。

扯碎的衣裳…

引人遐思的肚兜儿…

揉得皱皱巴巴的被褥…

都在无声述说着刚才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赵梓月蜷缩在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兽,嘤嘤的哭声儿已经哑了,头上的发髻早是绫乱不堪,镶了珠翠的耳坠只戴了一人,露在外头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爱痕,让那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更加的柔弱可怜。

先前对她的所有怨气都消了。

想到她先前说要陪自己去东宫,夏初七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带了她去,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

可世间之事,谁都不是先知。

从今往后,那个刁蛮任性却也欢乐无比的小公主,只怕是不复存在了。

她的心底突地有一丝悲凉。

“楚医官来了?”

月毓侧过头来最先招呼她,一双眼睛都红出了血丝来。

夏初七慢慢地走近了两步,看着她,也看着赵梓月绫乱的头发下那张泪水淋淋的巴掌小脸儿,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月毓被她盯得面儿上有些不自在了,她才冷冷地低声问。

“月大姐,外面为什么围了那么多人?”

月毓吃了一惊,“有吗?看我这都急糊涂了。”说着她红着眼睛起身,“我马上出去,遣了他们。”

“不必了。”夏初七嘲弄地翘了下嘴唇,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看着他刚刚来了,又要离开,赵梓月蜷缩的小身子抖了一下,哭肿成了桃子的眼睛就看了过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楚七…你不要走…”

夏初七顿步,回头看她,“我马上回来。”

再一次出现在青棠院大门的夏初七,顿时引起了围观下人们的注目,而堵挡在门口的侍卫,也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条路来。丫头婆子们大概都想知道这位还没有成婚就被公主给“戴了绿帽”的驸马爷打算如何收场,一个个谦恭的表情下面,都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好奇之心。

“都给我听着!”

夏初七难得的板着面孔,语气很重,说完这几个字,又缓缓扫视着四周,一张在女人堆儿里并不十分出众的清秀面孔,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冷烈之气,这是与她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神态。

“梓月公主蜘蛛疹复发,心情郁结难平,大家还是不要围观才是?要不然,一会儿公主发起火儿来,只怕谁都会吃不消吧?还有啊,公主的脾气,想必大家也是知道的,她这生了蜘蛛疹的事情,要是谁敢拿出去胡乱嚼舌根子,不要说殿下和公主容不得你们,就是本驸马,也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她突然冒出来的话,让众人抽气着大惑不解。

不是说公主和侍卫做出了那种事情来吗?怎么会变成了蜘蛛疹?

外头这些人和梅子一样,其实都没有亲自看见什么,只不过女人多的地方,传播速度也就特别的快。如今听了她的话,猜测着她的意思,好奇着真正的答案,一个个的目光都“嗖嗖嗖”落在了她的脸上。

夏初七阴恻恻拿眼一扫,又翘了下嘴角。

“殿下如今不在府里,没有人主事儿,你们是不是都忘记本分了?呵,那不要紧。殿下不在,本驸马还在。我与大家不熟,可能大家还不太了解我的为人,今儿我就把话给撂在这儿,大家且一定要记好:谁敢再开口胡说八道一个字,老子就叫她一辈子说不出话来,懂?”

她掷地有声,原本热闹的院子,顿时冷了下来。

皇上颁布了册封驸马的圣旨之后,因为夏初七不太认同的态度,一直也把自个儿当成一名良医官,谁见到了他也没有行礼的自觉性。

如今她气势凌人的自称驸马爷,那威严谁又能抵抗?

说白了,这些人敢来围观公主的糗事儿,也不过是因为王爷不在府里,而管理后院的月毓也没有出来阻止,钻了个空子而已。

可王爷不在,确实就他驸马爷最大了。

很快,来自各院的围观人群,终是跪在地上,纷纷请辞散了去…

看着一院冷清,夏初七眸色更冷了。

即便是后世的女子,出了这种事儿被人围观都受不了,不要说时下还是封建社会。哪怕赵梓月她是一个皇室公主,那也是一样,贞节大过天。一旦许了人,她的身子便是属于夫婿的了。如今出了这种事儿,为了皇家体面,第一时间就该防止扩散,减少不必然的流言。可事情却反向发展,闹得全府皆知,引起这么多人来围观。

她可以想象,说不定如今已经传出了府去,传遍了京师。

甚至于,很快就会传到皇帝和贡妃的耳朵里。

冷笑了一下,她侧头吩咐侍卫。

“看好了,谁也不许靠近青棠院。”

“是!驸马爷。”

今儿的驸马爷很有些威风,那些侍卫对她又多了些恭敬。

再次入得赵梓月的内室,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鬼,低了低嗓子,“把你的衣衫整理好,外面守着去。公主生了病,你一个侍卫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生病?脸上仍然带着一抹诡异的潮红,二鬼抬起头时,脸上的指印更加清晰了几分。他双眼通红的盯住夏初七,张了张嘴唇,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可他生性伶俐,在夏初七冷冰冰的眼神儿下,很快就从混沌中反应了过来,噌的一下起身,什么都没有再说,只看了床上的赵梓月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女人了。

夏初七转过身来,环视了一圈儿,摆了摆手。

“你们也都出去,我想单独和公主说几句话。另外,公主生病的事情,都好好管住你们的嘴巴,否则…”

“啪”一声,她随手劈掉了案几上一个汝窑的蓝釉花瓶。

“这个花瓶,便是她的下场。”

在花瓶碎裂的“嘣”声儿,东方婉仪最先讽刺的看过来,“哟,今儿个好大的威风。公主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做嫂嫂的安慰她几句,怎么不行了?有些人想要让我等隐瞒,可是做贼心虚了?不敢让殿下知道,查出个中实情来?”

个中实情和做贼心虚,都不如那句“嫂嫂”来得刺耳。

夏初七瞥了她一眼,“如夫人还真是胆大包大,说起僭越的话来,丝毫都不知脸红,一个小小的侍妾,一个奴婢之身,也敢称是梓月公主的嫂嫂,不敢人笑掉了大牙?”

“你…”东方婉仪最是沉不住气,指着她就要发飙,却被夏初七狠狠扫了回去,又风马牛不相及地嗤问了她一声。

“如夫人真就不懂,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吗?”

东方婉仪气得怒嗔一声,“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不男不女,勾三搭四,如今想要封了我等的口,都生了些什么思啊你?”

似笑非笑的看了她片刻,夏初七面色陡然一沉。

“本驸马的意思是,你,赶紧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驸马”两个字儿,还是有相当份量的。再怎么说,驸马都是公主的夫婿,而侍妾却不算王爷的妻子,说来也不过是奴婢的身份。闻言,东方婉仪面色一变,气得嘴唇颤抖了几下,重重哼了一声儿,便要带着香翠离开。

可她脚步刚刚踏出去,却被夏初七喊住了。

“东方氏,你忘记给本驸马行礼了。”

东方婉仪平素也是一个高傲的性子,人又极为冲动,听了这话,顿时便有些压不住火儿了,“楚七,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驸马让你行礼,是欺你吗?”冷冷的剜了她一眼,夏初七的目光突地掠过月毓,又掠过惊恐的魏氏,眉梢一挑,眼神儿里突地带出一抹她们都十分陌生的狂妄来。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不欺你一下,就妄为了风评。”

又是一声碎裂的“砰”声儿之后,只见夏初七拿着那花瓶的颈子,二话不说,一扬手便风快地朝东方婉仪漂亮的脸蛋儿上砸了过去。东方婉仪吃惊的瞪大双眼,“呀”了一声儿,狼狈地抱着脑袋低下头去,那碎花瓶便擦着她的手背过去,撞在了墙上,同时,也在她手背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槽来。

满屋静寂了。

只有那花瓶落在地上,砸出来的“嘭”声儿。

每个人都不敢置信向来嬉皮笑脸,吊儿朗当的楚七,一旦发怒居然是这么的可怕,出手的时候,竟然也是这么的狠,丝毫都不亚于王爷生气的时候。

“都看见了?”

夏初七说着,摊了摊手,一屁股坐在赵梓月的床前。

“本驸马要说的话,也都记清楚了?”

果然善良的人都受欺负,她这火一发,不仅是东方婉仪,包括魏氏和月毓在内,一干杵在屋子里的女人们面面相觑一下,都纷纷下跪行了一个大礼,口称“驸马爷”,都说不敢再出去乱说。

老皇帝的圣旨,那确实不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