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眼皮子浅,没见过东西咋的?”

“娘你是晓得俺的,俺可没啥歪心思?这不都是为了娘的身子好么?您看您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正好缺这些东西补身,她既然要尽孝,何不由着她?”

轻轻一叹,老太太没有拒绝。

“哎!让她进来吧。”

赵如娜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遇,过老夫人院子里来,也是做儿媳该做的事儿,例行公事地请了安,让绿儿把补品呈了上去,她便要告辞离去。

“老夫人,侯爷还在床上,我先回了。”

“哼!”老太太瞥她一眼,没给好脸色,“你如今倒是晓得心疼自家爷们儿了?我说你早干吗去了?你与那姓顾的太医偷偷摸摸搞破鞋的时候,可有想到你爷们儿半分?”

“老夫人,我与顾太医并无私情。”

赵如娜明知申辩无力,还是多添了一句。

“还说没私情?”老太太还未搭话,曾氏便尖酸地接了过去,“你是不晓得外头传得有多难听是不是?弟妹啊,容嫂子多一句嘴,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总会被人知晓。那日大牛兄弟一离开府里,你便去太医院私会他,有没有这事?你两个在太医院门口拉拉扯扯说了好一会儿话,真以为旁人都不知情?”

赵如娜秀才遇到兵,颇有些无奈。

“那是正好遇上,光天化日,何来的私会?”

“哼!反正这事儿,你心里晓得。说不定,为俺大牛兄弟下毒的人,除了那顾太医,也有你的份儿。你自己说,可是与他约好的,毒死了俺家大牛兄弟,你两个好双宿双飞?”

赵如娜眸底一凉,声音厉了许多。

“嫂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曾氏歪了歪嘴角,看她一副小妖精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冷哼一声,她指了指赵如娜身上那一件百蝶穿花的轻便裙衫,叽歪道:“你看看你,爷们儿重病在床,你还穿得这样花枝招展,不是为了偷野汉子,是为了哪般?”

赵如娜面色猛地一沉。

她自小学习宫中礼仪,深知一个人的着装不是为自己看的,而是对人的尊重。所以,她只要出门,虽不会刻意装扮华丽,但都会尽量整齐一点,这是她的礼数。但没有想到,在这人的眼中,竟成了勾搭男人的证据。

看来对待有些人,讲理是无用的了。

还是楚七说得对,有些人,就不能给她脸。

赵如娜收敛起惯常的笑意,脸色沉如阴云。

“曾氏,你可知本宫是谁?”

往常她都叫曾氏嫂子,从来没有这般声色俱厉过。曾氏一听,面孔微微一变,扁了扁嘴巴,强辩道,“怎的,又要在俺面前摆长公主的架子?是,你是长公主,可既然你嫁入了侯府,那也是俺娘的儿媳妇。自古以孝为大,你是长公主,未必就大得过娘去?”

“我大不过娘,却大得过你。”赵如娜淡淡道,“且莫说我是当朝长公主,就论我是定安侯的侯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在这个家里,我也是主,而你是客,不是你曾氏能随意诋毁的。”

曾氏微微一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赵如娜扫她一眼,冷笑着再次加重声音。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若再从你的嘴里听见半句污言秽语,不会再对你客气。你且记好了,我先前忍你让你,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侯爷。我以为妯娌之间,不要做得太难看,但你若欺我太甚,我自当还击。曾氏,做人,当知进退,懂得分寸。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一字一句放完狠话,她不再看曾氏半眼,只礼数周到的朝老太太福身施一个礼,便拂袖离去。

身后,曾氏指着她的背影,眼泪哗哗的落。

“娘,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多大的威风!”

赵如娜得罪了陈大牛的娘和嫂子,心里并不痛快。呕着气回到自家屋子,直到看见那个半趴在床上养伤看书的男人,才收回心里的郁气,摆出一张可人的笑脸来。

“侯爷,我回来了。”

陈大牛从面前的《三字经》中抬起头来,审视着她的脸色,蹙了蹙眉头,“娘和嫂子又为难你了?”

赵如娜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她们只是担心你,哪有闲工夫为难我?”不想继续那个烦人的话题,她脱下披纱,轻轻走过去,把陈大牛腰上的薄毯拉了拉,细心细气的问。

“我先前教你的,可有背下来?”

五十个军棍打下来,陈大牛如今还下不得地,就连晚上睡觉都得趴着。而且,人整日在床上躺着,啥事儿都做不成,实在把他憋得够呛。为了给他解闷,也为了给他灌输知识,赵如娜这才拿了一本《三字经》来,教他识字儿。

别看侯爷平素威风得紧,但在媳妇儿面前,却实在像一头温驯的忠犬,见她问起“功课”,赶紧献宝似的指着书页上头。

“必须的呗。媳妇儿,俺都能背到这里了。”

像一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他甚为得意。

赵如娜噗哧一笑,“这么厉害,背来听听?”

陈大牛咳嗽一声,把书递给她,思量一下,便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性乃迁…”

“是苟不教!”赵如娜纠正他。

“没错啊,是狗不叫啊?”

“…”

赵如娜笑不可止,又把“苟不教”的意思向他解释了一遍,才无奈的叹息道,“只会读,不会写也是不成的。侯爷,等你身子好起来,我教你写字儿。”

“啊,还要学写字儿?”陈大牛瞪大了双眼,脸黑得像挨了一记雷劈。顿了顿,他才缓过气来,苦巴巴地看着她,“媳妇儿,你就饶了俺吧,就俺这脑子,拿刀枪还行,你让俺拿笔杆子,不是逼死人么?”

赵如娜沉下了脸,“你学不学?”

陈大牛搔着脑袋,叹一声,“学。有没有奖赏?”

“…”

赵如娜无奈地看着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算了算了!”他重重唉一声,“谁让俺惧内呢?学吧,反正学不死人。不就是写字儿么,俺写!”

赵如娜笑着瞥他一眼,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滚水过来,放在榻边小几上凉着,淡淡道:“你看你,若是连几个字都折腾不出来,来日如何领千军万马?洒热血,逞英雄固然是豪情。可有时候,也得用脑子的。”

“是,夫人!为夫知错了。您赶紧来罚?”

“…”

看他大孩子似的耍无赖,赵如娜忍俊不禁,心里头那点他嫂子和娘带来的不愉快,也都通通散去了。

叹一声,她与他对视片刻,突地脱掉鞋袜摆在脚踏上,坐上床,挨在他的身边,闷闷出声。

“那日你去奉天门时,我原是想去兵部为你求情的。侯爷,我没去太医院。碰见顾怀只是凑巧。你晓得的,兵部与太医院门对门…”

陈大牛瞥着她,身躯有片刻僵硬。

不过,他以前没有问过她与顾怀的曾经,现在也不乐意去问,更不想从他媳妇儿的嘴里听见些什么不爱听的话。只闷头咕哝一声,圈住她的腰身。

“媳妇儿,你为何要向俺解释?”

赵如娜垂下眼皮,“怕你误会。”

“哈哈!”

陈大牛突地心情大好,一把握住她的手。

“媳妇儿,你怕俺误会,可是在意俺?”

这人的思维太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赵如娜微微一愕,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你是我夫婿,我自是在意的。”

“那不就结了?”陈大牛爽朗的大笑着,一只手臂裹了过来,把她紧紧压在胳膊弯里,另一只手轻拂着她的头发,怜惜道:“媳妇儿,这事不怪你。甚至连那个姓顾的,他也是…”

说到此处,他突地顿住了。

赵如娜奇怪,“怎么了?”

陈大牛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脸,“无事,俺是想说,咱两个的情分,关他姓顾的鸟事?你不必想太多,旁人说的话,更是不必在意。俺自个儿觉着好,那就好。你看,俺受了伤多舒坦,天天床上吃,床上喝,俺媳妇儿也不嫌俺的屁股长得难看,还当宝似的照料着…”

“去!”赵如娜笑着推他,“谁把你屁股当宝了?”

“呵…”陈大牛低笑一声,把她往怀里拽了拽,搂搂抱抱间,他愉快的笑声里,便添了一丝沙哑的粗喘。

“来,媳妇儿,俺亲个嘴。”

“侯爷!大白天的。”赵如娜脸上有些臊红,轻轻推他一把。

“大白天咋啦?咱关自家屋里,又没碍着谁。”

想他屁股都被打开花了,还不消停,赵如娜又好气又好笑,可那般想着,在他的低言缓语里,却根本反驳不来,只能任由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任由他的喘声越发粗重…

是夜,灵岩山上灵岩庵,灯火一直未灭。

重重的庙宇之下,月光裹着秋蝉的声音,在夏夜的天空洒了一地的银辉,显各格外高洁。这灵岩庵原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庵堂,可如今因了住在这庵堂里的人物不普通,它也变得不普通起来。也因为这里不仅住着太皇太后,还住着许多前来祈福的太皇太妃太皇太嫔,它更是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历史意义。

远近皆知,这成了一座皇家庵堂。

入夜时,灵岩庵最大的一间庵堂里,一个做工考究的床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老妇,她宝相庄严,手转佛珠,嘴里低声念叨的经文,在冷寂的室内,一字字缓缓流出。

“太皇太后,吃了药,该歇了。”

虞姑姑端着放汤药的托盘入内,轻叹了一声。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瞥她一眼,“京里可有消息了?”

虞姑姑顿了片刻,低低道,“有。”

这位洪泰帝的发妻,向来不是平庸之人,虽然她一直住在远离京师的灵岩庵,可对京中的大小事务,仍有消息来源。很快,虞姑姑便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包括重译楼案子的后续,赵梓月的逃离,还有赵绵泽的处理,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突地一叹。

“绵泽这孩子,先前哀家以为他年少心性,钟情那丫头,也只是图一时新鲜,图一个失去的可贵,便由着他去折腾了。如今看来,他这是用情颇深啊?…唉!倒是跟他那个爹一模一样。”

一声叹息,不知是褒是贬。

虞姑姑拿勺子搅着汤药,轻声劝道,“陛下大了,太皇太后不必为他操心,您啦,多顾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最紧要。”

“自家孩子,怎能不操心?”太皇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皮扫她一眼,突地笑道,“哀家久不出庵,看这两日天气好,倒是想出去走走了。”

“太皇太后…?”虞姑姑手指一顿。

“明儿便是射柳之日了吧?看这天气,明儿也应晴好。哀家想前往一观,凑凑热门,你一会下去准备吧。”

“是!”虞姑姑笑道,“太皇太后也该出去走走了。”

太皇太后咳嗽两声,吐了一口痰,接过虞姑姑手里搅凉的汤药,一灌入喉,待抹净了嘴,才微微一笑,“原本哀家早就该去陪伴佛祖了,没想到得益于夏楚那丫头的方子,倒是多活了这几年。呵呵,哀家也是时候好好谢她了。”

虞姑姑蹙眉,不解地看她。

太皇太后也不与她解释,仍是带着笑意道,“射柳这样的喜庆的大事,又关系与北狄的和谈,那丫头既然贵为皇后,又怎能不参与?去,传哀家懿旨,让她明日陪同哀家前往东苑。”

虞姑姑大惊失色,“太皇太后,道常法师说过,皇后娘娘身有天劫,不可随意外出。奴婢还听说,重译楼之事,便是因她私自前往引起的天罚。为了此事,她禁足府中,早已不再外出。如今唤她出府,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太皇太后唇角露出一抹浅笑,“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生生死死,一切都是命数。哀家潜心礼佛这般久,最是明白个中因由。再说,那道常和尚说的话,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恐怕只有他自个儿才晓得。”

虞姑姑沉默了。

人人都忌讳,偏生太皇太后是个不忌讳的。

“下去传哀家口谕吧。”

“是,奴婢这便派人前往魏国公府!”

虞姑姑话音刚落,太皇太后却笑了一声。

“不!你亲自去,顺便为哀家带些谢礼。”

“是。”虞姑姑垂着手,往后退去。

“等一下!还有一事。”

太皇太后也不知又想到什么,突地半阖起眼睛扫了过来,那满是褶皱的脸上,也似明亮了不少。

“阿木尔这孩子,这些年也苦了她了。这次射柳,若是哀家不传,恐怕她也不会去掺和。射柳既是天家大事,她身为太后怎能不去?阿虞,一并传哀家口谕,令阿木尔一同前往吧。人多,也热闹一些。”

第219章 夜会舌尖体!

夜深露重,灵岩山上凉风习习。在薄薄的雾气中,一辆双辕马车从灵岩庵出发奔向了京师,一直驰骋到魏国公府的正门口才停了下来。

“姑姑小心。”

头上戴着纱帽的虞姑姑从马车上下来,款款走向夜幕下的国公府大门。

一听说她是奉太皇太后懿旨来的,门房慌不迭的开门,把人迎了进去。按时下的规矩,若非身份高于主人的来客,一般都只能迎入东西两侧的客堂招待。但虞姑姑一入内,披衣起床的魏国公府大管家丝毫不敢怠慢,直接把她迎入了正堂。

“老婆子深夜来访,打扰了。”

虞姑姑性子温和,待人还算客气。

“姑姑有礼。”管家客气道,“不知姑姑漏夜前来,有何要紧之事?”

“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见七小姐,烦请管家通传。”

“那…”管家迟疑一下,点头,“姑姑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去。”

国公府的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虚与委蛇的客套几句,吩咐丫头上茶侍候着,自己提了提袍角,便风一般往后院跑。

半夜从灵岩庵来,若非紧要之事,怎会如此?

这一阵动静,把大半个国公府都吵醒了。

夏常虽然不知夏初七怀孕的事儿,但与她相处日久,大抵也知道这个七妹不是省油的灯,一定是有什么事,才每日里避门不出。再加上顾阿娇在楚茨院里住着,他心虚得紧,一听说灵岩庵来人,赶紧去前堂招呼去了。他刚满周岁不久的小儿子,被这一吵,“哇哇”的哭闹声,更是响彻了国公府。

夏初七上床歇着有一会儿了,但还未入睡,正盯着帐顶念叨赵十九会不会突然从床底下冒出来,便听到外头传来晴岚急促的脚步声儿。

“七小姐!虞姑姑来了”

待听晴岚说完原由,夏初七差一点没被唾沫呛住。

“她要见我?”

晴岚入内点燃烛火,用掌心护了护火苗,神色极是凝重。

“七小姐,您看怎么办?管家说,虞姑姑像是有要事。”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会子她肯定是不能见人的。

撑着粗硕的腰身坐起来,夏初七抚着隆起的小腹,脸色难看不已。

“这张皇后到底要干嘛?”

晴岚一愣,纠正她,“人家是太皇太后了,你才是皇后。”

“嘁”了一声,夏初七不耐烦的摆手,“我管她是哪个!算了,你先去替我应付虞姑姑,就说我身子不太舒坦,早早就睡下了,唤不醒。还有,你告诉她,道常大师说过,我这是天劫,在应劫期里,谁见我谁倒霉,我不想累及她。”

“她人都来了,能信么?”

“你且吓她一吓,看她如何说,再来回禀。”

轻“哦”一声,晴岚紧张的瞄她一眼,下去了。

夏初七拧着眉头,拉了薄被过来裹了裹,垫在后背上,把身子靠上去,过了好半晌儿,还缓不过那一口气。

作为医者,她先前对张皇后的诊治绝对没有藏半分私心。正如她吹牛时说的,她向来“医者仁心”,她自信,自己是做到的。包括她潜入北伐军中跟随赵樽北上时,晴岚扮成她继续在诚国公府里应付,治疗的方子也没有拖延过张皇后的病情。

可她真的没有想到,张皇后还能活到现在。

不仅活到现在,还活着为她添堵来了。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叹一口气,她低头,抚着隆起的小腹,头都大了。

“小十九,怎么办?”

小十九已经五个月整了。

一般孕妇大约从四个月开始显怀,如今她五个月的身孕,加上吃得太好,长了一层肥膘不说,胸长大了,屁股长大了,那腰身就更不用多说,还有小腹隆起的弧度,明眼人只要一看,便可知她怀孕。

这个样子,如何去见得人?

虽然虞姑姑并没有说来做什么,但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明日的射柳。她猜,太皇太后要说的事,一定与射柳有关。

果然,晴岚回来时,带给了她预想中的消息太皇太后这个百无禁忌的礼佛之人,竟然丝毫不顾及道常的话,硬要邀她一同前往东苑观礼。不过,太皇太后虽不怕天劫,虞姑姑却怕得紧。听了晴岚一顿唬,她只把太皇太后的赏赐给了晴岚,便不再执意到楚茨院来见夏初七了。

“七小姐,如今怎么办?”

晴岚急得双手交握,搓来搓去,神色紧张不已。

就夏初七眼下的样子,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

可太皇太后的懿旨,对于女眷来说,有时候,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若是太皇太后执意要她参加,即便是赵绵泽也不好阻挡的。

夏初七没有回答她,她下了床,抱着肚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七小姐,虞姑姑还等着您回话”

晴岚提醒着,被她绕着圈儿的影子晃得眼都花了。

甲一不知何时进来的,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形,板着脸静默片刻,皱了皱眉头,突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夏初七喊住他。

甲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干嘛去?”夏初七挑了挑眉梢。

“告诉爷。”甲一如实回答,“让爷想法子。”

“想个鬼啊!”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揉了揉太阳穴,阻止他出门,目光却漫不经心地望向了晴岚,“行了,去告诉虞姑姑,我明日定会陪张皇后…不,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同前往东苑的。”

“啊”一声,向来贤静的晴岚,难得失态的张大了嘴。

“可是您的肚子,根本就藏不住啊?”

夏初七唇角一掀,脸颊上的小梨涡带着一股子邪气的光芒。

“放心吧,能难住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

晴岚晓得这人永远都是吹牛不害臊的,对此倒也不以为意。就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瞒住怀孕的事实。不过,夏初七这人性子虽好,但言出必行,说一不二,既然她这么吩咐了,晴岚也不好再争辩,直接按她的意思出去办差了。

楚茨院的库房里,她按夏初七的吩咐,捡了一些赵绵泽先前赏赐下来的闲置东西出来,算是给太皇太后的回礼。另外,夏初七也吩咐她给虞姑姑一些“贿赂”。

人情往来,这事儿晴岚不含糊。

给虞姑姑送礼,能让她在太皇太后面前为七小姐美言几句也是好的。所以,她让两个小厮把东西装上马车之后,趁人不注意,还额外在虞姑姑兜儿里塞了一大锭金元宝,方才把她欢欢喜喜的送走了。

“你说什么?”

夏初七一听说这事儿,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

“小情郎啊小情郎,你丫可真大方啊,金元宝啊,我的姑奶奶。你知道一锭金元宝可以买多少东西吗?可以足够穷苦人家两年的日常开销了,你竟然就这般给白白送了人?”

晴岚素知她爱财,但这个节骨眼上还爱财,属实让她哭笑不得。

“你才是我的小姑奶奶,一锭金元宝,换虞姑姑的照拂不好吗?”

照拂?夏初七哀叹一声,望了望天花板,转头对甲一说话,手却指着晴岚。

“她傻不傻?”

“傻。”甲一机器人病毒再次发作,直接复读。

“好,谢谢!”夏初七拍着胸口,心窝里舒服多了。再转头,她看着晴岚的脸,摇头叹息道,“我的小情郎啊,你怎么考虑的?你以为一锭金元宝便能收买那老太婆了?人家是太皇太后的闺中丫头,啥好东西没见过?会稀罕一锭金元宝么。再说了,太皇太后的决定,如果能被虞姑姑左右,那她老人家坟头上的松树都可以修房造屋了。”

说罢,见晴岚瘪着嘴不答,她又问甲一。

“我说得对不对?”

“对。”甲一永远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还是你懂事。”夏初七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儿。

“我是不得已,怕你扣我俸禄。”甲一神一般的补了一刀。

看他俩如此一唱一合,晴岚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为何还要我送东西给她?”

“说你傻了吧?我那叫礼轻情义重,我让你挑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夏初七无奈的叹息一声,拍了拍晴岚的胳膊,目光露出一抹狡黠,“好了,你破了姐的财,怎么也得补偿我吧?”

晴岚突地生出一种“中计”的感觉,不由得瞪大眼睛。

“七小姐,你连一个丫头的毛都要拔?”

“啥啥啥?我哪有拔你毛?”夏初七嘿嘿一乐,挽住了她的胳膊,柔声细语道,“不要说得这么不友好嘛。放心放心,七小姐我不差钱。等你以后嫁给陈景大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把你当我亲妹子嫁掉,怎么样?”

“七小姐!”晴岚羞涩不已,满脸通红。

“呦呦,还害臊了。”夏初七低笑一声,收敛住面孔,又板上了脸,“不过,浪费我一锭金元宝的事儿,不能姑息。所以啊,小情郎,接下来的这个晚上,你不能睡觉了,得为我做点事。”

她说得很严肃,晴岚却是惊住了。

因为她不是在开玩笑。

而且,她知道,这句话本身一定与金元宝无关。

夏初七爱财归爱财,但不是一个苛刻的人。

“七小姐,奴婢不明白你的意思。”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水眸一扬,那满是黠意的笑容,让人完全猜不透她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我的意思是…我不仅要去,还要堂堂正正的去。”

“可是…你怎么去?”晴岚依旧不解。

夏初七轻轻一笑,“去把梅子叫上,跟我来。”

她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顾阿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