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好”到“惊”,众人的嘴合不上了。

不仅刀剑无眼,弓箭这玩意儿也是要人命的东西。他指向赵樽,这是要做什么?

霎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凝集在他二人身上。

从太皇太后到场上兵卒,纷纷愣住。

“陛下!”

有人在低呼,有人在紧张,可赵樽却极是冷静。

他动也未动,一双冷鸷的眸子缓缓眯起,甚至还浅浅的勾了一下唇,拿过面前泡好的清香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方才直视着赵绵泽的方向,淡淡一笑。

“陛下箭术很是了得!”

“呵,那是十九皇叔教得好。十九皇叔都忘记了?”赵绵泽目光凝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握弓的手也是一动未动,直对着赵樽,“你再帮朕看看,朕握弓的姿势可对?精准可好?”

“箭练心性,姿势非王道;精准与否,也非天道。”

听他二人的对话,夏初七微微吃惊。

这么说来,赵绵泽的骑射是赵樽教的?

也就是说,这叔侄两个先前的关系应是不错的。

她突然懊恼的发现,自个儿似乎在无意之中,真的成了一只祸水,祸害得赵十九如今险象环生…

不论她多为赵樽紧张,但男人这种生物,在对女人的追逐上,天生便有征战欲与征服欲,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可能服那个软。故而,赵绵泽手上弓箭未撤,赵樽冷峻的神色也是未变。

二人静静对峙片刻,在众人都赵樽捏一把汗的时候,赵绵泽却缓缓眯起了眼,笑着说了一句。

“朕再射一回,请十九皇叔指正。”

只听见“嗖”的一声,箭支划破了空中。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赵绵泽手上的弓箭终是转了向,一条柳枝应声而断。他微微一笑,缓缓收弓,递给额头上满是冷汗的何承安。

“吁!”

“啊!”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紧张的湿了脊背,也有人遗憾这一场精彩的热闹就这样短暂的收了场。

校场上,各有各的情绪不同。

只有赵樽一个人,面色淡淡的,凉凉的,悠闲的,就好像从来没有过半分危险一般。而赵绵泽回到尊位上坐下,脸上的笑意未变,似乎先前真的只是在向赵樽讨教箭术。

两个人都默契地把尴尬一幕,当成了曾经。

夏初七瞥过去,堵在嗓子眼那口气,终是咽了回去。

又一次鼓声起,场上旗帜猎猎。

场上柳条皆去青一尺,插入土中五寸,北狄军系黄帕于柳上,南晏军系红帕于柳上,作为记录。射柳时,当先一人驰马前导,后面的人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断柳之后,用手接住而驰去的人,为上。断柳而不能接住的人,次之。射中柳上青皮的,或射中了没有射断的,或者完全不能射中的,皆为负。

胜负和射术的优劣,以上述来衡量。

每射中一支,场上司乐便要擂鼓助威。

故而,随着射柳的开始,鼓点越发密集。

夏初七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代表南晏方出阵的将士里面,竟然没有鬼哥的身影,心脏不由得都扭曲了。她四处观望着,想知道鬼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可校场太大,将士们着装又统一,她寻了半天愣是没寻到。

他到底是在,还是没在?

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啊?

手心紧紧攥起,她下意识望向赵樽。

可那人的眸子浅眯着,像是半点都不着急。

而且,与她的紧张程度相比,坐在离她不远的赵梓月,神色竟然反常的轻松了下来。她原就是一个好玩乐的姑娘,性子又简单又愚钝,这会子看校场上数百人在插柳边上引马弯弓,似是瞧得兴起,早忘了自己的事情,时不时还叫一声“好”。

夏初七默了。

呜呼哀哉!这傻缺。

不知道的人,恐怕得以为是她夏初七要选驸马。

这兄妹两个,都是奇葩啊奇葩!

校场上的阳光很烈,马蹄在奔驰中,扬起的灰尘越来越浓,越来越高。场上的人,大汗淋漓,高台上的人,吃着茶水,有人小心议论,有人拍案叫绝,几乎都投入到了这场角逐里。

夏初七在寻觅了一百八十次都没有见到鬼哥的身影之后,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赵梓月傻乎乎的笑,恨不得自戳双目。

果然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很不幸的,她自己就是那个太监。

在扬尘卷过来时,高台上有些闷热。

夏初七靠着椅子,打了几个呵欠,困意渐渐上头。晴岚与梅子两个在她一左一右打着扇,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场下的胜负高低,也慢慢有了结论。

不得不说,北狄人的骑射属实略胜一筹。

哈萨尔只是在开场时,象征性的代表北狄射了一箭,便声称头疼退下了场。而北狄的世子苏合,骑术与射术都十分了得,几乎中一次,接一次。且射且中,且中且接。射中的皆为柳白处,而非柳青处。如此一来,但看场上,除了两个北狄将军能与他一较高下,竟没有一个大晏将士可以与之匹敌。

“好!”

北狄使团的喝彩声,越来越大。哈萨尔脸上亦是挂满了笑容。而大晏的将士虽然都愿意为国家为皇帝争上一口恶气,奈何这事儿与真刀真枪的拼杀不同,属实讲究技巧。技不如人,哪怕他们咬碎了一口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这样的结果,与赵绵泽想的完全不同。

他知道北狄人一定会拔得头筹,却没有想到大晏会输得这样惨。而究其原因,北狄派的都是猛将,而南晏参与竞技的人,似乎技术都一般。

该出战的人,一个都未参与。

赵绵泽目光烁烁,脸色终是越来越阴沉。

夏初七打了一个呵欠,强撑着眼皮儿等结果。当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从校场上调转到东方阿木尔的身上时,眸子微微一眯,欣赏一般看向她轻轻摆动的流云水袖,唇角一撩,下意识想起了她先前提醒的那一句。

“你小心些…”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特别准确。

几乎下意识的,她目光凉凉的看向校场,只觉一股子凉气蹿上了脊背。

她想,校场上一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而且,他的箭尖瞄好,正准备朝她射过来。

距离很远,扬尘很浓,其实她并看不见什么。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她下意识的一个侧身之后,一支羽箭真的就从校场上疾射过来箭不是冲着别人,正是冲着她来的。

“啊!”

再一次,有人大声惊呼。

“护驾,保护陛下”

“护驾,护驾!”

人群慌乱的嚷嚷开了。

夏初七暗叹一声“好险”,身子还未直起,突地再次被人重重一推。

所有人的惊呼声都顿住了,就连场上射柳的将士,也都纷纷停下了马步,收回了弓箭。无数人的目光集在了夏初七那一处因为就在羽箭射出那一瞬,推开她的人是赵绵泽,而仅用一只手把箭羽握在掌中的人,却是赵樽。

赵樽与赵绵泽,不过三步之差。

他们坐的距离不同,位置不同,选择的方法也不一样,却都为了保护同一个女人。

赵绵泽坐得离夏初七极近,这么扑向她,速度也是很快。条件反射之下的行为,他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微微愣了一愣,待他反应过来,这才慌不迭把夏初七扶起,呼吸急促而紧张。

“小七,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离得太近,近得夏初七只要一呼吸,似乎都能触及他的脸。她心里狠狠一窒,慌不迭地拉好赤古里裙,假装茫然地看着他,慌乱退开身子。

“我没事,你呢?你有没有事?”

她这么一问,完全是为了岔开赵绵泽的思绪。

可在赵绵泽听来,这声音却暖得熔了心。

“我无事…”他在她的面前,总是自称我,面容也总是温柔似水,“你怎会…事先晓得躲开?”

夏初七自是不便向他多说什么,只是怪异的一笑,“这是一种来自高手的直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听她这般夸奖自个称,赵绵泽轻轻一笑。

“我…”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出口。

思量一下,他压着嗓子低低咕哝了一句。

“我想,有些东西,我也是可以放弃的。你信吗?”

夏初七眼皮一跳,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仍然握着羽箭安静伫立的赵樽,一袭亲王的蟒袍,风姿优雅尊贵,手心似是受了伤,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铁青的脸上,逆光的容色虽不太看得清楚,但她却可以感受里面的凉意。

心狠狠抽疼一下,她下意识咳一声。

“陛下,很多人看着你。”

轻轻一声“嗯”,赵绵泽微微笑着,不再多说,径直起身转过头去。

看着掌中不断溢出鲜血的赵樽时,他轻轻地阖了阖眼。

若非赵樽握住箭,这支箭便会没入他的身体。

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更清楚,赵樽要救的人不是他。

静默一瞬,他缓缓牵开唇角。

“十九皇叔果然身手了得。”

赵樽面无表情的丢开箭矢,好似手上的伤压根儿没有似的,接过丙一递上来的绢子,在掌心里随意的缠了两圈,眸色淡然地问。

“陛下没事吧?”

一句话,他直接把“手接箭矢”的行为,解释成了“护驾”。而赵绵泽似乎也乐意用这样的解释来麻痹场上的众人,他朝赵樽温和一笑,在何承安手忙脚乱的扶携下,坐了回去。

“幸得十九皇叔护驾,朕才侥幸逃过一劫。来人,记上,晋王护驾有功,钦赐白银千两。”

“谢陛下。”

赵樽即无喜,亦也忧,只拱手致谢,坐回了原位。他刚一坐下,孙正来便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打开拎着的医药箱,为他包扎伤口。

他一脸忧心忡忡,赵樽却不动声色。

夏初七看着他略略苍白的脸,心脏跳得怦怦直响。她比赵绵泽更清楚,赵樽那一握是为了救她。可这行为也实在太令她惊悚。

若是他没接准,箭直接射中了他呢?

她不敢去想这样的后果,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看着锦衣卫把那个射箭的兵卒带下了校场,眸子里的光晕,慢慢浓重了起来。

眉头一皱,她侧过眸子,看了一眼满脸凝重的乌兰明珠,又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东方阿木尔,冷冷勾唇,是实而非的笑了起来。

“太后,多谢茅厕外的提醒…”

东方阿木尔神色极凉,“不必谢我。你该谢他。”

“他是谁?”她再一次笑问。

“你知。”阿木尔显然不乐意答。

可似是没有听出她的冷漠,夏初七眉梢轻轻一扬,笑容却是扩得更大了,“太后,果然是一出好戏。”

东方阿木尔似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清冷的眸光,略略闪过一抹淡淡的阴影,朝她看了过来。

“你在说甚?”

夏初七唇角上翘,不与她解释,只是看向校场上面。

“继续看戏吧。”

一段小插曲,也没有阻止射柳的继续。

那个公然刺杀皇后的兵卒被锦衣卫带了下去,至于要怎样处置他,夏初七并不关心。有些事情,既然由东方青玄来处理,她就没想到过还会有后续。如今她在意的,只是晏二鬼到底哪里去了。

“好”

又一声赞叹!

“世子虎威!”

又一回锣鼓声。

“再来一发!”

又一声高吼里,北狄世子苏合稳稳的接住了射断的柳支。

看得出来,这人属实勇猛过人,加之他似乎对容色美艳的赵梓月心有好感,在场上比试时,拼尽了全力,明显比别人更为上心。

如此一来,胜算稳稳的自然是北狄人了。

夏初七脸色变幻莫测,暗暗捏了一下拳头。

鬼哥再不出现,黄花菜都快要凉了。

她替赵梓月紧张着,替二鬼揪心着,却不好声张。

而赵梓月那丫头已然看入了迷,偶尔还要拍一下手叫好,气得夏初七心肝脾胃肾都在吃痛,恨不得过去捏住她笑吟吟的小脸儿,捏一遍,再捏一遍,还捏一遍。

“那个苏合,太厉害了。”

梅子姑娘也是一个花痴,眼看那北狄男儿在场上耍威风,手中的扇子停了,目光早落了下去。

夏初七瘪瘪嘴,“扇!”

“哦。”梅子一脸无辜地吐了吐舌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压低了声音,小声笑道,“七小姐,你说若是傻子来瞧着这阵仗,会不会吓尿裤子?”

夏初七白她一眼,“就你埋汰他,他啥时候尿过裤子?”

梅子眉头一蹙,低声道:“怎么没有,那是你没瞧见?”

夏初七狐疑的看她一眼,略微沉了声音。

“别贫了,这射柳还有多久结束?”

“奴婢也不知。”

梅子话音刚落,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更为密集的鼓声,几名司礼官鱼贯而出,高高扬了扬手上旗幡,大声道。

“验柳!”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下,微微蹙眉。

“这就结束了?”

梅子又回一声,“奴婢不知。”

不管她们知不知,今日的射柳真的结束了。

北狄将士与南晏将士再一次分列两侧,等着几句司礼官上去验柳与评比。司礼官是早就备下的,两个南晏人,两个北狄人。四个人下场数了数,又商议一回,方才走向天棚的高台下,高声禀报。

“北狄苏合世子射三十支,中三十支,皆为柳白,接柳三十次。北狄承德郎卓力格图射二十二支,中二十一支,皆为柳白,接柳二十次,一矢为野矢…”

听司礼官报完数,射柳排在前名的,基本为北狄的将士。

这般鲜明的对比,属实让南晏没有脸面。

赵绵泽作为南晏帝王,脸色自更是难看。但哪怕一口老血鲠在咽喉,他也不得不咽下去,强颜欢笑。

“哈萨尔太子,强将手下无弱兵,佩服。”

哈萨尔朗声一笑,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阳光的灿烂,“陛下客气,这射柳比骑射,原本就是以南晏之短,较北狄之长,胜负算不了什么。”

他是为了给大晏的面子,赵绵泽自然投桃报李。

“话虽如此,但我大晏输了便是输了,事先的约定也是一定要履行的。朕这便下旨,将梓月公主许配给北狄最为勇猛的勇士”

“慢!”

正在这时,场外七零八落的柳枝里,冲过来一个身装甲胄的将军。他只身一人,骑了一马,还未至高台,便翻身下马来,大声禀告。

“陛下,属下三军营兵马指挥使晏二鬼,素来仰慕梓月公主,先前因军务耽搁,没来得及赶上射柳,如今既然胜负已分,属下愿代大晏,向北狄苏合世子挑战,与他一决高下。”

听得鬼哥的声音,夏初七都激动了,赵梓月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茫然。而也是这个时候,夏初七方才看明白晏二鬼的样子。

他像是刚刚与人搏斗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有几处於青,身上的甲胄上也有刀剑的划痕,胳膊上淌着的鲜血,浸湿了衣裳,像是来不及包扎伤口便急匆匆赶来,他的样子很是狼狈。

不过,他在赵梓月面前,几乎没有一次不狼狈。

他习惯了,赵梓月也习惯了,就连夏初七也习惯了。她蹙起眉头,瞄向赵绵泽,却听得他冷下来的声音。

“你怎的来了?”

众人不解他话里的意思,晏二鬼却懂。

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径直在他面前跪下。

“陛下,臣愿为国一战。”

大概他的执拗震惊了旁人,那苏合世子上下打量他一回,眉头大步蹙紧,满是不悦。不过,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斜刺里却出现一个程咬金,换了谁,都不会甘愿。

“比试已过,岂容你这般耍赖?既然要参与比试,早先为何不来?”

晏二鬼苦笑一声,什么也不解释,只目光执着的看着他,一字一顿严肃道:“世子所言有理,迟来是在下不对。这样,如今的比划不算参与先前的射柳竞技,只是在下单纯要与苏合世子比上一局。为了以示歉意,若是今日我输,我便把人头留在这里。若是世子输,只需放弃驸马资格便可。”

以性命为筹,只赌一个驸马资格?

不仅苏合愣住,整个校场都鸦雀无声。

可晏二鬼却不以为意,仿佛“人头”这东西,只是一件普通商品,就连声音都没改,“在下素闻北狄世子精于骑射,这样的条件,也不敢一赌?”

苏合直觉这人不简单,满心不高兴。

可草原男儿最是讲究热血,人家把“人头”都挂上了,还用上了“敢”字,他若再拒绝,好像就有点服软。

骨头轻了,还怎样娶公主?

冷哼一声,他把烫手的山芋踢给了赵绵泽。

“那得看你们皇帝陛下的意思。”

若没有这一场射柳,没有南晏输得太“丢人”,赵绵泽自是不愿晏二鬼来参一脚。可他如今骑虎难下,晏二鬼这般出场,又说不算是先前的竞技,只是与苏合比试,竟有了一点“天降神兵”的意思。

若他能为大晏挽回颜面,也是好的。

赵绵泽思量片刻,微微一笑,“苏合世子,先前晏将军被朕另派了军务,未及参与。若是世子不嫌,便与他比划一二,权当邻友切磋。若是世子不愿意,就当朕没有说过,梓月公主仍是归你…”

简单的一句话,赵绵泽又把烫手的山芋踢了回去。

而且,生生的“将”住了苏合。

若是这样他还不敢应战,那无异于承认技不如人。

更何况,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还真不太相信,他能在骑射上赢过自己。美丽的公主殿下正看着他,他怎么可以丢人?

好胜心一起,他释然了。冷冷哼了一声,他的目光掠过高台上赵梓月神色复杂的小脸儿,拍了拍手上的弓箭,粗着嗓子一喝。

“比就比!来啊”

第223章 求娶公主!

“世子果然爽快!”

晏二鬼慢腾腾站起身来,拱手施了一礼,目光错开,又环视向周围的人群,突地朗声道,“在下今日与苏合世子比试。若输,自愿留下人头,与人无尤。”

他这般说的意思,差不多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不仅如此,为了以免影响和牵连南晏与北狄之间的关系,他还事先为苏合免了责,算得上敢作敢当,行事极是大气。

听他说完,校场上的众人脸色各异,目光不停在他与苏合之间流转。而那些先前落败于苏合的南晏将士,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晏二鬼,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疯了。

赵绵泽自是喜欢他的话,抬了抬手,对场中笑道。

“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慢着”这时,赵梓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这个与她终身大事息息相关的射柳开始到现在,她除了先前看得兴致勃勃的呐喊几句,就再没有出声说过一句反对或是赞同。如今突地喊停,令人不免吃惊。

赵绵泽侧眸过去,微微一笑,“皇姑有何话要说?”

赵梓月不理会他,只看向晏二鬼。

“你把头抬起来,让本公主瞧瞧,你长得到底有多么鬼斧神工!”

“嗡”的一声,四处是憋气的低笑。

这位梓月公主,不开口则已,一开始便是笑料。

在众人压抑的笑声里,晏二鬼心里微窒,没有去捂受伤流血的手臂,而是平静地望向高台上赵梓月,目光一眨不眨。他一张黝黑的面孔上,五官清秀,剑眉星目,不若赵樽的雍容冷峻,不若东方青玄的妖媚入骨,不若元祐的风流倜傥,不若陈大牛的神勇威武,却独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气宇轩昂。

赵梓月其实许久都不曾正眼看他了。不,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即便是三年前那一场春梦般的过往以及那一段过往的前前后后,她都从来没有低下过头颅去认真看过这个男人。

在她的心里,她与他,从来都是相距十万八千里的,是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处的。若不是丫丫的存在,她想,她一定会迫使自己忘记那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