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连城没计较这些个,他的心塞的都是满满的触动,第一次觉得有妻子 真的很好…真的好!以前只是觉得多个妻子多份责任,只是知道妻子是要相依相伴一生的人,得尊重得爱护,郁心兰私底下常爱搞怪,他也时常会心一笑,觉得有人相伴也挺不错,可象现在这样只想着将她拥入怀中,再也不松手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赫云连城感动完了,郁心兰早哭累睡着了。

唉——,这样睡,的确比较舒服,伤口也不疼。

赫云连城挣扎了许久才瞌睡来临,迷迷糊糊间思量着。

第二日一早去,小夫妻俩携手去用早饭,巧儿和小茜便老实了,在靠墙的条几上负责夹菜、摆盘,没往饭桌前凑。

郁心兰扫了一眼,大体还是算满意,昨个儿让她俩跪了大半天,下午她让芜儿给二人送点按摩油,顺带让芜儿点醒她们二人,若还是不知事,她就只有想法子打发了。

赫云连城夹了块芙蓉开口饺放在她的碟中,吩咐道:“吃饭!小小年纪,心思别那么重。”

小妻子打量那两个丫头,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觉得花心思在婢女身上很不值得——不喜欢卖了便是,犯得着吃饭都有一口没一口的吗?

郁心兰自然是听话用饭。用过饭,赫云连城仍是乘皇后娘娘差来的小轿入内宫。

小轿一离开,傻站在月亮门处的三奶奶便显了出来,听到郁心兰唤她,她才不好意思地走上前问:“大哥怎么变样了?”

郁心兰笑了笑,“皇上赐了圣药,疤便消了。三弟妹今日来得这么早,用过饭没?”

三奶奶笑:“用过了。刚才母亲打发人来说,父亲今日不去内宫伴驾,要我们都去大厅,我是来请大嫂的。”

“啊,那三弟妹等我片刻。”

郁心兰赶忙回屋换了身暖云色万字不断头的刻丝褙子,梅红色的百子裙,披上一件绛色镶灰貂毛的大氅,同三奶奶一齐去大厅请安。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清早都开始飘雪花了,厅内早就烧起了八个火盆,将大厅烧得暖暖的。

郁心兰和三奶奶原打算先在门边散散寒气,甘夫人和长公主都热情地道:“站在门边干什么?快过来,这里有火盆。”

二人这才脱下大氅,给长辈请安,与同辈见礼后,各自坐在婆婆身边。

定远侯一家,除了赫云连城在内宫当值,小五年纪幼小、二奶奶有身子没跟来秋山外,其余人等都聚在这大厅内,人人的表情都透着严肃,想是侯爷有事要宣布。

侯爷品了口香茗,眸光扫了一圈,才淡笑道:“都绷着做什么?我要说的是好事。”

甘夫人不知是不是昨日在牌桌上听得了什么风声,闻言眸中透着希冀,眉间藏着暗喜,说话的声音格外殷切,“夫君,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这样卖关子,便是听了喜讯,我也没得赏钱给您。”

侯爷哈哈大笑:“你就知道喜讯是同你有关的?”

长公主唇边的笑淡了几分,这样的玩笑,我是不敢同侯爷开的…

侯爷笑完了,才说正事:“靖儿这次护驾有功,圣上已着内臣拟旨”升靖儿为禁军上品大将军。恩旨今日就会下来,明日靖儿会先回京,与余将军交接。兰儿,你陪靖儿回去。”

郁心兰忙起身万福,“媳妇谨遵父亲教诲。”

三奶奶有些急切地问:“那…父亲,余将军如何处置?”

郁心兰想起,前几日讨论连城的新职位时,赫云彤便说过,现在禁军上品大将军乃是三奶奶的娘舅…这算不算连城抢了余将军的差事?

侯爷别有深意地看了三奶奶一眼,淡声道:“先去吏部候命,待军部重整时再安置。”

这话说得三奶奶俏脸一白,郁心兰莫名,不过侯爷接下来的话便给了她答案:“上回靖儿查获的私卖粮草一案,如今已全部彻查清楚了,皇上仁厚,不欲连坐过多,但高将军教子不严,有失督导,皇上拟肺削职为民,涉案人员一律流放,抄没家产…兵部会空出许多职位,策儿暂拟接任太仆寺马厂总管,杰儿接任飞儿的职位,飞儿任二等侍卫,恩旨这几天便会下来。你们要切记,这是皇上对我赫云一家忠心护主的恩赏,切不可得意忘形!”

郁心兰听后仔细琢磨,这几天她问了赫云彤不少军职方面的知识,大概能知道,二爷直接从正六品升到从四品,连升三级,不过大仆寺马厂是管军马的地方,有油水,却没实权;三爷赫云杰,那个位置是正五品,考核军务的,有一定的权利,但不带兵;四爷赫云飞的二等侍卫是从四品,也升了一级,无权,但却是天子近臣…看来皇帝还是更信任长公主所生的儿子一些。

甘夫人的两个儿子都谋了好差事,虽然没有老大职位高,不过她暂时还是满意的,三位少爷就不用提了,一个个认真聆听侯爷教诲,脸上是绷不住的喜悦。

若二奶奶在,也会很高兴的吧,二爷这个职务油水可不少,军队里每年得采买多少马匹啊。

唯有三奶奶,这几个职务原本都是她的兄长或亲戚的,可因私卖粮草一案被牵连,都关进大牢了,父亲还被削职为民,连娘舅也…余将军虽没说削职,可候职一候几十年的人都有。

大约是三奶奶的神色过于暗淡,侯爷便出言安慰道:“茹儿也不用太过忧心,亲家高老爷虽无官职,但皇上并未说抄家,年纪大了,寻片田庄住着,颐养天年,也是极好的。你是我赫云家的媳妇,只要你好好侍奉杰儿,教养子女,没人敢小瞧你。”

赫云杰也道:“正是如此。”三奶奶忙恭顺地应了,收敛起脸上的愁苦。

郁心兰却知道,男人们总是将事情想得很简单,没有娘家人支持,三奶奶自己都会觉得低人一等,贵妇们聚会的时候,冷言冷语怎可能少?

只不过,郁心兰管不了也不想管,她回到房间后便指挥丫头们收拾东西,准备返京。

晌午之前,圣旨果然下来了,令赫云连城明日返京接任禁军上品大将军一职。

可是下午的时候,郁心兰却染上了风寒,确切地说,是被风寒了。午饭前侯爷赏了她一杯茶,非要她当面喝下。喝下后,她便开始头重脚轻,深身发热,骨子里却发冷,盖多少棉被都没作用。整个下午,她就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连出汗,边发抖。

赫云连城急忙请了太医诊脉,一众熟识的贵妇都来探望了她。原本这样重的病是不宜赶路的,但赫云连城舍不得娇妻,郁心兰也极想回京,皇上便恩赐了一辆青毡四轮豪华马车给她。

那马车宽大得足以躺下七八个人,要用四匹马才拉得动,怕误了行程,皇上还特意恩准郁心兰越级使用六匹马拉车,配备了一百名兵士,小夫妻便起程反京了。

赫云连城乘坐的小马车内,郁心兰窝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哼哼。赫云连城疑惑地摸摸她的额头,“解药都服下去了两个时辰了,热也退了,怎么还这么难受。”

郁心兰哼哼了两声,娇声道,“烧了一晚上,当然不舒服啦。”真是的,我好歹也是配合你们金蝉脱壳之计的主要演员,不多撒下娇你哪会记得我的功劳啊。

赫云连城亲了亲她的额头,不无担忧地道:“我们要三天才能到京城,只怕途中有危险,你真不该来的。”

郁心兰撒娇的往他怀里钻,“有你在,我不怕。”心里却道:我不来谁来?让别的女人装成我,让你抱上抱下的,万一就这么以名声为借口赖上你了怎么办?这种傻事我可不干。

赫云连城的小马车总会停在大马车旁,紧紧挨着,郁心兰每天在两个马车间爬来爬去,外人看来,都是赫云连城将她抱上抱下大马车。原本两人可以乘坐一辆马车,却要弄得这么费事,有心人便会想,是不是两辆马车中,还藏了一个人?

头两天都很顺利,离京城已经只有一个白天的路程了,这天晚间投宿的时候,郁心兰的心情格外好,差一点装不出病态来。

军士们照例包下一整间客栈,将伙计们都打发回去,只留下掌柜听命。烧水、煮饭、炒菜这些事,是军士们亲力亲为。

郁心兰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细心帮相公擦了后背,听到房门叩响,便转过屏风,问了声,“谁?”

“是我,李榕。”

郁心兰将门开了一条缝,将托盘接过来,笑道:“你去休息吧,我这儿不用伺候。”

因怕中途中有危险,长公主特意将自己的女侍卫拨了李榕李桦两姐妹来服侍郁心兰,四婢则留在秋山,与大部队一同反京。

客栈不比府中,李榕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便道:“我们就住在隔壁,贺尘黄奇在另一边的隔壁。”

郁心兰点头示意自己明了,关上了房门。

赫云连城净身出来,看到桌上的饭菜便嫌弃,“我不吃。”

郁心兰是个好吃好玩的性子,每过一个集镇,就会要李氏姐妹去帮她买上一大堆的零嘴和当地的特色吃食,还总哄着他每样都尝上几口,又坐在马车里不动,他的肚子现在还是饱的。

郁心兰也不饿,却将饭菜倒了些到窗台上的花盆里,见相公不解其意,解释道:“这天气饭菜不会坏,我怕老板热一热又卖给别的顾客,这多不好。”

实在无事可干,两人便早早睡下,赫云连城的双手又开始不老实,郁心兰拍了他一巴掌,“不许乱动。”自打知道他伤得那么重,郁心兰便不许他再碰她,任他怎么解释床上运动不需动到后背也没用。

赫云连城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佳人在怀,哪里睡得着,睁着眼睛注视着怀中甜美的睡颜,思忖着,趁她睡熟了偷袭行不行?

忽地,他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是习武之人在临界危险之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八十六章

赫云连城心生警觉,忙竖耳细听,安静,外面安静得可怕,连之前有的士兵们值夜的走动声都听不到了。

他迅速且悄然地为郁心兰穿上薄袄和外套,郁心兰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赫云连城忙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噤声,情形不对!”

郁心兰一个激灵便醒了,赫云连城连忙捂住她的口鼻,怕她急促的呼吸被门外的人听见。郁心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忙眨了两下眼,示意自己明白,改用自己的小手捂住了口鼻。

赫云连城飞快地穿衣,正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拨开,几条人影闪了进来,就着走廊上暗淡的灯光,郁心兰数出有四人。这几人冲进房内,先查看了桌上的饭菜,然后便似乎松了一口气,朝床铺的位置而来。

薄而阴冷的长剑伸入床帘之中,郁心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还未等长剑挑开床帘,赫云连城的剑就直刺了出去,噗一声入肉的闷响,对方闷哼了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房内之人万没料到床上的人是醒着的,尽管也提防了一下,却相对大意了,这才让赫云连城一招得中要害。

赫云连城一招击杀一人,也知是运气,何况他还有个需要保护的娇妻,于是趁那名杀手倒下,其余杀手错愕的一瞬间,抱着郁心兰飞跃到屋中一角,将郁心兰护在身后,自己则守住屋角,将小妻子保护在相对安全的三角地带。

郁心兰不敢出声,对面的杀手有六人之多,加上之前已死在连城剑下的那名,居然有七人。一开始她数了只有四人的,可见杀手的身手有多快,快得进门她都看不清。

这六人亦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高手,立即向小夫妻扑来。赫云连城挥开长剑反击,但却死守着角落,不退一步也不肯进一步。

胡乱中郁心兰披的是连城的外套,连风兜和口罩都戴上了,看不清容颜,又站在一张小杌上,身影无形中高大了许多,杀手见赫云连城宁可放弃退下的灵活挪动也要护着她,以为她是他们想找之人,因而进攻得不算太猛,只想先消耗连城的体力,再将两人生擒。

郁心兰看着走廊上泻进来的灯光,心想这样不行,这样明显是连城在明处,杀手在暗处,连城的一招一式对方都能看清楚,而杀手的招式,连城却只能以光影来判断。

她手中握着一支精钢制的弹弓,是她在尚风轩花五两银子买来的,这回狩猎特意带着,还指望能用上一回,结果,现在用来保命了,另一只手掌中握着六枚钢珠,可她没把握在连城忽高忽低的手臂间,打倒桌上那盏细脚油灯。

在她犹豫间,忽听一阵疾风声向自己袭来,连城挥剑格开那枚暗镖,却被两柄长剑乘虚而入,直击面门。他不慌不忙回剑侧身,避开这致命一击,但因顾着身后之人,不能避得太开,仍是被剑刃划出两道血口。

郁心兰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得分明,心中一紧,不再犹豫,扬臂张弓,一枚钢丸直往对方六人而去。六杀手闪身避开,她又是一枚钢珠,“砰”的一下击倒了油灯。

耶!郁心兰在心中小声欢呼了一下,利落地掏出火折吹燃火苗,用弹弓将火折弹了出去。这次就不必要准头了,火折落在桌上,立即燃起了火光,将屋内照得明亮起来。

赫云连城趁杀手一怔的当儿,长剑一挑,三名杀手的面巾飘落在地。

“是你!”赫云连城的声音透着三九天的冰冷。

杀手不待回答,安静的客栈外响起了一连串的马蹄声,上百匹马迅速地来到客栈外,将客栈团团围住。六人面色大变,这不是他们的人,他们中埋伏了。

这六人都是杀手中的杀手,可既然朝了相,此时再跑已然无用,只有杀了眼前两个见过他们的人,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全。至少也要将两人绑为人质,才好从容逃路。

六人杀心顿起,手中的剑挥得像车轮一样,赫云连城也知道只要再坚持一刻,就能等到援兵,自然是半分也不敢松懈。可这六人单独的任何一人都不比他差多少,现在同时疯狂进攻,他又不能畅快地腾挪避闪,应付得极为吃力。

感觉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郁心兰也知道连城支持不了多久了,她将钢珠上在皮筋上,在一名杀手攻至近前之际,猛地射出一弹。

那名杀手全力应付赫云连城,以为有身边人的配合,郁心兰玩不出花样来,因而疏于防范,钢珠激射入眼,痛得他大叫了一声。

此时他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了四名侍卫,正与他的同伴缠斗…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看电影一样,大队的官兵蜂拥而入,屋内还有五名高手,六名杀手并没有抵抗多久,除一人嘴快吞毒自尽外,其余人都被生擒。

赫云连城将妻子交给李榕李桦照顾后,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到外面清理战场,直到天明才回来,与郁心兰坐在马车内睡了一整天,进了京后又直奔禁军军营,郁心兰被官兵送回了侯府,直到第三天清晨,才看到丈夫。

李桦向她解释后,郁心兰才知道,原来她们早发觉了烧饭的水中有迷魂汤,为了麻痹对手,故意中计,为的就是将敌人诱来…只是这样也太危险了吧?郁心兰心中不满,她是个现代人,可没古人那种誓死捍卫皇权的忠诚观。

此次一共捉住了一百余名匪徒,要审讯、要侦查,还要维护京城的平稳安定,赫云连城忙得天昏地暗,郁心兰只有每日做了好吃的在家中等他,但一般他都不回来用晚饭。

半个月后,侯爷、甘夫人、长公主等人才返回京城,郁心兰给父母亲请过安,侯爷也回兵部忙公务去了,众女眷则说起分开后的经历,直说是凶险。

原来狩猎时放了狼群之后,对方便安排了一支数百人的敢死队,要冲入行宫捉拿皇后娘娘的,幸亏侯爷及时调来了当地的驻军,才阻了一阻。原本若是御林军中之人全数可信,倒是可以张网捕鱼,请敌入瓮的,可是保护得好好的猎场里能进数百匹狼,这些御林军中定然有奸细,皇上只好放弃了这个机会,改为诱敌深入。

皇上让赫云连城回京,还特意送了辆大马车,装作是他要悄悄返京一般,还怕对手不相信,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走后,又寻了个由头,让另一位大臣返京,用的是同样的手法;行宫里却又露出一点迹象,好似他又没回京。让对手分不清他到底在哪里,只好将手中的人兵分三路去探…终于被皇上逐个击破了。

众人感叹了一番皇上英明,郁心兰见大娘和母亲都有疲惫之色,便恳请两位婆婆先行休息。

二奶奶没去秋山,听得十分有兴致,与三奶奶送了婆婆回屋休息后,又乘着小轿到静思园来。

郁心兰昨天等连城等到很晚,正打算补个眠,听传报说二奶奶来了,只好披上外套到外厅迎接。

二奶奶人已经进了大堂了,郁心兰忙招呼她到暖阁里坐,“外面冷,暖阁里烧了地龙。”

锦儿等人奉上茶水和果子点心后,郁心兰便调侃道:“今天什么风把二奶奶给吹来了?”

二奶奶轻轻一笑,“还不是惦记着大嫂,想着过来给大嫂请个安。”

天底下能把谎话睁眼说得这么顺的人,二奶奶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之前府中没人的时候,内宅的事甘夫人自是全权交给二奶奶去办,郁心兰回府后,二奶奶怕郁心兰要分权,自然是躲着她走的…郁心兰回府也有半个月了,她今个儿才想到来请安,还好意思说心里头惦记。

郁心兰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揭穿。

二奶奶又闲扯了两句,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我家二爷,真的升职了?”

“嗯,父亲是这么说的,我和大爷离开行宫的时候,恩旨还没下来,后面的情形不知如何了,反正二爷去吏部报过道,一会儿就会回来,二弟妹直接问二爷不好吗?”

正说着话儿,三奶奶也来了。郁心兰往炕里挪了挪,让三奶奶也能坐到短炕上来,并向二奶奶道:“你怎么不问三弟妹,她可是随父母亲一同回京的。”

三奶奶问明是什么事儿,便半带着酸意地道:“上回父亲的确是这么说了,还说过几日便会有恩旨,可是一直没下来。”说着又叹了口气,“还是大哥运气好,这回皇上使的万全的诱敌之计,大哥又立了一功了。”

这话郁心兰可不爱听,皇上的计谋的确是好,可是赫云连城也是拿命拼出来的,那身上一道又一道的新旧伤口,可不是运气好的象征!

于是她便毫不客气地拿话噎回去,“三弟妹这话说得可太亏理了。皇上的计谋的确英明,可也要有实力的人去执行,才能在故意中了敌人奸计的情形下全身而退。你当用胸口中了一箭大难不死是凭的运气么?你当他以一敌六不落下风也是运气么?三弟妹与其整日里盯着我家大爷的运气,不如回去看着你家三爷,三爷不是马上要升为皇上身边的二等侍卫了,日后也有护驾的机会了,也能展示三爷的运气了不是?”

三奶奶被噎得脸通红,光想着酸一酸大嫂,不想把自个儿夫君给绕进去了,若是日后三爷立了功,大嫂也来个是运气,给三爷知道了源头,三爷定会怪罪她的。

郁心兰呛了回去,心情便好了,看着三奶奶讪讪的表情直乐,“三弟妹吃点果脯,这是我庄子上产的,自己腌的,我也是运气好,西郊的土地种果树不错,种出的果子制成的果脯也比外面卖的要好吃些。”

还拿运气说事儿,三奶奶真不知该怎么接口了,见二奶奶伸手便拿果脯,忙暗中睃了一眼,二奶奶悻悻地收了手。

三奶奶安生了,郁心兰便向二奶奶道:“二弟妹有了身子,暂时还是别太劳累了,之前厨房的采买一直是我负责,日后还是由我来担着,一会儿我让紫菱去你那将账册取回来。”

二奶奶立时尴尬了,心道,我怎么就这么嘴欠跑到静思园来听消息呢。她笑了笑道:“这是不是应该问问母亲的意思?”

郁心兰可没耐心等着她回过甘夫人,也笑了笑道:“上回就是母亲亲口答应的呀,还向父亲夸我管得好呢。我是看二弟妹你有了身子,我这个当大嫂的,能分担一点是一点,可不能让你累着动了胎气。说不定是咱们赫云家的长孙呢。”

二奶奶心底的一点怨气被“长孙”两个字给抹平了,细细一想,的确没有什么比生个长孙更重要,待自己有了长孙傍身,还怕拿不到府中的权利?

于是便爽快了,“也是,一会儿就让紫菱姑娘去静念园取账册吧。”

三奶奶暗自着急,连使了几个眼色,二奶奶都没看见,只好找了个借口,拉着二奶奶出了静思园。二奶奶和三奶奶同乘一辆青幄小油车,一出园子,三奶奶便嗔怪道:“二嫂怎么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她为什么要拿回厨房的采买?你现在有了身子,就不怕她在食材上动手脚?别听她说得好听,一口一个长孙的,等你滑了胎,什么都迟了。”

二奶奶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道:“你可别唬我,大嫂只是发个对牌而已,负责采买的都是母亲手下的管事,厨房的管事和厨娘也是母亲的人,她哪有这个本事。”

三奶奶一脸不愿与她多谈的样子,“你不相就算了,当我没说!合着我一心为你着想,倒成了个挑拨离间的人。”

二奶奶陪了笑,心里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也不是没上过你的小当,对你可不怎么放心,而大嫂若真不想让我生下孩子来,当初不告诉我不能用香露不就成了,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儿,还得另外花银子买通厨娘,你当我真是傻子!

而三奶奶则在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二奶奶生个闺女下来,或者干脆就生不下来。自己娘家已经倒了,在这府中唯有靠三爷和公爹婆婆的疼爱,和一两个儿子撑腰。公爹是个公平的,婆婆对她也不错,可三爷就不靠谱了,心里头花花着呢,见一个爱一个,谁也爱不长久。她这个正妻之位若想坐得稳,就得一个两个的女人帮他收进房来,憋屈不憋屈?而自己生下燕姐儿之后也快七个月了,三爷也没少上自己房里来,可肚子却没动静…

两人各怀心思坐车到了岔路口,方分了车各自回院子。

三奶奶回到静心园,便听到堂屋里传来一阵轻笑,略带沙哑的笑声,可却有股勾人心魄的诱惑力。三奶奶一听便听了出来,这是燕姐儿的乳娘,这会子会在堂屋里这样浪笑,定是三爷回来了。

进了堂屋,果不其然,三爷正抱着燕姐儿逗着玩儿,燕姐儿的乳娘刘氏笑盈盈的站在三爷眼前,几个有点姿色的大丫头都环绕在三爷身边…哼,果然是苍蝇不沾无缝的蛋!

三奶奶在三爷身边坐下,从三爷手中接过燕姐儿,亲了一口,笑吟吟地问,“爷今日去吏部,可有说什么时候给您安排新职务?”

三爷懒洋洋地笑道:“没说,皇上刚回京,还得等几日吧,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急什么,正好休息几日,多在家中陪陪娘子。”说着又抱过了燕姐儿逗着玩。

燕姐儿如今八个多月了,眉眼已经长开,生得极像三爷,一双狭长的凤目,高贵又妩媚,笑起来两个小涡,人见人爱。三爷原本一心盼个儿子,是不大待见燕姐儿的,如今也当宝贝似的,在秋山的时候还时常念叨。

三奶奶见三爷对女儿上了心,心里也是极舒坦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失望过,却还是心疼的,也亏得燕姐儿会长,知道粘她爹。

三爷逗了一阵子,便没了兴致,将女儿递到刘氏手中,目光在刘氏高耸的胸部溜了一圈儿。

三奶奶心中有气,赶忙拉着三爷进了屋。三爷调笑道:“哟,这是干嘛,大白天的,娘子可太心急了些。”

三奶奶打发走了丫头,没好气地道:“三爷还真是个随意的性子,大爷都已经上任半个多月了,您这升职的事儿却光听到雷声没见雨点儿,吏部那里问不出,也当去问问父亲啊。当初父亲可说了,是这回护驾有功,特意恩赏咱们家的。”

三爷说起这个便有些不耐烦,“父亲说了有就是有,我总去问只会让父亲心烦,你当二哥不急吗?他不也没去问?我觉得你应当多向二嫂学一学,她从来不管二哥的公事。”说着便打起帘子往外走。

三奶奶急道:“刚回来又上哪去?听说外面还不太平呢。”

三爷回头挑眉轻嘲道,“三奶奶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三奶奶心头一窒,只好软下声音,好声好气地道:“我死怕您有个什么闪失呢。一会儿我让秋叶进来伺候可好?”

这算是讨好哦了。三爷赫云杰也知道自己这个娘子平素是个傲气的,便放下帘子又走到炕边歪着。

三奶奶忍者气,她如今已经不是高将军的女人了,她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之女,再也无法在夫君面前拿起架子,只能退一步,先求得夫君的支持。在秋山的这一个月里,都是她陪着三爷,以三爷的个性,她知道他已经腻了…

出门唤了秋叶进来伺候,三奶奶便乘小车去往小花园。

如今是十一月,小花园里的茶梅、日香桂、海棠、水仙都开了花,三奶奶让秋水捧了个花瓶儿,优雅地采着日香桂。这种花有桂花的香气,花形也很美,拿来装瓶挺不错的。

小花园入门处的对面就是青松院。青松院也不算小,住着侯爷的几位妾室,平日里侯爷很少来,甘夫人不想瞧见她们,从不让她们请安,几位妾室都是窝在房里做针线或吟诗作对打发时间,但小丫头们则是坐在廊檐下聊天,她们比不上屋里伺候的大丫头,没有火盆可烧,只能看着对面的园子打发时光。

“咦,三奶奶回来了,还亲自来采花儿…这么冷的天。”小丫头莺歌边跺脚御寒边道。

正巧繁荫路过,便停下来问,“三奶奶进园子了?”

莺歌向她福了福,“回繁荫姑娘的话,是的呢,婢子刚刚看到的。”

棋儿便笑道:“姑娘不是也想去采花么?不如看看三奶奶采的什么花儿,侯爷赞过三奶奶的插花最是雅致啊。”

繁荫便笑了笑,“也是,我跟着去学学。”说罢让棋儿带上一只花瓶,两人一同出了青松院,到了小花园。

果然在小花园里见到了三奶奶,繁荫忙上前打招呼,先福了一礼。

三奶奶福了半礼,笑道:“您太客气了,你是父亲的人,怎么也算是长辈,怎么先给我施礼。姑娘这是…来采花?”

繁荫点了点头,“都说三奶奶插的花雅致,便特意跟来,想学一学。”

繁荫是甘夫人的陪嫁丫头,给抬了个妾,却不是姨娘,只能称姑娘。三奶奶知道甘夫人并不待见繁荫,原是不想多与她说话的。

繁荫却难得见到三奶奶,想拉着她套套交情,说起这阵子妩月常来收集花瓣上的露珠,“听说是喝了露珠茶容易生儿子,上一胎,二奶奶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三奶奶闻言心中一动,略略有了一个主意在脑中模糊地形成,却还要细细想想,便敷衍地冲繁荫一笑,“多谢姑娘了。”

繁荫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谦卑地道:“繁荫只是希望侯爷能多几个孙子,三奶奶的身材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这话女人都爱听,三奶奶的笑容便多了几分真诚,教了繁荫一套插花,才乘车回静心园。

回到屋内,秋叶已经不在屋里了,三奶奶不由得问,“爷怎么把人打发走了?”

三爷撇了撇嘴道:“那丫头看着无趣得很。”

三奶奶笑问,“那爷瞧着哪个丫头有趣呢?您只管说,就算是别的院子里的,我也帮您要来,开了脸,给抬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