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红了脸,忍不住替丈夫辩解了几句,“你父亲不是这般没章程的人,同朝的高官中,就数咱们郁府人口简单了。”

那都是王夫人的功劳,郁心兰心道。

面上自是不会显现出来,当女儿的编排父亲,总是不对。况且这时代对男人好色的届定与现代完全不同,只要尊重发妻,没弄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丑闻,不是来者不拒,后宅里没有多得住不下来,就不算好色了。温氏见女儿没再提这个,忙又说起木炭的事儿,“后院这边并没什么,我请林管家去前院查了,和哥儿的木炭都是由他的书僮黄柏领的,没少他一点儿。若真是短了,怕是黄柏的问题,林管家说他会留意。”

郁心兰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正要提醒娘亲,小心下头人架空了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这么没规矩!

郁心兰忍不住蹙眉,扬声问,“谁在外面?”

锦儿应了一声,她便吩咐,“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锦儿打了帘子进来,脸色有些沉,向温氏和郁心兰福了福,回话道:“是齐妈妈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发赏银,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吆喝,说什么夫人让来打赏的,帐面上银子紧,还是夫人先掏的银子垫着之类的…

一点礼数也不懂。”

必定是紫菱去问周总管的事儿,被甘夫人知晓了。若是赏银由前院的帐房支银子打发下去,那么她压着迟迟不发赏银的事儿就必定会被侯爷知道,甘夫人这脸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侯爷还不知道会怎么责怪她。所以甘夫人这才立即使了齐妈妈发赏银。

郁心兰便坐着没动,等齐妈妈自己进来请安的时候,再同她理论。

不多会儿,齐妈妈便在门外轻禀道:“奴才齐家的,奉夫人之命来静思园发赏银,来给大奶奶问安。”

郁心兰示意锦儿打起帘子。

齐妈妈快步走了进来,深深一福,笑容满面地道:“奴才恭贺大奶奶大喜。奴才是奉夫人之命,来静思园发赏银,依的是旧例,一等丫头和管事妈妈二两银子,二等丫头和管事妈妈一两银子,三等丫头和管事妈妈八钱银子,粗使丫头和婆子五钱银子。本是应当早些发,可年节之后,府中的银子有些不凑手,夫人便拿了自己的体己钱先垫上,如今所有的赏银都已经发下去了。”

齐妈妈说完,便瞅向郁心兰,满怀希望她能说上几句感激甘夫人的话,郁心兰却只是看向温氏,喝里向齐妈妈介绍道:“这是我娘亲。”

齐妈妈忙又给温氏请安见礼。郁心兰这才道:“有劳妈妈跑一趟,代我谢谢大娘。”神情带着几分恭敬,可语气却淡淡的。就这样?

齐妈妈不禁大急,若是不能让大奶奶熄了心中这口气,只怕会被告到侯爷那里去,那时夫人可就讨不了好了。思及此,齐妈妈又笑成一朵菊花,笑容里饱含谦恭,“大奶奶切莫这般外道。夫人早就说了,大奶奶有了身子,可是侯府的大喜事,昨晚便跟奴才商量着怎么打赏,本想多赏些,却又怕开了这个头,让别人看着心中不舒坦。毕竟,西府里的蓉奶奶、还有三奶奶都是生过孙女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照例,但是静思园的丫头们服侍大奶奶有功,夫人了说,晚些再另外打赏些,以夫人自个儿的名义。”

静思园上上下下丫鬟婆子有二十几人,一圈儿打赏下来,也要个十来两银子,这许诺自然是甘夫人说的,可却不让齐妈妈一次就说出来,想是她若表现得没一点膈应,只怕这点子赏银便没了。

郁心兰这才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那就多谢大娘费心了,一会儿还要麻烦妈妈跑一趟,辛苦了。锦儿,给齐妈妈包一碟子点心吧。”

齐妈妈这颗心呐,总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忙笑着谢了赏,施礼退了出去。

温氏在一旁也看出了些门道,“可是…甘夫人不大待见你?”

郁心兰笑道:“她自己有儿子有媳妇,怎么会待见我呢?”

这话儿说得…温氏愈加担心,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心里可得有成算才行,若是甘夫人不喜欢你,你可得好好侍奉你婆婆和姑爷,万莫惹他们生气。就说你怀孕这事儿吧,长公主定是疼着姑爷的,怎么也不会让姑爷忍那么久。我看啊,锦儿这丫头长得虽比不上芜儿几个,可也是漂漂亮亮的,又是咱们从荣镇带过来的…”

又绕回去了,郁心兰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以一个古人的观点来为她好,可她不喜欢听!

郁心兰便打断娘亲的建议,笑道:“快午时了,咱们去宜静居用饭吧,别让婆婆久等。”

温氏没法子,只得住了嘴,跟女儿一同去宜静居,用过饭后才告辞回府。

郁心兰送走娘亲便有些郁郁的,歪在短炕上不动,紫菱帮她掖好被角,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郁心兰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说吧。”

紫菱压低声音道:“小茜这丫头,只怕开始在窗外偷听,刚才还跟锦儿阴阳怪气的说恭喜呢,把锦儿都逗哭了。”

郁心兰蹙了眉,难怪刚才一直没见锦儿,原来是哭了。这个小茜,没半点子头脑,心还大得很,比起巧儿来,半点不如,这个丫头自己是不打算用的,可要怎么打发出去,却是个问题,总归是自己的陪嫁丫头,若不好容易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正要让紫菱去叫锦儿进来,门外便传来巧儿的声音,“婢子见过二奶奶、三奶奶,两位奶奶是来看我们奶奶的吗?可不巧,我们奶奶刚睡下了。”

就听二奶奶扬起声音道:“这才刚过饭占,大嫂应当还没睡着吧,我们是特意来恭贺的。”

郁心兰眼睛一眯,特意来恭贺,为什么不早来,偏赶在她要午歇的时候来,不就是故意不想让她休息好么!

她正因温氏的话心里犯堵,哪有功夫理会这两人,当下将眼一闭。紫菱明白她的意思,忙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抱歉地冲二奶奶和三奶奶笑道:“真是抱歉,我们奶奶已经睡下了,您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这怀孕之初最是渴困,方才婢子还想唤醒奶奶来着,可摇了几下都摇不醒…您们看,您们是到偏厅里等一等,还是一会儿再来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二奶奶和三奶奶自不好再提要求,只得先回去,过了一个多时辰,先差了丫头问清楚郁心兰已经起身了,两位妯娌才联袂而来。

郁心兰在暖阁里接待两位弟妹,待二人坐下,差点没把她给熏死,这两人怕是把整瓶的香露给倒在身上了吧?她明明告诉过她们,孕初期用香露不好,她们怀的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只不过,是擦在身上不好,闻着却是无碍的。若是这般可以让她们每日消费一瓶香露,郁心兰便决定不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这一回,二奶奶和三奶奶都极自愿地拿出了贺仪和昨日的欠据。三奶奶歉意地道:“实在是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银,还请大嫂谅解,待日后银子凑足了,一定会还的。”

欠据上,只写了某某欠银多少两,却没写哪日归还,再加上三奶奶这句话“银子凑足”,怕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还了。

郁心兰笑了笑,轻声道:“二位弟妹记得就好,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道,欠什么都别欠赌债,欠赌债的人,可是要用儿命来还的。”

二奶奶和三奶奶立即变了脸色,三奶奶倒是随即镇定了,笑嗔道:“偏就大嫂你懂得这么多。”然后问起了郁心兰的饮食起居,眼神儿不住地飘向二奶奶,似乎两人有什么话要说。

肯定不是好话!

郁心兰笑了笑,拿帕子掩了嘴,神情恹恹的,显得精神很不好。紫菱棒了一杯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劝她喝下。

两位奶奶见此情景,也不好多留,只得问候几句,先行回去了。两人出了静思园,径直去了松鹤园。甘老夫人和甘夫人都坐在暖阁里,听她二人说起郁心兰的情况。

甘老夫人疑惑道:“昨日还好好的,不知有多精神,今日怎么就病了?

让你们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没?”

二奶奶道:“没还得及说话。”

甘夫人一听,脸上便涌上怒容,呵斥道:“一点子小事都办不好,待她生个嫡长孙出来,我看你们拿什么同她争!”

两人被斥得满面通红,却不敢出声辩驳。

甘老夫人抚了抚额上的头巾,慢条斯理地道:“若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也许是被压下了,也许是她们还没发觉,总要先准备好万全之策,才好过了这一关。”抬眸又瞥了两位外孙媳妇一眼,郑重地道:“我老婆子可都是为了你们。”

二奶奶和三奶奶喏喏地应了,心里却道:你为的是自己的孙儿,可别说是为了我们。

甘老夫人又教训了二人一通,逼着二人想法子将事情办好,然后才放她二人各自回去。

二奶奶回到自己的寝房,气得直摔枕头,嘴里骂骂咧咧的,“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什么长辈了,外祖母算个葱!”

妩月和弯月忙给主子顺背,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好一会子,二奶奶才算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妩月忙问道:“不知老夫人让奶奶办什么事儿,若是不重要,交给婢子们去办就成了,何必劳动奶奶您的玉体呢。”

二奶奶笑着白了她一眼,“就你是个机灵的。老太婆要我唆动大嫂帮大爷纳妾,哼,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妩月的小脸僵了一僵,“这事儿可真难办呢。”

二奶奶立即来了精神,“可不是吗?若是由母亲送人过去,人家肯定不会要,凭什么要你大娘赐的妾啊?要大嫂自己抬妾上来,换了我是她,我也不肯呐。这事儿我一早就说,只有母亲能办成,在父亲的耳边的吹吹风,让父亲开口去提,大嫂不得不从命,不是一样可以给她添堵?”

说着又迟疑了一下,“可是老夫人许的好处却不错。”

妩月看向二奶奶,二奶奶却住了口,关于好处的事只字不提。她便懂事的没问,心里计较了一下,忽地扬眉一笑,“对了,弯月不是同静思园的小茜说得来吗?依婢子看,那个小茜是心思重的,只要帮她出个主意,让她自己爬上大爷的床,不是一样也成么?”

弯月也笑弯了眉,“可不是么,就算大奶奶死咬着不给小茜名份,心里也必定堵得慌,心情不好的话…”后面的话便不用提了。头三个月最是易滑胎,若是思虑重了,腹中的胎儿保不保得住就成问题了。二奶奶一听这话儿,立即拍板道:“这事儿你们两给我上心些,办成了,奶奶我重重有赏。”

此时已近掌灯时分,赫云连城也从军营回来了,直奔入屋,换了衣裳便将小妻子搂入怀中,一叠声地问,“娘子今日可好?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我还是让吴为住到侯府来吧,这样你有事儿他来得快些。”郁心兰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顺口提起了温氏来的事,自然也提到了通房丫头。

“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郁心兰一眨不眨地盯着连城。“一切听娘子的安排。”赫云连城勾唇一笑,竟有几分侯爷的邪魅。可郁心兰此时无心欣赏,心想着怎么达成自己的愿望…自要是要来软的,于是飞了他一记媚眼,灵秀剔透之中,又带着少妇独有的成熟风情。赫云连城看得喉头一紧,俯首便吻了下去。

两人正吻得如胶似漆,忽听门外紫菱轻喝道:“小茜,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郁心兰一惊,挣了挣,赫云连城不满地咬了她丰润的嘴唇一口,痛斥她不专心。也对,这家伙是习武之人,不可能有人站得这么近了,还不知道,想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

直到吻得赫云连城觉得自己快把持不住了,他才放开她的唇,恨恨地在她的山峰上揉了几揉,“只会逗我。”

郁心兰噗嗤一笑,故意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引得赫云连城嘶嘶地抽凉气,她却一旋身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趿了鞋便往外走。到门帘处才回头笑道:“大爷快些,已经摆饭了。”

用过饭,小夫妻又回到暖阁,丫头们收拾好桌面,沏上香茗。郁心兰便让四个大丫头都过来,一字儿排开,轻笑道:“大爷,您瞧她们四人中,哪个合您心意?”

赫云连城俊眉一挑,眸带威胁地看向小妻子。郁心兰却依旧笑吟吟的,直冲他眨眼睛,附耳轻声道:“妾身只问这一次哦,要把握机会,不然没有下一次了。”

赫云连城暗暗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若不是怕她扭动过大,真想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掐上一把。

小夫妻两自顾自地打情骂俏,四个丫头都不禁红了脸。郁心兰暗暗瞧过去,锦儿和芜儿垂眸看地,无动于衷,她俩一个是有了意中人,一个是誓不为妾。巧儿却有些紧张,还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郁心兰也颇为满意,这丫头总算是知道怕了,知道什么是自己不能想的了;而小茜却站得更直了,眼睛虽然看着地,可精小的下巴却抬得高高的,饱满的胸脯还往上挺了挺,生恐大爷发觉不到自己的美。

郁心兰眸光一暗,这个丫头,真的是留不得了。

赫云连城的目光也在四人脸上转了一圈,再看向小妻子,眼中便多了几分戏谑,冲她挑了挑眉,我就是不回答,看你怎么收场。郁心兰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娇声道:“若是大爷您暂时没看上,不如今日先好生休息休息,改日再说吧。”挥手让四婢退下。待清了场后,她立即一个饿虎扑食,朝赫云连城扑过去。赫云连城骇得忙双手接住她,用巧劲卸了她的冲力,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嗔怪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起来的,怎么还怪上我了。”

郁心兰气得咬了他的鼻子一口,“都看不上的话,直接给句话不就得了?”

赫云连城嘿嘿一笑,跟明子期一样纯真里透着几分邪恶,“娘子的人,我怎么敢说看不上呢!”

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关心则乱,郁心兰心中不免有几分紧张,揪着他的衣襟问,“是吗?那你看上谁了?”

赫云连城见她真的紧张了,怕影响到腹中胎儿,也就不再逗她,老实回答道:“谁也没看中,她们加起来都不及娘子的一根脚趾头。”

“哼,满嘴甜言蜜语。”郁心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喜滋滋的。随即又耷拉下小脑袋,“可是…按惯例,我是不是应该贤惠地为你准备通房丫头?若是我不准备,母亲那边也会催问的吧?”

赫云连城先摸了摸下巴,做思索状,而后才道:“其实,憋久了,对身体是不好,不知娘子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郁心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哈着,“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东西?”

赫云连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要求提得有什么错,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画册,塞到郁心兰手中,“你仔细学一学。”

说罢自己先脸红了,松开小妻子,忙跟鞋下炕,连披衣边道:“我去书房看书。”

郁心兰被他这一串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手中的小画册,差点没笑岔气,原来是本房中术。这家伙!怎么拿本这书我看?

郁心兰好奇地翻了几页,发觉有几页上有标注,都是女子如何用手和嘴帮助男子解决的…囧了,原来是要她学这个。

郁心兰的脸也红了,不敢等他回房了,忙忙地梳洗睡了,而赫云连城也是捱到快子时,才溜达回房间,钻进被子里,抱着小妻子睡了。第二天休沐,赫云连城陪着小妻子睡到自然醒,用过早饭,两人独处时,他便先表态道:“也有世家子弟终身只娶一妻的。”

郁心兰听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生感激,喃喃地道:“可那都是凤毛麟角。”

赫云连城淡淡地道:“我本就是人中龙凤。”噗!一口茶水就这么喷了满桌,郁心兰被呛得直咳嗽,赫云连城唬得忙帮她顺背,还大声唤贺尘去请吴为过来看诊。

“别,别笑死人了。”郁心兰好不容易止了笑,拍了连城一巴掌,“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说着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半晌不语,忽地在他唇上一吻,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谢谢。”

赫云连城的眸光瞬间亮过天空的冬阳,这还是小妻子第一主动吻他呢。

他右手虚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很镇定地道:“真要谢我,就把昨日给你的册子,好生学好。”话未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郁心兰啐了他一口,不过到底是现代人,这方便倒是放得开得多,在他的注视下,羞答答地点了头。

赫云连城见小妻子羞成这样,还点了头,心中欢喜,又是怜惜,忙将她抱在怀里,好生亲昵。

两人正粘成一团,紫菱忽地掀了帘子进来,神色间十分慌张,“奶奶,不好了,管婆子死了。”

郁心兰和赫云连城都怔住了,“什么!”

紫菱咽了口口水,细细再禀一遍,“管婆子死了,身上没有伤口,昨晚派了三人在房外看守,三个婆子都说没人进去过,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房门也是锁上的,只有送吃食时才会打开。”

郁心兰便想下炕,赫云连城伸手压住她的肩,“我去,你休息。”也好,他的经验丰富得多。

一盏茶后,赫云连城回来了,告诉郁心兰,“没有内外伤。我已经让贺尘去请吴为了,让他看一看再确定死因。”

没了这个管婆子,便不好指认甘老夫人了,都怪她,昨晚小心眼地想着通房丫头的事,将这大事给抛到一边了。

赫云连城安抚她道:“不急,你怀孕了,给我下药的人,肯定会找运来的秽气,我已经让黄奇盯牢他,必定会有人露出马脚的。”

不多时,吴为过来了,给管婆子诊视一番,淡淡地道:“心悸而亡,应是自幼便有这种毛病,或者,服用过让心动加速的药物,她年纪这么大,必定受不住。”

郁心兰立即想到,“饭食。”

紫菱摇了摇头,“下人们的饭菜都是大碗装的,昨天是千荷和千叶帮管婆子盛了饭菜送过去的,若是在饭里下了什么药,应该满院子的人都会吃下。”

吴为无可不无可的道:“真服了这种药,发作过后就查不出了。若是饭菜是一起盛过来的,旁人无事,那就是她天生有心房病。”

郁心兰不由得蹙眉,有心脏病不奇怪,怪的是发作得这么巧,正要押她去长公主那儿时,偏偏死了。

可没有证据说明她是被人谋杀的,郁心兰只得让人通知管婆子的家人来收睑,打发紫菱给了十两银子的安葬费。

一百零五章

长公主从小佛堂抄写完经文回来,柯嬷嬷便上前来耳语一番,长公主绝美的玉容陡然变色,厉声问,“竟有这等事!”

柯嬷嬷用力点头,“老奴刚刚才从静思园回来。”

长公主立即吩咐,“去请大爷和大奶奶过来。”

柯嬷嬷福了福,正要退下,门外便传来丫头的唱名声,“禀殿下,大爷、大奶奶求见。”

“快,快请。”

长公主的话音刚落,纪嬷嬷便快步走至门边挑起了厚重的帘子,赫云连城携着郁心兰的手走了进来。

小夫妻给母亲请了安,长公主拉着郁心兰在炕上坐下,丫头们奉上热腾腾的新茶,在纪嬷嬷的示意下,垂手退出了暖阁。赫云连城将管婆子的事回禀给母亲,只称是自己想今早再来向母亲禀报,未知管婆子却在昨晚死了。

证人都已经死了,长公主再着急也没用了,只得恨声道:“日后你们得加倍小心些,兰儿现在有了身子,与平常不同了,哪怕一点儿小惊吓,都有可能滑胎,万万大意不得。这事儿虽说没有凭证,可府中夜夜有亲卫巡逻,竟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这等事,也当跟你们父亲说一说。”

说到最后,长公主的语气,竟是以往没有过的凌厉,完全认为管婆子是被人害死的,幕后之人就是甘老夫人和甘夫人,而她们最想害死的,就是兰儿肚子里的孩子。

正巧今日朝廷休沐,侯爷在府中,长公主决定亲自去见侯爷,好好与他谈一谈。

赫云连城想到自己还在母亲这里瞒下了香丸之事,忙拦着母亲道:“还是由孩儿去吧,让兰儿陪母亲说说话儿。”

郁心兰也劝道:“毕竟是夫君亲自去验的管婆子的尸身,夫君说得清楚一些,就让夫君去吧。”

其实,孩子们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因无凭无据,怕侯爷不相信,反而怪我不能容人吧?

长公主轻叹一声,笑容里又是窝心又是伤感,窝心的是,孩子们都这般体贴着她,伤感的是,她这个当娘的人,却无法照拂孩子们,令他们被人谋害。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又劝了几句,长公主才道,“就依你们。若是你父亲不信,我就亲自找他说去。”

为母则强,她素日里的性子是绵软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对那人,她也有着一份愧疚,何况,之前那人没触到她的底线。

“父亲明辨是非,必定会信的。”

赫云连城说完,便告辞了出来,径直去了前院,父亲的书房。

侯爷果然在书房中与几位幕僚商谈政事,见长子来了,便招手让他坐下听一听。他们谈的是梁王躲到哪里去了,前方的钱劲将军,带兵搜遍了梁州,都没发现梁王的身影,梁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赫云连城便建议道:“不若父亲将黑云骑派出一半,前往梁州寻找梁王。”

便有一位姓葛的幕僚道:“自上回皇上在秋山受惊之后,便调了侯爷的黑云骑随身保卫,要等擒获了梁王之后,才会交还侯爷。毕竟再过十来日,大庆国的使团便要到了,皇上必定会大赐恩宴,还要搭台唱戏,出入皇宫的人数众多,极容易混入刺客。”

侯爷了点了点头,“皇上的安危最重要,捉拿梁王倒在其次。况且城外被大军围困了两月有余,地形都已经被排查过,梁王不可能藏身于山林之中。他自幼锦衣玉食,吃不了什么苦,我们都猜测他应当是易了妆,躲在梁州城的某处宅子内,多等些时日再去捉拿也不迟。”赫云连城连声应“是”,暮僚们见大公子似乎有事要同侯爷商议,便先行退下,小厮和侍卫刨只趣地退出书房。

赫云连城这才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关心地问,“听兰儿说,父亲前晚被针扎了?可有什么伤没?”

侯爷“唔”了一声,自信且傲然地道:“一根针还伤不到我。”

这倒是实话,前晚发觉有异,自是慢慢坐下,那针尖不过才刺破外裳,就被他察觉了,根本就没沾到皮肤。

赫云连城垂下眼帘,淡淡地问:“不知那根针是如何插在软垫上的。”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侯爷面露微笑,“原来你是怀疑这个。”而后又道:“针尖朝上插的。”

赫云连城迅速抬头,父子俩对视一眼,别的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若真是婢子修补被绣花纹后随手插上的,就应当是针尖朝下,再不差,也应是平行地别在软垫上,而针尖朝上,就可以断定为故意为之的了。赫云连城终于可以不用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父亲可查了针上喂了什么药没?”

侯爷摇了摇头,“让军中大夫查了,没有什么药。”

昨日到了军营,定远侯便将针交给了军中的随行大夫,让其仔细验出针尖上喂了什么东西。可绣花针实在太小,即使喂了药,份量也极少,想做大量的实验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用这针扎一下小动物,看小动物的状况来判定。

军中有军犬,大夫扎了军犬后,定远侯便使了自己的随身侍卫紧盯着,可一整天下来,都没发现这犬有何不妥之处,照样啃骨头、睡大觉,见到生人吠两声。这也是定远侯最想不通的地方,难道岳母大人只是想让兰儿难受一下?

赫云连城听了父亲的话后,总觉得不对,甘老夫人既然提早知道了兰儿怀孕,又特意安排了这一着,怎么可能不在针上喂药?他思虑良久,也没得出个明确的结论来,便只有向父亲说起了管婆子之事。“原是不该拿这种小事来烦父亲,孩儿也不想仅听一个婆子的片面之词,便与老夫人生了离心,故而打算今日押那管婆子,去松鹤园与甘老夫人对质,昨日特意将其看押在偏院的库房内,没曾想,今日一早,就发觉那管婆子暴毙了。孩儿请来了医仙的得意弟子吴为公子来为管婆子验尸,吴公子说,看上去象暴毙,却也不排除被人灌下了使心动过速的药物,让这婆子气急而亡。”

顿了顿,赫云连城又道:“无论是怎么样死的,孩儿都觉得太过凑巧了些。”

侯爷听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长子,心中大感欣慰,连城竟这般沉稳镇定了。

人人都会偏爱长子几分,这个时代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自小侯爷便对赫云连城寄予了浑厚的希望,精力指导他的武艺和兵法,培养他成为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领。只可惜,七年前的秋山之变,让皇上对赫云连城生了疑心,定远侯便是再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不无法改变皇上的心意。还不得不对长子不闻不问,免得皇上将秽气撒到全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头上。只是定远侯真没想到,几年的沉寂,不但没让长子消沉,反而令他更加成熟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和睥睨自傲,都被沉稳内敛所取代。就象刚才那一番话,明明没有半点有用的证据,却字字句句都指向了甘老夫人,而且合情合理,就算之前没有过香丸和针扎这两件事,也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赞同他的观点,不由自主地疑惑。

定远侯想了想,便唤了小僮进来,披上貉皮大氅后,冲赫云连城道:“随我来。”

赫云连城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二门,直接去了宜安居。宜安居的暖阁里,甘夫人正同儿子儿媳们说笑,忽地听外头丫头道:“给侯爷请安、给大爷请安。”

心中有鬼的人,不免多疑。甘夫人立即想到,侯爷往常这个时候,应当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议朝政,怎么会回内宅里来?

想是想着,甘夫人还是立即下了炕,带着儿子媳妇们迎出去,接了侯爷进来。

定远侯安坐在炕头,手中无意识地把玩青花瓷的茶杯盖,杯中的热气,便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而有一阵没一阵地袅袅升起。甘夫人的心,也如同这白蒙蒙的热气一般,飘荡个不停,没个安歇处。待儿子媳妇们都问过了安,几个儿子也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成绩后,定远侯这才将眼抬起来,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炕桌另一头的甘夫人身上,淡然道:“岳母大人也来了近两个月了,铭哥儿怕是要想祖母了,夫人这便安排一下,让岳母大人回甘府,让铭哥儿也好尽尽孝心。”

铭哥儿即是甘夫人的外甥,甘将军唯一的儿子。这话说得圆满,可话里的意思,就是不再让甘老夫人住在侯府了。

甘夫人顿时觉得血往头上涌,冲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快要炸开似的。她想也不想地道:“不行!侯爷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铭哥儿媳妇根本不会照顾人,您答应过让母亲在侯府养老的。她怎么说也是您的岳母,我哥哥都…您为何不能尽孝心!”

提到了甘将军,侯爷不免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一个弹指而已,随后仍是坚持道:“若是甘家无后人了,我这个当女婿的,自然是要尽孝的,可甘家还有铭哥儿,他是个男人,应当承担起赡养祖母的责任。我们可以多送些补品过去,却不能拦了铭哥儿尽孝。”

甘夫人气恼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倒不是非要母亲住在侯府不可,兄长亡故也有十几年了,母亲也瘫了几年了,她若想接母亲过府来住,早就可以提这个要求。年底前将母亲接过来,实在是因为立世子这事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可侯爷一直不表态,两个儿子又处在闲职上,无甚建树,反倒是老大,一会子破了军粮案,一会子护驾有功,连连升职,让她心里十分慌张,这才特意请了母亲过来,母女两想联手对付长公主那房人。甘老夫人也是愿意的,毕竟毕竟甘府如今只有甘铭这一根独苗了,可惜又才能平平,若是二爷和三爷继承侯位,看在甘夫人的面子上,也会对甘府多加照拂。其实甘老夫人回了甘府,一样也可以帮她出主意,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老大跟侯爷一块儿进来的,指不定就是老大在侯爷面前说了母亲什么坏话,才使得侯爷改了主意。

她再三强调,“不行!我不同意!”说着又转面儿子媳妇,寻求同盟,“你们倒是帮你们外祖母说几句话呀。”

二爷和三爷哪里敢与父亲对着干,尴尬地瞥了母亲一眼,咳了几声,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二奶奶和三奶奶就更不必提了,那甘老夫人进府的第二日就给她们俩各塞了两个妾室进来,她们巴不得甘老夫人早些滚蛋。侯爷直盯着甘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不如夫人先去问一问岳母大人的意思,或许岳母大人愿意呢?你去转告一下岳母,那天的针,没扎到我,让她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