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连城今日请明子期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他对几位武举人的印象,若是有可靠之人,他便会转告母亲。因为侯爷已经同长公主说了,今年年底之前,一定要给二姑娘赫云慧定下一门亲事,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在殿试后请皇上指婚,否则过完年,她就十七岁了,更难嫁出去了。明子期倒也认真,仔细想了想,说了两个人,都是有希望中状元的,而且家境殷实,家中的人口也比较简单…

郁心兰听着听着,发觉明子期很有当媒公的天分,监考人还调查人家的家庭人口,这不是给日后开冰人馆做准备的么?

明子期说完,发觉郁心兰贼笑着看着他,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表嫂这是何意?”

郁心兰含笑摇头,“没有何意,就是觉得…你这么关心人家的婚事,为什么却拖着自己的婚事不办呢?”

说起来,唐羽指给明子期也有大半年了,这家伙却总是对钦天监挑出的日子不满意,唐羽恨嫁恨得都快用目光杀人了。

明子期嘿嘿一笑,“我正妃都没选的,不急着娶侧妃。”

说完,他怕郁心兰和赫云连城接着劝他,寻个借口就遁了,连最喜欢的悦姐儿,都只来得及亲了一口。

郁心兰看着明子期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他不会是心中已经有了人,却不方便开口向皇上提吧?”

赫云连城笑她想得太多,“皇上特别纵着子期,子期又是个厚脸皮,他若真有意中人,哪会不好意思提?”

次日晌午,宫中果然传出了喜讯,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将荣琳郡主指给了吏部侍郎之子许文。

在贺府的宴会上,唐宁拍着胸脯道:“昨日太后还真的宣我入宫了,幸亏有你给我的证据…唉,也不是她这般下嫁,心中委曲不委曲。”

郁心兰磕着瓜子轻笑,“这是她自己找的,她亲口跟我说,她看中了许文。”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这话是从荣琳郡主口中说出来的没错。腊月里的宴会就是多,几乎每天都有,而郁心兰只要参加宴会,必定会给郁府发个帖子,交待自己一定会准备去接郁珍。她对郁珍心中有愧,希望能在众多的宴会中,为其寻到一门好亲事。

而唐宁亦然,只要出席宴会,必定会带三妹唐甯出席,因为现在京中的各类宴会,必定少不了邀请南平王世子韩剑。

某次在敬国公府的聚会上,宴前,众夫人们闲着无聊,便摸起了骨牌。郁心兰和唐宁、赫云彤等人一桌,玩兴正高时,唐宁忽然问她,“你的堂妹呢?”

郁心兰浑不在意地道:“她害羞,人多的地方就会觉得别扭,所以我让丫头带她去园子里散散心。”

唐宁唇边的笑别有深意,“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冻着她。”郁心兰还是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笑了笑道:“我让丫头带着手炉呢。再者冷了,她自己会进来烤火的。”

坐在唐宁身后,帮唐宁看牌的唐甯终是忍不住了,撅着小嘴轻声道:“可是,聚会中后院也时常会进外男,这般离群独处,总是不好。”这话说得,好象珍妹妹有多不知廉耻似的。

郁心兰这才将目光从自己的一手好牌上抽离出来,抬眸看了唐甯一眼,正色道:“珍妹妹是个守礼之人,远远见了外男,自然会回避,就算是实在一时之间回避不了,撞见了,外男进了后宅,也是在小厮和婆子的陪同之下,珍妹妹身边还跟着丫头,又不是私下会面,有什么大不了的?”唐宁赶忙道:“的确是没什么不好,你就当甯儿没说过,她小孩子心性,你别往心里去。”

郁心兰看在唐宁的脸上,也不会过于计较,只是补充了一句,“有些事情,不去想,自然就是没有的。”

唐甯的脸立时涨红了,咬着红唇道:“我不是胡说,你自己…跟在你堂妹身后去看,就知道了。”

郁心兰心中一滞,难道珍妹妹跟什么人对上眼了吗?若是在现代,她自然是随便她们去了,可这时代不同,开明的父母能允许儿女事先去相看某人,但决不会允许这样私下定情。若是传出点什么事,珍妹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正说着,有几位夫人起哄道:“敬国公夫人不是说请来了南平王世子吗?听说他府上与您家也是沾亲带故的,怎么也不见他来给您请个安呢?”

敬国公府的确是跟南平王家结过亲,虽说拐了几个弯儿,不过论起来,南平王世子的确算是敬国公夫人的晚辈,来请个安也是应当应份的。

这些夫人吵嚷得厉害,还不就是为了瞧一眼风头正劲的南平王世子,南平王镇守南疆,可是几年都见不到一次的。

敬国公夫人也知这些人的真实用意,着意想在宾客面前卖弄一下,哈哈笑道:“你们呀,真是一群老不修,想看美男子就直说,偏要找借口。”说着便使人去前院请南平王世子过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小厮们便引着南平王世子韩建来了。韩建仍是那样风流倜傥的样子,眉长过眼,眉尾斜飞入鬓,双眼含笑,顾盼生辉,果然好相貌。

身后有熟悉的夫人捅了捅郁心兰的腰眼,“世子真是俊呀。”

郁心兰很客观地道:“没我相公俊。更没我儿子俊。”敬国公夫人见韩建真的进来给她请安,自是十分喜悦,抬头见得众位夫人皆饱含期待地看着她,无可奈何,只得代众夫人开问,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听闻世子已届弱冠,却不知为何还迟迟未婚?”

韩建笑了笑道:“只因韩某曾发个誓言,此生只娶一妻,决不纳妾,所以这妻子之选,必当慎重再慎重。”

众夫人们立时惊叹了,而避在屏风后的少女们,则开始春心萌动。这样风采出色的男子,却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能嫁得他,该是何等的荣耀和幸福。

就连郁心兰,都禁不住微笑着看向韩建,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意识超前的人,亏那荣琳郡主还污蔑他的名声…活该她嫁给许文这样的花痴,那个红玲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已经被许文收了房,甚是宠爱,日后两人慢慢斗着去吧。

韩建说完了,潇洒自若地又施了一礼。

敬国公夫人不由得问道:“那么,贤侄入京也有两个月了,可有入得眼的闺秀吗?”

原以为韩建会搪塞一番,哪知他竟直接说道:“有!”尔后扫了屏风后一眼,淡淡一笑,“正要入宫请旨赐婚。”

郁心兰心中讶诧,而唐宁和唐甯,却是震惊了,两姐妹都情不自禁地转眸看了郁心兰一眼,又皆垂眸不语。

回府的时候,郁心兰照例先送郁珍回去,今日的郁珍格外安静,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因想到之前唐宁姐妹说的话儿,郁心兰便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小声问,“珍妹妹怎么了?”

郁珍小脸一红,跟着又是一白,死命地咬了咬唇,看得郁心兰心惊肉跳,预感不妙啊。

过了良久,郁心兰正想直接问郁珍的时候,郁珍却开口说话了,“还请姐姐帮忙将此物,交还原主。”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极品的青玉,玉中仿佛有水光流转,价值连城。佩上雕的是两条五爪青龙,这…这分明是王爷才能配戴的…郁心兰微讶地抬头看向郁珍。郁珍红得小脸几乎能滴出血来,“是…

南平王世子他…硬塞给我的,我不要…麻烦姐姐了。”郁心兰整个呆住了,她是想帮郁珍挑一门好亲事没错,可这门亲事也太好了点儿。

南平王世子这人是不错,可他的家世却太显赫了,不是二伯父能匹配的。门户之见固然要不得,但在这种出身决定命运的年代里,门户相差太大的婚事,幸福的极少。

可是…韩建今日却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说明他是真的喜欢珍妹妹的。

郁心兰想了想,问郁珍道:“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意他?”

郁珍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在郁心兰的连连追问下,才道:“…我配不上他。”

那就是喜欢的。

郁心兰笑了,“婚姻是天定的,不如看老天爷怎么决定吧。”回了府,郁心兰便跟赫云连城商量起了这事儿,“我想请你问一问南平王世子的意思…”

赫云连城笑道:“不必问了,他今日同我说了,还想请你帮着说服你堂妹呢。”

原来是在珍妹妹那里吃了鳖,难怪郁珍说玉佩是韩建硬塞给她的。她便安心笑了,“那皇上应当不会反对吧?”

赫云连城却摇头道;“世子的亲事,都要将双方生辰八字交由钦天监测算的,以免有不利国运之姻缘。”

还有这样一说!

赫云连城却又笑道:“不过钦天监监正,是御史周夫人的胞兄。”

郁心兰的眼睛又顿时亮了,见天色尚早,立即派人去周府递帖子。周夫人因对郁珍有亏欠,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情,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哥身上。”

而另外几座王府里,也正商量着韩建的婚事。

“南平王极得父皇信任,韩建的妻子,必须是咱们的人,这样,才能拉到一个强援。”

就连庄郡王,都在与唐宁说着,“怎么见了这么多次面,甯儿也拿不准他的心思么?”

唐宁面色愁苦,“我怀疑…韩世子看中的,是心兰的堂妹。甯儿说,她听见过几次,韩世子派人打听那位郁小姐的事儿。”庄郡王面色松了松,“她那个堂妹我知道,父亲只是白身,父皇应当不会同意的,做侧妃还差不多。你要知道,我很在意这门亲事,毕竟母妃为了我的事,受了这么多年苦,她又一心希望我能出人头地,我总要尽力试一试。”

唐宁很温柔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我就请旨入宫,先跟太后通通气,若是能在韩世子请旨之前,先请太后赐婚,这就稳当得多,甯儿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就让那位郁小姐一同嫁入南平王府便是了。”

一百三十五章

郁玫捏着帕子捂住小嘴,呜呜地轻泣,王夫人亦是心酸不已,却还想着女儿的身子,只得柔声劝道:“你莫哭了,且好生将养,孩子日后还是会有的。虽说小产不用坐一个月的月子,可也不能大意了。”顾四下无人,又再压低了声音问,“祁侧妃那时坐小月子,你有没有乘机…嗯?”

郁玫听得一怔,随即又恼火,“母亲难道也认为祁柳小产是我害的?”

见母亲默不作声,心下更是恼怒,“当日会做海鲜宴,也是因为王爷之前提及爱吃海鲜,况且海鲜席只做在我这儿,是祁柳见王爷一连几日留宿我屋内,自己巴巴地跑来凑热闹…人人都怀疑是我,她自己不说有孕,王爷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哪里会知道!那馒头里揉了什么粉,我又不是厨子,如何会知道?况且,王爷身边就只有我和祁柳两人,她出了事,谁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我哪里会这么傻?等日后王爷身边的人多了,再挑得她们自己去闹,岂不是更好?”

王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如若这般,那你这回小产,难道也与祁柳无关?”

郁玫抽抽搭搭地道:“只查出是一名粗使婆子惫懒,没将薄冰化去,已经杖毙了。”

母女两在这屋里说话儿,将奴婢们都遣了出去,又是让红蕊和乳娘守在正门外,自是无人注意到仁王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后静静地听了片刻,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来到书房,仁王便将桌上的寿山石镇纸一掌拂到地下。几名幕僚从未见过仁王如此愤怒的样子,吓得慌忙跪倒在地,“王爷息怒。”

仁王发泄了一通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挥了挥手道:“今日不议事,你们且去休息吧。”

幕僚们忙施了礼,躬身退出。

仁王立即吩咐侍卫去请秦小王爷过府议事。

不多时,秦小王爷便打马飞驰而来,进得书房,只见仁王眉头紧锁,忙问何事。仁王冷冷地道:“王妃说,祁侧妃小产,与她无关。祁侧妃也说,王妃小产与她无关。”

女人们不都是这样,背地里做的事,怎么会认?秦小王爷正要说话,仁王却摆了摆手,“我听到王妃与岳母大人说的话,不会有假。若真是这般,那就是有人来暗害我的子嗣了。”

秦小王爷一惊,“的确有这种可能,听闻永郡王妃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之前连一点风都没透出来。”

贤王尚未娶妃,庄郡王没有嫡子,仁王的妃子们又总是小产,若是只有永郡王诞下子嗣的话…有无子嗣,绝对是能否立为太子的重大因素。况且,仁王府接二连三地出这种事,皇上就难免认为,仁王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如何能管得好一个国家?

可恨的是,他尚未能将人手安插到永郡王府,可人家却已经将手伸了进来

两人想到一处,对视一眼,阴鸷之光暴涨。

自从年中的那场大病后,太后的凤体就一直违和,到底是年近八十的高龄了,再也经不起一点儿的风雨,因此听唐宁说话儿,听到一半竟睡着了。

唐宁颇为无奈,却又不敢大胆地将太后唤醒,只得在内宫女官的引领下,到偏殿静候。

睡了大半个时辰,太后才缓缓醒来,一见到唐宁就歉意地笑,“唉,老婆子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精神,坐着居然也能睡着了。”

唐宁忙奉承道:“太后娘娘哪里老了?看起来还不到半百,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后禁不住呵呵直乐,乐完了,又生出许多感慨,“人这一世,说要尽人事,最后却仍只能是听天命的。谁不想长命百岁的,可是古往今来,活到百岁的能有几人?所以呀,你们在哀家的面前,别尽说些好听的,哀家活到这把年纪,趁着如今还能听得见,便只想听些真话了。”

唐宁只是柔柔的笑,“太后您是有福之人,皇上皇后事事孝顺,为百姓之楷模,诸皇孙又已成年,听闻永郡王妃已经怀了身子,您就等着来年抱嫡曾孙吧。有了曾孙,心情愉悦,百病万恼都一时消灭了,只怕您到时都能看着玄孙娶妻生子呢。”

太后又被她给逗乐了。话题扯得这么远,唐宁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能陪着笑。倒是太后还记得之前似乎是在聊什么事情,“哀家记性差了,你再说说?”

唐宁赶忙复述了一遍,太后只是端庄地浅笑,“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你妹妹的婚事,自有你父亲燕王操心着,哪用得着你来求旨赐婚?”

唐宁听了,心中惶然,只能轻声应了,垂下头去。她父亲燕王亦是四大异姓王之一,与南平王是同级的,若真是要两家说亲,就应当先在私下里商量好,再到皇上太后跟前求个恩赐,添点荣耀。可若是两家事先没商量好,燕王就来求旨赐婚,就跟唐甯嫁不出去一般。通常为亲信的大臣赐婚,之前都会问询一下意思,若是被韩世子拒绝,那唐甯日后的婚事可就难了。

而唐宁来求旨,只不过是觉得南平王世子出色,想替妹妹寻个好夫君而已,纵使被拒绝了,到底不是长辈,旁人只会笑唐宁表错了情,唐甯的脸面不会太难看,与燕王亲自来求旨,差别大得去了。太后又如何会不知?这般说辞,便是婉拒了。

太后轻啜了一口热茶,啼了唐宁一眼,淡淡地问,“哀家一直很喜欢你,你可知是为什么?”然后也不待她回答,便自顾自地接着道:“是因为你老实本分,又谨守礼仪。你跟哀家说句实话,将你妹妹许给韩小子,你跟恒儿就真的是为了甯儿着想,完全没有一点私心?”

唐宁的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论怎样的说辞,都无法掩饰这桩婚姻之后的利益关系,太后如今还耳聪目明着,哪能看不出来?

可世家大族之间的婚姻,不多半都是为了修建两姓之好吗?

看着唐宁微微垂下去的小脑袋,太后轻轻一叹,“这天下是皇上的,将来想将天下交给谁,皇上自会考量。皇上要的是有能力的继承人,好好儿的将皇上交的差事办妥,皇上自会知晓恒儿的能力。”

这话即是在暗示说,只要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就好,不要去想拉帮结派的事,朝中诸臣、包括诸位皇子都是皇上的臣子,你却想拉到你自己的身边去,这算是什么事?

唐宁听得明白,小脸渐渐白了,急忙替夫君解释道:“王爷每日为朝中政务忙到深夜,唯恐令皇上失望,除此之外,断不敢有别的妄想。”

太后听了便是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身为皇子,有些许想法,也不叫妄想,只是要时刻记着,他先是皇上的臣、后才是皇上的子,不要做出逾矩之事。”又让女官去取了几副难得的药材来,轻声道:“朝政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只管养好身子,为哀家生个嫡曾孙出来,才是正经。妾室生的儿子上不得台面,没有嫡子,终是会被大臣们诟病,皇上想立谁为太子,都得给臣子们一个合理的说法才成。”

唐宁谢了赏,退出泰安宫,心头还在抨评地跳着,方才太后的最后一句话,似乎隐约是指,若是子恒有了嫡子,那么立为太子的希望就极大?

只是,自己这副身体…

唐宁来到泰安宫门口,正遇见郁心兰陪同长公主入宫给太后请安。唐宁忙上前给长公主见礼,郁心兰笑道,“你也在呀。”

唐宁支吾着道:“来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个安,正要走了。”她在帮妹妹抢韩世子,有些不敢直视郁心兰。

郁心兰不知这些,正巧泰安宫的女官过来宣召,便笑着跟她道别,陪着长公主进去给太后请安。赐了座后,太后便笑道:“这阵子,入宫来求指婚的人可真是多了,没想到清容你也会求哀家。”

长公主陪笑道:“可不是吗?侯爷为了慧姑娘的婚事,都快愁白了头。”

太后淡淡一笑,“侯爷为了玥国鞠躬尽瘁,皇上的确是应当帮着侯爷分些忧。只是这些个武举人的家世,似乎都只是一般,纵使中了状元,也要在军中历练数年,才能慢慢升职,恐怕配不上慧丫头,还是在勋贵子弟中挑选一个才好。”

郁心兰心想,赫云慧的模样,打扮一下,倒能说上漂亮,可也只是一般程度的,比她漂亮的一抓一大把,虽说是娶妻娶贤,模样不是很重要,可是、但是,赫云慧那性子,跟贤惠是邻居啊邻居,还是至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邻居。何况赫云慧的心还高,到侯府来求亲的,她还没几个看得上的。硬要从勋贵子弟中指一个的话…那不得成就一双怨偶?

唐宁并没即时离开,她担心郁心兰也是来给堂妹提婚事的,便借口内急,多磨蹭了一会儿,又褪下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塞给泰安宫的总管太监,请问他长公主求见太后,所为何事。

那总管太监拿了好东西,兼之长公主求的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唐宁心中忽地生出一个主意,忙忙地出了宫。

“你要我…娶赫云慧为平妻?”庄郡王有点看陌生人似的看向妻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儿?”

唐宁咬了咬唇,轻柔地道:“臣妾多年未曾有身孕,只怕是…今日太后也说了,若是没有嫡子,朝臣们肯定会诟病,若是以此为由,使得王爷的才能被埋没,岂不是唐宁的罪过?”

说着,又将太后的话,原原本本学了一遍。那话里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庄郡王亦是怦然心动。

唐宁又补充道:“慧姑娘您也是认识的,相貌是不出众,可是胜在身体好,那身形,一瞧就是好生养的。吴神医虽说去帮我请他的师兄来,可他也曾言明,他师兄喜欢周游天下,何时能找到,还不一定。眼见朝堂之上,关于立储一事,众臣们已经开始各为其主地争执,而慧姑娘是侯爷的掌上明珠,又急着出嫁,这不正是天作之合么?王爷您不能再犹豫了。”

“你…”庄郡王十分感动,将娇妻搂入怀中,呐呐半晌,也只吐出一句,“只是委曲你了。”

唐宁笑道:“臣妾又不是自请下堂,何来委曲之说?”庄郡王握住她的小手,想了想,又失笑,“不是我愿意就成的,还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再者,父皇那里…”

真论起来,定远侯的爵位不算高。京城里光王爷就有二三十个,王爷之下又有国公、郡公、县公,之后才是侯爷,侯府嫡小姐嫁郡王为平妻,算是高攀了。可偏偏定远侯是个手握重兵的,这身份却又与一般的闲散侯爷完全不同。他想娶定远侯的女儿,说是为了嫡子,也有一半是为了侯爷,待他成了侯爷的女婿,侯爷怎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了。若是父皇不放心这般联姻,婚事就不见得能成了。

唐宁笑道:“这事儿,我觉得王爷您应当先与十四弟说一说,十四弟与连城交好,又是长公主和侯爷的亲侄儿,先让他去问个意思,也不失为一种迂回的方法。若是侯爷有意,再请十四弟与父皇说一说。父皇最疼他了,没准他去说,就能成了。这京城里多半的勋贵世家,都是沾亲带故的,难道做皇子的,谁都娶不得了?皇上也很清楚,侯爷是个忠心之人,决不会为了王爷就行大逆之事。”

庄郡王想了想道:“倒是可以一试。”

明子期是个闲得发霉的,想找他,随时可以找到,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骑着马直冲进了庄郡王府的前院。

“噗…”这是明子期听完庄郡王的请求后的第一反应,一口茶水直喷了庄郡王满脸。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极有眼色地上前,用自己的衣袖帮主子擦拭干净,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明子恒十分无奈地看向十四弟,“用得着这样么?”

明子期自己都被哈得咳了好一阵子,这会子总算是喘过气了,又开始发笑,前仰后合,“我说,九哥你怎么看上了那个粗鲁的丫头呀。”

赫云家的几兄妹,跟诸皇子是很熟的,赫云慧个性好胜,脾气又差,在明子期的嘴中,就没得过什么好评价。

明子但嗟叹,“至少她身体好。”

唐宁亦在一旁补充道:“十四弟,这事儿是我的主意,还请十四弟帮忙说和说和。”

明子期想了想道:“当媒人亦是行善,我自是能帮就帮,只是这事儿…可不是我能夸口的,慧丫头心高得很,只怕不愿意做这个平妻,再者,侯爷会不会答应,我也不敢担保。”

明子恒笑了笑道:“你尽力而为就成。”他方才也与唐宁商量了一下意思,还要从别的方面托人去说和,只是不象十四弟这里这么有把握。明子期这便从庄郡王府告辞,直接打马去了定远侯府。郁心兰正在屋里头与几个丫头一起做针线,还打量着时辰,想再亲自下厨为相公烧几个小菜。自她怀孕之后,就再没亲自动过手炒过菜,昨日赫云连城还暗示,说是很想念她的手艺。

郁心兰听到门外唱名,忙起身去迎,嘴里歉意地笑道:“连城还没回来。”

明子期掀袍坐下,喝了一口新沏的香茗,笑眯眯地道:“先跟大嫂你说也是一样。”于是将九哥让他带的话儿,转达了一遍,“九嫂也是没法子…她自己生养困难,总得帮九哥要个嫡子才行。”之前唐宁就谋划着给庄郡王娶侧妃,只怕也是想将侧妃生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妾室生的,身份还是低了些;只是,郡王的侧妃,身份也不会低,人家也要儿子防老,怕是不会愿意,所以才会想到这么一出。郁心兰虽被唐宁的贤惠给惊到了,却倒没什么反感,这时代的男人都觉得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女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除了她这个外来户,极少有女人象王夫人和赫云彤那样,敢不许夫君纳妾,何况庄郡王还许了赫云慧一个平妻之位。

只不过,她却是帮不上忙的,也不愿意帮这样的忙,总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之前,我跟二姑娘闹了点子小别扭,说不上话了,若真要说和,一来是父亲和大娘的意思;二来就是二姑娘自己的意思。你也知道的,父亲是极开明的人,若是二姑娘愿意,他多半不会阻拦。”毕竟身份配得上、又敢娶个悍妻的男人,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要不然赫云慧怎么眼瞧着这么大了,还没许到一门亲事。

明子期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想着先找赫云彤去说服才好,可他跟赫云彤的关系很普通,便想让郁心兰出面。郁心兰只是摇头笑,“我其实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你觉得女人多了是好事吗?哪家哪府的后宅子里,没点子污秽之事?所以这样的忙,我是不会帮的,你另请高明吧。”

明子期听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遂笑道:“你也是个狠的,还不象彤姐姐那般现形,难怪连城哥被你给管得死死的。”郁心兰轻笑道:“我可没管他,我和他是相互尊重,谁说的话有道理,就听谁的,不存在谁管着谁。”

明子期的眸光闪了闪,“我倒只听说平民百姓才有这样的夫妻…嘿嘿,不说这个了,悦丫头呢,抱过来给表叔亲一亲。”

乳娘任氏立即抱着小姐儿过来,明子期有模有样地伸手抱过来,放在怀里逗了好一阵子,郁心兰在一旁看得直笑,“这么喜欢小孩子,就赶紧成亲,自己生一个呀,难得你这么喜欢女孩子,唐羽倒是个有福气的。”明子期抱着悦姐儿,在暖阁里转圈圈,嘴里应道:“唐羽那丫头跟九嫂一个样子,说什么都是‘是’和‘好’,没意思。”

他其实觉得,那些个千金小姐不是娇纵任性,就是文静端庄,仿佛就那么几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实在是没意思。

郁心兰歪头想了想,“那就让吴为帮你介绍几个江湖女侠,保证跟千金小姐们不一样。”

明子期奇了,“你刚不是说,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吗?”

郁心兰答得很轻巧,“可男人就是喜欢三妻四妾呀,何况你是皇子,皇上和皇后也会逼你多娶几个的,你不如自己去找几个心怡的人来。”

“切,你怎么就认定了我一定要三妻四妾呢?”“你都已经有侧妃了,难道不娶正妃?”

明子期默了会子,方笑道:“也是。”只是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沉闷,正巧悦姐儿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又乐了,转头去逗悦姐儿。郁心兰瞧了眼沙漏道:“子期,你在这儿坐,我去炒几样菜。”

明子期听罢便笑,“那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若是可以,我想吃糖醋鱼。”

郁心兰应了一声,掐准了时间,赫云连城回府时,正好炒出最后一个菜。让丫头们端了摆好,三个人一同欢欢乐乐地用饭。之后赫云连城便与明子期去了书房,郁心兰回暖阁继续手中的针线,时不时逗一逗一双可爱的儿女。

明子期今日来侯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赫云连城说,“果庄那里开始有动静了。之前自愿留在果庄的几户果农,陆陆续续得了病,胡老板倒是好心,给请了大夫,听说是什么井里的水质不好了,这几户果农自己愿意离开,去了胡老板介绍的另外一家果庄做事。”

这就是将人打发走了,他们倒是沉得住气,拖了大半年才开始动手,之前还真真正正在京城里盘了店子,做百货生意。

赫云连城修长的食指点点扣着桌面,心里头将各种信息过滤了一遍,方道:“只怕不能再紧跟着了,真要开始行动了,对方就会防得很紧,不能打草惊蛇。果庄在那里,又跑不掉,咱们过阵子再去打探比较好。你说还有其他人盯着,不如咱们改为盯着那些人就好。”

明子期笑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对了,十二哥最近的动作似乎比较大,都是针对十三哥的,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了。”

赫云连城遂问,“你也不知道一点吗?”

“打听到一点,似乎十三哥往仁王府里安插了眼线。”

这太正常不过了。

明子期便换了一个话题,“反正要过年了,我约了江南去醉乡楼玩几天,那里来了一名红伶,还是个清倌儿,你去不去看看?”赫云连城用力地白他一眼,“不去!”

明子期嘿嘿直笑,“一百两,敢不敢跟我赌,若我跟嫂子说,她肯定想去。”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所以赫云连城才不会跟他赌,直接将他丢了出去,“回你的王府。”

明子期在门外唱做俱佳地打了个云手,“人家的府里好空虚呀~”

一只茶杯直飞出来,明子期赶紧跃上马背,飞驰而去。打跑了明子期,赫云连城仍旧坐在书桌前看书。

千夏端着一套茶具,骋婷袅娜地走进来,将茶盘放在靠墙的长条几案上,朝赫云连城福了福道:“请大爷安,大奶奶让婢子给大爷送茶过来。”

赫云连城只“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连城喜欢茶艺,千夏又特意学过,所以这阵子总是她来书房服侍大爷用茶,千夏来的次数多了,早明了大爷的脾性,当下便自顾自地斟起茶来,取了茶叶拨入壶中,待红泥小火炉上的水滚沸之时,高冲茶叶,那茶叶在茶壶中翻滚,就像是瀑布飞流直而下,激起的水花。顿时,一股幽香从壶中传出,沁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