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一转醒,立即又开始哭。建安帝冷冷地低喝一声,“闭嘴!你们先跟朕解释一下,荣琳去哪了?是不是不满意太后的指婚,所以故意来个金蝉脱壳?”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欺君之罪,至少是要满门抄斩的。大冷天的,安王爷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臣…臣着实不知啊。臣、心伤女儿早逝,一直未曾去过灵堂…今日封棺,亦是…管家主持的。”

他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说明,也不知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女儿的尸体一直停在灵堂,他又没去守着,怎么会知道?可恨的是,之前拼命阻拦开棺验尸,只怕在皇上的心中,已经坐实了此罪。

郁心兰等人这会儿都不再扶着安王妃,回到各自的座位,眼观鼻、鼻观心。

没了尸体,自然是无法验证了。皇上立即遣人传来了大理寺卿方正。此人正是赫云策院里方姨娘的父亲,以前只是一名小县令,却善于钻营,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许给了赫云策,才混了个京职。京官大三级呀。他也是有些本事,呼呼悠悠地就升了上来。此时听完陛下的吩咐,方正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臣一定将此案彻查到底!”

因涉及案件,又不是在自己的职权之内,旁人自不再方便留下,都站起身来待皇上发了话后,好赶紧退出安王府。

建安帝却道:“晌午已过,先用了膳不迟。”

早有宫中的御厨随皇上出宫,将安王府的厨子都赶出厨房,亲自抄刀烹制菜肴。

皇上发了话,众人忙道:“谢主隆恩。”

方正却是用过午饭了的,主动提出提审安王府的下人。用过膳,方正已经得到了一点线索,“清晨封棺之时,郡主的尸身还在棺内,管家带着数名仆从,都见到了的。封棺之后,因王爷与王妃被宣入宫,男仆不敢久留内宅,便都退出二门,灵堂里,只几名丫头守着灵堂,但棺材是被围幔隔了的,因此…她们也不敢确定,是否有人来过,只说没有听到一点声响。”

建安帝啪的一掌重击在桌案上,“这也叫线索?没听到声响,那棺材是如何打开的?人是如何没的?”

方正被骂了一通,却是不急不忙,慢慢分析,“皇上请息怒,且听臣一言。以臣之见,这番动作之大,只能说明两点。一,是这盗尸之人,武功高强,才能来去自由,且不闻一点声息。二嘛…”

他故意顿了顿,抬眸在安王爷的脸上溜了一圈,“就是王府之中有内鬼,而且必需是在府中有重权之人,否则,难以做到这般悄无声息。”

安王爷一听就急了,抖着胡子,怒指方正,“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方正嘿嘿一笑,“臣自是要说的,还要分析原由。这一嘛,可能是哪个钟情于郡主的男子,此人或是江湖人、或是其他能花大钱请来江湖人的人,目的自然只有一个,因爱慕郡主,故而想将郡主制成人偶,前朝就曾有过这样的案例。”

建安帝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

方正得了肯定,神色间更是从容,“这其二嘛,容臣先向安王爷告个罪,仅是假设而已,请安王爷切莫放在心上。”说完向着安王施了一礼,才又接着道:“臣听说,自太后老佛爷指婚后,荣琳郡主曾多次入宫求见,请求太后撤了懿旨,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皇后先瞧了皇上一眼,方道:“有。”

方正又施一礼,“所以这其二,臣的猜测是,荣琳郡主不满指婚,因而才…”

这后面的话便不再说了。

但谁又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方便直接说是安王爷指使的就是。安王爷气得直抖,却又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不住磕头,“请皇上明查,臣弟决不敢行此欺君罔上之事。”

建安帝只是斜眼睨他,并不说话。

赫云连城长身而起,向皇上施礼道,“臣以为,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今日要开棺验尸之事,被人知晓,因而劫走了郡主的尸身。”

建安帝点了点头,“有道理。两位爱卿所言,都极有道理,此事就交予内廷和大理寺,联合调查。一定要给朕彻查清楚。方爱卿有何不明白之处,就先询问赫云将军吧。”

方正赶忙应下,转身向赫云连城道:“下官先在安王府审问完之后,再去定远侯府拜访将军。”

赫云连城点头称好。

建安帝与皇后便摆驾回宫,临上龙辇前,忽地回头朝赫云连城道:“听说你和期儿初八准备请人聚会?”

赫云连城忙应道:“正是,请柬已经发了。”

建安帝淡淡地道:“案情未调查出来之前,你多与方大人商讨商讨。”

就是不让赫云连城参加了。若是缺了一个主家,这聚会也就办不下去了。

赫云连城连忙应是。建安帝又朝安王爷和安王妃道:“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伤心过度,还是多在府中休养,不要外出,也不要随意见客了。”

这就等于是软禁了。

安王爷和安王妃面色灰败,摇摇欲坠,由两人丫头勉力扶持着,才没真正软倒。

谁也没法子劝慰,众人送走龙仗后,便各自回府。赫云连城将马缰丢给贺尘,随郁心兰一起坐进马车里。郁心兰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荣琳郡主的尸体都有人抢?我瞧着多半是凶手给弄走了。”

赫云连城缓缓地道:“我今日一入宫,就直接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之后,便随皇上去了太和殿。宣召安王爷和安王妃,也是在太和殿内。若真要漏了什么风声,那就只有这两处宫殿的管事太监。”

这两处宫殿的小太监,自是不可能进到内殿,偷听赫云连城向后直禀报什么,可管事太监有三名,一位是黄公公、一位是何公公、另一位是内廷总管秦公公。

秦公公是事后才被宣到太和殿的,因为在内宫之中查案,是由秦公公负责。

这三人都是极得建安帝信任之人。二人逐一过滤了一遍,也想不出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赫云连城昨晚没“休息”好,清晨又早起,这会子觉得有些乏了,阖上眼睛道:“方大人有些手段,等他审完安王府的人,再看情形分析吧。”

郁心兰便没再打搅他。

回到府内,赫云连城倒头补眠,郁心兰便使人给贤王府送信,初八的聚会不办了,请他帮忙给发了请束的几处府上,送个通知。没多久,贤王明子期就亲自上门来询问,“怎么好好的又不办了?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郁心兰迟疑了一下,才将今日的事告诉他,“嗯…这是皇上的意思,只是连城要查案,麻烦你一下。”

明子期睁大眼睛,仿佛听了天书,“尸体还能跑了?”

他想了想,又摸着下顾直笑,“挺有意思的,那我在这等连城哥醒来,好好问问他。”

郁心兰只得随了他去,还提供自家女儿,做明子期的玩具。赫云连城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这会子天都擦黑了,郁心兰便让丫头们将饭摆在暖阁,打发了她们出去,让岳如守在门口。亲自挽起袖子,服侍两位大爷用饭,让他们好好谈谈案情。

赫云连城也不瞒明子期,直承自己昨晚就让人去验过尸了,“吴为说,寒冰掌最宜女子或是太监练习,男人也能练,但是要成大功,花费的时间极大。”

正好合了后宫的特点,不是女人就是太监。

可后宫之中,一般的太监是不能习武的,内廷太监们,也没听说过谁会这种阴毒的武功。女子就更别提了,嫔妃们、女官们出自大家族,都是弱不禁风的,宫女们多半出身贫寒,要有这么一身功夫,直接去打劫就好,干嘛跑到宫中当苦力?

郁心兰给赫云连城夹了一筷子蔬菜,嘀咕道:“或许是有人深藏不露。”

比如韦小宝遇到的海公公和假太后,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明子期也不是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只是觉得,“难得这么多年,都不露出一点痕迹。”

那得是多深沉的心机,才能将自己藏得这般好?而且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却深藏不露,必定是有大目为,那么父皇的安全就十分堪忧了。想到这儿,他再也坐不住,撂下筷子道:“我入宫一趟…我就说是我让人去验过,总得让父皇谨慎些。”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多谢。”承担了我不想承认的行为。明子期随意地挥了挥手,潇洒走了。

赫云连城夫妻俩,用过饭,照常安置了。

方正那边,还真是有些本事的,只一夜的时间,就问出了一条线索。封棺那日,谨王爷带着家属过来寻安王爷,说是要宽慰几句,还让儿子帮着送葬。

因荣郡主是女子,又是晚辈,安王爷夫妇是不能送葬的,可安王爷的两个儿媳妇都有了身孕,按这时节的习俗,家中有红喜事的,要避开白事。若是无人送葬,这丧事也就太寒碜了,谨王爷的儿子是荣琳的堂兄,若能帮着送送,那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送葬也挺秽气,又是大过年的,所以安王爷并没向几位兄弟提这种要求,是谨王爷主动上门来帮忙。

在方正看来,这里头必定有古怪。白事总归是不吉利,又恰逢新年,没得招来一年的秽气,一般人躲都躲不及,谨王爷怎么还上赶着来帮忙?若是以前就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倒是说得过去,可他们两以前,是争皇位的政敌啊。

而宫里,因明子期连夜入宫,也不平静。

建安帝指派了十名剑龙卫,亲去各宫查看,是要找出暗藏在某处的高手。可剑龙卫们在各宫殿的屋檐上飞来飞去整整一夜,也没能引出半个人影来。

明子期又窜到静思园,坐在赫云连城的书房里直拳桌子,“这人真是狡猾。对了,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赫云连城道:“谨王爷昨日一早就去了安王府,呆了挺久才回府,却正好错过圣驾。”

明子期冷笑,“这时间还撞得真好。不是说,上回你和九哥查的案子,那些人也是谨王的人么?我看多半就是他了。却不知荣琳听到了他的什么事。”

郁心兰正好端着一盅参茶进来,见到明子期,就两眼放光,“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消息了?”

明子期摇了摇头,“没有。”

郁心兰忍不住问道,“那上回查的原因是怎样的呢?荣琳郡主冻晕在海宴阁,太后总要问个说法出来吧?”

“听说是荣琳自己把宫女们都赶了出去,不许人靠近,没人知道她留在里面干什么。等崔公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那样…晕倒在地的。”

将人都赶走,这倒是荣琳会干的事。郁心兰泄了气,“崔公公又怎么说?太后怎么处置的海宴阁的宫女啊?”

“崔公公就说荣琳郡主给了他赏钱,要他将连城哥找来,还说荣琳显得很焦急,却没别的不妥。”

郁心兰作势摸着下巴道:“很焦急…嗯,这就不对啊。我记得上回在庄郡王府,我偷听到荣琳吩咐庄郡王家的丫头时,气派十足的,还知道恩威并重。就算是打定主意要勾引我相公,也不至于焦急呀。”

赫云连城道:“反正不是已经认定她知道了些什么,自然是会紧张的。”

郁心兰摆手,“我的意思是,应该再找崔公公问一问,仔细回想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不妥之处。”

要是有人会催眠,还能知道更多的事,当然,这话她没说。明子期忽然歪头打量郁心兰。看得郁心兰心里直发毛,“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主意挺多的,又喜欢问,不如我向父皇推荐推荐,让你也帮着来查案?”

赫云连城呵斥道:“胡闹!这多危险。”

明子期呵呵一笑,“连城哥你跟着一块去就成了,你的武功这么高,难道还怕一个凶手么?”

郁心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拉着赫云连城的衣袖道:“连城,好嘛,我真的很有兴趣啊。你让子期问一问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不允,我也不会强求呀。”

赫云连城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后来架不住小妻子撒娇打滚的,只好向明子期道:“那就麻烦你问问皇上的意思吧。随便问问就行。”

明子期在一旁看了场好戏,呵呵直笑,“不麻烦。”心里道:我绝对会说服父皇的。

果然,明子期进宫没多久,黄公公便带了皇上的圣旨来了,封郁心兰和赫云连城为内宫行走,协助内廷总管秦公公,彻查荣琳郡主一案。郁心兰当即便走马上任,跟赫云连城一同入了宫。

赫云连城是外男,进内宫总觉得不自在,秦公公便很知趣地将靠禁门的院子收拾了一套出来。

郁心兰先奉承了秦公公几句,然后便开口要上回审理的供词。秦公公立即着人去取了来,“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郁心兰笑了笑道:“先看完供词再说。”

秦公公还有事忙,便笑着退了出去。

赫云连城陪妻子看完供词,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漏洞。”

郁心兰嘿嘿一笑,“不用漏洞。我们再将这些人提审几次。也隔了好几日了,若是谎言,总有些人记不清了,若有谁的供词前后不一致的…嘿嘿。”

………题外话………

吼吼,好多亲讨论哦,亲们表急哈,要按照时间顺序来。偶自认为是不会落入俗套中滴…不过波折肯定是会有滴…,而且跟夺嫡也是有关系滴…

一百三十八章

此时天已擦黑,御膳房着人送了饭食过来,岳如用银针逐一试了毒,又每样品尝了一口,才向两位主子福了福,“请大爷、大奶奶用饭。”赫云连城夫妻两用过饭,连夜提审海宴阁的宫女、太监,因崔公公是泰安宫的总管,得要先请求过太后,才能提人,就暂且放到明日再问。审讥自然是由赫云连城来进行,郁心兰和岳如只是在一旁帮着做笔录。

听了赫云连城询问的问题,郁心兰才发觉,原来看了几百集的柯南,并非真的就能成为柯南的,心下对连城便有了新的认识,难怪,当初他年仅十四,就能当上禁军总领。

赫云连城问问题时,总是先从简单又无害的入手,慢慢地问,在对象放松了心防之时,忽地针对她之前的回答,反问几句,令人措手不及,往往回答的话语,真实性较高,这样就很容易判断她之前的回答,是否为真话。审到半夜,才将所有人都审问完,虽然加问了一些其他信息,得出了一点疑点,但大体上,与之前的那份供词,是差不多的。

赫云连城蹙眉道:“难道真有人能来无踪去无影?”

若是夜间,只要轻功好,还能理解,可当时是白天,海宴阁又不是没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习惯性地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明天先去海宴阁查看一下地形。”

海宴阁是内宫之中,用于聚会和宴客之所,赫云连城并不熟悉,查看了地形后,他才能推断,是否有路径可以隐蔽人的行踪。郁心兰笑道,“这是自然的,只是,这些供词也要再理一理。”想了想道,“明日我画张表格出来,就很直观了。”

现在已是凌晨,自然是睡觉要紧。

赫云连城连日劳累,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而郁心兰则早早地起身,先与秦公公商量,去泰安宫请崔公公。

连城起身之时,雀公公正好到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请示之后,便主动走进来。

赫云连城向他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雀公公仔细回忆,郁心兰在屏风后,拿着上回的供词一一应对,之后送走了崔公公。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就只能慢慢找出不妥当的地方来。郁心兰将一张大白纸铺在桌上,供词一一摊开,放在四周,自己则提了眉笔,在白纸中央画了个四方块,注明“海宴阁”三个字,在四边注上方位,以及供词上有提到的各处显著的特征,和相邻的宫殿名称。做好这些准备之后,就一份一份地将供词拿起来,仔细阅读。a说她当时在何方向,见到了谁,与谁说了话;b说她当时在何方向,见到了谁,与谁说了话,等等。

每个人的名字,都按她们所说的方位标记到图上,再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箭头标上,两人相互打了招呼的,就标双箭,某人看到另一人的,就打单箭头。

这样画完之后,人物之间的关系就十分直观了,而且,还真是看出了一些问题。

一个叫樱桃的宫女称,自己是在西面的回廊处,与某宫女说话,又看到青苗从南边的月亮门出去。听起来是没问题,但另外一份供词上,却写着这之间有一片小竹林,她好象见过竹林里有衣裳晃过,却又拿不准。郁心兰立即指给赫云连城看,“我们可以去海宴阁实地考察一下了。”

赫云连城立即赞同,两人一同去了海宴阁,西南侧,的确是有片小竹林,十数杆修竹,不算多,种得也密,但是错落有致。赫云连城试了一下,从竹枝间的间隙看过去,应当只能看到月亮门的一小半,从南边出去的话,人应当是走的被竹枝挡住的那边。虽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却不能仅凭一点点衣角的背影,就判断出是谁来。要知道,宫女是统一着装的。

赫云连城眯了眯俊眸道:“这两人只怕都有问题,得立即让秦公公将其二人抓起来,若是不招,就要用刑。”

郁心兰点了点头,两人回了住处,立即让小太监去请秦公公过来。秦公公听到二人的分析,一拍脑门,“还是赫云将军有能耐,杂家却是瞧不出来的。”

说完,立即着人去拿人。

等了片刻,却得到回报道:“樱桃还没有找到。青苗昨日从这里离开后,就没回宿房,刚刚在离宿房不远的一口枯井里发现了她,已经摔死了,应当就是昨日半夜回房时掉下去的。”

也掉得真是太巧合了。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自是不信,因有了之前的推断,秦公公也是不信的,立即着人开始调查。依赫云连城的脾气,自然是要亲自看一看才行,只是,他虽被任命为内宫行走,但真的不方便四处活动,于是便只能等秦公公安排完事情,同秦公公和郁心兰一起,去那口枯井处查看。

枯井比较大,有井沿,但井沿上没有吊水用的井架。赫云连城看了一圈,没出声,眸光投向秦公公。毕竟秦公公是内廷总管,皇上的圣旨上也是说,让他们夫妻二人“协助”秦公公查案。

秦公公极迅速地得出了结论,“是被人推下井的,这处还有划破的青苔皮,与青苗指甲中的污物一致。来人呐,立即将昨夜问审之人全数看押,派人在宫中搜寻樱桃。”

内廷太监们的行动力十分强悍,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将海宴阁的宫女重新审讯了一遍,又在宫门外,寻到了大清早用青苗的腰牌溜出宫的樱桃。

回到小院后,打发太监们守远一点,郁心兰忍不住悄声问连城,“你觉得这个秦公公有问题吗?不是说内廷太监也挺有本事的吗?可我们都能发现的问题,他为何发现不了?他对宫中应当是很熟悉的,海宴阁西南面有片小竹林,难道他不知道?一听樱桃的话,就应当知道在说谎呀。”

赫云连城淡淡地道:“一会儿看他审出些什么结果吧。”或许是有问题,也或许是官做得大了,办事就开始官僚…

下晌的时候,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被请到太和殿,听秦公公向皇上汇报查案结果。

此番结案,审出凶手便是樱桃。

据樱桃招供,她那天偷了海宴阁中的一件摆设,想乘宫中人多,悄悄运到宫外卖掉,哪知荣琳郡主却忽然到海宴阁中来,而且还将她们都赶出去。她的东西还没藏好,怕被人发觉,就想悄悄进去拿出来,换个地方藏好。可刚一进去拿到东西,就被荣琳郡主发现了,还大声斥责了她。偷盗宫中贵重物品私卖,是死罪。樱桃一急,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捂住了荣琳郡主的嘴,怕郡主的叫声被人听了去。荣琳郡主挣不过她,没多大会功夫,便两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樱桃这时才急了,想起听到的传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脱了荣琳郡主的衣服,将她丢在冰冷的地板上,还特意将门窗都打开些,让外面的寒风吹入…。

郁心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案子还能这样圆的?

半晌,她努力转了转瞪酸了的眼珠子,偷瞄了一眼皇上。建安帝神色威严,不怒不喜,看不出心中是如何想的。

秦公公汇报完毕,建安帝方威严地沉声问了几个疑点,秦公公一一解答,如果事先并不知道荣琳郡主是中了寒冰掌的话,似乎圆得滴水不漏。建安帝便点了点头,“那就将樱桃押去泰安宫,由太后来处置吧。”又看向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这两日你们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朕欠了你们一次聚会,改日在宫中,宣一家子亲戚过来聚一聚。”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忙起身谢恩。

秦公公带人押着樱桃去了泰安宫。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回到府中,明子期便来求见,静思园里下人太多,三人便去到前院的书房商议。

明子期摸着下颚道:“父皇让剑龙卫紧盯着秦公公,这一回,应当可以钓条大鱼上来了。”

赫云连城也点头道,“秦公公等人之所以敢这般糊弄皇上,是想着还没有验尸,所以外人并不清楚荣琳郡主的死因,但若真的想让他们再次行动,就必须找到荣琳的尸身。”

郁心兰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位秦公公以前就跟着皇上的吗?”

明子期摇了摇头,“不是,他原本就是内廷总管。父皇被立为太子之后,他就一直帮着父皇,所以极得父皇的信任。”

郁心兰听了后,笃定地道:“如若之前就一直是假装忠诚,那么他身后的主子,就一定是谨王或安王中的一位了。”

明子期笑了笑,“这很容易猜,可到底是谁呢?”当年为争夺储位,战况亦是十分激烈,所以建安帝上位之后,才会将谨王和安王软禁在京城之中,不许他们回封地,就是怕他们在封地坐大。可是,毕竟是同胞兄弟,也不可能虐待他们,更不能无缘无故就谪贬或入罪,建安帝还要名声,百年之后,他的功过都会记入史册,总不能有弑兄杀弟的污点。

所以,必须抓到谨王或安王的切实证据,才行。

郁心兰瞧了瞧赫云连城,皇上让连城和庄郡王暗查七年前的秋山之变,目前的证据,指向的不也是谨亲王么?

赫云连城也想到了这个,可是却又觉得有些不可尽信,现在能查出来的线索,都是与谨亲王有关的,可查不出来的,几个月了仍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若说他们谨慎,也露了些风声,若说他们不谨慎,又为何再也无法往下查?

明子期见这夫妻两眉来眼去的,不由得道,“哎哎,我还在这呢,你们这是干什么?”

赫云连城迟疑了一下,方将自己和庄郡王调查七年前案子的事说了,“并非要瞒着你,而是实在没有新的线索。”

明子期瞪大了眼睛,“若真是与谨亲王有关,直接夜探他的府第就行了,除了几个随身亲卫,谨王府和安王府是不允许有侍卫的。”赫云连城淡淡地摇了摇头,“这办法早就试过了,谨王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和庄郡王两人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自然不会顾忌什么规矩之类的,但谨王府的确是很正常,没有私卫。

郁心兰想了许久,吞吞吐吐地道:“你们说要找到荣琳郡主的尸身,才能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那…若是咱们弄一个假的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唬得住人。”

明子期和赫云连城对视一眼,皆是眼中一亮,“可以试试。”

两人当下便开始行动,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京城的各个义庄里,去寻身形与荣琳相似的女子尸体,然后请来六扇门中的高手为其易容。这番淘弄之下,一个假荣琳便出来了,尸体难免肤色苍白,倒是不大容易看出是假冒的。

郁心兰随着赫云连城跑去义庄看了,不由得砸舌道:“真是象。不过…我忽然想到,若是尸体还在人家手中,只怕这一招没用。”明子期十分兴奋,“有用!咱们立即送去安王府,着人盯紧安王府和谨王府,还有宫里的秦公公,看一看到底他们是什么反应。”

赫云连城也道:“正是。并不是要他们相信这是真的,只是要看一看他们是不是知道这是假的。”

当下,两人便分头行动,赫云连城扶灵去了安王府,明子期入宫禀报皇上。

郁心兰则在家哄宝宝、等消息。

这厢千荷已经将千夏在婆家的事给传了出去,还仿佛她亲眼所见似的,说得绘声绘色,将石婆子说成一个恶毒婆婆、而千夏就是个苦命的小媳妇,末了,总要摇头叹息,加上一句,“当初是王妃娘娘亲自来向大奶奶讨的人,我还以为千夏姐姐今后要吃香的喝辣的了呢。哪知…唉!”

郁心兰问紫菱,“有没有注意下人们的表情?”

紫菱道:“注意了。旁人都有几分同情之色,唯有千叶,很是冷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郁心兰点了点头,“多注意一下千叶吧。”

如果不能将院子里的人清一清,真是想安生也不能。郁心兰正想着,便看见千荷在院子里探头探脑,便使个眼色给紫菱。

紫菱忙出去,带了千荷进来。千荷小小声地道:“禀大奶奶,今日西府的主子过来用饭,婢子看到西府的荣爷,在小花园的假山后,拉了千叶在说话儿。”

郁心兰一怔,“你没看错?”

千荷忙道:“绝对没有看错。婢子是上洗衣场取衣服时,路过那儿的。”

郁心兰点了点头,“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千荷摇了摇头,“没有。婢子只是远远看到一男一女在说话儿,待近得几步,就只见到了荣爷一人,荣爷还跟婢子说笑了两句。婢子装作很忙,急着要走,拐到避风堂后躲着,隔了好一会儿,才见千叶从假山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