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仪问:“怎么,你不愿意?”

知聆思忖着:“倒不是不愿意,只不过家里头那么多人,娘娘或许可以传各房奶奶,或者三爷,二小姐……”她的身份哪里就特殊的比段娴段兴玮都跟这位昭仪娘娘亲厚了?

“娴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她是不愿意进宫的,至于三弟,他是个无职的,我倒是想让他进来,一来规矩不准,二来还真怕他进来惹祸,至于其他人……也自是有个缘故。”段昭仪却回答的有条不紊,说到这里又停了停,看向知聆,“我倒是觉得跟你说说话,心里头会松快些,你不会不喜吧?”

知聆想到段兴玮的话,便道:“那是娘娘的恩典,我哪里会不喜呢。”

说了这会儿话,知聆便果真起身辞别,段昭仪也并未留她,只道:“听闻你如今住在别院,我要传人,也好一些,不必惊动那些人,你且回去,好好养身子,由青……”轻轻一声唤,宫女由青端了个匣子出来,段昭仪道:“你初次入宫,我听听你说话,心里很是欢喜,我也没什么好的给你,这柄小玉如意,是我素来玩赏的,很是喜欢,就送给你罢。”

由青打开匣子,段昭仪把那柄小玉如意拿出来给知聆看,知聆看那玉色素净无瑕,触手滑腻,果真是上品,一时有些不愿收,奈何段昭仪似极坚决,知聆便只好收了,段昭仪才命人送她出宫。

知聆乘着轿子一路回到别院,心里头左思右想,猜不透怎么段昭仪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横竖车到山前必有路,索性不去想那些。

入了别院下了轿子,胭脂扶着才进门,缨儿就撒欢地跑了来:“主子可回来了,大喜大喜!”

知聆以为她又是说自己入宫见娘娘这件事,于是便不以为然一笑,胭脂问道:“毛毛躁躁地,你又说什么大喜?”

缨儿道:“说是什么喜我也不知道,只是三爷方才来了,坐了有一会儿了,说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主子说,我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跟我讲,那我就跟主子说几声大喜,想来自是没错的。”

胭脂笑道:“既然如此,果真没错,却不知是何喜?”

知聆心头乱跳一阵,来不及猜思,赶紧往里头走,将到水阁,就见段兴玮得了消息迎出来,知聆撇开胭脂自己往前,胭脂跟缨儿便避嫌,站在后面。

知聆迎上段兴玮:“三爷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自是有事,还是喜事,”段兴玮望着知聆,笑道,“先前不是跟你说我要去找永安王爷说替你脱了那官奴身份的事儿么?先前你走后我便去了,王爷正好在,我就跟他说了,谁知他一口答应,王爷既然应承,这件事怕是没有跑了,你说是不是喜事?”

知聆心头一颤,眼前像是见到了一丝细细微光:“若果是真的,我倒要大大地相谢三爷了。”

她先前引段兴玮说起这宗,本来是上次无意中听到胭脂跟缨儿议论钟京娘的身世,她就留了心,故而稍微提及……没想到段兴玮果真包揽下来,更没想到永安王爷竟真的答应了!

这真是于细微处见光明。

段兴玮见她果然开心,便又问:“好姐姐,你这回可要好好地谢谢我才是。”

“要怎么谢三爷?”知聆欢喜,人也活泛了些,笑吟吟地看段兴玮。

段兴玮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心头一动,便叹道:“唉,还谢什么,姐姐这会儿的喜色,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知聆怔了怔,就看段兴玮,段兴玮望着她,说道:“姐姐家里自出了事,我就很少见到你笑,先前虽也冷清少笑,却不似如今这般,现在这会儿……我才……”他是个性情中人,说着说着,眼圈微红。

知聆心头感动,便道:“三爷……”想说一声“谢谢”,又觉得太轻了些,但心里始终是感激的,因段兴玮对她是一片真心,丝毫无瑕。

段兴玮自己察觉失态,便咳嗽了声,重新展露欢颜:“姐姐才高兴了些,我不惹你又伤心,是了,你这次进宫可好?娘娘对你如何?”

知聆便也微笑,道:“娘娘对我极好,还送了我一柄玉如意。”说着,便示意胭脂过来,胭脂捧着盒子过来,知聆打开,段兴玮一看:“果真是好物!”捧着细细端详,面露喜色。

知聆便对胭脂说:“把东西交给三爷随身的小厮。”

胭脂一怔,却急忙答应。段兴玮叫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知聆说道:“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承蒙三爷在王爷面前为我的事劳心,我一心想谢三爷,但一声‘谢’,委实太单薄了,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好娘娘给了我此物,倒是个珍贵的物件,只可惜我没什么把玩的心思,只是明珠暗投,三爷既然喜欢,就送给三爷,岂不是正好,这物件得了喜欢它的人,也算是归了其所,也是欢喜的。”

段兴玮是个不虚伪直性情的人,听了知聆这两句,一拍手道:“一些俗人只道那些物件都是死的,却不知道东西其实也是有灵性的,姐姐你这话说的好,那么我就不推让,收下就是。”

知聆笑道:“三爷是个痛快人。”两人相视一笑,察觉对方是跟自己差不多性情的人,不由地彼此都十分欢喜。

段兴玮未曾逗留多久,亲口对知聆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离开了。到了晚间,外头忽然一阵吵嚷,缨儿忙去看端详,片刻后缨儿飞跑进来,道:“怪事,怎么府里头忽然有人来,说是要接主子回去?”

知聆便问:“是谁要接?”

缨儿说道:“看来不像是大爷,若是大爷派人,恐怕一早就先来传信了,而且我看那些,没我认识的……”

胭脂有些忧心:“那又是谁,不会又生了什么事儿罢?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让主子在这里静静地养身子,又会是谁忽然要接人回去?”

缨儿说道:“可不是呢?我再去问问,这半夜三更的,不如就不不理他们。”

正说着,外头却已经有人进来,是个半老的婆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胭脂觉得几分脸熟,细看忽然一惊,认出是太太那房里行走的。

这会儿便没了胭脂跟缨儿说话的份,知聆问道:“两位嬷嬷,这么晚了来,不知有什么事?”

头前那位看着知聆,说道:“二奶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吧,是太太让我们来接您回府的,小少爷得了病,叫唤着要找他娘呢。太太慈悲,就……”

知聆听到那句,瞬间有些灵魂出窍:“什么?逸儿病了?”

那婆子碎碎念道:“可不是呢……故而这半夜三更地打发我们出来,太太可真是恩典……”

知聆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对胭脂说道:“我回去看看,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时候晚了,就先睡吧。”

胭脂看着那两个婆子,不知为何心里怦怦乱跳,就捉住知聆手腕:“主子,这身边没个跟着的人怎么行?缨儿毛躁,还是我跟着去吧。”

知聆一心一意牵挂段逸,此刻见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来不及多想,就点头道:“那也好。”

胭脂忙对那两个婆子说道:“两位嬷嬷稍等一会儿,晚上怕是会冷,我去收拾一件衣裳就走。”

两个婆子催促了声,就走到外头,知聆也跟着走到门口,却又回身看胭脂,却见胭脂一拉缨儿:“你跟我来,把主子那件长的披风找出来……”缨儿一愣神功夫,就被她拉着转到屏风后头。

第50章

出了别院,上了马车,在夜色之中往前而行,马车摇铃,忽而颠簸,知聆的心也跟上上上下下,她试着问那婆子段逸如何,却只说是在里头,她们在外面,见不到端详。

知聆见她们语焉不详,索性不问。如此小半个时辰到了段府,下了车后进门。

一路进了内院,知聆发现这路不像是往练素爱房中去的,按理说段逸如今在那里,应该是往那边的,正在疑惑,却见前头已经是老太太的房,知聆忍不住就问带路的丫鬟:“逸儿如今在老太太房里吗?”

那丫鬟回头看她一眼:“奶奶去看了就知道了。”

知聆心中不由地茫然起来,胭脂轻轻在她臂上握了握,知聆转头看她一眼,暗中呼了口气。

大房之中,老太太跟太太都在,见人进来了,太太便道:“你们都退下吧。”伺候的丫鬟们鱼贯退出,连胭脂也退了出去。

知聆上前拜了,先说道:“听闻逸儿病了,不知现在如何了?”

老太太道:“你还惦记着他吗?”

知聆听这话有些不像,就道:“我听说逸儿病了,才着急回来看看的,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皱着眉:“你若是惦记他,又怎么能自己在外头安心自在地住了那么些日子。”

知聆轻声回道:“我也不想离开逸儿身边,只是大爷让我住在外头的。”

“你不用拿他来做由头!”老太太陡然震怒,道,“那么,让老三去永安王府求永安王爷替你脱了官奴身份的,也是他?”

知聆一惊,不知为何这件事她竟知道了,莫非是段兴玮透露出来的?然而知聆并不慌张:“这件事是因我跟三爷无意之中谈论起来,三爷说起可以向永安王爷求情……却也不知道成不成,就姑且一试。”

“好一个姑且一试,”老太太眼中透着怒意,“若不是你暗中挑拨,他那样单纯的人,会想到去向王爷讨情?”

知聆道:“实在是无意中说起来的,三爷是一片好意,我便想试试也可,成也好,不成也好,而且若是能成,难道于我、于段府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明白为何您会为此大动肝火。”

此刻知聆已经有些怀疑段逸并未生病,说他生病,恐怕是骗她回来的一个法儿,但要她回来,又何必非说段逸如何?因此心里仍是有些牵挂。

知聆说罢,太太便道:“你住口!老太太问话,你就该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竟敢顶嘴?果真是让诺之把你宠坏了!”

知聆垂头:“我也是有什么就回答什么,若有冒犯,还请太太老太太原谅些。……不知道逸儿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病了,可否准我去看一眼?”

老太太喝道:“你听听,好一个无法无天的,当着你我的面儿,竟还如此嚣张!”

太太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老太太:“您先别动怒,不是还有一件事吗?不如一并问了。”

老太太平息了一下怒意,才道:“听闻,你今日入宫了?”

知聆此刻已经不觉得如何意外:“是,是昭仪娘娘派人来召我入宫的。”

太太问道:“是娘娘召你,此话当真?”

知聆依旧垂眸:“正是。前些日子昭仪娘娘赐了几样物件,说是上回她于宫里得喜,我正病着,故而并没沾到喜气,所以此番补上,我只是感激娘娘恩德,谁知道今日,却又有宫内的公公出来,传我入内,说是娘娘想念家里人,故而传我入内说话。”

“你算什么家里人。”老太太按着床榻,面色阴沉,几分不屑。

知聆波澜不惊:“我也是这么对昭仪娘娘说的,但她说二小姐爱静,三爷又无职,其他的各有缘故……我怕惹娘娘不喜,只好应了。”

知聆一一应答,毫无迟疑畏缩。老太太跟太太盘问了这半日,彼此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太太才重又开口:“既然如此,不是你主动巴结?”

知聆道:“我又有什么法子能巴结到宫内的娘娘,再说娘娘何等的贤明,若是不愿意亲近我,我再巴结,也是无用。”

老太太哼道:“那你的意思,是娘娘主动亲近、巴结你了?”

知聆摇头:“我实在没有这个意思,我跟娘娘的身份是天壤之别,娘娘或许真的是思念府中之人,故而才叫我去。”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胸口略微起伏,脸色依旧阴沉。太太面色犹疑,隔了会儿,便道:“这里并没有别人,你老实说,真的不是你故意指使老三去向王爷求情的?”

“我自然是想脱了官奴身份,三爷又是一片美意……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三爷对质。”

老太太道:“老三那个糊涂性子,自然是护着你的!”

知聆停了停,就问:“太太跟老太太连夜召见我,就是为了这两件事?那逸儿……”

太太说道:“你为何一心想脱了官奴的身份?”

知聆只觉这话问的奇怪,又见她一再避开逸儿不谈,就道:“想来不会只是我,若是任何一个人背负官奴身份,都不会乐意,都想要除了去,我自然也是如此,——太太,不知逸儿到底如何?”

太太跟老太太对视一眼,太太才道:“逸儿还好,你不必一再地问。”

知聆道:“那可否许我去看一眼?”

太太道:“等老太太问完了话,就许你去。”

知聆听了,就看向老太太:“不知老太太还有什么事要问?”

老太太的眼睛很小,略往里凹陷,此刻闪烁着狐疑的光芒,左右逡巡思谋片刻,便又看向知聆:“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光彩,那你还进宫去见娘娘,岂不是也带累了娘娘?”说着便冷冷又道,“娘娘身份尊贵,心底宽容,不同你计较,你也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要妄想利用娘娘……若是被我发觉的话,我决不轻饶!”

知聆心头一动,却只低头:“是。”

老太太又道:“另外老三那边,你也少招惹,更不许让他再替你做什么!免得又横生事端。”

知聆暗暗叹了口气:“是,听老太太的。”

知聆回完了,老太太喝道:“你别打量着我年老了,耳不聪目不明,就跟我虚与委蛇的。”

知聆道:“自然不敢。”

老太太沉吟,知聆见她不做声了,就看太太,太太便看老太太,眼神互换,太太就说道:“夜深了,逸儿怕是睡了,你便去看他一眼,不要吵醒了他。”

知聆听了这个,只觉得先前所受的这些气刹那都也值得了。

知聆退了出来,外头胭脂已经等得心焦,见她好端端地出来,才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太太身边的丫鬟碧荷便道:“我带二奶奶去见逸哥儿。”

知聆盼见段逸,脚步也轻快许多,片刻功夫就到了练素爱的院落,才在院门处,就听到里头说:“奶奶不喜这药味,快加点熏香过来。”

另一个丫头嘀咕道:“都是那小东西害得,无缘无故竟病了,这药味,熏死了!只是加熏香的话,那小东西怕又咳嗽,岂不是又讨奶奶的嫌?”

“那你就不会赌上他的嘴?”

“我哪里敢,他那个奶母厉害,把那小东西护的死死的,还说若是咱们亏待了小东西,她就跟大爷说呢。”

“果然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屋门口,碧荷自然也听到里头说话了,脸色有些难看,便咳嗽了声。

里面的丫鬟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慌忙出来,见是碧荷,后面又跟着知聆和胭脂,都有些慌张,却很快镇定下来:“碧荷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碧荷道:“我奉太太命,带二奶奶过来看看逸哥儿,逸哥儿如何了?”

“已经大有起色了,”丫鬟笑着说道,“姐姐回去,让太太只管放心。”

碧荷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带二奶奶过去看一眼吧,别吵醒了逸哥儿,我就先回去了。”

知聆一言不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此刻屋里头有人问道:“谁在外面。”正是练素爱的声音。

其中一个便退回房中,回道:“奶奶,是太太那边送了二奶奶过来看逸哥儿。”

知聆听他们在此啰嗦,便打量这屋子,嗅了嗅,觉得药味从左手边传来,她便迈步往那边去,跟着的那个丫头叫道:“二奶奶……”

胭脂便也跟上,低声说道:“我记得逸哥儿便是住在这后面的屋里……”知聆听了,越发笃定,理也不理那丫头,自己往后面去。

如此走了一会儿,果真就听到隐隐地咳嗽声,知聆听着是段逸的声音,十分揪心,三两步到了门口,就听里头有人说:“逸哥儿,还难受么?我给你扇着风,你快些睡吧,等明儿病就好了。”声音十分温柔。

段逸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了,奶母。”果真就忍着不咳了。

知聆听着两人的话,脚在门口,却迈步进去,谁知帘子一掀,竟是那女人出来,一手在眼角轻轻擦拭,猛地抬头看到知聆,惊得脸色一变,却又不敢高声。

知聆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她出来,才问:“逸儿怎么了?”

那奶母含着泪,小声说道:“二奶奶,逸哥儿病了两天了,说是风寒,请太医来熬了药吃了几幅,却一直不见好,这可如何是好?”

知聆又是心疼又有点慌:“怎么一直不见好,请的大夫可是好的?”

奶母神情略有点畏缩,吞吞吐吐道:“这两天大爷一直都不曾回来……也不管这里的事,是大奶奶派人请的大夫,应该、应该……”

知聆见她说话的模样,口吻,心一下就凉了,知道练素爱肯定请不了什么可靠的大夫。

奶母揪着衣袖:“二奶奶既然回来了,那就……进去看看逸哥儿吧,这两天他昏睡的时候,经常喊‘娘’……”说着,便又掉了两滴泪。

知聆何尝不想赶紧进去看看段逸,但是只怕见了他,就不想要分开了。而老太太跟太太那边,是绝不会许她留在段逸身边的,若是生生离开,恐怕更刺激了段逸。

知聆正犹豫中,却听里头一个稚嫩的声音咳嗽了两声,忽然唤道:“娘……”

知聆听了这个声音,再无犹豫,掀起帘子便要冲进去。却听身后有人道:“二奶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在外头逍遥快活的很吗?”

知聆回头,却见练素爱被丫鬟扶着,缓步过来。

练素爱走到知聆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外头的日子果然好过,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出落了,怪道大爷日夜都不愿在家了。”

知聆不愿跟她多说,只是瞪了她一眼,转身仍要进房,冷不防练素爱伸手,便攥住知聆的手腕:“我还没有说完,你要去哪里?在外头住的久了,就连规矩也忘了?”

知聆察觉她用力极大,手腕竟被她捏的生疼,她不愿大声吵到里头的段逸,便道:“放手。”

练素爱看着她,忽然之间略微低头,在知聆耳畔低声缓缓说道:“不用在我跟前作出这一幅委曲求全的模样来,你在外头缠着他的时候,不知道多得意快活,现在记得你有个儿子了?能生不能养,活在世上也白白受苦,倒不如让他病死了还痛快一些。”

知聆浑身颤抖:“你、你说什么?”这些话委实太恶毒,她虽然知道练素爱不是善茬,却想不到居然会狠恶到这个地步。

练素爱冲她一笑:“你听得很明白,就不用我重复了吧。”

知聆本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横竖先见过了段逸再说,然而此刻却忍不住,目光相对,便道:“逸儿现在在你这里,你就该好好对他,他病了,就该请名医来诊治,他这样的小小孩子,总不会得罪你,你若恨我,就冲着我来,别对他下手,若是逸儿有个长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练素爱目光一厉:“谁跟你说我没有请名医了?”说着,目光便往旁边一扫,旁边的奶母隐隐听到两人的话,一时之间后退几步,低头不语。

练素爱又冷笑道:“他的确是养在我这里,只可惜心不在我这里,我怕我辛苦一场,只是养大一条白眼狼,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你心疼了?我听说你近来在外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爷替你奔走不说,今儿连宫里的娘娘都见到了,方纯明,你能耐……你若不放心,有本事的,就跟大爷再吹枕边风,用你那下流法子……把人要回去自己养啊,反正你对此道是驾轻就熟的,对不对?”

知聆深吸一口气,才令自己忍住,然而眼睛却忍不住红了,却不是伤心,而是气狠:“是啊,我是驾轻就熟,可就算我不熟此道,大爷也依旧是爱着我,又有什么法子?我说一句话,的确是管用,你若是知道,就对逸儿好一些,免得等大爷回来,我再跟他吹枕边风,留神大爷以后夜夜都不回来府中,又如何?”

练素爱脸色一变,她可以百般诋毁方纯明,先前那个无人敢诋毁侮辱的、如今可以信口踩贬,虽是嫉妒恨意驱使,却更有一丝变态的快感,然而听知聆毫不在意似的,反借机反驳,说的又是实情,句句刺中她的隐痛……

练素爱抬手,一巴掌打向知聆面上,知聆闪避不及,被打的头一歪,练素爱道:“不要脸的婊~子!浪货!你怎么不去死!”

知聆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练素爱道:“你笑什么?”

知聆冷冷说声:“你嘴里这样骂着,心里是不是恨不得自己也是这样的婊~子浪货,好缠着段重言?别急,若有朝一日你练家倒了,你便也有机会了。”

练素爱没想到她的嘴竟如此厉害,话也说得狠毒,挥手便要再打,知聆握住她的手腕,右手抬起,同样一巴掌挥过去。

练素爱惨叫一声,也被打得歪了头,整个人懵住,继而火焰上窜。

这会儿练素爱的丫头佩玉跟知聆的丫头胭脂都惊呆了,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先前为了避嫌,两个都退了开去,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要一拥而上,是劝还是……

偏生在这当口,身后有人道:“这里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知聆身后的门口处,段逸竭力顶开帘子,从低下探头出来:“娘?”

第51章

老太太说道:“方家的女孩儿,不是个安分的主,你难道相信她说的?先让老三去给她脱籍,又跟娘娘牵上关系,你觉得她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给她趁机接近了皇上,保不准她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太太道:“诺之就是太心软了,才收留了她,只不过……过了这么些年她都安安分分地,怎么忽然间就会……是不是我们多心了?”

“诺之的心软还不是跟你学来的?”老太太哼了声,“原本看她病怏怏地,就想由她去,没想到近来竟反而大好了,我思来想去,这始终是个祸胎,老大这两天不在京内,不如就……”

太太身子颤了下,垂头不语。

老太太看她一眼,面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罢了,这些就不用你理了,你就先回去吧。”

太阿嚏起身之时,外头有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进来,叫道:“老太太,了不得了!”

老太太皱眉,喝道:“没有规矩,又怎么了!”

小丫鬟躬身:“老太太,这回可是真真的,方才碧荷姐姐送二奶奶去见逸哥儿,我就跟着李嬷嬷在后面,后来碧荷姐姐回来了,李嬷嬷不放心,去瞧了瞧,谁知正看到方二奶奶打了大奶奶一巴掌,两个人似乎是争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