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忧心地对二皇子道:“子琅,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要小心。”

  按照计划,二皇子要负责将官兵引开,她和裴子扬才好进去。

  二皇子正色保证道:“二姐你们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能多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还真别说,这二皇子平日里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办起事情来却不含糊。等到了隔离区的大门外,他只扔了几颗石子儿,就成功地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法转走了官兵的注意力。

  来不及迟疑,裴子扬一抬手,左思和二公主立马弯着身子跟在他后面,混进疫区。

  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歪七扭八地横着许多座帐篷。许是看守的士兵们怕死,隔离区里并不见有病人晃荡。

  正在这时,一个端着水盆的妙龄少女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她戴着面巾,正往其中一处帐篷走去。

  左思一行人连忙跟上。

  眼看着那姑娘就要掀起帘子进去,她突然顿住脚步,侧身惊慌地看向他们。

  二公主本能地摸上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警惕地望着她。

  定睛看去,这个身粗布衣裳的姑娘,皮肤竟然十分白皙娇嫩,与这破破烂烂的灾区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三人都有些起疑,不过谁都没有点破。

  裴子扬同二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上前道:“姑娘放心,我们并无恶意。我们是北方人,来江浙寻亲戚。还望姑娘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少女的目光向远处士兵的方向瞟去,摇头道:“不行的,这里除了大夫和医女,外人是不能进来的!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裴子扬耐着性子请求道:“姑娘,我们时间紧迫,你就帮帮忙吧!看你样子应该是个医女,姑娘心地善良,肯定不愿意见到我们被士兵抓住吧?”

  那姑娘不答应,他便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什么好听的话都不要钱似的地往外说,听得左思十分窝火。 

  与左思那张姿色平平的面具不同的是,裴子扬今天的相貌十分俊俏,比起他本人也不遑多让。 

  左思听不下去,正想鄙视他这招没用的时候,那医女却突然让了让身,替他打起了帘子。

  在左思吃惊的目光里,裴子扬竟然就这么进去了…进去了…去了…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心里想着,她不会是看上她家夫君的美貌了吧。

  (改)

作者有话要说:  左思:我的夫君为什么这么帅!我要挡住他的脸不让你们看!

  左思:我的夫君为什么这么帅!我要挡住他的脸不让你们看!

  左思:我的夫君为什么这么帅!我要挡住他的脸不让你们看!

  裴子扬:胡闹。

  

  第 6 章

  第 6 章

  左思连忙跟了进去。

  才一进帐,裴子扬等人便都皱起了眉头。

  疫区的情况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不容乐观。只见灾民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病怏怏的没有一丝生气。有些就像死人一样,半截身子已经入了黄土,显然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左思尚未来得及细看,一方布巾忽然捂上了她的口鼻。她呜呜地呻-吟着,被裴子扬拖出了帐篷。

  “你做什么?”左思嗔怪道。

  “小心被传染。”

  裴子扬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理她,而是肃声问那医女,“每日新被传染的病人有多少?”

  少女叹气道:“有上百人。还有许多灾民,是还没有确诊就被关进来的…”

  裴子扬还欲细问,忽听不远处响起二皇子的口哨声,这是他们撤退的信号。

  他只得匆忙道了一句“多谢”,拉着左思就跑。可左思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了裴子扬的手。

  “我要留下来!”

  裴子扬转过身来望向她,目眦欲裂。

  只这一瞬的功夫,境况已全然不同。他若回去救她,就有可能破坏全部的计划。

  “子扬,快走!”二公主拉他一把,压低声音劝道:“三拳难敌七手脚,我们若不走,就会被一起关在里面,到时候就全完了!”

  裴子扬犹不放心,正要挣开她返回疫区,却见官兵全线戒备,将左思所在之处团团围住。

  他一咬牙,想到左思这么做定有她自己的目的,只好狠下心转过了身。

  三人都有些功夫在身,没有左思拖后腿,轻而易举地脱离此地。

  二公主见他面色不豫,开口劝道:“你放心,绯心向来聪明,不会有事的。再过几天,安二就会拿着药材过来接应,到时候一定能把绯心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裴子扬吐出一口浊气,长眉紧皱,沉声道:“最好如此。”

  隔离区里,左思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打起精神,看向朝她包围过来的官兵,牙齿微微打颤地说:“各位大哥,我没有疫病,是来做医女的…”

  左思话音未落,刚才帮过他们的医女突然被官兵推搡过来,一阵拳打脚踢。

  在左思的认知里,就没有恃强凌弱的道理。她正要冲过去阻拦,却突然被人从旁拉住了手臂。

  她侧首看去,那也是一个医女打扮的姑娘,生得清秀可人。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镇定。

  “你不能管。”她道:“安汐的身份早就被人怀疑,你帮不了她。”

  左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帮过她们的医女被人带走,不知去向。

  但现在的确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她同样面临危机。

  奄奄一息的少女被拖走后,官兵们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左思身上。

  好在有刚才拉住左思的这个女子出面解围。她护在左思身前,肃容道:“疫区人手不足,我让上头再派几个人过来,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个。你们带走了一个安汐还不够,还想把她也带走?”

  为首的官兵盯着她们半晌,就在左思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见官兵看着她们道:“既然秋姑娘发话,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诶?竟然就这么让她留下了?

  方才电光石火间,左思挣脱了裴子扬的手,其实是想被送往某个更加隐秘之处,这样才更有机会接近幕后之人,完成恪皇贵妃托与她的重任。

  可是却没想到,她身上明明带着重重疑点,却还是被留下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能留在疫区也好。留在这里不仅可以照顾灾民,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只是…左思突然觉得自从来到江浙之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团团疑云。

  她看向身旁刚刚救过自己一命的姑娘,柔声开口,“多谢姑娘助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秋,名景晴。你呢?”

  左思答道:“秋姑娘就叫我绯心吧。”

  秋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绯心,我不是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这帮当官的知道钦差要来,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已经抓了好几个医女了。疫区人手不足,还要你多辛苦些。”

  左思听到“钦差”二字,神情不变,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一样,“秋姑娘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左思说得轻松,真正干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照顾人的活计有多么不容易。

  疫区药材不足,她们医女能做的除了熬一点明显无用的药汁,也就只是打水烧水,帮病人擦擦身子。但光是这样,就已将左思忙活得晕头转向。

  秋氏笑话她说:“你看起来倒和安汐一样,像是好人家出来的姑娘,不像会伺候人的。”

  提起安汐,左思有几分好奇地问:“你是说那天被抓走的姑娘?”

  见秋氏点头,左思有些不安地说:“既然说我和她很像,为何没人抓我呢?”

  秋氏摇摇头,“你和她不一样。你来这里之后是踏踏实实做活的,可安汐…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做,却还是非要呆在这里,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左思敏感地抓住了什么,神色微动。

  安汐姓安…

  听说京城首富安家有一位庶出的小姐,一直养在庄子里,该不会就是她吧?

  她这样想,主要是因为这次与裴子扬一道南下的除了二公主和二皇子外,还有安氏的两个少爷,二人都是裴子扬的左膀右臂。

  这么说来,安汐很有可能是安家安插在疫区的眼线,为了帮助裴子扬而呆在这里。

  可,左思又觉得这样说不通。

  如果安汐当真是安家的姑娘,为何她不用化名行事?为什么见到裴子扬一行人时,他们没有用什么暗号确定彼此的身份,反倒像素昧平生一样?

  秋氏见她陷入沉思,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也被抓走,含笑安慰道:“你放心,我在这里做了很久,那些兵大哥多多少少给我几分面子,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左思点了点头,可就在她们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将要收工的时候,帐外突然来了一队士兵。

  左思心头一跳,警惕地望向门口。

  官兵倒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只是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叮嘱道:“明日一早,京城来的安二少会亲自运来安家资助灾区的药材。你们都给我小心着些,不许乱说话,听到没有!”

  左思与秋氏等人纷纷答应下来。

  在她们这帮医女里头,秋氏的胆子最大。她问:“不知这位安二少是何人物?”

  左思以为那些官兵会骂她多嘴,谁知为首的兵油子看了秋氏一眼,竟没有发火,“还有哪个安家?京城三大家族之一,富可敌国的那位。”

  这位大哥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要不是那日就是他带头对安汐动手,左思恐怕真的会误以为他们是好人。

  翌日一早,左思还未睁眼,就听到外头传来秋氏与人争执的声音。她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就见一个幕僚打扮的中年男子拉着秋氏的手腕不放。那老男人形容猥琐,明显是对清秀的秋氏起了色心,正在调戏于她。

  左思心想反正自己现在“长得丑”,正要上前帮忙,却见一个华服公子三拳两脚,将那幕僚打得满地找牙。

  “安二少!”老男人捂着脸道:“您喜欢这个妞就直说嘛,小的哪敢和您抢啊!”

  安信冷淡地轻哼一声,没搭理他。

  左思十分意外地看着安信解下自己的披风,系在秋氏身上。

  据她所知,安二是个精明至极的商人,天性单薄,擅长算计。除了于他有利的事情,左思还真没见他出手帮过谁。

  况且安二向来不近女色,这么大的人了,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一个秋氏,竟能让他打破惯例?

  除了一见钟情之外,左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释了。

  她突然就想调侃一下安二。

  见秋氏无碍,左思拍手赞道:“安二少好一出英雄救美。”

  安信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对身旁的官兵吩咐道:“这个也带回去。”

  官兵头子为难道:“安少爷,这个…姿色差了一些吧?”

  安信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神情一肃,连忙一挥手。后头立即有人过来,推搡着左思走出大山,上了一辆马车。

  秋氏也被人带走,但两人所乘的马车不同。临别前两人对视一眼,颇有几分互相安慰的意思。

  左思打起车帘,不出所料,宽敞的马车内空无一人。她坐了进去,没过多久,便见安信跟了进来,恭敬地向她下拜。

  她温婉一笑,虚扶起他,“特殊时期,安二少不必多礼。”

  左思和安二也算是旧相识了。还在京城的时候,安信便在为裴子扬做事。

  安信依言起身,同她解释道:“昨日和临安知府谈生意时,安信故意说起府中婢女颜色平平,听说疫区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医女。那贪官为了骗取我手中的药材,就说让我带几个回去。所以还要委屈您,假扮几日安信的侍女。”

  左思“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才多带了几个姑娘回去?”

  见安信点头,左思一脸不信,“你不是看上人家秋姑娘了?”

  安信好像没听见一样,淡淡地道:“殿下不放心您,让我接您离开这里。”

  左思逗他不成,自觉无趣,只好噤声。马车一路前行,两人沉默许久。左思见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一直坐在我这儿,不怕旁人误会吗?”

  安信俊脸微红,垂眸道:“恕安信冒犯,殿下交待于我,务必看护好您。”

  左思见他满口都是裴子扬,心里的小兔子七上八下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子扬那边怎么样了?”

  “大皇子以钦差的名义住在官衙,但他为了吸引那些狗官的注意力,什么都不能做。”

  “那聆风呢?”

  先前穆聆风扮作米贩,自称为了家乡百姓愿意便宜卖米,只求楚不樊暂时给他个安稳地方住。楚不樊贪污贪出了亏空,粮库正愁没米呢,这才叫穆聆风混进官府。

  可穆聆风这身份站不住脚,左思一直很担心他。穆聆风无父无母,既然叫她一声嫂子,左思便有责任关照他。

  “穆聆风已经找到了贪官的账本。但他出入受限,必须尽快将证物转交出去。”安信看她一眼,肃色道:“等到了官府,还要您想办法与他接应。”

  “我?”左思惊讶道:“你之前不也去了官衙吗,他怎么不把证据转交给你?”

  安二默了默,低声道:“他不放心我。”

  (改)

  第 7 章

  第 7 章

  左思一点即透,了然地点点头。穆聆风是平头百姓出身,向来瞧不上安信这样的世家子。他二人年纪相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为裴子扬做事的,难免在暗中较劲。

  她将这一茬自动掠过,懊悔地说:“早知道在疫区的时候就不同你说话了!这要是惹人怀疑可如何是好?”

  安信宽慰道:“您放心,前几日我同那狗官虚以委蛇,一时之间他应当怀疑不到我头上。等账本到您手中,大皇子很快就会把您接走。”

  左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官衙,安信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知府那边就来了人,邀安二少晚上赴宴。安信欣然应允,转过头却大骂楚不樊这狗官夜夜笙歌,不顾百姓死活。

  临走前,他嘱咐左思,“夜里穆聆风可能会来,您小心一些。”

  左思颔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知道穆聆风没办法确定行动时间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要瞅准时机,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过来。

  可是她没想到穆聆风这臭小子竟然来得这么晚,眼看着宴会就要散场了他才过来。

  少年看到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皱眉,“你是?”

  幢幢烛影下,左思将人-皮-面-具一揭,本想学着裴子扬的样子潇洒地露出真容,谁知却是疼得“哎呦”一声,痛苦地揉了揉脸。

  二公主这厮偏心,给裴子扬的那张面具质地极佳,撕起来不会损害皮肤。她这张却是匆匆赶制而成,直扯得她肉疼。

  “大嫂,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安二那家伙骗我呢!”穆聆风开心地露齿一笑,就要去掏怀中的账本儿。可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动作,狐疑地盯着她的脸道:“你不会还有一层面具吧?”

  “什么意思,当我是二皮脸呢?”左思嗔怪道:“少废话,赶紧把东西给我,然后尽快离开这里。”话本子里的反派向来是死于话多,他们虽然不是反派人物,但也经不起这么磨蹭。

  穆聆风听话地将账本递给她,口中道:“嫂子你看了保准吓一跳。这楚不樊看着肥,胆儿也胖,贪污公款之巨,令人难以想象。”

  “少说他了,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左思早就想问:“你怎么会被怀疑?是身份文书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