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谢樱樱继续套近乎:“好名字啊。”

一一小师傅反应冷淡:“那施主说说哪里好了?”

“一…就是一心一意么!”

一一小师傅显然对这种粗浅的解释不太满意,眼中带着悲悯地看着谢樱樱:“施主的慧根真浅呐。”

谢樱樱被这么一噎,只觉人生了无生趣,但是这场比试关乎她的自由,忍不住问他“一一小师傅习武多久了?”

“八年。”

“那小师傅经常和别人比试吗?”谢樱樱想,一一他常年在山上,经验应该是不多的。

“有时候一天和好几个人比试,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一个人。”

谢樱樱这下心中没了底儿,试探道:“那小师傅武功很好吧?”

一一小师傅似乎有些苦恼,道:“来和我比武的人都说我武功很好,但是师傅说我还差得远,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那一会儿比试的时候…小师傅让让我如何?”

“我师傅教导我不可以骗人的。”

“那小师傅先演示一下你的武功让我在一边看看怎么样?”

一一小师傅不知谢樱樱的险恶用心,当下点点头应允。谢樱樱蹲在墙角看着小师傅卖力地演示,渐渐摸清了他的武功路数。

等小师傅表演得筋疲力尽之后,谢樱樱拉着小师傅开始比试了。一一小师傅常年生活在这不见人烟的永昼之巅,哪里知道人心之险恶,如此便被谢樱樱占了上风。

今日是初一,所以谢樱樱的内力不继,所以她并不强攻,只是一味地耗费小师傅的体力,两人纠缠到了子时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突然有一瞬间,谢樱樱感觉出了体内的一丝异样,仿佛有一屡真气忽然钻了出来,在胸腹之间游窜。这种感觉她之前也是有的,只不过那时正是满月,今日初一她却感觉到了这股力量,莫不是她的武功提高了,所以可以在初一也感受到这股力量?

她边想边谨慎地引导这股真气,这股真气很快便雄厚了起来。她的状态越来越好,而一一小师傅却因为先前损耗太多的力气,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一一小师傅败的时候还是对谢樱樱充满了敬仰之情的,并未察觉谢樱樱使诈。

“樱樱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卑鄙了些。”已经在旁观察了许久的百里乐正满脸的不赞同。

“陛下当初可没说不准使诈,如今可不能耍赖皮!”

“两年之后放你离开。”

谢樱樱霎时大喜:“多谢殿下!”

最近君阳国内出了一件奇事,当今的状元爷用一句自己写的诗打动了闭关不出的苏清谷先生,只是这诗的内容却是无人知晓的。这苏清谷开门迎接了状元爷,然后状元爷竟然在苏先生的别院中接连留宿了三日,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这苏清谷二十岁便已经因为用兵如神而名扬天下,他本是西通人,后来却隐居在君阳,如果有人能够用诗文打动他,他便会见那个人,天下才俊皆想与苏清谷促膝而谈,但是能打动他开门的却少之又少。

谢樱樱面前这座以竹子围成篱笆的院落便是苏清谷的住处,篱笆里种满了修竹根本看不见路,想来外人之所以见不到苏清谷也是因为这片竹林。

竹林深处隐隐有琴声传来,除此之外便再听不见声响了。

“百里乐正前来拜会先生。”百里乐正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竹林里的琴声忽然间断了,片刻之后琴声又响起,不过却比刚才要急促了许多。

“我知道苏先生为何会留冯照远这么久。”冯照远正是当今的状元爷。

竹林中的琴声又停了,这一次却没有再次响起。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从竹林中走出了两名白衣女子,这两名女子姿态卓然,待看两人的容貌更是让人惊诧,她们竟然是一对容貌秀美的双生姐妹。

这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打开了门:“我家先生说请您进去一叙。”

百里乐正和谢樱樱跟着这一对双生姐妹进了门,在竹林内蜿蜒的小路中左拐右拐,然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竹楼。

待进了门,便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拭琴,那男子长得一双丹凤眼,瞳仁之中似乎藏着一把透着杀气的刀,但是这刀在鞘中,所以暂时还杀不得人。

“黎夏的皇帝到君阳来是做什么?”苏清谷也不抬头,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琴。

“远赴千里只为先生。”

“很多人都为了见我而来,可是我却很少见别人,今日我见你也是因为你说知道我留冯照远这么久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我想问一下先生,冯照远用来打动你的是哪句诗?”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这便对了,那冯照远刚刚中了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单指才学上讲,他也许也有做出这样诗句的可能,可是他却绝对不会拥有这样沧桑的胸怀,他不知打动先生的从来都不是卖弄出的文采,而是在这句诗中的沧桑慨叹。”

苏清谷这时才抬头看向了百里乐正,可是他只是看着,却并不说话。

“先生觉得我说得不对?”

“对,可是我却因为陛下说得这样准确而有些害怕了。”

“先生确定只是害怕?”

苏清谷忽然笑了出来,像是一柄发着寒光的利剑:“陛下似乎对我的过去了解了很多。”

“有很多了解先生过去的人,他们却不了解先生本身。”

“陛下机智。”

“若是我想要请先生助我,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苏清谷面色丝毫未变,只是眼中有一簇火苗,一点怀疑,然后却是看向了百里乐正身边的谢樱樱,戏谑问:“我要什么陛下都会给么?”

百里乐正也看向谢樱樱,声音平淡回道:“先生要的东西定然是可以与先生身价相同的。”

苏清谷却道:“我倒是觉得相配不相配并不重要,只要喜欢就可以,不如我用她们姐妹俩换陛□边的那位女子如何?”

谢樱樱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可是更多的却是惶恐,而那对站在苏清谷身后的姐妹却是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谢樱樱知道这苏清谷一定对百里乐正是极为重要的,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可若是如此,把她送给苏清谷也是有可能的,于是焦急地看着百里乐正。

百里乐正拍拍她的肩算作安抚,对苏清□:“我请先生相助,是因为先生非凡人,先生要她我却是不会给的,这并不是因为我舍不得她,而是因为先生若为了一个女人助我,我便鄙夷先生,不屑于用先生了。”

“我不过要一个女人陛下都不舍得,这让我如何肯助你呢?”

“先生何必为难我,我能给先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女人,而是这天下的疆场。”

苏清谷未回应他,却问:“殿下可知道冯照远的哪句诗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听说冯照远有一个好友叫尚期,仕途辗转,文采斐然,想来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那陛下可知道尚期现在何处?”

“世上有人因钱财而杀人,有人因美色而杀人,但是也有人会为了一句惊才绝艳的诗而杀人。”

“那冯照远现在又在何处?”

百里乐正转头去看窗外郁郁葱葱的竹林,声音温柔无比:“先生的竹子长得真好。”

苏清谷眼中流露出一些愉悦的神色来,道:“不如陛下在这里住到月末,我再告诉陛下我的选择。”

“好,那便叨扰先生了。”

待他们二人安置好了之后,谢樱樱终于忍不住问:“陛下怎么答应他要在这里住到月末?”

“他已经动了心,只是却不知我是否诚心,此举是为了考验我。”

“这苏清谷究竟有什么能耐,陛下竟然如此看重他?”

百里乐正拉着谢樱樱到了窗前,指着窗外那片竹林:“樱樱能看出这竹林中的阵法吗?”

“看不出。”

“这阵奇绝,集阵法之大成,变化无穷,只这一个阵,苏清谷便已经是天下无敌。”

“那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憋在这穷乡僻壤?”

“苏清谷少时成名,那时西通与常曦在打仗,他是主战一派,一心想要收复失地,但是西通朝中却有人被常曦收买,所以坚持停战,苏清谷当时人在战前,朝中却做了停战的决定,不但断了他的粮草,更是赔款给常曦,苏清谷却依旧不班师回朝,西通皇帝在奸佞的挑拨之下罢了苏清谷的官职,苏清谷便一怒之下离开了西通。”百里乐正悠悠道,然后眼中的神色渐渐锐利了起来:“他隐居十年,心中却依旧藏了一把剑,这样的好剑不用可惜了。”

谢樱樱恍然大悟:“所以他才对和他境遇相似的尚期生出知己之感,才会杀了冯照远!”

“确实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诗是卢照邻《长安古意》中的一句。

55辛十九郎

谢樱樱是被耳边的啼哭声弄醒的,她觉得头很晕很热,整个人都像是在飘着一般,她挣扎了几次才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看见了低矮的棚顶和一群女人,一群衣着褴褛的女人。

谢樱樱一下子呆住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不知道现在是初几,只记得月末的时候,苏清谷终于终于答应与他们一同回黎夏去,可是他们走到两国边境的时候却遭到刺杀,她于动乱中落水,至于如何到了这里她完全不知。

“起来啦起来啦,排成队到外面去!”谢樱樱刚要问身边的女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便有一个壮汉推门进来把众人撵了出去。

谢樱樱从清醒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乐观,等她站到了甲板上看着漫无边际的大海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强烈到几乎压碎了她。

归元大陆的东面才有海,她落入的那条河已经是下游了,离入海口不远,想来是她顺流而下漂流到了这里,她四下望都望不见岸边,便知这里已经离陆地很远了。沿海海匪为患,除了海匪她还从未听说过谁是生活在海上的,她如今八成是落入了海匪手中。

众女子瑟瑟发抖地靠在一起,便见一个身着长褂□胸膛的男子在众海匪的簇拥之下向她们走来,他像是一头骄傲的豹子在寻找着猎物,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谢樱樱的身上。

“你出来。”

谢樱樱低头垂眼不动,那男子声音透着一股慵懒:“昨天可是我亲自下水把你捞上来的,这可是救命之恩。”

谢樱樱双拳紧握,她努力感受自己胸腹之间的那股真气,可是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什么都未感受到,她心中大乱,却听那男子又道:“既然你不愿意跟我,那你便跟我这些兄弟吧。”

谢樱樱猛然间抬头便看见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壮汉,眼中不自觉便流露出惊恐来。

“后悔了?现在跟我还不晚。”那男子又开口,却是带了微微的戏谑,微微的诱|惑。

谢樱樱咬着牙往前迈了一步,便听见那男子愉悦的笑声:“这才是聪明的女人。”

旁边一个汉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起哄道:“辛十九郎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女人了,大家还不快来祝贺他!”

这汉子的话一出口,众汉子便都蜂拥而上把那年轻男子抬了起来,然后欢呼着扔进了海里…

谢樱樱看见那些汉子中间也有一些妇女,她们穿着都与平常人一样,眼中也并无惊恐之色,想来这些海匪应该还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那辛十九郎被众人扔进了海里却是不惊不恼,只两下便游回了船旁,然后双脚用力一踹便出了水面跃上甲板来。

辛十九郎随手将湿透了的衣裳扯下来扔到了甲板上,黑发滴着水,唇红齿白甚是魅惑,众女子何时见过男人如此□,都惊呼一声背过身去。

甲板上却有一个妇女看不过去了,手中的瓢冲着他便扔了过去,辛十九郎矫捷躲过,那瓢便砸在了甲板上。

那妇女张口便骂:“你个不知道羞耻的,这么多姑娘家都在你也好意思脱,你怎么不把裤子也脱了光腚子!”

辛十九郎呲着雪白的牙齿求饶道:“顾嫂饶了我一回,平时脱管了,以后一定注意!”

被他们这么一闹,谢樱樱便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可是当她被送进了辛十九郎的屋子里时,这股紧张便又回来了。

她想在屋里找个锋利的东西却没有找到,却已经听见了辛十九郎那特有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谢樱樱的心口上,让她喘不过气。

只是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还有铁链撞击的声音,等门打开谢樱樱便看见了辛十九郎手中拎着的一条银色铁链。

他见谢樱樱贴墙站着,嘴角忍不住上扬:“看来你很害怕。”

“我被强盗所害落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强盗的船上,怎么可能不怕?”

“哦,原来你是被强盗抢了啊。”辛十九郎一边说一边朝谢樱樱走来,然后停在了谢樱樱的面前。

他又问:“那你叫什么?”

谢樱樱想也未想便回道:“赵莹。”

辛十九郎皱了皱眉头,道:“这名字真难听,你以后是我的女奴,便叫你海奴儿。”

谢樱樱虽然一直都为百里乐正效力,但是总归还没有被当成奴才,如今落入辛十九郎手中一下子成了女奴,她心中自然是十分不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只得忍了。

辛十九郎见谢樱樱没有反对这个称呼,竟然把手中带着链子的项圈拿到了谢樱樱面前,这一次谢樱樱忍不了了,她猛地向旁边挪了一步,然后举起桌上的茶杯便扔向辛十九郎,想要趁这个机会逃出门去。

可是她现在仍在发烧,又没有了内力,还未跑到门边便被擒住。辛十九郎将她压制在墙上,手中的颈环迅速地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只听一声脆响颈环便完全合拢了,谢樱樱用力往下拽,却只是把脖子拉得生疼而已。

辛十九郎松开她,拉着链子的另一头,道:“这颈环可是精钢铸造而成的,没有钥匙就不要想拿下来,除非你把脑袋砍下来。”

谢樱樱第一次受此屈辱,双眼都通红,可硬是憋着不流出来,她心中怨恨地想:等到了十五我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揪下来!

辛十九郎却是不知她心中所想,牵着谢樱樱出了门,他拉着她在甲板上走了一圈,所有人都看见了带着链子的谢樱樱,所有人也知道她是辛十九郎的海奴儿,谢樱樱忽然发现自己先前还是遇见的事情太少了,如今想起,先前受过的屈辱都不算屈辱。

好在除了每天拉着谢樱樱到外面溜一圈,辛十九郎并不对谢樱樱做其他过分的事情,谢樱樱便也咬牙忍了。

只是她如今在这茫茫大海上,即便十五她的武功恢复了又能逃到哪里去?若她没有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无边无际的大海,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有了船也不知道哪边才是陆地,只怕会迷失在这大海之中。

谢樱樱于是依旧只能按兵不动,每日没有事她便和船上的汉子们赌,有时候赢有时候输,赌到后来就赢多输少。再后来她便只赢不输,只有谢樱樱自己知道为何会如此。她的内力阴柔多变,他们又是摇色子,所以她便时常用内力改变色子的点数,于是赢便很简单。

再后来船上的汉子们便没有东西好输了,所以当他们输了的时候谢樱樱便让他们上陆的时候或帮她稍些胭脂水粉,或稍些换洗衣裳。

谢樱樱虽然没有见到大船靠岸,但是船上的补给却是一直不断的,想来也时常派人去陆上采买,但是这艘大船势必也会进行修补,修补的时候势必要靠岸,她只等那靠岸的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整整一个月之后,谢樱樱终于看到了陆地。

船靠岸之后船上的戒备便森严了许多,谢樱樱只有这一次机会自然要谨慎再谨慎。

她先是听见外面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似乎是搬补给上船了,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外面的人渐渐少了,再后来便完全安静下来。正是这时谢樱樱开始行动了,她现在在辛十九郎的屋子里,链子的另一端是锁在床柱上的。

谢樱樱拿出先前私藏起来的小刀快速利落地将床柱削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铁链挪出来,她把铁链捧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门边走,门却偏偏在这时候忽然打开了。

门外站着谢樱樱此时最不想要见到的人:辛十九郎。

他见谢樱樱正要逃走,脸上的神情很是玩味,却并没有怒气:“海奴儿怎么这么不老实,我才走一会儿你便要逃?”

谢樱樱已经运气准备冲出门去,辛十九郎的动作却更快,眨眼便已经冲到她面前封了她周身大穴,谢樱樱大惊,原来这辛十九郎竟然一直知道她是身怀武功的!那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做了什么他也应该是知晓的!

只是辛十九郎并不知道谢樱樱的经脉已毁,所以即便他封了她的穴道却不能完全阻滞她的真气,谢樱樱于是将计就计也不反抗,由着辛十九郎拉着她出门。

56打狗看主人

谢樱樱被牵着上了甲板,然后进了一间平日海匪们商量事情的厅堂里,她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屋内的人:百里乐正。

她现在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她见到了可以救自己的人很高兴,另一方面她如今像一条狗般被牵着很屈辱。

百里乐正身边坐着苏清谷,苏清谷身后依旧站着那两姐妹。谢樱樱缩着脖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辛十九郎坐定,谢樱樱便蹲在地上抱着头谁都不敢看。

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已经是如此狼狈的样子,此时最适合做的便是当缩头乌龟。

也正因为她抱着头蹲在墙角,所以没有看见百里乐正眼中透着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