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贺济义摇头道,“济义倒是说他见过魏姑娘,只是称魏姑娘执意要自行找我,因此又离去了。”

“一派胡言,亏你也信。”孟瑶道,“那魏姑娘既然家大业大,自然不会是孤身一人来这里的,既然身边有人陪,又岂会这些天了,还找不到咱们家来?我看济义根本就没放她走。”

贺济礼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正如你所讲,魏姑娘是带着好几个奴仆一起来的,又岂能让济义给圈住了?难道她那奴仆是吃素的?”

此话也有理,孟瑶疑惑了,这恩人之女魏姑娘,到底是还在贺济义家,还是真离去了?如果是还在贺济义家,她既有奴仆伴身,为何不出来?难道她是自愿的?

孟瑶横想竖想,也没想出个她觉得合理的解释来,只得把这难题,又抛回给了贺济礼。但贺济礼这会儿也没甚么主意,唯有分派人手,命他们上街找去。

两口子晚上一夜没睡好觉,但直到天亮,也无消息传来。早上,两人正面对一桌子早饭无心下箸,却见小丫头来报:“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来了。”

贺济礼与孟瑶对视一望,皆道:“准是为昨日挨打的事,上门闹来了。”但那小丫头却称最会闹事的贺老太太并未跟来,仅有贺济义一人来了,这让贺济礼夫妻俩有些不解。

孟瑶道:“理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请进来罢。”

小丫头应了一声,出门去叫。过了一会儿,贺济义拄着个拐,一步一歪地走了进来,摇摇晃晃地要与贺济礼和孟瑶行礼。平日里他好模好样时,也不曾见他这般知礼,今儿这是做给谁看呢?看来真是闹事来了,贺济礼嘴角一扯,笑道:“我昨儿好像没打你的腿,你怎么就瘸了?”

贺济义这下闹了个大红脸,吭哧半晌才编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身上疼,不当心就摔了。”

孟瑶扑哧一笑,朝他身上看去,果然是鼻青脸肿还未消退,看来昨日贺济礼是真下了狠手了。他们两口子猜想贺济义是来闹事讨说法的,但贺济义再开口时,讲的话却是出乎他们意料:“大哥,大嫂,我昨儿夜里想了一宿,还是决定把宅子卖给你们,价钱好商量。”

不是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千两么,怎么才过了一夜,口风就变了?这中间出了甚么事情?贺济礼同孟瑶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贺济义见他们保持沉默,只得自己解释道:“我想通了,我和大哥是亲兄弟,计较那些作甚么,宅子卖给大哥,比卖给谁都合适,何况那宅子本来就是大哥挣下的。”

不论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听起来还是悦耳的,贺济礼便问道:“那你这回想卖几多钱?”

“嗐,甚么钱不钱的,大哥你看着给罢。”贺济义道。

这下贺济礼可真琢磨不透贺济义的心思了,干脆讲了个根本不可能的低价:“五百两。”

贺济义惊讶道:“大哥,你这价也太低了,我那宅子原价也不止这么多呀。”

看来先前他讲的,果然是掺了水分的客套话,贺济礼就带着嘲讽的意味笑了:“不是你让我看着给的么,我这里只有五百两,自然就只开这个价。”

贺济义尴尬起来,只得道出自己心中的价码,道:“大哥若是能给现银,两千两我就卖;若是要赊账,或拿物品抵押,那就得再加五百两。”

贺济礼抖一抖袖子,道:“现银我有,但两千两太贵,我最多只给你一千五百两。”

昨日贺济礼就说过,那宅子原先是两千两买的,如今几年过去,早就不止这个价了,他这会儿却想以低于原价的价格买去,这笔买卖,贺济义可就亏大了。

这等亏本的买卖,在贺济礼两口子看来,贺济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但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贺济义居然点头了。

只听见他道:“都是亲兄弟,我亏点就亏点罢,哥你把银子准备好,我中午就拿房契地契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济礼夫妻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而且答应得这般爽快,两人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告辞离去才回过神来。

孟瑶率先起疑道:“他何时这般大方过,别是其中有诈罢?”

贺济礼也是疑惑:“我昨日才打了他一顿,他今日反倒要把宅子便宜卖我,甚么道理?”

夫妻俩讨论一时,还是摸不清贺济义的套路,不过能以低价买回自家的宅子,总是喜事一桩,于是二人决定,甭管真假,这笔买卖都要做,顶多多花费些银子请个好些的牙侩把关,再到官府备个案。

到了中午,贺济义果真带着房契地契过来了,贺济礼这里的牙侩也准备停当——他这不过是保险起见而已,其实那房契地契,还是分家时他带着贺济义去官府办的手续呢,焉有辨不清真假的道理。

贺济礼与孟瑶仔细验过两契真假,又叫牙侩看了一遍,确定无误,便与贺济义将银票交付;随后贺济礼又同贺济义到官府,在两契上盖上了官府的印章,变作红契,备好了案。

贺济礼带着万事俱妥的两张契纸回到家,还觉得有些恍惚,傻傻地问孟瑶道:“娘子,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前头的宅子又归我们了?”

孟瑶也觉得仿佛在梦中,呆呆地道:“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济礼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哎哟一声,还是知道疼,笑道:“管他呢,契纸都拿到手了,不会再有假,三天后咱们就去收房,重新搬回自家宅子里去住。”

孟瑶点了点头,欢欢喜喜地召来大小丫头,将喜讯告诉她们,又叫她们赶紧下去收拾东西,三天后搬家。

贺济礼接过知梅递过的一盏香茶,舒舒服服地在榻上躺了下来,道:“宅子是回来了,但我还是想不通,济义怎么突然就肯低价卖了呢?莫非是他又欠了一笔债,急着要还?”

孟瑶不解道:“他先前就已经欠了四千五百两,那宅子至少也要卖到这个价钱,才够还债罢?若他真又欠了新债,急着拿这一千五百两去还,那先前四千五百两旧债的钱从哪里来?”

贺济礼一手端茶盏,一手摸下巴,想了想,猜测道:“莫非是他为了还债,上赌场去摸了两把,却背上了高利贷?只有这般急迫的事,才会逼得他急急忙忙地要将宅子以低价出售。”

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但孟瑶还是推贺济礼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缘由,就别只躺在这里想,赶紧使个人去打听打听,说不准连魏姑娘的去向也能问出来的,毕竟她是见过济义后就下落不明的。”

“对呀,说不准这两者间还真有些甚么联系。”贺济礼一骨碌爬起身来,出门指派人手去了。

他那里出门打探消息,这边孟瑶也没闲着,叫来小丫头吩咐道:“去,请二少夫人来坐坐,就说咱们园子里新摘了葡萄,请她来尝尝鲜。”

小丫头应声而去,但还没过会子就又急急忙忙回转,禀道:“二少夫人正哭哭啼啼地朝这边来呢,已是进了大门了,奴婢将她引进来?”

好端端的,二妮哭甚么,莫非是为了贺济义卖宅子的事?孟瑶一面想着,一面冲小丫头道:“赶紧请进来。”

小丫头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二妮便冲了进来,扑进孟瑶怀里,抱住她大哭起来。

孟瑶顾及她的体面,忙先命屋中服侍的下人退下,再才拍着她的背问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二妮抬起头,哽咽着讲不全话。

孟瑶见她满脸是泪,双眼红肿,忙递了块帕子给她,再扶她坐下,好言劝慰。

二妮哭了一会儿,终于稍稍平复,抹着泪道:“大嫂,济义他要休了我。”

孟瑶还没反应过来,二妮又哭开了。她连忙又递过去一条手帕子,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他为甚么要休你?”

二妮哭道:“我就是想不通这个,我自嫁进贺家,上侍奉婆母,下照料他那丫头生的儿子,辛苦也就罢了,还数次跟着他担惊受怕,而今又要陪着他卖宅子还债,但我从来没有过怨言。谁知他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要休了我,大嫂,我实在是想不通呀!”

贺济义才低价卖了宅子,转眼又要休掉结发妻子,举动确实很让人费解。孟瑶正要开口说自己也想不通,就见傻姑娘匆匆自外头来。她还没进门,便冲二妮道:“二少夫人,我说你有甚么想不通的,被二少爷休掉,多好的一件事,值得哭哭啼啼?叫我说,赶紧同他离了罢,清清静静一个人过日子多好,或者再找个好的,也是行的。不管怎样,都比跟着他过日子强。”

她一气讲完,见孟瑶一脸惊讶,忙解释道:“二少夫人方才就到店里找我诉苦,一个劲儿的哭,我看不过去,劝了她几句,她却听不进去,转身就跑到大少夫人这里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贺济义欲休陆二妮

“你就是像方才这样劝她的?”孟瑶问道。

傻姑娘点了点头,道:“同二少爷散伙是好事一桩,不但不值得哭,反倒要热闹一番才好呢。”

孟瑶也觉得是这个理,只是被休终究是丢脸的事,二妮怎会听得进这个劝。她哭笑不得地指了个座儿,让傻姑娘坐了,示意她不要再出声。

傻姑娘坐是坐下了,却忍不住不开口,问二妮道:“二少夫人,二少爷究竟是为甚么要休你?是你犯了七出?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你也别哭了,趁着大少夫人在,赶紧说说罢。”

二妮这时已回过了劲儿,于是不再哭泣,讲道:“我要是知道为甚么就好了,最近几日甚么事也没有,除了他卖不掉宅子,着急上火之外。可卖不出宅子和休掉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呀?”

孟瑶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之处,诧异问道:“济义今日中午已是把宅子卖给我们了,怎么,你不知道?”

二妮比她更为诧异,反问道:“这是甚么时候的事,他竟没有同我商量,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

二妮居然甚么都不知情,看来贺济义的行为,确是反常。这究竟是为甚么,为甚么…孟瑶绞尽脑汁思索,突然心中一动,附到二妮耳边,半真半假地扯了个小谎,道:“济义为甚么要休你,我这里倒是听说了些小道消息,只不知是真是假。”

二妮忙问:“甚么消息?”

孟瑶继续小声道:“听说济义之所以要休你,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另结识了一位新欢,想要把你休掉好迎娶她呢。”

“有这事儿?”虽然这消息很突然,但二妮并没有不相信,在她看来,贺济义太做得出喜新厌旧的事了,只是一般男人另有新欢,多半是纳为妾室,或养个外宅,他怎么却“与众不同”,为了一个新女人就要休掉正室娘子呢,照这样爱一个娶一个,一辈子得休掉多少旧娘子才娶得过来新的?

孟瑶见她是信了的样子,便趁热打铁,继续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过这种事,总是无风不起浪,你若是得闲,就悄悄地去打探打探,说不准还真发现甚么蛛丝马迹了。”

二妮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傻姑娘却从旁偷听到了一点半点,反驳道:“大少夫人,你这主意我可不赞同,二少夫人同二少爷散伙是好事,你怎么反要她继续和二少爷一起过?”

孟瑶笑道:“果真是傻姑娘,就算不想在一起过,这被休同和离,可是两码事,事关二少夫人的颜面呢。若是被休,累得娘家跟着丢脸不说,往后媒人再来说亲,总要低看一眼;若把被休变作和离,可就大不一样了,走出去都是昂首挺胸的。”

二妮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且等我去把那个狐媚子给揪出来,再求老太太作主,我是老太太亲自娶进门的媳妇,不能叫他说休就休了,就算散伙,也得我先提出来。”

“就是这个理。”孟瑶赞许道。

二妮得了主意,便站起身来告辞,称要赶紧回家盯着贺济义,悄悄儿地看看他每日里都去了哪里。傻姑娘见二妮走了,也便去了店里,她如今已不住在赏菊院,竟拿二妮的店当作家了。

她二人这忙忙地一走,反倒衬得孟瑶是个闲人,只得把小囡囡抱过来,一面教她说话,一面等贺济礼回来。

贺济礼一直到天黑透了才踏进家门,据他称,他与小厮们兵分四路,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寻找,但仍旧一无所获,连魏姑娘的影子都没见着,也不曾打听到有谁见过她。

孟瑶倒了盏茶递给贺济礼,问道:“那济义急着卖房子,是怎么回事?真是他欠了赌债了?”

贺济礼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摇头道:“他没欠赌债,至少我没打听到,大小赌场都称没见他去过。”

孟瑶疑惑道:“那可就奇怪了,他没欠赌债,急着卖房子作甚,还瞒着二妮。”

贺济礼一愣:“他要卖宅子,是大家都晓得的事,为甚么要瞒着二妮?”

孟瑶道:“他这回把宅子低价卖给我们,不但瞒着二妮,而且他还要休掉二妮呢。”说着,便将下午二妮到访的事,讲与他听。

“这是老太太亲自娶下的亲,他居然敢休?”贺济礼惊讶道。二妮可是贺老太太的亲内侄女,若贺济义把她给休了,贺老太太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娘家人?贺济义不可能不知道休掉二妮,必会有贺老太太拦在头里,这样他都敢讲出休妻的话来,可见放在他面前的利益或者威胁,要远过于贺老太太给他的压力。

“究竟他是遇到甚么事了呢?”贺济礼困惑不解。

“别急,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真相大白,我想,这事儿多半还是与魏姑娘有关。”孟瑶笑着,将今日对二妮讲的“贺济义喜新厌旧”的话,告诉贺济礼。

贺济礼听后,赞道:“还是你们女人家心细,竟能想到这上头去,反正我现在也没甚么好法子,就且等着二妮的消息罢,希望她行事够机灵,不要让我们失望。”

孟瑶肯定地道:“二妮一定能打探到消息,别看她婚前一直待在乡下,却是个能干的,只是嫁给了济义,才把她给埋没了。”

孟瑶没有料错,第二天傍晚二妮就又来了,一进门先叫渴,一气喝下三盏茶水才放手,坐下直喘粗气。

孟瑶见她累得满头大汗,忙叫丫头端水来与她洗脸,二妮却摆摆手,胡乱朝脸上抹了几把,道:“不碍事,我先跟大嫂说说情况。大嫂你不晓得,我今儿从天不亮就一路跟着济义出了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为了不把他给跟丢了,我连碗水都不敢去喝,可累死我了。”

孟瑶连忙又递了一盏茶给她,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二妮接过茶,喝了几口,道:“大嫂你果真是料事如神,贺济义那没良心的,还真是在外头有人了。原来他在城郊租了一座院子,养了一个女人,还买了许多奴仆供她使唤。”

事情和孟瑶猜想的差不多,但有个问题她还是弄不明白,照说贺济义想要娶新人,那就得把宅子留着呀,为何却要低价卖了?这下没了宅子,他连个洞房都布置不了,如何娶新娘?

孟瑶将疑惑讲给二妮听,二妮也想不明白,只得道:“我今儿只远远地在外头看了看,没敢上前,且等我明日起个大早,再去打听打听,非要把这事儿弄清楚不可。”

孟瑶担心道:“你别让人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不会。”二妮很肯定地道,“她那院子里,都是眼生的奴仆,并没有我们家的,再说她也不认得我。”

“那行,你明日小心点,我等你消息。”孟瑶命人拿了一盒子点心,递给二妮,道,“这个你拿回去,明日路上吃。”

二妮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笑道:“还是大嫂细心,我这便回去了,早些睡,明日好早起。”

孟瑶点点头,将她送至门口才回转。

天黑后,贺济礼回来,累倒在榻上,喘着气道:“我今日在州学,总是心不在焉,干脆就又告了假,带着人上街打听了一圈,但仍是一无所获。”

孟瑶道:“济义将魏姑娘藏在城郊,你只在城里打听,自然是甚么都打听不到。”

“甚么?城郊?你怎么知道的?是二妮那里有了消息?”贺济礼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连声问道。

孟瑶将傍晚二妮到访时讲的话转述给贺济礼听,道:“二妮并没说那女人是谁,但我想一多半就是魏姑娘了。二妮还说宅子里有不少奴仆,那些下人,别是济义给买来监视魏姑娘的罢,不然魏姑娘为何不逃?可是,她自己带来的那些奴仆哪里去了?还有,济义若是贪图魏姑娘的家财而要娶她,就该把宅子留下才是,怎地反却低价卖了?”

贺济礼听了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直觉得头大,道:“你还别说,我本来想的和你一样,认为济义是因财想骗娶魏姑娘,因此今日专挑媒婆去打听,但银子塞出去不少,却没一个媒婆说最近有人向甚么姓魏的姑娘提亲。”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济义这是要做甚么?”孟瑶更加迷惑了。

贺济礼躺在榻上想了一会儿,也是越想越糊涂,干脆拉了孟瑶转到卧房,扯上被子折腾上了,美其名曰,累惨了脑子更清醒。

一番云雨过后,贺济礼却变得精神奕奕,一扫刚回家时的累状,拉着孟瑶道:“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做甚么?继续等二妮的消息?万一城郊那女人不是魏姑娘呢?”

虽然知道贺济礼心焦,但孟瑶还是觉得刚办完事就讲这个,有些扫兴,遂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道:“你且等我睡一觉,说不准梦中周公会告诉我。”

贺济礼得了个没趣,只得也躺下来,道:“也罢,那我也睡罢,看看周公是先去你那里,还是先到我这里来。”

第一百六十章李姑娘还是魏姑娘?

夫妻俩说是要赛着见周公,可心里有事,有谁睡得着,第二天天不亮就都爬了起来,对坐无言。还好二妮不负所望,不到中午就带来了新的消息,称她早上扮作卖花婆子,混进了城郊的宅子,见到了宅子里住的姑娘。

二妮将随身带来的竹篮放下,又喝了几口水,坐下道:“我扮作卖绢花的媳妇子,到城郊那院子前敲门,他家的看门人称,他家小姐不日便要出嫁,正巧想买花,于是就让我进去。原来贺济义那没良心的,真是想娶新人,才要休掉我。”

孟瑶忙问:“你见到那姑娘了?可知道她姓甚么?”

二妮答道:“她说她姓李,父母都不在了,不久前刚由媒婆说了一门亲,最近正忙着准备嫁妆呢。”

姓李?莫非不是魏姑娘?孟瑶迷惑了。

但二妮突然想起些甚么,补充道:“那姑娘不是我们这里人呢,操的是北边口音,真不晓得济义是怎么认得她的。”

魏姑娘可不就是北边人,孟瑶听了这话,又觉得有些像。她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命知梅取二妮脚边的竹篮子来看,只见那里头只剩下了两只绢花,一朵牡丹,一朵茉莉,用料做工都粗糙得很。看来这是被挑剩下的,孟瑶带着些诧异问二妮:“李姑娘竟买了?”

“买了。”二妮掏出卖得的铜板,喜滋滋地拿给孟瑶看,“我本是为打探消息去的,没想到还卖了几文钱,李姑娘很是喜欢我这绢花,把大半都挑去了呢。”

那李姑娘连这样粗制滥造的绢花都看得上眼,看来就不是魏姑娘了,因为孟瑶听贺济礼讲过,那魏家很是富足,且全副家当都留给了魏姑娘,以她的财力和眼界,当是看不上这些绢花才是,何况这还是为了婚礼而准备的。

忙活一场,弄清楚的就是这李姑娘非彼魏姑娘,这算是有收获,还是没收获?孟瑶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妮不知孟瑶的心事,还道她是在为自己而叹息,忙道:“大嫂你不必担心我,我这两日去了城郊几趟,倒是想明白了,像贺济义这样的人,他要舍了我转去祸害别人,我应该高兴还来不及,何苦哭哭啼啼。我也不会等到他来休我,这会儿就请大嫂帮忙,写一封休书,回去丢到他脸上去。”

孟瑶简直要为二妮这番气魄拍案叫好,但她深谙世故之人,万不会和傻姑娘一样把劝人和离挂在嘴上,不然日后万一二妮后悔,第一个怨的人就是她。因此她只道:“今世姻缘万年修,弟妹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的好。”

二妮斩钉截铁道:“我想好了,就现在写休书。”

孟瑶没办法,只得唤知梅取笔墨来,但同时给她丢了个眼神。知梅久跟她的人,马上会意,到里间转了一圈出来,道:“大少夫人,真不巧,毛笔昨儿都被大少爷拿去哄小囡囡,全秃了。”

孟瑶佯装生气道:“没见过这样哄孩子的,济礼也太惯着她。”

二妮面露失望,道:“没笔那就算了罢,我到街上找秀才写去也是一样的。”

孟瑶再三道歉,把她送了出去。

晚上贺济礼回来,进门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二妮来了没?”

孟瑶指了指桌上二妮留下的两支绢花,回答他道:“早就来过了,但她说城郊那宅子里住的,是位李姑娘,而非魏姑娘。”她将二妮到访时讲的话转述给贺济礼听,又讲了讲自己的见解,认为若李姑娘就是魏姑娘,断不会买那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