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笛侧着身,爬到沐良身边,“我把你留在公司里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乔笛瞥着沐良的脸色,秀眉微蹙,“辛姐死活不放人,我说的嘴皮子都要破了,可她还是想要见你一面。”

沐良垂下头,道:“我明天给她打个电话吧。”

“良良,”乔笛双手托腮,往她身边凑过来,“你们真的离了?”

“要看离婚证吗?”

乔笛咬唇,伸手戳在沐良的额前,骂道:“沐良啊沐良,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离婚为什么不告诉我?!好歹我也要给你组织个保良团,咱们把人拉过去往傅家外面一坐,再找来记者一通闹,恶心死傅家!”

“好了。”沐良揉揉她的头,“我可不想那么出名。”

乔笛闷哼,沐良瞥着她,问:“干吗?”

“我伤心了!”乔笛颓然的叹气,小脸皱巴巴的,“姐再也不想结婚了!”

沐良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不多久,蔡永芬做好午饭。乔笛闻着香味,急忙拉着沐良从屋里出来,叫道:“哇,好香好香啊!”

乔笛家里的事情,蔡永芬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对她,自然多份怜惜。乔笛这孩子有很有心,沐良父母都很喜欢她。

“伯母,您做饭真好吃!”乔笛碗里满满都是菜,却还是停不下筷子,“这个鱼好新鲜,果然跟超市里买的不一样。”

“多吃点。”蔡永芬眼神温柔,一直给她夹菜。

乔笛丝毫也没客气,她都吃了大半碗,才想起来问:“伯父怎么不回来吃?”

“他在船上吃。”

“哦。”

沐良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瞥眼妈妈的神色,并没有在饭桌上问。

女儿脸色不太好,蔡永芬给她盛了碗鱼汤,“你也多吃。”

伸手接过去,沐良低头喝两口,就不想再动。今天的鱼汤好腥,她不怎么喜欢。

饭桌上,因为有乔笛的存在,气氛变得格外热闹。沐良每次看她把妈妈逗笑,嘴角都会跟着上扬。

用过午饭,乔笛在外面看电视,沐良帮着把碗筷端进厨房。

“妈。”沐良抿着唇,语气很低。

蔡永芬带着围裙,瞥见她失落的模样,笑着安慰她:“你爸爸都想好的事情,她也别琢磨了,我们现在还活的好好的,用不着那些。”

沐良鼻尖酸了酸,将头靠在妈妈的肩上。还给傅家的那一百万,沐占年是用卖掉祖坟地的钱来填补上的。那块地,早先就有开发商想要,虽然面积不大,却紧挨着一个度假区的沿线上,之前那些人几次三番来出价,但沐占年都没有点头。

这次爸爸却用最快的速度将地卖了,而且卖的价钱并不高。

“良良,”蔡永芬擦干净手,轻拍着女儿的额头,道:“爸爸妈妈能力有限,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沐良点头,张开双手紧紧搂住妈妈的腰,眼眶热热的。

医院的饭不怎么好吃,宋清华吩咐佣人,每顿饭都要给宋儒风做好送来。林蔷来的时候,宋儒风正坐在桌前吃东西。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宋儒风吃好饭,看到林蔷进来,面色温和:“快坐。”

“纪家那边安抚好了吗?”宋儒风不放心的问。

林蔷坐在他边上,点了点头。

她的神情不太对,宋儒风心里一突,“是不是有事?”

林蔷动了动嘴,觉得这件事情瞒不住,“沐良跟傅晋臣离婚了。”

“什么?”宋儒风大惊,起身的速度太快,整个人差点晕倒。

林蔷急忙扶住他,想要去喊医生,却被他拉住,道:“我们去沐家。”

知道阻拦不住,林蔷跟着他出门。司机将车开到渝城,一路上宋儒风都没有说话,双手紧紧握着拐杖,面色沉重。

林蔷看出他心里难过,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司机将车停在小院外,午后的渝城很安静。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偶尔能够看到修补渔网的妇人。

宋儒风坐在车里,半天都没有动。林蔷不敢催促,明白他心中的顾虑。

半响,宋儒风推开车门,拄着拐杖站在车前,双眸直勾勾盯着对面的院子。

乔笛没有离开,非要赖着跟沐良睡午觉。蔡永芬洗了新鲜的水果给孩子们送进去,然后就出来收拾自家的小院。

蔡永芬将自己弄好的肥料浇在葡萄藤下,天气逐渐回暖,干枯的枝叶很快就会重见新绿。

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蔡永芬怔了下,停下手里的动作。宋儒风年纪一大把,按道理说她不忍心为难老人,可想到最近女儿承受的打击,她只能狠狠心,冷着脸转身,碰的将院门关上。

林蔷蹙起眉,作势就要上前,但被宋儒风拦住。

“董事长,您大老远来一次,我…”

“回去吧。”

宋儒风黯然的转过身,林蔷急忙跟进去,却见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快回医院!”林蔷大惊,吩咐司机全速驶回医院。

两个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出来,脸色深沉,“宋老爷子情况不太好。”

“怎么不好?”宋清华神情紧张。

“心衰。”医生如实道,“到了他这个年纪,这种现象无可避免。”

宋清华心尖一紧,“我爸…会不会?”

“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医生摘下口罩,道:“宋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基本上一天一个样子,你们家属一定要有准备!”

宋爱瑜眼角沉了沉,扶住腿软的宋清华,“医生,外公没有治愈的可能吗?”

医生摇了摇头,“人到了这个年龄,身体各项器官都要衰竭,耗尽最后那点能量,自然就停止工作了。我理解家属的心情,但也请你们明白,医生只能治病,却改变不了自然规律!”

顿了下,医生安抚道:“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能坚持多久,谁都说不好。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谢谢医生。”宋爱瑜扶着宋清华坐进椅子里,乖巧的紧挨着她。

林蔷同样神色失落,心底的滋味复杂。

很快的功夫,护士将宋儒风推进病房。宋清华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父亲的双手,神情黯然,宋爱瑜坐在边上的沙发里,也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蔷抿唇站在床边,望着宋儒风依旧紧蹙的眉头,心情极为沉重。

“爸爸?”

病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宋清华难掩欣喜的叫道。宋爱瑜一个健步冲过来,“外公,你醒了吗?”

须臾,宋儒风缓缓睁开眼睛。

“爸,”宋清华咬着唇,哽咽道:“你别吓我,好不好?”

宋儒风动了动,林蔷忙将他扶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董事长,医生说您不能激动。”

宋儒风唇色泛白,他抬起掌心轻轻落在宋清华的头顶,笑道:“清华啊,爸爸刚才做梦了,梦见你妈妈对我笑。她说,儒风你怎么还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宋清华抿起唇,眼角滚出泪来,“爸爸,你别生我的气。”

“傻孩子,”宋儒风感叹,目光渐渐温柔下来,“这天底下有哪个父母真心会生孩子的气?爸爸只是心疼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宋清华将脸贴在父亲的手背上,“爸,我知道你疼我。”

“外公…”

宋爱瑜坐在床边,眼眶也是红的。宋儒风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爱瑜,你送你妈妈回去,外公累了,想要休息。”

“嗯。”宋爱瑜乖巧的点点头,将宋清华拉起来,将她带走。

眼见她们离开,宋儒风平静的神情才逐渐凛冽起来。林蔷让他靠坐在床头,沉声道:“董事长,您想要怎么做?”

听到她的话,宋儒风欣慰的笑出声。难得林蔷这些年跟在他的身边,有这份默契与心细。他叹了口气,道:“现在看来,要让良良心甘情愿回宋家,已经是不可能了。”

“是,”林蔷应道,“其实良良的性格,跟清华很像,都是一条道走到底的人。”

宋儒风转头看向窗外,声音低下去,“可惜我日子不多了,不能看到她们母女相认的那一天了。”

“董事长…”

宋儒风挑起眉,笑道:“我都这把年纪,早就知道要有这一天的。”

林蔷噤声,只觉得无力反驳。

“林蔷,我要重新立遗嘱。”宋儒风敛起异色,神情瞬间变的清明。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样,林蔷沉声道:“我马上通知林律师。”

眼见她起身要走,宋儒风叫住她,深邃的眼底眯了眯,“我要见傅东亭。”

闻言,林蔷愣了愣,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要求。

“丫头,你相信我这个老头子吗?”宋儒风突然开口,神情含着几分笑意。

林蔷揣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忙应道:“相信。”

“那就好,”宋儒风往后躺回到病床里,“去安排吧。”

林蔷转身出去,宋儒风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逐渐冒出绿芽的树枝,眼底的神情沉寂。

夜晚,倾城。

无论外面世事如何,这里永远都是发泄的最好场所。一号包厢里,人声鼎沸,黑色的L形沙发里,男男女女亲密相拥。

“干杯!”

有人挑头,手执酒杯,喊道:“庆祝我们傅家四少,重获新生,重新踏入单身贵族的行列!”

钱响口中的酒喷出去,扫了眼站在茶几上,引吭高歌的男人。心想孙子啊,你说话也不看看气氛,四哥最忌讳什么你说什么,真是作死!

果不其然,那男人话音刚落。傅晋臣伸脚直接将他从茶几上踹下来,骂道:“操!爷不离婚照样贵族,谁他妈敢管我?!”

“灌死丫的!”

傅晋臣一声令下,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人们已经伸手,七手八脚把人拉到边上,抄起酒瓶就开始灌酒。

哀嚎声,口哨声,起哄声,霎时鼎沸。

项北眉头轻蹙,端着酒杯坐过来,俊脸微沉。他瞥了眼面色阴霾的傅晋臣,不悦道:“你有火没地方泻,找寻傅欢颜干什么?她手腕现在还青的。”

傅晋臣薄唇轻抿,上半身往后倒在沙发里,黑眸紧紧盯着屋顶。

看到他那副表情,项北跟钱响两人对了个眼色,笑道:“喂,听说离婚那天,人家沐良特别高兴,连钱都不跟你要,有种挣脱魔爪的快感!你跟兄弟们说说,你平时怎么折磨人家的?”

“我操——”

傅晋臣瞬间翻脸,指着项北的鼻子吼道:“你他妈找死?”

“要动手吗?”项北站起身,松开衣袖,已经开始活动手指。

钱响虽然很想看好戏,但鉴于最近傅晋臣的阴晴不定,他硬着头皮站起身,将项北拉到一边,道:“你们俩真要动手,这里都不够折腾的,另外约个时间地点吧。”

项北挑了挑眉,挑衅般看向傅晋臣,“成啊,听他的。”

傅晋臣反身倒回沙发里,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眼见他没有说话,项北微有惊讶。他这几天被傅欢颜烦的不行,听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项北伸手推了把傅晋臣,问他:“傅欢颜说的属实吗?你因为云歌离婚的?”

“她说的话,能信吗?”傅晋臣剑眉紧蹙。

项北这次没有反驳,抿唇笑道:“也是!”

顿了下,他又把脸往傅晋臣身边凑过去,“听说,是你被人家甩了。”

闻言,傅晋臣俊脸黑沉。

项北笑出声,手中捏着酒杯,道:“有机会我要请沐良吃顿饭,她做了很多女人,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有魄力!”

钱响再次笑喷,“北哥,你啥时候请,告诉我一声啊。”

碰!

傅晋臣一脚踹开面前的茶几,脸色愠怒的往外走。

“老四——”

有人喊,但傅晋臣头也不回的离开。

“哎哟,真急了!”钱响撇嘴,心想完蛋了!今晚他笑话是看爽了,可明天上班怎么办啊?

项北耸耸肩,仰头灌掉手里的红酒,道:“急急也好,总比什么都不说好。”

也对!

钱响敛眉,径自跟那伙人闹起来。

黑色路虎驶入车道,傅晋臣双手握着方向盘,嘴角紧抿。他脸色紧绷,将车直接开回大宅,随意停在院子里。

尤储秀看到儿子回家,刚要开口,可傅晋臣已经沉着脸上楼,连招呼都没跟她打。

沿着楼梯往上走,过了二楼就暗下来。傅晋臣脚步微顿,站在楼梯间发呆。他低下头,盯着黑黑的楼梯口,眼神沉了沉。

以前他晚归,走廊总会有一排的壁灯,最然光线昏暗,但足够他看清脚下的路。可今晚的走廊,为什么没有开灯?

傅晋臣伸出手,找到走廊的开关,沿着这一路,将每盏壁灯的开关都打开。然后他又退回到楼梯口,踩着亮起的的壁灯,重新迈上楼梯。

推开卧室的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顺着窗口洒进来。傅晋臣只在门边站了站,转身走到小客厅。

阳台的落地门开着,墙角摆放的钢琴透着冷暗的光华。傅晋臣走到琴凳前坐下,手指轻抚着黑白琴键,怔怔发呆。

初春的气候,空气中染着青草香。傅晋臣洗好澡,穿着睡衣回到床上。他背靠着床头,伸手将电视打开。

今晚喝的酒不算多,傅晋臣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头,烦躁的蹙起眉。明明没有喝多,为什么头疼?

他挑眉扫了眼挂钟,蓦然想起来,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早睡早起,身体好!

傅晋臣关掉电视,转身躺进被子里。诺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手脚展开,却还是有很大地方。

傅晋臣直起身,拍了拍枕头,觉得有些低。他调整好躺下,又觉得有点高,反手抽走他头下的枕头,将边上的那个惦到他的脑袋下面。

折腾完枕头,傅晋臣又看不顺眼被子,他咻的坐起身,挥拳捶了下床垫,脸色铁青。

靠,这他妈谁买的床,怎么这么硬?

咳咳,无辜的小床垫泪流满面!傅四少,明明是您亲自买的好不好?

傅晋臣打开床头灯,再次坐起身。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烟盒,忽然看到摆着的那个缘分娃娃,不禁扣在手里。

傅晋臣内敛的双眸眯了眯,修长的手指盯着娃娃的脸,紧绷的唇角一点点柔和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晋臣将娃娃丢在床上,拉高被子盖住头,狠狠的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早,尤储秀起来就看到佣人们进进出出,正在搬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尤储秀惊讶。

管家小跑过来,道:“太太,四少吩咐我们搬家。”

“搬家?”尤储秀瞬间蹙起眉,转身往楼上走。

傅晋臣倚在卧室门边,定定看着佣人们搬东西。大家以为他在监督,动作格外小心。

“晋臣,你要搬走?”

佣人将床头柜搬出来,侧身躲过走来的尤储秀。

傅晋臣敛下眉,低低应了声,“嗯。”

“你爸同意了吗?”尤储秀站在儿子身边,神情沉下去。

抽出一根烟点上,傅晋臣勾起唇,道:“傅家的家规是结婚后要住在一起,我现在都离婚了,为什么不能搬出去?”

“你…”尤储秀被他呛了声,脸色很不好看。

傅晋臣见她不悦,缓了脸色,双手扣住她的肩膀,道:“我又不是傅欢颜,你盯着她就行了,不用操心我。”

尤储秀狠狠瞪他一眼,“你要不是我儿子,谁愿意操这个心。”

佣人们陆陆续续将东西装上车,傅晋臣扫了眼搬空的卧室,吩咐道:“先把东西送过去。”

见他心意已决,尤储秀也不能硬拦着。

傅晋臣搭着她的肩膀,母子俩转身下楼。姚琴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今天刚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