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良带着围裙,将清理干净的鱼下油锅煎了下,等到鱼身微微变色又捞出。她将鱼头留出来煮汤,将鱼身红烧。

狭小的厨房里,传出切菜的动静。盛铭湛单手扶着下颚,眼底的神情温柔。他记得刚认识沐良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别说炖鱼,就是简单的家常菜都不会炒。

那次沐良看到盛铭湛小露厨艺,那双大大的黑亮眸子里全然吃惊,竟然还问他:“盛铭湛,你是厨子吗?”

这种话,也就只有她能说出口。盛铭湛抿起唇,心底还是觉得气馁,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厨子吧?!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盛铭湛起身走过去,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沐良出来回话,眼底染笑,“你去洗手吧,再有十分钟就可以吃了。”

盛铭湛抬起手,指尖拂过她的脸颊,沐良下意识的想躲开,却被他按住肩膀。眼见他从发丝里摘出一根菜叶,沐良不好意思抿起唇,“嘿嘿,我手艺还有待提高,不过比以前好太多了。”

院里不算大的石桌上,很快摆满四菜一汤。沐良平时一个人吃饭,都是两个菜,一个汤,绝对不会浪费。

“好了!”沐良将菜摆好,又去拿来碗筷。这过程中,她都不要盛铭湛插手,完全将他当作贵宾招待。

叶大娘也在座,难得家里来客人,大娘很热情,将自己晾晒的鱼干拿出来,凉拌的小菜极为可口。

“盛铭湛,你吃这个。”沐良将鱼干推过来,道:“大娘这道菜百吃不厌哦。”

盛铭湛拿起筷子,夹起鱼干尝了口,“确实很好。”

“好吃吧,”沐良捧着饭碗,主动给他夹菜,“你也尝尝我的手艺,以前我都吃你的饭,今天总算请你吃一顿了。”

男人嘴角的笑意温柔,他将沐良夹过来的菜放进嘴里,薄唇扬起,“没想到,你也有当厨子的潜质。”

“…”沐良咂咂嘴,心想这男人很小气嘛,还记得她以前说过的话吗?

傍晚的景城微风拂动,少去白日里的燥热。盛铭湛瞥了眼沐良坐着的石凳,剑眉微微蹙了下,他起身拿来边上躺椅里的坐垫,将她拉起来后,垫在石凳上。

“坐吧。”盛铭湛松开手,沐良盯着垫在下面的坐垫,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谢谢。”

叶大娘笑眯眯瞅着这两个孩子,觉得很般配的。

用过晚饭,盛铭湛坐在小院里喝茶,沐良帮着大娘将碗筷收拾干净后,端着一盘水果出来,“这里的饭,你可以吃习惯吗?”

“很好吃。”盛铭湛眼底的目光温柔。

沐良松了口气,道:“我也觉得好吃,我都害怕按照这个饭量,我要变成大胖子。”

顿了下,她低头扫了眼自己微隆的腹部,“盛铭湛,我很开心你来看我,但是请你帮我保密,可以吗?”

“我像是出卖朋友的人吗?”盛铭湛反问。

沐良倒了杯水,轻轻喝了口,嘴角的笑容温和。是啊,她应该相信这个朋友。自从遇见盛铭湛,其实他一直都在帮自己,她不应该有太多怀疑。

抬起腕表看了眼,沐良沉声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闻言,盛铭湛眉头轻蹙,但还是站起身,“下次再来看你。”

沐良点点头,拿起手电筒送他出去。进来时候的那条小路不好走,她担心盛铭湛迷路。

“这就走了吗?”叶大娘洗手出来,恰好看到盛铭湛要出门。

盛铭湛跟大娘到了别,沐良举着手电筒跟在他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沐良眼睛盯着地面,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出巷口,沐良径直将盛铭湛送到路边。

“还有什么需要吗?”盛铭湛手里捏着车钥匙,站在车前问她。

沐良摇了摇头,“不需要,我现在过得很好。”

好?

想起那间狭小的院落,盛铭湛眉头紧蹙,他扫了眼沐良的腹部,问道,“你…要带着孩子一直这样吗?”

“当然。”沐良笑了笑,掌心轻柔的落在小腹,“我们现在很好。”

听到她的话,盛铭湛抿起唇,没有再说。

“预产期什么时候?”盛铭湛又问了句。

“年底。”

路边的灯光昏暗,盛铭湛微微扬起头,眼角忽然扫到什么。他忽然伸出手,在沐良全无防备的时候将她拉进怀里。

一阵摩托车疾驰的声音闪过,沐良僵硬在盛铭湛的怀里,只听他开口,“别动!”

前方闪过的灯光消失,盛铭湛松开怀里的人,道:“你快回去吧。”

“好。”沐良转过身,男人望着她走回小巷的身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须臾,盛铭湛沉下脸,朝着刚才亮灯的地方扫了眼,嘴角的弧度凛冽。

一个小时后,钱响将收到的图片打印出来,左右端详半天,觉得还是要呈上去,避免殃及到他,“四哥,本照片纯属真实拍摄,跟本人毫无关系。”

“拿来!”

傅晋臣沉着脸一声冷喝,钱响急忙将照片交出去。

照片拍摄的距离比较远,不过拍摄角度还算清晰。昏暗的路灯下,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动作亲密,盛铭湛双臂紧紧护住沐良的腰,恰好挡住沐良的前身,只露出她的脸。而沐良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温柔。

钱响倚在桌前,试探道:“哎呀,反正你们都没关系了,她爱跟谁好就跟谁好吧。”

傅晋臣眼底的神情霎时阴霾。

最近因为傅晋臣,乔笛对自己的态度都冷淡很多。钱响心里委屈,凭什么把傅晋臣的问题,归咎到他的身上,连他都跟着倒霉啊!

再说了,罪魁祸首并不见吃亏啊,签了盛氏的合作案,傅晋臣名正言顺进入傅氏集团,坐上总裁的职位。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气的傅培安差点吐血,硬是被打击的有两个月都称病在家休养。

傅培安失势,连带着傅政也受到打击。这次可好,这叔侄俩调换位置,傅氏分公司的总裁,已经有傅政接替。

而傅晋臣入主总公司,只把钱响跟辛歆两个人带过去。

“四哥?”钱响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蹙眉。

傅晋臣眼神落在手中的照片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你滚吧。”

钱响撇撇嘴,拿起外套滚了。他可不想当垫背的,识相的溜之大吉。

办公桌前的黑色转椅里,傅晋臣黑眸紧紧盯着照片的那两个人,薄唇紧绷的弧度渐渐冷冽。良久后,他将照片揉成团,然后丢进垃圾桶。

翌日早上,沐良很早就睁开眼睛。每次都要叶大娘帮她买菜,她觉得过意不去,便想着今早起来跟大娘一起去早市。

掀开被子下床,沐良换好衣服,拿着脸盆要到小院里洗漱。她习惯性轻抚着小腹,边走边笑道:“宝宝,起床喽!”

拉开房门,沐良嘴角的那抹笑意还来不及收敛,看到门外的人后,整个人霎时怔住。

“爸爸妈妈…”

蔡永芬沉着脸,眼睛盯着她的肚子,颤声道:“你,你…”

沐良脑袋有些发懵,呆呆站在原地,眼眶霎时发红。

这么多年,蔡永芬从来都没有打过沐良一手指头,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气的抬起手,朝她打过去。

沐良喊了声,急忙转过身,双手紧紧护住肚子。她不敢躲,任由妈妈抬起的巴掌落在她的肩头。

“为什么瞒着我们?”蔡永芬落下的手并不敢用力,她拉过女儿,眼见她清瘦的小脸,心里一阵阵揪紧。

沐占年显然也很生气,他眉头紧锁,道:“沐良,你也想要离家出走?”

沐良咬着唇,“我…我只是好怕你们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闻言,沐占年更加生气,骂道:“在你心里,你爸妈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的,”沐良看到爸爸心伤的表情,急声道:“我不是那样想的!”

沐良低着头,伸手拉住蔡永芬的手,声音很低:“你们别生我的气,我错了。”

蔡永芬抿起唇,拉着她往楼上走,“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沐良立刻惊慌,道:“不行,我不能回去。”

半响,沐占年坐在这间小屋里,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沐良闷闷的问。

蔡永芬叹了口气,道:“昨天刘婶来这里看亲戚,说是看到你不对劲…”人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蔡永芬回想起之前的蛛丝马迹,立刻明白过来。

沐良低着头,好像犯错的孩子,站在父母面前。

不久,沐占年将东西收拾好,蔡永芬拉着女儿下楼。

“良良,你要搬走?”叶大娘买菜回来,就看到沐良要离开。

沐良点点头,将房租给大娘算清楚。叶大娘蹙起眉,不舍道:“住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蔡永芬先对大娘道了谢意,感激这几个月她对女儿的照顾。眼见他们去意已决,叶不娘也不能强留,只好目送他们离开。

离开小院,沐占年并没有强迫女儿回家,而是在环境稍好一些的小区,为她重新租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

“爸?”沐良看着这套房子,眼眶蓦然发红。

“要住也要住在这里,”沐占年将行李箱放下,蔡永芬急忙开始收拾。他拉着女儿坐在沙发里,道:“留在这里也好,省得以后有麻烦。不过沐良你给我记住,你是爸妈的女儿,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瞒着我们?无论你做的对,还是不对,爸爸妈妈都会给你收拾残局。”

“爸爸…”沐良将头靠在父亲的肩上,心头酸涩。

沐占年叹了口气,凛冽的语气缓和下来,他盯着女儿的肚子,笑道:“良良,你做的对,这个孩子我们要生的!我们沐家养个孩子还不成问题,你爸妈还有这个能力帮你把孩子养大!”

“嗯。”沐良不敢说话,眼泪都含在眼眶中。

不多时候,蔡永芬将房子都收拾干净,沐占年去菜市场买东西。

端来一盆温水,蔡永芬蹲在沙发前,把沐良的鞋袜脱掉。

“我自己来。”

蔡永芬推开她的手,将她的脚泡进水里,声音低下去,“刚才妈打疼你了吗?”

“没有!”沐良摇摇头,笑道:“一点儿都不疼!”

温热水的漫过脚面,蔡永芬忽然蹙起眉,道:“这才刚五个多月脚就肿了,比我怀沐毅的时候还肿的厉害。”

她轻轻用拇指按压沐良的脚心,沉声道:“那个小院的房子太潮了,对大人孩子都不好。这里环境还不错,距离菜市场跟医院都不远。”

沐良咬着唇,眼泪毫无预警的落下,“妈妈…”

蔡永芬缓缓抬起头,微湿的眼睛落在女儿眼底,道,“良良,你选了这条路,爸妈都不能反对!只是从今以后,你要吃很多苦,知道吗?”

“我知道。”沐良用力点点头,“妈妈,我想像你一样,做个好妈妈,只要能让我的孩子觉得幸福,我就觉得值得。”

蔡永芬笑了笑,掌心轻柔的落在女儿的小腹,“小乖乖,以后有外公外婆还有妈妈一起疼你,你要好好的,快点长大!外婆都有些等不及见到你了!”

沐良抬起手,轻抚着妈妈染白的鬓角,哽咽道:“妈,我不是好女儿,总是让你和爸爸为我操心,我对不起你们!”

抬手抹掉女儿眼角的泪痕,蔡永芬拿起毛巾将她的双脚擦洗干净,语气温柔,“我们不需要你对得起,只要你高兴,爸妈就高兴了。”

沐良抱住妈妈的腰,将脸靠在她的胸前。这就是她的爸爸妈妈,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她无尽的爱,给予她最心安的支撑!

景城这样的地方,傅晋臣第一次来。他不熟悉路,开着导航有些地段还是无法找到。最后将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才能走进这条小巷。

费力的找到这间小院,傅晋臣站在院前,锐利的眸子打量半天,但都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你找谁?”叶大娘买了东西回来。

傅晋臣微微侧过身,问道:“沐良住在这里吗?”

“沐良?”叶大娘蹙眉,心想这男人是谁?那天她先看到的盛铭湛,所以先入为主的认定什么,“你是沐良什么人?”

傅晋臣剑眉沉下来,他薄唇紧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看到他那副冷清的模样,叶大娘不怎么喜欢。他喜欢盛铭湛那种温温和和的年轻人,也就没给他好脸色,“良良搬走了。”

“搬走了?”

“对。”

叶大娘推开院门进去,傅晋臣追问道:“她搬去哪里?”

“谁知道!”叶大娘明显不耐烦。

傅晋臣吃了闭门羹,阴着脸沿着原路返回。他坐在车里,手机适时的响起来。

“四少,还要继续找吗?”高森隔着电话问他。

傅晋臣深邃的双眸沉了沉,他望着路边那条小路,想起那张照片里沐良靠在盛铭湛的怀里神色温柔,薄唇不自觉的抿紧,“算了吧。”

不久,傅晋臣将手机丢在边上,眼角掠过一丝浅笑。他告诉自己,算了吧,就到这里为止。

男人双手握着方向盘,俊脸的神色沉寂。黑色路虎咻的发动起来,车身很快远去。

夏去秋来,季节交替。名海市的冬天很冷,大雪过后,气温骤降。

清晨,市郊的墓园空无一人。宋清华将车停在墓园外,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脚步沉重的走上墓园的台阶。

这个时间,墓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她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脸上带着墨镜,缓缓走到父母的墓碑前。

“爸爸,”宋清华将鲜花放在碑前,眼神黯淡,“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每天都能听到妈妈弹琴。”

儿时的记忆中,母亲的回忆不多。宋清华依稀还记得妈妈的容貌,她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墓碑前,道:“最近集团发展的不错,爱瑜很能干,她帮了我不少忙。”

轻抬起手,宋清华抹去相片上的灰尘,笑道:“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集团,不让你失望!”

顿了下,宋清华蓦然沉下脸,似乎想到什么,动了动嘴,却还是说不出口。

呼出的热气凝结成水雾,宋清华呆呆坐在墓碑前很久,舍不得离开。虽然爸爸已经离开,但她还是习惯来跟他聊天。

直到觉得手脚僵硬,宋清华才不得不站起身,提着包往回走。墓园周围很清静,临近大门的时候,她眼角忽然扫到什么,霎时变脸。

宋清华几步往前跑过去,拉住前面的男人,“桑瑜?!”

那男子回过头来,剑眉蹙了蹙,“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吧?”

面前的这张脸,与桑瑜有八成的相似。宋清华一把摘掉脸上的墨镜,嘴角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你,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男子作势就要离开,宋清华激动的拉住他的手,追问道:“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

虽然这张脸很像桑瑜,但他的年纪太年轻。

宋清华黯然的双眸瞬间放亮,她眼眶发红,语气带着一丝小心,“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明明。”那男子微微扬起头,看到宋清华激动的表情,嘴角滑过的弧度上扬。

“明明?”宋清华默念了声,又问道:“你是哪里人?在什么地方工作?住在哪里?”

“这位姐姐,”明明推开她的手,笑道:“你这是查户口呢吗?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

宋清华怔了怔,语气艰涩,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只是觉得你的外形很好,也许你能来我的公司上班。”

明明挑起眉,问她:“你什么公司?”

“宋氏。”

“哎哟,好大的来头啊。”明明耸肩笑了笑,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骗子?”

宋清华愣了下,表情有些尴尬。她抿起唇,缓和道:“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会让我的助理尽快跟你联系。”

听到他的话,明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是我工作的地方,可以找到我。”

话落,他转过身离开。

宋清华握着名片看了看,是一间很小的杂志社,而他不过是个平面模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宋清华眼底染满笑意。

桑瑜,是你回来了吗?是你看到爸爸都离开我,所以回来陪我的吗?!

临近新年,各地又是最忙的时候。周末难得享受一天假期,柳媚拉着庄海洋提早到餐厅占位置,中午约了宋爱瑜一起吃饭。

“海洋,爱瑜之前介绍很多土地局的人给你认识,这次你要好好谢谢她。”柳媚看了看菜单,不忘叮嘱丈夫。

庄海洋坐在椅子里,俊脸微微垂着。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衫,举手投足间依然尽显沉稳世故,做派十足。

“你听到没有呀?”柳媚撒娇。

庄海洋不得已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多时候,宋爱瑜提着包过来,柳媚热情的迎过去,“爱瑜,你来了。”

“路上有点堵车,”宋爱瑜拉开椅子坐下。

柳媚给她倒了杯水,笑道:“怎么你一个人,四少没来吗?”

庄海洋眼角微沉,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化。

宋爱瑜尴尬的笑了笑,道:“他有事,脱不开身。”

“哦,”柳媚应了声,语气惋惜,“那下次我们在聚。”

“好。”宋爱瑜红唇紧抿,心头不禁冷哼。别说这种场合傅晋臣不出面,就算去傅家吃饭,她基本上也看不到他。除了两家集团必要的宴会,其他时间,她跟傅晋臣可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各忙各的,谁不不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