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他眼睛瞥着儿子关上的房门,沉声道:“我先走了。”

沐良开口叫住他,目光坚定,“你可以随时来看儿子,这是我的承诺!”

傅晋臣握着钥匙的五指紧了紧,他沉默良久,才点头应道:“好!”

房间的落地窗前,沐果果站在窗帘后面,定定望着楼下开走的黑色路虎。

沐良蹲下身体,伸手把儿子拥入怀里,“爸爸有工作要做,等爸爸有时间,一定会来看果果,好吗?”

沐果果将脸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他眼睛盯着已然驶出很远的车子,瞬间撇嘴,委屈的出声,“…好。”

儿子哭的声音很小,就是那种抽噎的低泣。怀里的小身体,一阵阵颤抖,沐良心尖瞬间发紧。平时沐果果也会撒娇,每次他耍赖的哭闹,都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大声哭泣。

但沐果果如此刻这般委屈的低泣,沐良记得很少。第一次这样哭,是因为他心爱的大黄蜂坏掉了,而这次儿子哭,是因为傅晋臣。

沐良叹了口气,伸手抬起儿子的小脸,看到他眼角的泪痕,她同样觉得心情压抑。

把儿子送到沐良那里,傅晋臣再也没有任何负担。他开车赶到现代园区的工地,辛歆他们已经疲于应对。

看到他出现,辛歆立刻跑过来,下意识把他往回推,“您先别露面,现在那些人都来要钱的。”

傅晋臣抬手拍了拍辛歆的肩膀,道:“难为你们了。”

话落,他越过辛歆直接走进吵闹的人群里。

辛歆蹙起眉,快步跟过去。

“我是傅晋臣!”男人徒然响起的声音,立刻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那些建材商,还有工人代表一窝蜂朝着傅晋臣冲过来。

钱响往前一步拦在傅晋臣身前,眼见那些人情绪异常激动,吼道:“都他妈别动!”

将钱响拉到身后,傅晋臣走到人群中,神情平静,“大家不用着急,有话就说。”

“我们要钱!”建材商派来要钱的人表情激动,道:“傅总,你们欠我们的钱一直都没有还款,那么一大笔数字,你们不给,我们就要破产了。”

“我们一直没给吗?”傅晋臣偏过头,问辛歆。

辛歆为难的点点头,道:“有两个月没有付款了,原本这钱就是要压一个月的,可是现在我们…”

“知道了!”傅晋臣没让辛歆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建材商们,保证道:“这笔钱,我会尽快付款的。”

“什么时候?”那些人不依不饶。

傅晋臣敛下眉想了想,道:“三天之内。”

有人嗤之以鼻,不相信他的话,“你说三天就三天吗,要是三天以后不给我们怎么办?!”

钱响震怒,骂道:“我四哥说三天就是三天,要你叽叽歪歪啊!”

“三天后这个时间,你们来拿钱!”

傅晋臣微微仰起头,那双深壑的眸子里神情坚毅。他站在人群中,不怒不气,不卑不亢,却又有种天生的霸气。

“好吧,我们就相信你一次。”

那些人与傅晋臣合作也有段时间,之前傅晋臣都很讲信用,大家都不想撕破脸。反正多等三天,如果到时候对方抵赖,那就不能怪他们无情了!

不多时候,那些来势汹汹的人们都离开。

“傅总。”辛歆站在傅晋臣身边,语气黯然,“我们要怎么办?”

弯腰拾起被踩在地上的安全帽,傅晋臣抬手抹去上面的灰尘。他挑眉盯着已然出具规模的那片现代园区,声音艰涩,“停工吧。”

辛歆鼻尖一阵发酸,忽然说不出话来。这个计划案,从开始构思到付诸行动,辛歆算是全程参与,这中间不仅包含着她的心血,同时也包含着傅晋臣的心血。

这几年,傅晋臣专心发展地产业,这个园区的构思最早始于他。后面一步步的开发研究,直至最后的动土,每一步都蕴含着无尽的艰难。

可是眼看项目就要进入良性循环,却突然陷入僵局,不能不停止!辛歆心里万难割舍,但她也明白,他们这些人中,傅晋臣远远要比他们更心疼。

“我们一共欠债多少?”回到办公室,傅晋臣开始清算。

辛歆将资料夹递过去,计算出来的那笔数字,绝对让大家头疼。建造这片现代园区,每天要用的所有材料,加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今累加起来,资金数额足够惊人。

钱响心急的想要开口,却被傅晋臣拦住,“钱的事情,我有办法,不需要你们管。”

众人神色变了变。

三天后,当傅晋臣将一张巨额支票交给辛歆的时候,大家再度震惊。

“这些钱?”

傅晋臣抿唇笑了笑,道:“放心,这些钱都很清白。”

“四哥,你从哪里凑到的这么大笔数目?”钱响追问道。

男人笑着耸耸肩,回答的语气很平静,“这些年我买了几套房子,很多地方还有我的股份,这些拼凑起来,差不多这个钱。”

“什么?”钱响大惊,“你把房子和股份都卖了!”

傅晋臣轻笑了声,没有说话。他拿出另外一张支票,转而再度交给辛歆,“辛歆,这张支票是给你的。”

辛歆低头看了眼二百万的现金支票,立刻拒绝:“傅总,我不能要!”

“拿着!”

傅晋臣反手将支票塞给她,语气沉下来,“本来我应该给你的更多,可我现在能拿出的钱只有这些!”

“不…”

辛歆眼眶一热,竟然说不出话来。这些年商场拼杀,辛歆早已历练稳重,很多事情都不会影响她的情绪。可此时此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帮我太多的忙,我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傅晋臣叹了口气,沉声道:“因为这个项目,你们放弃大好的机会跟我出来,我必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将支票放入辛歆的手中,傅晋臣神色坦然,道:“辛歆,一直以来,我就很看好你!这笔钱,其实不算什么,希望可以帮你们起步。那些人跟着你,大家都需要生活的。”

辛歆咬着唇,心头酸涩。这就是现实生活,没有人能不低头。她不得不收下这张支票,“傅总,我们也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傅晋臣抿起唇,笑道:“如果有那天,我们一定还能聚首!”

“一定!”辛歆别开脸,泪流满面。

钱响心口同样剧烈的起伏,他看到傅晋臣朝着自己走来,嘴角扬起的弧度温和,“钱响,你跟我胡闹很多年了,应该要回家了!”

傅晋臣扣住钱响的肩膀,笑道:“你爸妈一定恨死我了!”

钱响动了动嘴,道:“我不回去。”

“你要回去!”

傅晋臣眼神沉下去,“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子,难道你能一辈子都在外面晃荡?”

“四哥…”

钱响薄唇轻勾,声音不自觉紧绷,“这种时候,我们兄弟应该在一起!”

傅晋臣一把拍在他的后脑,如同儿时那样的玩闹:“我是你四哥,有好玩的时候四哥带着你,现在不好玩了,你就给我乖乖回家去!”

这些年打打闹闹,钱响都跟傅晋臣混在一起。钱家那边已经不知道闹过多少次,可因为傅晋臣还有傅家,钱家父母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钱响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下,蓦然低下头。

傅晋臣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柔声道:“钱叔叔年纪大了,他身边需要有人帮忙。”

多少年的兄弟默契,钱响已然明白傅晋臣心意已决,他俊脸低垂,半天才轻点了点。

凑足这笔钱,辛歆按时将拖欠的那些欠款全部还清。同时也把工人的工资都发放下去,大家收到钱,也都安静的离开。

窗外的夕阳垂落,傅晋臣站在窗前,望着前方那片安静的工地,深邃的双眸眯了眯。那些灰色的水泥楼板参差不齐的排列着,远远看去,有种残垣断壁的萧瑟。

当初想要建造这片现代园区,不仅是为傅氏,也是为他自己的梦想。他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处地方,是傅晋臣亲手营造起来的。

夜晚,傅晋臣正在紫竹公馆收拾东西,他把平时常用的东西都装起来,其他那些华而不实的物品,他基本都没有带走。

门铃先是响了一声,而后就是踹门声,“傅老四,你他妈给爷开门!”

傅晋臣笑着走过去,心想这赶来的速度还真是快!

权晏拓进门就骂人,“你他妈的找死啊!”

傅晋臣微微往后退,却见权晏拓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竟然是凌靳扬。

“进去说。”

相对于权晏拓的霸气,凌靳扬显得沉稳很多。他反手将门关上,拉着好友进来。

“坐!”

傅晋臣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来,眼神动了动,“你们来的真是时候,明早这地方就归别人了。”

权晏拓脾气很暴,尤其对于傅晋臣这种有事不告诉兄弟的做法更为恼火!

权晏拓抬脚踩在茶几上,霸气外露,“爷要跟你绝交!”

男人打开酒柜,拿出里面的三瓶红酒,摆在茶几上,笑道:“行啊,喝完再绝交!”

傅晋臣看向凌靳扬,完全不搭理霸气侧漏的权爷,“这三瓶酒都是我的珍藏,你们也就是现在来,要是以前都不舍得给你们碰!”

权晏拓狠狠瞪了他眼,随手拿起一瓶红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他反手送到凌靳扬面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很多不一样。”凌靳扬稳稳接住这瓶酒,显然也鄙视他。

哎哟,这是欺负爷不懂红酒?!权爷立刻傲娇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懂可是他姐夫懂啊,等爷回去就从头学起!

傅晋臣拉过一个坐垫,径自坐在地板上。他将红酒瓶塞打开,一人一瓶,三人直接对着干!

“出事都不告诉我们,傅老四,你不能原谅!”权晏拓仰头灌了口酒,怒声道。

傅晋臣背靠着沙发,“我没告诉你们,你们不也知道了?”

“废话!”权晏拓沉下脸,“那是爷消息灵通。”

凌靳扬轻轻抿了口酒,听他们两人斗嘴,无声轻笑。他们三个人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聚在一起喝酒。

“晋臣,”凌靳扬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轻眯,“有需要我跟阿拓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面前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出面,都足以帮助傅晋臣渡过难关。更何况,还是他们一同愿意伸出援手。

傅晋臣心中感动,这些年他们兄弟虽然也有疏远,可彼此间谁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家还能心无旁骛的相助,这份难得的友情,弥足珍贵。

“对啊,”权晏拓随声附和,道:“多大点事啊,兄弟们帮帮就挺过去了!”

“谢谢!”

傅晋臣抬起手里的酒瓶,对着他们敬了敬,随后灌下一大口。他喘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帮我,可是我这次,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援助。”

权晏拓霎时皱眉,刚要开口,却被凌靳扬拉住。

“从小到大,外面的人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四少。”傅晋臣背靠着沙发,仰起的视线里有幽光闪过,“可是这一声四少,他们喊得恭敬都是因为我姓傅,我是傅家的人,我爸爸是傅东亭!”

握着酒瓶的五指蓦然收紧,傅晋臣平静的黑眸渐起涟漪,“没有一个人是因为我傅晋臣,才会甘愿对我俯首!”

权晏拓动了动嘴,忽然有些理解了傅晋臣此时的心情。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我有儿子了,”傅晋臣说话间滑开手机屏幕,把沐果果的照片给他们看,眼神变的温柔而内敛,“我也想要三十年后,等我儿子长大后,他提起他老爸的名字,别人同样能够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傅少。”

凌靳扬点了点头,嘴角蓦然拉着一抹笑。他扬起手里的酒瓶,与傅晋臣碰了下。

他们三个人碰了杯,同时轻笑出声。是啊,现在他们三个人的都有儿子,这种心情凌靳扬与权晏拓同样有过,所以他们完全理解傅晋臣此时的那种感觉!

酒过三巡,傅晋臣双眸微醺,沉声道:“虽然爷现在落魄点,但你们也别得意啊!别忘了,咱们三个人里,我是第一个先有儿子的!”

权晏拓第一个炸毛。是啊,他跟凌靳扬都是先生下的女儿,然后才生的儿子!

傅晋臣得意的笑出声。须臾,他抓起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丢给权晏拓,吩咐道:“楼下那辆车,你明早开走,爷现在的情况是养不起它了。”

权晏拓眼神沉了沉,心底的滋味发酸。

“这车还是当初咱俩一起选的,”傅晋臣看着手里的酒瓶,声音微微低下去,“你不许亏待我们家小4,等爷有钱了,还要把它开回来的!”

听到他的话,权晏拓俊脸变色,道:“行了,别跟爷煽情,我会好好养着你家小4的。你要是不能把它开回去,我就让你儿子入赘我们家!”

那两人嬉笑怒闹,外带拳脚相加。凌靳扬是见惯的,并不担心。不多时候,权晏拓接到媳妇儿的电话,跑去一边甜蜜去了。

今晚他们都没走,权晏拓是三个人里酒量稍差的,他倒在沙发里养神。凌靳扬很多年都不怎么喝酒,尤其童念早就给他下过命令,戒烟戒酒,洁身自好。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凌靳扬瞥了眼身边的男人,笑问。

傅晋臣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头,放下酒瓶站起身,走到那架三角钢琴前,“这东西我没地方安置,先放你那里吧。”

凌靳扬素来喜欢乐器,他伸手撩开琴盖弹了几下,肯定道:“嗯,好琴。”

傅晋臣耸耸肩,心想琴是真好,可他不怎么会弹。

窗外的月光皎洁,银色的光晕洒落在黑色琴盖上。凌靳扬目光悠远,沉声道:“晋臣,当初我因为受伤也曾经想过要放弃童念!可是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是无论经过什么,都不能放弃的。”

傅晋臣沉寂的目光动了动,眼睛盯着那黑白色的琴键,心情起伏。

“你们还有儿子,”凌靳扬掌心落在他的肩头,笑得别有深意,“这份牵绊是剪不断的,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不能成功的!”

闻言,傅晋臣仰起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那双黑亮的眸子璀璨宛如天边最亮的星辰,“我当然不会放弃,永远都不会放弃!”

明明就是他的老婆儿子,谁也不能让他放弃!

这章写的又流泪,忽然就觉得我家傅老四长大了,成熟了,越来越像个父亲!亲妈是感概却又心酸啊~~

150 发现他隐瞒的事实

清早起来,沐良跟儿子洗漱完后,开车将他送到幼儿园。还是先前傅晋臣选的那家幼儿园,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最重要管理严谨。

经过上次的事情,沐良已经提高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再有任何疏漏。

“果果,妈妈去上班了。”沐良牵着儿子的手,把他交给老师。

沐果果仰起头,沐良顺势俯下脸,在儿子脸颊亲了下。

“妈妈,你要早点来接我。”沐果果还是很依赖妈妈,上次的事情对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轻抚着儿子的额头,沐良柔声安慰,“果果乖,妈妈一定准时来接你。”

沐良望着儿子依依不舍的身影,觉得心酸。这几天孩子经受很多事情,远远超过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

离开幼儿园,沐良直接回到宋氏。林蔷早已准备好资料,等她来时便一同出席商会的活动。

中午有聚餐,宋氏的代表是宋清华与沐良,先前宣布的遗嘱,大家对于沐良的身世极其好奇,但又因为主角是宋清华,众人并不敢多议论什么,有疑问也都在心里揣着。

盛铭湛自然也会出席这次的活动,他趁着空闲过来,恰好跟宋清华走在对面。

看到她,盛铭湛微微迟疑了下,道:“宋总。”

宋清华素来冷傲,不会因为盛铭湛是商会会长就给他好脸色,她手中轻握着一杯香槟,只是淡淡笑了声就转身离开。

眼见她如此态度,盛铭湛不禁蹙眉,这未来丈母娘还真是难缠。

“良良!”盛铭湛走进人群中,把沐良拉到边上说话,“果果怎么样?”

“还好。”沐良想起儿子今早失望的眼神,心头微动,他一定是想要爸爸也能送他去幼儿园。

“果果有说过什么吗?”盛铭湛语气如常的问了句。

沐良敛眉,道:“没有!那件事我不想在果果面前提起,不能让孩子有阴影。”

盛铭湛点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

“良良,”盛铭湛轻握住沐良的手心,笑道:“我妈明天就到了,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明天?”沐良稍有惊讶。

盛铭湛勾起唇,眼底的笑容深邃,“怎么,紧张吗?”

“很紧张。”沐良回答的肯定。

男人眼角漫出的笑容温和,“放心,我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沐良笑了笑,但心里总是不安。

不多时候,聚餐结束。宋清华早已先行离开,林蔷让司机准备好车,与沐良一起离开会所。

盛铭湛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只跟沐良约定明天傍晚见面。

开车回去的路上,经过那片已经停工的园区,沐良降下车窗,吩咐司机,“停车。”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沐良推开车门往里走,林蔷见她下车,只好跟进去。

沐良走上一处高台,脚下的黑色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感叹道:“这里的风景,果然不错。”

“是啊,”林蔷站在沐良身后,“傅晋臣眼光挺独到的,去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可是被他这样一规划,倒也有模有样的。”

沐良认同林蔷的说法。这片地很早前就荒废掉,这些年都无人问津。傅晋臣用最低的价格把这块地皮买下,当初并不被众人看好。

不过,当他把这片规划区的蓝图展现出来后,先前不看好的那些人,又纷纷抛出橄榄枝。

这片园区,如今已是初具规模,沐良眼神动了动,嘴角轻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