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太后与李迥对望了一眼。

贤德太后脸有异色,想了想,“宫里边,倒还有一个老人,住在景华宫,已经许多年没有出来过了。”

她脸上现了冷漠之色来。

贤德太后说的这个人,是前朝被废为庶人的皇后莫楚歌?

秦芷儿有段日子在皇宫里厮混,倒是听人提起过这位皇后了,听闻这位皇后嫁给先皇之前,也是身势显赫的,贤德太后出自秦家,还比不上当年她莫家的权势显赫,只可惜当年在与贤德太后的争斗当中,惨败了下来,被贬为庶人,关进了景华宫,几十年没有出来过了,随着莫皇后的惨败,莫家三百多口人也遭了满门屠戮,莫家就此从大韩世家之中除了名了。

皇室当中,每一代每一世都会有这样的失败者,湮灭在了皇宫后室的宫庭当中,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这个女人,居然还活着,倒也是奇迹了?

贤德太后倒是自己说了,脸上现了丝讥讽,“她哪里那么容易死?”

她得好好儿地养着她,让她看着自己活得风声水起,如此一来,便能让她看着,自己纵使没有了儿子,也会一生风光的。

如果不是莫楚歌,她怎么会终身不孕?

秦芷儿见贤德太后脸色阴冷,显见提及了莫楚哥,便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只上前扶了贤德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她还有点儿用处呢,不是么?”

贤德太后便也笑了,回头看着这一对佳孙婿,她说得没错,她这一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那个女人,早已经败得彻底。

“好,咱们就去景华宫走一趟。”贤德太后道。

景华宫原是大韩皇宫中心之处,但自这里成为冷宫之后,景华宫便被封了,皇宫中心渐渐转移到了贤德太后与皇帝所居之处,如今,这里却是一片破败,成了真正的冷宫了。

大韩皇宫太大了,当今皇帝痴迷成仙之术,后宫妃嫔很少,许多没有人住的地方,便空弃了下来,成了装杂物之处。

景华宫的宫门由一个极大的巨锁锁着,整座宫殿沉寂在黑暗当中,如果不是前边有守卫看着,秦芷儿真不觉得这里边会有人居住。

既使是太后亲临,景华宫的正门也不可能开的,那把巨锁,是先帝命人打造的,把莫皇后和伺侯她的两名宫女一起关进了这景华宫里,下的圣旨,便是黄泉永不相见。

秦芷儿看清了那把巨锁之上的符文,脑子里一激灵,心想这符文好象在哪儿见过?

想了半天,才忆起可不刚刚才见过,在六祖皇帝的手札里边,不就是有这么一道符文?

☆、579.第579章 困住

那一则案例说的却是尼姑庵的惨案,说一位富户妾室,因犯了过错,被那富户家老祖宗作主,送进了这尼姑庵为尼,可隔了半年,那尼姑庵十几名尼姑便接二连三的生病,渐成绝症,不可治愈了,后六祖皇帝使人调查此案,捉拿了那位妾室。

那个案件,六祖皇帝详细记载了下来,后面用红笔批了‘已解决’三个字。

‘已解决’便代表着这单案已经完美解决了。

在那单案的后边,便画了这么一个符文。

秦芷儿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在前世,某个悬案出现转机之时,她也会莫名的激动。

这是不是代表着,这个破败的宫殿,有终极解决那两姐妹的方法?

不,不会有的。

秦芷儿想了一想,又冷静了下来,想起了那单尼姑案的日期,隔了五年之后,才有新的案子又发了,六祖皇帝定是找到了某种方法,让那两姐妹困在了一处,五年之后,那两姐妹才又冲破拘束出来。

想到这里,秦芷儿加快了脚步,往那宫门而去。

一下子冲到了贤德太后和李迥的前边,两人惊讶地看着她,这才使她醒悟了过来,讪讪地放慢了脚步。

贤德太后倒没有责怪她,只挥了挥手,她身边的嬷嬷便去吩咐守卫打开角门。

为了让莫楚歌活着,每个月有宫人从角门里送些吃食进去,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吃食并不见没有人领,因此,这才敢肯定里边的人都活着。

这里的守卫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每一批换下来的,当差都有记录,嬷嬷领了贤德太后懿旨,把那记录拿了过来查看,看完之后,向贤德太后禀报,“禀娘娘,里边的人,都活得好好儿的,娘娘请放心。”

月光之下,贤德太后面色清冷,“也好。”

角门打开了,知道贤德太后要来,守卫森严了许多,但并没有人走近景宁宫十步犯围之内,这也是先皇定下来的规矩,除了每月送饭菜来的人能走近那角门之外,皇宫侍卫也不能接近景宁宫。

秦芷儿心底里的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了,这座景宁宫,如此的严防死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废弃的皇后而已,用得着又是符咒,又是规矩的?

更奇特的是,太后亲自来,那些守卫也不敢打开角后后面的第二重门,太后拿出了先皇的手谕,那第二重门才被打开了。

太后让所有伺侯宫人都在门外等侯,只带了秦芷儿与李迥走进了那扇小门里边。

景阳宫和其它宫室规局差不了多少,四进四院,寂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

整个宫室,更是一点儿灯火都不见。

秦芷儿胆子大,在这种地方,脑子里也只出现了‘鬼屋’两字。

几十年前的人了,还活着,可不就成了鬼了么?

秦芷儿打了个哆嗦,不自不觉就往热源靠拢,靠到旁,就发现那热源是李迥。

想想自己应当扶着贤德太后的,却扶到了李迥的手臂上,很是惭愧,就松开了他的手去。

就被他反手一握,握紧了左手了,秦芷儿挣了两挣,见没有引起贤德太后的注意,便只得任由他握着。

只在这时,一阵微风拂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来了一阵轻笑,直通通地钻进了秦芷儿的耳里,差点把她吓得尖叫了起来了。

还好有李迥的手掌握紧了她的,她这才把尖叫压了回去。

贤德太后神色不动,“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死心?还想着装神弄鬼?”

铁链子声哗啦啦地作响,从长廊那头传了来,仿佛有人在拖着铁链子走着。

秦芷儿那发声之处看了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感觉自己手臂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了。

贤德太后却动也没动,只静静地站着,看着那长廊,脸上现了些解气之色来。

终于,一个瘦小得不象人的人从拐弯之处显出了身形,隔老远看,秦芷儿看不出那个人是男是女,只觉得其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料子还极好,被风一吹,舞动了起来,在月光下很有光泽。

秦芷儿首先想的是,这是个什么款式的衣裳,等她走得近了,她才看得清楚,那不是什么款式的衣裳,是那衣裳穿得久了,破了,变成了许多的布条挂在那女人身上。

她手腕脚腕之上全都上着镣铐,走起路来,便哗哗哗的响着。

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黑夜里舞动,欺霜****。

可奇的是,脸上除了有些阴郁之色外,保养得还好,与贤德太后相比,也老不了多少。

李迥手里提了灯笼,便把来人照得越发的清楚了,那女人看清了站在院子中央的贤德太后,笑了起来了,“云美人,你来看我来了?”

贤德太后入宫之时,只是封为美人,她叫她以往的封号,摆明了想要侮辱她了。

她上下打量着她,“咦,看你的样子,老了不少了。”又打量着李迥与秦芷儿,道,“这是谁?你抢了哪个妃嫔的儿子?对了,你应当不是美人了吧?没错,你怎么会是美人呢,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这一位就是莫楚歌,看她的样子,象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秦芷儿有些急了,心想和那两姐妹斗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寻了些线索,却落到了这景宁宫里边住着的人了,如果连她都糊里糊涂的了,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贤德太后道:“莫楚歌,这是哀家的皇孙与孙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只记得哀家当年入宫时的封号。”

“哀家?你真成了太后了,一个下贱胚子,居然成了太后?”莫楚歌尖声道,“老天爷,你为何对我这么不公平!”

李迥眼底愤怒之色一闪而逝,上前一步,掌风一起,就隔空打了她一巴掌,冷声道:“一个罪奴,也敢向太后胡言乱语!”

莫楚歌身子被他打得歪到了一边,尖声道:“什么罪奴,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秦锦云是什么东西?一名****生的庶女而已,她能成为太后,老天爷太是真正的不公平呢。”

她嘶着嗓门喊着,状若疯狂,眼睛里却再没有看向他们,反倒转过身去,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喃喃起来,“秦锦去,王淑仪,李白林,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本宫会让你们不得好死的!呵呵呵…”

这些女人,想来都是后宫的妃嫔名字了。

贤德太后冷冷地望着她,眼底露出失望而悲悯的神色来,道:“走吧,这个人身上,找不到我们要的东西了。”

李迥点了点头,扶了贤德太后往宫外走。

走了两步,就不见了秦芷儿,一回头,却见秦芷儿正向莫楚歌走了过去。

李迥怕她被那女人伤着,忙道:“芷儿,你干什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秦芷儿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手脚齐动,翻起她的衣襟来了…

莫楚歌神志不清,但有人翻她的衣服,她还是懂得反抗的,一回头,一伸手,就去抓秦芷儿的头发,恶狠狠地道:“你是谁,对了,你是白灵儿那贱人,一心只想着勾引皇上,把皇上的魂儿都勾得没有了,本宫要撕了你那张狐媚子的脸。”

说着,伸出长长的指甲就往秦芷儿的脸上挠,秦芷儿当然不会让她挠着,手在她身上掏着,嘶拉一声,就把她千怆百孔的衣服撕开了。

噼噼啪啪的,她身上就跌落了许多件东西来,有银制的镜子,玉制的手镯,还有一本牛皮包装的书册。

秦芷儿刚刚看她的怀里,一眼便看到了她怀里藏着的书册一角,这才上来准备着顺手牵牛的,一见那书册,心底一喜,哪还理得了其它,弯下腰就去抓那书册。

还没抓着,就被莫楚歌一挠,挠到了脖子上了,让她失声呼痛,却也把那书册抓在了手里了。

莫楚歌尖声道:“白灵儿,你想抢本宫的护身宝贝,别痴心妄想了,本宫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说完,挥舞着指甲长长的爪子就挥了过去,秦芷儿正捡着那本书册,翻了翻,就看到了六祖皇帝的笔墨,喜不自盛,一回头,就看见了那长长的指夹,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来,却听见扑地一声,睁开眼,就见那莫楚歌腾空飞起,撞到了柱子上,砰地一声巨响。

“芷儿,你怎么样?伤着哪里没有?”李迥一眼便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伤痕,急怒交加。

贤德太后走近了一看,也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脏物在里面,得赶快请御医看一看才是。”

秦芷儿扬起了那本册子,笑道:“没事,没事,你们瞧瞧,这本册子,找到了。”

贤德太后与李迥互望着苦笑。

而莫楚歌,则是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嘴角流出血来了,看到那本册子被抢了去,疯了起来,“你们这些贱人,连本宫的东西都敢抢,不得好死!”

她向几人冲了来,没冲几步,却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贤德太后冷冷地看着她,脸上表情不变,“先皇下了圣旨,纵使她腐乱在这宫殿里,也不得出去。”

这是要她自生自灭?

秦芷儿见她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却也不好说什么,以太后的性格,如果这莫楚歌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是不会受到如此惩罚的。

☆、580.第580章 封了

想来这个女人,手里也有不少人命,只是为何不干干脆脆地将她处死,反倒将她幽禁了起来?

秦芷儿想起了宫外那道符锁,这等情形,还真象要将她的魂魄也禁锢在这宫殿里一般。

今日来到这里,拿到了这本书册,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三人出了宫门,贤德太后冷冷地道:“封了此处。”

年长侍卫长手脚麻利地拿来了封条铁条,将角门重封了起来,其中一位小心地道:“太后娘娘,这里每月的份例,还用得着送么?”

贤德太后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宫门,“一个月,够了。”

年长侍卫长脸现惊色,垂了头,不敢多言,只应了声,“是,太后娘娘,奴才谨尊懿旨。”

等着太后的凤辇离了景阳宫,那侍卫才直起腰来,看着景阳宫道:“还有一个月,咱们兄弟就解放了,卸了这个差使,总能给我们派个好的来的。”

另一侍卫附和道:“是啊,皇宫内院那么多地方,偏偏将咱们派在这处地方三年,里边除了个疯女人,根本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何?”

年长侍卫长嘘了一声,道:“你可别胡言乱语,里边这个女人,可厉害着呢,当年与当今太后斗法,太后差点儿就命丧她手,这成王败冠,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她才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侍卫缩头缩脑的,脸上也现了惊色,不敢再多言。

此时,那宫殿内部却隐隐传来了一声笑声,笑声与往日不同,竟带了些欣喜。

宫门外侍卫听了这笑声,个个脸色凝重了起来,侍卫长一抬手,道:“这地方邪门得很,咱们还是照规矩来,别走近这宫墙十步之内。”

景阳宫内,莫楚歌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拭去了嘴角的血迹,眼底清冷,望着那紧闭的宫门,哪里还有半点儿疯狂之色。

她听着外面铁钉敲打着宫门钉实之声,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

她拖着链子,缓缓向内院走了去,来到内院西厢房处,笑道:“你托本宫办的事,本宫已经替你办完了,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本宫的!”

男子缓缓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俊美的面容在黑暗之中一寸寸显现,眼眸却象能将屋子四周围的光线都吸了进去,“娘娘请放心,只要娘娘办到了,我自会替你报仇的。”

莫楚歌优雅地用手抚了抚鬓角散发,仿佛身上穿着的不是破布乱条,而是锦衣华服,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至尊皇后。

“在这里这么多年,她只以为本宫疯了,傻了,怎么会想到,本宫如若不看到她悲惨的下场,是不会疯,也不会傻的。”

“所以,我真的很佩服您,也只有您,能让大韩这几个人豪无察觉。”穆倾城手指摘下了肩头飘落的树叶,慢吞吞地道。

莫楚歌一笑,“公子,你让我将那本册子,藏在身上,让那女人搜了出来,看来公子对那女人倒是挺了解的,知道她眼神锐利?”

在这座宫殿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竭尽了全力保持自己清醒,就为了看到那秦锦云倒霉的那日,可一年年的过去了,她偶尔听见宫外侍卫的谈论,却知道秦锦云不但没有倒霉,还步步高升,成了太后。

她怎么会甘心?

她越发要保持清醒了,还好这景宁宫别的不多,花草极多的,她原就擅长用花草来调制药物,以往更用花草置死过不少的妃子,在这后宫漫长的时间,她便用这花草调制了养颜药物,将容颜保养了下来,只可惜,头发却是怎么也不能白了。

宫里边原有两个人服伺的,许多年前,那两个人也被她用花草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