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扶了宫婢的手,往前走去。

李迥静静地站着,只觉灯笼光线刺眼,面前的镶龙柱似乎都摇晃了起来了,让他脑子竟是嗡嗡作响。

她不是被一道白光带走,竟是要以这样凄惨的方式离他而去了么?

顾海远远见到李迥头靠在柱子之上,竟象泄了全身力气一般,小心走上前来,道:“王爷,怎么了?”

顾海眼尖,灯烛掩映之下,他看清了李迥眼角的泪水,吃了一惊,王爷,居然流泪了?

里头的主子是不好了吗?

顾海心底里一沉,乍一开始,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渐渐地,却也感觉到她的好了。

如果因着这个,她若去了,王爷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垂了头去,不敢看李迥。

隔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了,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道:“你去,仔细查查,找那在景宁宫巡逻的侍卫,仔细的查,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海点头应了,自去办事。

他不是不相信贤德太后的话,只是不死心,如果万一,那本书册,能找出些不同的东西来呢?

只要能找出来,也许就有得救了。

他往回走,就见到秦芷儿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笑。

他看见那明媚的笑容,心底里不由又是一酸,迎上了前去,语气柔和,“怎么出来了?”

秦芷儿一见他的面色,就知道自己这次的伤,怕是严重得很了,只道:“王爷,你信不信,我命大得很呢。”

李迥只觉她脖子上那道白纱刺眼,刺得他眼底全是酸意,点头道:“没错,你的命不大,谁的命大?”

秦芷儿点头轻笑,“王爷,你饿了吧,咱们去吃点心,你上次在车里边的那些,我还没吃够呢。”

李迥垂了眼眸,道:“那些点心,可不容易做,你想吃,得等着。”

只怕她连点心都不能吃了,里边有药材,太医说了,不让她再乱碰其它的药物,以免伤势恶化。

她这么爱吃,就只能这样了,李迥只觉心底又是一阵发酸。

还好,来到屋里,秦芷儿再也没有提起点心,只是把那书册翻开,摊在桌面上,道:“找了回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呢,说不定里边有些好东西?”

他脸上的怆然,她怎么不明白?

她脖子上划了那么一下,就真的那么厉害?

她一页页地翻着那册子,终于,在那一页停了下来了,那一页,画着些符咒,和景宁宫门上的那一道相差不了多少,却比那一个完善了许多了,还介绍了使用的方法,说用拿这个用黑狗血直接写在了那有异样的女子身上,可以将其魂魄封在里边,让其不能随便而出,又介绍了使那女子不自寻短见之法。

看来这六祖皇帝那一朝真是做足了功夫,想尽了办法想把这两姐妹弄得没了,只可惜千方百计的,还是只能把她们封住而已。

如果是现代,秦芷儿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些的,可她既然已然穿越了过来了,有些东西,不相信也不成。

虽然找到了这方法,她心底里却没有一点儿喜意。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办法。

她的脖子又痒了起来了。

却只能忍着不去挠它。

手却不由自主地往上伸了去,想去挠它,李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捏着,道:“别动。”

她听到了太医们的话了,知道这道伤痕发展了下去,会成什么样子,脖子不自在地扭到了一边去,一点儿也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却握紧了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道:“别乱挠,有些东西,也不能吃了,等会儿换件衣服,这一件领子太高了,脖子会不舒服。”

他的话特别多,交待了又交待。

秦芷儿抬起头来望他,“王爷,我不会好了么?”

“会好。”

他只有这两个字。

“可我如果不会好了,王爷会不会嫌我难看?”

“会的,所以,你要好。”

“王爷嫌我难看了,会不会取消婚礼了?”

“会的,所以,你要好。”

他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话,听得秦芷儿气都没地方使去。

她想要他哄哄他,可他根本没打算哄着她。

这个榆木脑袋。

☆、585.第585章 求她

说到后来,秦芷儿恼得不成,脖子上又痒,又想拿手去打他,可就是被他死死地握住,什么也做不了。

正好这时,顾海过来,向他请示,说有了进展了。

秦芷儿知道他要去办事,脸上便带了些喜色。

哼,这老妈子,终于要走了。

他瞪了她一眼,道:“自己一个儿也不准挠。”说着,让小黑去拿了一块薄绸来,亲自动手,把她的两只手层层包住,打了个极巧的结,两只手便合上了,再把那薄绸的另一端递到小黑手上。

“她若挠脖子,你就拉这绳子。”李迥吩咐。

小黑脆声答应了。

秦芷儿气得要死,等他一走出去,就用手去蹭那脖子,可还没蹭着,小黑的手一拉,她的手就从脖子上下来了。

“你是我的侍卫,还是李迥的?”秦芷儿怒道。

小黑静静地道:“是你的,所以,奴婢等要保护你不乱来。”

秦芷儿觉得脖子痒得不成,手又动不了,小黑的脸极黑,显见着没办法打动,开始恼火了,“我要喝茶。”

小黑望了旁边立着的宫婢一眼,那宫婢便来到桌子上倒了杯茶给她,因她的手被缚住,便小心地喂她。

秦芷儿闹了起来,“我要自己喝,自己喝!”

小黑眼望天,装聋子。

秦芷儿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那小宫婢端着茶,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脸都吓白了,道:“郡主,奴婢给你端着喝,也是一样的。”

秦芷儿哼了一声,眼眸到处,却见那小宫婢眼神似有深意,便扭过头去,就着那茶杯喝了一口,就看见了茶杯上扶手之处,写的一行小字了。

那宫婢见她看清了,把茶杯收了回来,将那几行小字抹了去,又无事一般站在一旁听差,隔了一会儿,趁着无人注意了,才悄悄地退了下去。

秦芷儿看清了那行小字了,心底思量了起来,如果说的是真的,倒是要想想怎么出宫回到朱门巷了。

宫里边的太医们,是治不好她脖子上的伤了,她也不想李迥看她最后落得那个样子,与其在宫里边等死,还不如搏一搏。

想得清楚之后,她便道:“小黑,你去叫九王来。”

小黑警惕地望着她,“郡主,你又要干什么?”

“我想回朱门巷,和娘和哥哥,多呆一会儿。”秦芷儿眼泪盈满了眼框。

小黑一见她这样子,头就痛了,一抬头,看见李迥站在门边,如释重负。

秦芷儿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了,“我都知道了,我这个伤,是好不了的,我只想回家去,和娘,和哥哥,多呆上一会儿,我好不了了,王爷也不会娶我的…”

她的眼泪沿着面颊流下,缓缓钻进了脖子里去,吓得李迥急走几步,把她揽在了怀里,用手去拭她的眼泪,嘴里边恐吓:“不准哭。”

脖子可不能沾水的。

“王爷答不答应?”

她眼睛湿漏漏地望着他,象只迷途的小鹿一般,让李迥什么能不答应?

“你可记住了,不准心底里想着自己的病不好了,要想着,一定会好的。”李迥道。

“好…我能回去吗?”秦芷儿道。

“好,本王陪你回去。”李迥道。

秦芷儿扑哧一笑,脸上便如晨露乍开,侧着头望他,“你不怕我娘?”

李迥便挠了挠头,“怕什么?”

秦芷儿嘿嘿笑了两声。

等她回内室却换衣衫,顾海来到了李迥的身边,低声道:“那小宫婢,到了后边,就服毒了。”

李迥的脸沉了下来,宫里边这么多人看着,还是有人混了进来,用着递茶的机会给秦芷儿递消息,事后又被灭口,一点儿蛛丝蚂迹都不留,这幕后之人,还真是个高手。

又想起刚才,秦芷儿半点儿口风也不露,头便痛了起来了,她还是不相信他。

她只相信自己。

那宫婢给她传递了什么消息,让她这么心急火燎的回去?

李迥心底略有些烦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吩咐顾海,“别让郡主知道了。”

顾海点了点头。

李迥望着屏风后走来走去的身影,心想,无论如何,他定会护得了她周全,让她有遭一日,会把什么都对他说。

回到了朱门巷之后,谢氏见秦芷儿又是被李迥送了回来的,未免又如临大敌地护着,要把李迥与秦芷儿隔开。

李迥也不做其它,只沉脸站着。

到底气势惊人,就把谢氏满腹的言语全堵在了喉咙里了。

谢氏一眼见到了秦芷儿脖子后边的伤,又惊慌了起来,连连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进了一趟宫,就受伤了?”

秦芷儿那伤口并不大,只贴了一小块伤药挡住。

她知道谢氏的性子,告诉了她,无端端的,只会让她心慌,便又手掩住了脖子,笑道:“没什么事,在宫里边让猫抓了一下而已。”

谢氏这才放下心来。

秦子钦正巧回来了,见李迥送了秦芷儿回来,和谢氏一般的想法,恨不得马上把这尊神送走了。

李迥被两双眼睛雪亮地望着,到底不好意思起来,叮嘱了秦芷儿几句,便告辞了出来了。

秦芷儿又和谢氏与秦子钦闲扯了两句,把脖子上的伤轻描淡写,只说隔过几日便好了,这才将两人安安心心地送走。

如此闹腾了一会儿,秦芷儿便觉脖子又有些痒了,叫了小白过来替她换药。

小白揭开了她脖子后盖着的那块膏药,沉默不语,她看得清楚,郡主后边原只是一道极浅的伤痕的,可未过几个时辰,又红肿了不少,伤痕往里边深了去。

太医开的那些药,只是普通的清热解毒的,完全不能治本。

伤势发展得这么快,不到两日,怕就溃乱了。

可如果不换药,郡主的脖子会更痒。

郡主这么爱美,如果任由伤势这么发展下去,只怕真会整个脖子都溃乱了。

而她,却什么办法也没有,真是白学医了。

小白忍了心底的悲伤,替她换上了另外一块膏药。

秦芷儿从镜子里看到了小白脸上的不忍,反而笑了,“小白,一点小伤而已,你怕些什么?”

小白换过头去,借着拿药,拭去了眼角泪痕,笑道:“没错,只是一点小伤,奴婢一定会替您治好的。”

秦芷儿点了点头,“是啊,小白,你的医术这么高,本郡主才不怕呢。”

都这个时侯了,她还是这么开朗乐观。

如果是别的女子,早就愁眉不展,抱怨不休了。

小白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在九王的心底,她是特殊的,无法替代的了。

如果郡主真的没了,九王不知道会多么的伤心。

感觉到眼框又开始红了,小白手脚麻利地把秦芷儿的脖子盖好,道:“郡主,奴婢出去拿些水来,给您洗洗。”

“去吧。”秦芷儿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当没有看到小白发红的眼角。

小白出去,正巧遇见了一脸阴沉的小黑,便问道:“有事么?”

自郡主受伤之后,她们这些黑云女骑便个个儿自责不已,当时陪着秦芷儿去景宁宫的小黑更是躲在避静处哭了好几场了。

虽说当时进那景宁宫,并没有让小黑等陪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