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儿见她仿佛不好了,道:“娘娘,你慢点儿说,我给您倒杯水来。”

“不用了,不用了…”丽贵妃脸上露出了和蔼之极的光芒,眼睛在两人面上打转,“我已在这世上苟颜残喘了多年了,到了今日,我理当离开了,芷儿,日后有你陪着他,我很欣慰。”

李迥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秦芷儿心底悲伤,却也知道,如果不问清楚,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道:“娘娘,我这手镯,是从哪里来的?您又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些?”

丽贵妃握住了秦芷儿的手,抚着那只手镯,道:“这手镯,是圣祖皇帝之时,我家里便有了的,是我们秦家的祖先找到了这手镯,一代代地传了下来了,可能我们秦家,和那两姐妹真的渊源?我和她在一个身子里呆了这些日子,仿佛明白了许多事,知道了她的来历,想起了我们秦家的祖讯,知道了这镯子的功用,仿佛忽然间开窍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十月初十那天,你们一定要试试,把这个祸害送走!”

眼看她的面孔渐渐地失了血色,李迥眼底流下泪来,握住了丽贵妃的手,“好,母妃。”

丽贵妃伸去手去,摸着李迥的脸,“迥儿,你已经成材了,又娶了一个好媳妇,我走得也安心了。”

她困在这身躯里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放心不下李迥,今天看他过得好了,心里又岂会不安慰?

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秦末染身上却仿佛有一层金光慢慢升起,渐渐地,那层金光便失了踪影了。

李迥静静地站着,看着她,一动不动。

秦芷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小黑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向两人禀报,“她还活着。”

那位姐姐离开了,丽贵妃离开了,那剩下来的,便就是秦末染的原身了?

正在这时,长椅之上的人一声嘤咛,坐起身来,睁大了双眼,看清面前站着的李迥,惊喜地道:“表哥?”

李迥眼眸沉沉地望了她一眼,难掩眼底的失望,道:“扶秦二小姐进屋,让她好好歇着。”

小白上前扶了她,趁机给她把脉,向秦芷儿点了点头。

秦芷儿便知道她的身子尚好。

秦末染被小黑拉扯往屋里走,边走边大声呼叫,“表哥,表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秦芷儿替她悲哀…以李迥的性子,没把你丢了出去,算是好的了。

十月初十,没有几日了!

顾海上前汇报,“王爷,都办好了,那怪物已到了女囚身上,只是青焰公主,却没有能醒过来,只怕难办。”

李迥哼了一声,“她身上既无伤痕,就是病死。”

顾海点了点头,笑了,“没错,大商公主在大韩一呆数月,早就不合情理了。”

善后工作,自有李迥去办,秦芷儿并不担心。

经过撕心裂肺的痛疼,两姐妹睁开眼睛,就看清了身上披着的破布乱衫,再看手上,枯瘦如材,再往四周围看,就看清了墙上挂的鞭子与夹棍。

又来了,又来了,六祖皇帝时的刑罚,又来了。

女囚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舒玉玲道:“你这个蠢货,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舒月玲看着身上的衣服,神情呆滞,“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答应过我的,只把你招回到我的身边来。”

舒玉玲只冷笑。

牢房的门一下子打开了,秦芷儿出现在门边,挥着手帕掩着鼻子走进门内,脚底下还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踩到了脏东西。

女囚冲了上去,想要一把扯住她,没走两步,就被小黑一脚踹开,横躺在了屋子中央。

女囚道:“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贱人!”

秦芷儿笑了笑,“对,我就是骗你,那又怎么样?谁叫你这么好骗呢?”

她那可恶的笑脸让女囚脸色曲扭,目眦俱裂。

秦芷儿尤嫌激得她们不够,道:“我答应了你们,让你们在一起啊,这不,你们在一起了,在这个女人的身子里,哎呦,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吧,她呀,出身农家,是个泼妇,在乡下的时侯,打公婆,打老公,一不小心把相公给打死了,这才被关了进来,和你们差不多…”

秦芷儿的话侮辱了她们,女囚尖叫,“什么和我们差不多,我们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我的相公,对我爱护有加!”

这种事,她们倒是一齐赞同。

秦芷儿掏了掏耳朵,看着她们两人,笑了,“对你们哪一位爱护有加?是姐姐,还是妹妹?”

说完,秦芷儿施施然地走出了牢房。

走了没几步,牢房里面,便撕打了起来了。

穆倾城听着探子的汇报,笑了,“秦家一家人去了大佛寺?”

“没错,主子,属下们没法走得太近,秦家家眷回来之后,倒没有什么异样。”

“青焰公主呢?”

“青焰公主病了,皇室派了御医过去,听闻也诊不出是什么病症。”暗卫道。

穆倾城自言自语,“看来李迥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道:“你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紧这两个女人,有什么动向,事无巨细,向我汇报!”

那暗卫道了声是,悄悄地退了下去。

十月初十。

几辆马车被一行骑士聚拥向聚鹿台而去。

天空之上,乌云滚滚,黑暗之中的聚鹿台映得有几分阴森。

顾海一提缰绳,往当首的那辆马车而去,来到那马车的跟前,低声道:“王爷,看来要下雨了。”

李迥低声笑了,“好。”

秦芷儿瞪圆了眼睛,道:“真要下雨了?”

她穿了身男装,转动眼珠揭了帘子,往外望了去。

一阵狂风卷来,把车帘子打到了她的脸上,打得她生疼生疼。

李迥忙将她一把拉过,责怪道:“外边风大,好好儿坐着便好。”

见她直揉眼睛,忙把她拉了过来,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见她的眼睛只略微红肿了少许,这才放下心来。

☆、596.第596章 带走

秦芷儿只觉他的手指,抚着自己的面颊,面容在暗暗的光线之下晦暗不明,脸上发烧,就侧开脸躲开了,道:“九爷,咱们快点儿走才好。”

李迥一笑,知道她害羞了,低头咳了一声,又伸出手来,将她抱到了膝盖上,道:“就走,就走。”

他的手指微颤。

昨儿个晚上,他又做了那个梦了,她被一道白光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梦越来越明显了,他看清了地方所在,就是在这聚鹿台前。

秦芷儿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心底奇怪,问道:“怎么了?”

李迥一把揽住了她,“要不,咱们别去了,别去管她们了。”

秦芷儿奇怪地望着他,“九爷,你是不是发烧了?”

临门一脚,却说不去了,这是怎么回事?李迥可不是这样半途而废的人。

她侧过头去,仔细地打量着他。

李迥吸了一口气,眼眸清冷了下来,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后面马车里的女囚被提了下来,为防着她们自杀,她们身上穿了一件长袖的衣服,左右两边的袖子绕到身后打了个结,嘴被封着,在现代来说,是标准的神经病人的装扮。

就算如此,她们左眼和右眼还是互相瞪着,瞪成了一双斗鸡眼。

看见了秦芷儿下马车,女囚激烈的挣扎,往秦芷儿这边扑。

秦芷儿看得好笑,走到了女囚前边,瞪着她们半晌,把她们嘴里的布条拉了出来,就听见了她们一连串的咒骂。

“你以为能对我们怎么样么?别妄想了!你们杀不死我们的,杀不死的!”

女囚的眼珠子总算正常了起来,一致对外。

秦芷儿掏了掏耳朵,“杀不死?为什么要杀死你们?杀死你们可太不好玩儿了,还不如以后,就让你们这么活了下去,反正大韩女囚多的是。”

她说得没错,她们有的是人力物力,陪着她们耗,有了那道符咒,让她们只能在一个个女囚之间交换身体,让她们生不如死。

就象六祖皇帝时一样。

那时,她们被如此折磨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把看守牢房的守卫说动了,跑了出来的。

女囚沉默了下来,越过秦芷儿的肩头,看着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妹妹自是心底里哪还有旖/旎的念头,心底里只余了苦意。

这个男人,和六祖皇帝相比,又差到了哪里去?

不,比六祖皇帝更为可怕!

他不会象六祖皇帝那样追杀她们,他只会步步为营,使她们无路可逃!

李迥招了招手,秦芷儿拿蹦带跳地来到了他的跟前,眼睛闪闪发光,兴致勃勃,“下面,咱们怎么做?”

看着她的样子,李迥那‘不让她进入聚鹿台’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他伸出手去,把她的头使劲揉了两揉,道:“走吧。”

一行人走到聚鹿台里。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直劈了下来,直往聚鹿台台顶而去。

那黑暗之中耸立的台阁,象一个巨大的磁石,竟是吸引着那半空劈下来的闪电。

秦芷儿吓了一跳,这聚鹿台,一定装了引雷针一类的东西,将雷电引至聚鹿台里边去。

她回头向女囚看去,那女囚眼神却是一下子惊喜,一下子又变得惊恐了。

秦芷儿知道,惊喜的,就是那位姐姐,而惊恐的,怕就是那位妹妹了。

她们两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芷儿侧过头去望她们。

女囚又用两种声音吵了起来了:“舒玉玲,你别作梦了,还想把我们分开?他们全都知道了,全都知道了!哼,说是要送我们去另外一个世界,其实,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舒月玲,你怎么那么蠢?你把什么都告诉了他们?所以,我们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的,我全都说了!”女囚面容曲扭,“你想除掉你的妹妹,那我就拉你一块儿死!”

两人不停地争吵了起来。

秦芷儿不耐烦了,又叫人用布巾子把她的嘴堵了起来。

聚鹿台已经清场,那双头的畸形婴儿早就让人抱了出去了。

众人来到了最顶层的高台之上,秦芷儿四处打量这高台的情形,这才发现,那些玉石并不是杂乱无章地排列的,它们镶嵌出一个古怪的图案。

那图案的中心,就是一个小小的玉台,玉台之上,用一个凹下去之处,是一个圆形的手镯形状。

秦芷儿摸了摸自己的手镯。

聚鹿台上,风雨大作,一阵阵的雷电从高高处霹了下来了。

“正是这个时辰!”顾海上前道。

李迥点了点头,拉起了秦芷儿的手腕,把手镯从她手腕上取了下来,走到那凹处,把手镯放了进去。

天空之中,一道闪电劈了下来,那手镯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忽地,秦芷儿看到女囚嘴角有意味不明的笑容,心底一跳,还没能想得明白,就感觉自己飘了起来,向那道白光飘了去。

她飘到了半空之中,李迥面色惊惶,他身形如鸟一般地冲起,飞腾了起来,想拉住了秦芷儿的手,可他才一接触,身上便如遭巨震。

他一下子跌了下来。

女囚哈哈大笑,“你以为那女人说的是真的?我告诉她是真的,她就误认为是真的了!这个手镯,会把戴镯子的人送走!”

李迥一下子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戴镯子的人?你是故意的!“

女囚笑了,“没错,我是故意的,我告诉她什么,她就相信什么!她真的相信了,只要稍加暗示,她就信以为真了!李迥,你亲手把秦芷儿送走了,不知道送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可满意了?不打紧的,有我们陪着你,陪着你的子孙,陪着大韩王朝,如果百十年之后,还有大韩王朝的话!”

李迥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看着秦芷儿往那道白光而去,心急如炽!

他脑子里现出了梦中的情形来了,他做了许多次的梦,梦里边,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