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禄,该去晚宴现场了。你陪我去吧…”

猗房笑了笑,淡淡地起身,脸上含着微笑,往大殿上走去。蓝禄只得跟在她的身后,她今天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蓝禄不禁想起了一首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招亲晚宴上,皇帝李正龙已经就坐,他总有两边分别坐着皇后和得宠的苏妃,另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给今日的主角——平南公主的。

猗房进去的时候,不禁多看了苏妃一眼,她,竟然是花蛮儿的姐姐呢。

“好美…”

“好特别的女人…”

当猗房出现在正殿之上的时候,下面想起一阵赞叹声,曾经说过,猗房其实不是一个特别美丽的女人,但是她的身上却有其他女人不曾拥有的那股子冷清和淡漠。

当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时,任何人的眼中都有她的存在。

“诸位,今日朕设宴便是要为朕唯一的女儿平南公主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她说实话

“诸位,今日朕设宴便是要为朕唯一的女儿平南公主寻得一位如意郎君…谁若愿意成为朕的乘龙快婿便可向平南示好,然后由平南择其中一位,朕会立即为你们完婚…”

“皇上,平南公主才从契丹回来,她的婚事实在不易操之过急,再说,公主曾经是…”座下的洛昇听了,急忙站出来说道。

不,他曾经眼睁睁地看到猗房嫁给段世轩,现在他不会允许她再在他的面前受到伤害,他要用最后的生命保护她。

“洛爱卿…”皇帝不悦地打断了洛昇的话,在座的君王和王子中间,没有一个人知道平南曾经是嫁给段世轩过,因为那次的大婚进行地非常隐秘,甚至外邦人质知道大郦国有过一个叫做平南的公主的,但是不知道曾经嫁作人妇。“朕是曾经让你护送公主去过契丹,现在公主已经回来了,就不要再说此事了…”

“皇上,您想要欺骗在座的各位恐怕不合适吧。”洛昇冷笑一声,如今,他已顾不得犯上或是欺君。

“洛昇!来人啊,把洛统领拖出去!”李正龙大怒,命人要将洛昇拖出大殿。

“哼!皇上若不心虚,又为何如此心慌。诸位,实不相瞒,我们的平南公主便是死去的镇南王段世轩的王妃,换句话说,公主已经嫁作人妇,现在是孀居。”

洛昇的话一出,李正龙慌了,而在座的刚开始的时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们不相信大郦国皇帝会用一个出嫁过的女儿让他们千里迢迢来大郦国招亲,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大郦国皇帝未免太不讲信义!

况且,这公主还是镇南王段世轩原来的王妃,段世轩的女人,谁敢要!虽然他已经死了。

“胡言乱语!猗房,你自己说,告诉在座的诸位君王和王子,你一直以为都住在宫中,并不认识什么镇南王段世轩。”

猗房静静地听完大殿之上的争执,而后站了起来,看了看李正龙,又看了看洛昇急切的眼神。她一身的衣裙都洋溢着无限的风情,一转身一抬眸,都有一股清冷而纯真的气质。实在看不出,她已经嫁过人了。

“诸位,请听我说…”

“猗房,听父皇的话,否则…”李正龙用手捂住嘴巴,轻声威胁到。

这个词语,女儿只是一个称呼,并不会让他觉得受到道德或是良心的约束。

“诸位,本公主确乎是镇南王段世轩的王妃,只是王爷意外身亡了,我才回了宫中,我与镇南王曾经在一起两年。如果各位不嫌弃,那就把平南要了去吧…”她淡淡地说道,洛昇看着她,笑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猗房的脑海中闪过段世轩冷酷的脸庞,和他曾经所说过的话,他说,“平南,你休想逃开本王,你一辈子,都是本王的。”

从前听着这句话,觉得是个枷锁是个魔咒,而如今再想起时,才觉得她曾经忽略了他话中的情意,只是,现在的他躺卧在床上生死不明,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了,而且,如今已经知道花蛮儿还在,就跟不可能了。

意外

猗房此言一出,正殿之上立即掀起了轩然大啵。

“皇帝,您如此戏弄我们,实在难以让我等信服,哼!告辞!”

“公主是镇南王的王妃,而镇南王过世不过数十日皇帝就急着让公主再嫁,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公主的感受啊。”

“为了与我等结盟,便不顾亲生女儿的感受,哼!告辞!”

原来为了结盟而来招亲会的人一个一个起身离去,纷纷对李正龙表示极度不满。

蓝禄见了,心里松了口气,和洛昇交换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太好了,王妃【猗房】没有任皇帝摆布,反正已经找到了研制毒血症剑客的下落,对李正龙是否信任猗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李正龙却气得七窍生烟,看着那些原本可以成为盟国的君王一个一个离去,他气得几步走到猗房身边,一把拉过她,一个巴掌扬起,狠狠地就甩了下去。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破坏朕的好事!”

猗房没有偏头,只是直直地看着那个巴掌硬生生地落下来,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个,就是她的父皇,她翻脸无情的父皇,从来没有在乎过她的父皇。

她已经一点也不伤心了,对于他的残酷,她已经麻木。

当李正龙的手扬起来时,蓝禄和洛昇都健步如飞地奔过去,企图阻止他的暴力。

她刚刚拿掉肚子里的小孩子不久,冰血症又复发了,绝对禁不起李正龙这毫不保留的一巴掌。

“手下留情!”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李正龙的手停在了离猗房的脸很近很近的地方。

不用回头看,猗房也知道这不会是段世轩,因为,如果是段世轩,他只会说住手,而不可能说手下留情。那么,来的人是谁呢?

——

“萧国萧逝之拜见大郦国皇帝,愿大皇帝安好。”

李正龙一听,手慢慢离开了猗房的脸,而猗房却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来了?”蓝禄小声对洛晟说道。

“不知,但是来者不善。”

确实不善,数日不见,萧逝之仍然是一袭飘逸的情意,那遗世而独立的风姿,让这整个大殿突然间变得安静和干净起来。

他的身后似乎永远伴着一阵风,因为他那袍子的一角轻轻飘起的时候,会有风的感觉。

他像是从仙境中而来,但是,却又发现比起以往,他的眼角多了一份掠夺的意味。

“萧王驾到,朕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不客气。”

萧逝之抱拳向李正龙表示谢意。然后,他看着站在那,静寂地如同一枝傲梅的她,数月不见,她没有丝毫的改变,仍然那么冷漠,不把周遭的一切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知萧王突然前来,所为何事?”因为萧逝之知道猗房的事情,所以,此次招亲并未将他列入名单内。

“自然为招亲而来。”萧逝之笑了笑,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但是,却觉得那笑容里多了一份冷漠。

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发生了什么,为何性情大变?

“朕不太明白萧王的意思。”

“皇上为平南公主招亲,本王来娶公主,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萧逝之的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其他还未离开的众位感到疑惑不解,世人均知,这萧国国君萧逝之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许多国家的公主都心仪于他,今日,他竟然带了燕陵十三骑特意来,是为娶嫁过人,而且是嫁给了镇南王为王妃的平南公主。

李正龙也大感疑惑,这萧王他不是知道平南嫁给镇南王两年么?难道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洛昇忍不住想要上前质询,而蓝禄悄悄拽住了他的衣角,这萧逝之他见过,从前总是温文尔雅的,对王妃很少,此番他变得如此,或许另有隐情,此时太过冲动,可能坏事。而且,王妃自己也还未表态。

“萧王,你是知道的,猗房曾经嫁过人。”

“本王知道,嫁的是镇南王段世轩!”

“哈哈哈…”李正龙大笑,“既然萧王不嫌弃,那么朕就将猗房许配与你了,择日完婚!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索命的声音。

“萧逝之!你若尊重她,就该问问他的意见,而不是你一个人独断专行!”洛昇挣脱了蓝禄的钳制,上前说道。

“洛统领,朕要即刻除去你的职位,再重打五十大板,发配边疆!”李正龙恼怒地喝止洛昇。

而萧逝之摆了摆手,说道——

“尊重?当初,我就是太尊重她了,才会失去她。”萧逝之冷哼了一声,而后走到猗房跟前,单膝跪了下去,执起她的手,“猗房,嫁给我。虽然那次我说过,如果你跟段世轩走,他不要了你,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你。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我的生活中,我的梦里,去哦一切的一切出现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的影子。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给你幸福。”

猗房转动眼眸,那原本看到远处的眼睛移到了萧逝之身上,他的眼神依旧是热烈的,但是,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纯真和干净。

“猗房,萧王不嫌弃,你快点说好,否则朕…”萧逝之抛给李正龙一个狠狠的眼神,那个没有心的男人才悻悻地闭了嘴。

“皇帝陛下,希望你以后对猗房客气一点,她是公主,不是宫女!”萧逝之对李正龙说道,而李正龙听了,欲要发火,但是想想如今萧王的力量和大郦国其实是不分上下的。加上段世轩曾经全速进宫,攻打大郦国疆域,大郦国损失惨重,所以,萧国如今可能已经超过大郦国了。

那么,萧逝之说的话,是管用的,李正龙闭嘴了。

“洛昇不能有事。”良久,她说道,继而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而后,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萧逝之笑了——

“皇帝陛下,请饶恕洛统领吧。”

“既然萧王发话,那朕就既往不咎了。”

一场相亲宴,因为萧逝之的突然出现而打破了原有的计划。

也许,将来的路,更加难走。

选择

镇南王府。

今日是镇南王出殡的日子,整个镇南王府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老王妃和老王爷不堪打击,双双病倒了,段衍轩安排了大夫和丫鬟们伺候着。

段沂南和欧阳擎苍两个孩子都披麻戴孝,虽然欧阳擎苍不是段世轩的儿子,但是黄鹂还是恳求段衍轩让他为镇南王穿孝服。

黄鹂已经哭到声音都沙哑,最后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只一脸沉默地跪在地上,努歌玄看着,心中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这些日子他看着这个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女人悲伤欲绝流泪,心里的情感如星星小火般慢慢燎原。

多年尘封的情感似乎已经打开了,但是,对于要不要让黄鹂知道自己的情意,他是犹豫的,一来是怕吓坏这个懂事得体的女人,二来,世轩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确实还不适合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段衍轩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作为段家唯一的知情人,有太多的事情要解决。

“努大哥,我已经决定了,集结大哥生前的誓死追随者,再与契丹王联盟,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为我大哥报仇,他死的太冤,死的太惨!”最重要的是,他大哥已经为止动情的猗房,竟然就这样离他而去了,还拿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时至今日,段衍轩依然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镜中的那个女人会是这么狠心而薄情寡义的人,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

“衍轩,不要冲动,先冷静,你大哥尸骨未寒,若你再有危险,整个王府怎么办?”努歌玄只能尽量安抚。

“努大哥,我什么也不想,就想到我大嫂面前问她一句,这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就这么恶毒吗?跟李正龙那个混蛋一样吗?”

“衍轩!我不允许你用这样的字眼来骂她,她不是这样的人!”

段衍轩听了努歌玄脱口而出的话,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

“努大哥,似乎事情发生以来,你没有讲过一句责怪她的话,反而处处为她讲话,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还是,你喜欢上了我大嫂,所以即使她这么做,你也不忍心苛责,可是,大哥是你的好友啊。”

“衍轩…你大哥…其实没有死。”

因为他刚刚又得知了一件事,是蓝禄想办法飞鸽传书告诉他的,他觉得现在将真相告诉段衍轩或许正是时候,一来段世轩已经假装被下葬,不必要像之前那样防着众人了,二来,花蛮儿原来与段衍轩的感情也很好,据说小的时候,几个人就在一起了。

“努大哥,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大哥被藏在客栈,运回来的是死去将士的身体?大嫂去皇宫拿解药,而…而花…她没有死,被狗皇帝囚禁在宫中?”段衍轩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花蛮儿了。

“都是真的…所以,若世轩醒来,该怎么选择呢?”努歌玄叹了口气。

艰难

“这确实是个难题,大哥不可能接受二女侍一夫,他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他弄了几个侍妾放到王府也只是摆设,他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们,后来镇南王府迁到契丹,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

“那么,势必有一个人要…离开他。”

努歌玄猗房吃了很多苦,做了很大的牺牲,但是花蛮儿也吃了不少苦,而且,还是段世轩的原配。

到底,谁会跟在世轩的身边,陪他一直到老呢?

段世轩以前跟努歌玄说过,花蛮儿已是过去,现在最重要的女人是猗房,但是,那是在以为花蛮儿已经死去的情况下。如今,知道花蛮儿没有死,段世轩的答案还会跟之前的一样么?

————

皇宫。

萧逝之阻止侍卫跟着他,然后几步追上猗房的脚步。伸出手拉住她的腕,猗房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继续往前。

萧逝之一个用力,猗房步伐不稳,便跌落在他的怀里,而她头上的那一只钗穿过衣服,狠狠地刺在他的胸膛,他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疼痛。

这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心里的痛吧。

看到她急着离去的背影,他的心,早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又一片,他清清楚楚看到它们都在滴血。

“我让你如此害怕么?猗房…”萧逝之的眼里没了方才强烈的占有欲,语气也轻柔了许多,甚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猗房伸手,拉开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然后离开了他的怀抱,头上的那一支钗掉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会跟你成婚,只是在成婚之前,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猗房…”他想听到的,并不是她这样没有一丝情意地回答啊。

————

“你说什么?”苏妃听了花蛮儿的话,不敢置信地问道,“镇南王真的没有死?平南公主是来帮他拿解药的。”

“嘘,姐姐你小声一点啦,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她还答应拿到了解药就让我拿着解药出宫去救世轩。姐姐,太好了不是吗?两年了,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他一定很想念很想念我,从前他只要一天没有看见我,就会想念。”

“那…努歌玄也和镇南王在一起吗?”苏妃听了花蛮儿的话,心里也燃起了一股希望。

“在,这件事情就是努歌玄和平南公主一起策划的。”

“不管如何,等平南公主拿到解药我和你一起出宫,一起去寻找我们的幸福,太好了,妹妹,这两年的苦,你没有白吃。”

“那她呢?平南公主呢?”

“她?我以前听说镇南王对她并不好,而且,现在萧国的国王萧逝之不是要和她大婚了么?她不会再回镇南王身边了。”

“姐姐,你说,世轩还像以前一样爱我吗?他没有对平南公主动心吧,一点点也没有吧。”

“傻瓜,当然没有,你的镇南王不会喜欢其他人的,就像我的努歌玄一样。放心吧…”苏妃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猗房竟然为了给段世轩拿解药不惜让所有人误会她的薄情。

这样的感情,并不单纯吧。

解药有了

“薛神医,这里是一万两黄金和皇上赏赐给我的一些金银财宝,一切就都靠你了。”

昏暗的室内,苏妃将一大包金银财宝塞给了薛神医,薛神医看看苏妃那渴盼的眼神,问道:

“不知苏妃娘娘为何要将公主置于死地?”

薛神医只见过平南公主一面,可是那个淡然的姑娘给了他许多相似的感觉,虽然不熟,但是他能肯定,这必定是个好姑娘。

“神医,实不相瞒,这平南公主在过去的两年里嫁给了我妹妹的夫君,如今我的妹妹要去和她的夫君团聚了。凭我女人的直觉,公主和我妹夫这两年内一定多少产生了些情意,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只有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