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会回话的姬如雪,冷映寒寂寞了。

若以后再也没有人跟他肆无忌惮的说话,再也没有人嬉皮笑脸的应他,日子该有多么无味。

这厢一方沉默一方昏迷,姬如梅在自己殿中得意洋洋。那厢牧怀柔简直要被气疯了!

今天姬如梅和姬如雪双双没有来请安,皇后之位的左右两边位置是空着的。

其余妃嫔不敢吱声,感受着中宫的低气压。

贤妃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姬如梅做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皇后越来越像软柿子了,任姬家姐妹拿捏打脸。

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其他妃嫔的心里也是一样,她们连诉苦都不敢在皇后面前说了,比如皇上已经好长时间没去过她们宫殿,终日不是在如贵妃那处,就是姬贵妃那儿。

可皇后娘娘都没有的那等恩典,她们说了不是惹怒皇后吗?所以在这里坐着的,心里对姬如雪的恨不是一般大。

姬贵妃得宠没办法,她入宫久,容貌出众。

而姬如雪就不一样了,左右不过是靠勾引皇上出名进宫的女人,凭什么爬到她们头上。

端木薇眼角瞄见左边姬如雪空了的位置,心里有些担忧,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皇宫认识了姬如雪,她一向坦率真诚。如今日子久了发觉她那般性子越发珍贵。

如果不是…

那么她们定然能当好朋友。

牧怀柔扫了一眼下座散漫的妃嫔,用力的戳紧了手中的娟帕。

她要控制怒气,空有皇后之位没有得宠,仗着皇后之位得罪其余妃嫔,对她并没有好处。

所以哪怕那些妃嫔走了之后,牧怀柔都还坐在原位不动,她问自己还忍吗?该忍吗?

结果是要忍!因为时机未到。

宋嫔找到机会就跟颜良娣走在一块,她经过上次才知道颜良娣竟然有医术。

还诊断出她的身体暗地里被人下了药,她的吃食一向很慎重,一开始并不相信颜良娣说的,直到她不用药动手点穴将她尾指的血逼出来之后,看着地上颜色异常暗淡的血液,再看向颜良娣毫不犹豫的用同样的手法将自己尾指的血液逼出来。

她才不得不相信,颜良娣说的是真的,想着颜良娣身后的许家,那么她会医术也不奇怪。

至于颜良娣为何要救她这个问题,与她而言并不重要,因为她已经被颜良娣接下来的话震惊到了。

颜良娣说,她怀疑宫中还有不少妃子给人下毒了。她也是不小心看见宋嫔在初秋的天也异常畏寒才觉得奇怪,经过多次观察,又听闻宫中三年都未有子嗣,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才斗胆猜测。

如今宋嫔可是信了颜良娣十分,颜良娣进宫以来不争宠总是经常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人很好掌控,宋嫔拉拢这样的人对自己好处只多不少。

然而颜良娣似乎只对医理感兴趣,其他方面就显得无谓,宋嫔实在想不明白许家将她送进宫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嫔看着颜良娣疏离有礼的笑容,叹口气道:"良娣妹妹,你就不想查清这件事情吗?"

颜良娣从小被世家医术熏陶,医者仁心,她年纪又小还保留善良,听了宋嫔的话,本想应声,又想起家里娘亲的万般嘱咐,要远离宫里的浑水。

"宋嫔娘娘,臣妾能力薄弱,也只是看出娘娘身子不适才冒昧出手。"

言下之意是她并没有兴趣插手,因为她们不过是中了寒毒无法有孕罢了。并不是疑难杂症,也不会危及她人性命。

宋嫔看见自己每次热脸贴她冷屁股,脾气上来了,拦在她面前威胁道:"你若不配合本宫找出幕后下毒的人,本宫便将你知道我们中毒的事张扬出去。"

颜良娣目光微凉,淡漠的看向宋嫔,想着自己好奇心重真是种病,竟然招惹了麻烦。要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当下也不再带笑道:"那么娘娘就去张扬吧,谁听见臣妾说你们中毒了,您和您的奴婢吗?都是您的人恐怕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颜良娣身边的婢女迥然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神态,只在意颜良娣的安全。

宋嫔恨恨的看了身边害怕的宫女一眼,这小蹄子说的有道理,若是没有证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而太医院,这群老匹夫要是能检查出来早检查出来了!

她现在在意的是到底只有她一个人中毒,还是其他妃嫔都中毒。

颜良娣身边的婢女许落是家里带进宫来的,此时一脸不岔,"小姐,你的好心真是喂了狗了,帮她解毒不但不感谢,还威胁您。"

颜良娣若有所思道:"不必理会,我也是证实一番而已。"

许落嘀咕着,小姐总是救人之后一幅我不是故意救你的神态。

宫里各种风云滚动,还有十几天太后的寿诞就到了,祝寿礼那天,迦域国会有使者前来,这是大事不容有半点马虎。

所以这几天妃嫔都挺老实的在自己宫里练习,连皇后都忙于准别宴席,注意力没那么集中。

姬如梅的歌舞一绝,从来不担心。她对姬如雪更加关注了,因为皇上这几天都没有来她宫殿,她也不可能随意的主动找他,男人嘛,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委身主动显得自己掉价。

然而那个让她高傲到觉得自己主动会掉价的男人,正在冷宫陪着姬如雪。

姬如雪已经连续三个晚上都在冷宫看见他,心里有些闷。刚睁眼的刹那,她觉得自己还不如睡久一点。

她讨厌自己断不干净的感情!

...

第二百零五章:冷战

烛光剪影,冷宫静谧无声。

除了冷映寒一开始跟她状似解释的说过,目前呆在冷宫是为了让她更好的养伤,并非打落冷宫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拿着一本书安静的坐在床边,时不时的看着她,一旦她有想说话的神色就主动开口。

而姬如雪一直没有想开口的**,第一天醒来,头痛的皱起眉头。愣是不吱声,所以冷映寒已经主动跟她说了三次话。

陶然瞧着这两人之间氛围,瞎子都知道闹矛盾了!

贵妃娘娘这次冷战了!

皇上活该!

黑影跟着陶然,看他暗搓搓的躲在门外偷看,便如同一尊佛般站在他身后给他把风。

冷映寒来了三个晚上,把手中这本书翻了又翻,说倒背如流都不为过,这个女人还是不开口说一句话。

不知道他一直等着她主动开口吗?他都连着三晚来这里守着她了。

这不,姬如雪幽幽醒来,就听见冷映寒的警告声,"你敢再装睡试试看,朕把你衣服扒了!"

姬如雪受此威胁,看着冷映寒的目光隐隐有些敌意,心想将被子往上拉一点,手指一动便倒吸一口气,疼的爹能忍娘不能忍啊!

她瞥向自己包成粽子般的十指,心下感叹,她对自己可真下的去手,别让她手好了,看她不掐死陶然!

冷映寒被她的目光刺的心窝一痛,习惯了她信赖的目光,此时她望着自己,眼神中隐藏不住的敌意。

他怒了,实在想不明白,提高声音道:"姬如雪给我好好看清楚,你身上的伤是朕赐的吗?"

姬如雪目光从他身上别开,声音沙哑,"不是。"

"那你现在对朕的态度为何!当真以为你伤着朕就不能惩罚你?"冷映寒丝毫不知姬如雪不想和他说话的原因。

姬如雪缓缓闭上眼睛,依旧道:"不是。"

她想起被他下令打板子的时候,看她奄奄一息都能扔到这里不管不顾,他岂会心软。

冷映寒被她抗拒的模样,气的握紧拳头,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变了一个样。

在他再次开口前,姬如雪睁开眼睛,眉目清冷的望着他:"我累了。"

说完侧头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起来。

冷映寒有气无处撒,紧紧盯着姬如雪,最终还是放下书籍离开冷宫。

程天风和姚雁山紧跟在他身后,陶然端着一碗药进去,看着望着房梁出神的人,心有不忍开口道:"喝药了,何苦跟皇上置气,他是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你帮我拿到碎玉风铃,我就带你出宫如何?"

姬如雪示意他扶自己起来,一口一口的喝着碗里的汤药,不皱眉不喊苦。

陶然喂完药,拿起姬如雪的娟帕给她擦拭嘴角,这一刻他眼里盛满温柔,嘴角上扬带着微微宠溺。

这个不怕苦的模样神态像极了她,陶然一时恍惚,便流露出心里的思念。

这温柔绽放不到几秒,就被姬如雪饱含怒气的嗓音打断:"你在透过我看谁?陶然,你再不把这该死的毒药解了,老子分分钟跟你绝交,哪天我真的控制不住了,第一个杀的人便是你。"

陶然回过神,极快变换成之前的神态,安慰道:"不用怕,过两天就给你解毒,先用药调养好身子,给我一段时间,一定把你治好了!"

姬如雪看了他一眼,满是幽怨,最后道,"我不想躺着,出去走走吧。"

陶然略加思索,应了下来,只要情绪不激动,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姬如雪伸脚示意陶然给她穿鞋,现在她手伤了,有他的一份责任,使唤起他来简直心安理得。

倒是陶然看着那双脚丫子一愣,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咬牙切齿道:"姬如雪你有没有身为姑娘家的礼义廉耻!自己的脚丫可是随意给男人看的!"

姬如雪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把你当女不就好了,老娘在床上躺了三天,你给不给我穿?不穿我就光脚走,等会安寝记得给我洗脚就成。"

陶然看了黑影一眼,后者背对她仰视夜空。

他蹲下身心不甘情不愿给姬如雪穿好鞋,后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步步加快脚步朝门外奔去。

姬如雪来到黑影身边,仰头看向漫天星空,侧头问道:"黑影,能带我去屋顶吗?那样看的更远。"

黑影看了她缠着纱布额头和手掌点头,手放在她背后一带,姬如雪便轻盈的上了屋顶。

这种感觉简直棒呆了,她立刻问道:"黑影,你这轻功练了多久,难吗?"

黑影想了想,目光有些茫然,看着前方的灯火摇头道:"忘了,想飞的时候就跟吃东西张嘴一样,自然就成。"

姬如雪:"…"

陶然走到院子里,看着屋顶的两人。

黑影探身道:"要我带你上来吗?"

陶然想着自己想看随时可以上去,何需黑影帮忙,当下摇头,坐在屋檐下,撑着下巴看星空。

他想她了,不知道她在朝北国有没有受苦。

陶秦喝药的时候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跟喝水一样,若不是…若不是朝北国,他何苦进宫当探子。

陶然握紧了拳头片刻又松开,想起她信誓旦旦跟他说,师哥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来接我,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只要拿到碎玉风铃,他马上就回去接她!

姬如雪吹着夜风,想起冷映寒那天早上的话,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作用啊,用来让姬如梅吃醋的存在。

黑影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低落,侧头眸光清亮的看着姬如雪,娘亲说过,她难过的时候,被他摸摸头就好了。

当下他伸手在姬如雪的头顶上摸了摸,"没事的。"

姬如雪一怔,抬头看着目光温柔的黑影,这一瞬间他倒像个大人。只是那张孩子气的脸忍不住让她一笑:"诶,黑影,你想出宫吗?"

黑影不解:"出宫?"

姬如雪随意的靠在他的肩上慵懒道:"是啊,出宫,你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宫吧。外面可自由了,你武功这么好,到时候惩奸除恶,扶贫济困,当个大侠多好。"

黑影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我答应娘亲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的。"

"你等谁?"姬如雪有些惊讶。

"我记不得了,只知道答应娘亲要等一个人,要跟他道歉,娘亲说,他会原谅我的,但一定要道歉。"黑影想着,神色怔然。

姬如雪明白黑影应该跟自己一样,曾经失忆过,只不过她的记忆回来了,而他一直没有想起来。

也许她可以帮他?姬如雪询问道:"那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黑影摇摇头,"男的吧,不记得。"

姬如雪想着皇宫里这么多人,黑影被遗忘在角落多年无人问津。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她为了出宫,黑影为了等人。

秋风习习,在黑夜里吹动着屋顶之人的发带,青丝轻飘。

屋檐下的陶然,坐了许久,突然想起姬如雪不能受凉,赶紧起身走到院子里朝黑影招手,"黑影,带她下来,夜风寒凉,吹多了会感染风寒。"

黑影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人,小心翼翼抱起她,悄然无声落地,跟陶然点头,将人抱进屋子里。

陶然上前替姬如雪盖好被子,她的睡颜恬静,把过脉后没有发现异样才蹑手蹑脚的出去,没有关门。

黑影跟着他出去,陶然朝他挥挥手道:"你回房间睡吧。"

黑影身形不动,反问道;"那你呢?"

陶然打了个哈欠,"我也打算去睡了,明天见。"转身进了屋里。

黑硬点点头,很快就隐匿在黑夜中。

龙德殿中。

姬如梅目光深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那么多天都没有打探出姬如雪的情况?"

那人颤音道:"回娘娘,如贵妃她好像并未在长信宫。冷宫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那你说,她去了何处?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出宫了不成?"姬如梅讥讽道。

"…"宫女不敢多言。

"再探!"姬如梅下命令,宫女捡回一条命的滚出龙德殿。

采雪上前给姬如梅添茶水,安慰道:"娘娘,皇上也未去长信宫,这几天鲜少能看见皇上的身影,据说是在准备应对迦域国来访的事情。"

姬如梅点头,淡笑道:"皇上忙反倒是好事,采雪,若让姬如雪在祝寿礼上丢南柩国的脸,你说皇上和太后会不会放过她。"

采雪眼睛一亮,片刻又觉不妥,"娘娘,这风险太大,皇家颜面不好动手脚,还不如按照原计划慢慢的折磨二小姐,这才更有乐趣是吧?"

姬如梅看着不远处的烛光,勾唇轻声道:"说的有道理。"

夜风吹过,龙德殿安静下来。

次日清晨。

姬如雪头重醒来,看着周围景象有些模糊,隐约听见陶然的声音。像在她耳边说话。

"娘娘,你终于醒了,快喝药!"陶然守了她一早上,就知道她这病弱的身子,吹久了夜风会受凉,现在好了,他的预感中了。

姬如雪一醒来就听见快喝药的话,心情跟哔了狗一样。奈何身子无力,让她惆怅不已。只觉得天昏地转,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身在何处的迷糊感。

...

第二百零六章:妥协

陶然拿开她的湿毛巾,唤来黑影帮忙扶起姬如雪。一口一口的将药喂进她的嘴里。末了,端来一碗白粥说道,"别说我以前故意的,你看,现在特地让你先喝药再喝粥,喝吧,吃点东西病才好的快。"

陶然刚把白粥喂进去,姬如雪含着粥,突然俯身在黑影膝上,把刚吃进去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陶然看着黑影身上黑乎乎的汤药,心疼不已,"我辛苦熬的药啊!"

黑影目光幽怨的看着他,难道不该心疼我的衣裳吗?

姬如雪吐完之后感觉清明一些,听见陶然的惊呼,后悔自己刚才应该吐他身上。

可惜她现在脑袋晕乎的厉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能任由他人将自己扶躺在床上,陶然的碎碎念一直传进她的耳中。

"姬如雪,你说你多能折腾啊,把药都吞了怎么退烧!这下愁死了,你还是先喝药吧,退而求次,不喝粥先。"

后面的姬如雪沉沉睡了过去,一片安静。

黑影换了身衣裳,还是旧旧的。站在床边问陶然:"她怎么吐了?不喜欢喝粥吗?"

陶然羡慕的看着他,有时候脑子简单是件幸福的事,就不会跟他这样需要想办法调理姬如雪的身体而发愁。

"你就当她不喜欢喝粥吧,她现在只能吃药,恐怕没那么容易退烧了。"

黑影若有所思,"会死吗?"

陶然咬牙道:"并不会!"

黑影不说话了。

冷映寒因为昨晚和姬如雪闹了会别扭,今天故意拖着不去看她,也不去其他妃嫔的殿中。

江友安侍候在旁,敏锐的察觉到皇上的心情浮躁,寻思着要不要问问是为何事烦扰。

冷映寒蓦地将奏折一丢,看着桌子冷然道:"暗卫有无传来那女人的消息?"

江友安忙道:"回皇上,暗卫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冷映寒不满:"这些暗卫干什么吃的!"

江友安沉默了,皇上啊,暗卫不是被你安排在冷宫周围,用来防止其他宫人打扰的吗?既然没有情况,自然就不用来禀报啊…

冷映寒实在想不明白,沉声问道:"江友安,那个女人竟然如此胆大的不理朕。"

江友安继续腹语,还不是皇上您给宠的。面上却说:"皇上,如贵妃许是因为生病,陶医女不是说,如贵妃的病有关情绪,皇上您看在如贵妃生病的份上,大发慈悲的原谅她,如贵妃病好后一定会很感动的。"

瞎说!江友安站在冷映寒身后,抬手就想给自己来两巴掌,如贵妃的性子也是变幻莫测,他这般说权当哄哄皇上,毕竟皇上心情浮躁,不止他们遭殃也伤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