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怀青心思一动,仔细看着无名的眼睛,那双总是放空没有焦距的眼睛,果然是在盯着某样东西,继他之后,能入她眼的第二种东西。

他堂堂一个人居然有天跟一盘鸡肉摆在同一个位置上。

"无名。"

牧怀青见无名侧头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太久没有吃饭不能吃太多东西,过一个时辰我再然让人送些糕点给你吃。"

无名茫然,看着远处打开的窗户,外面的天空很陌生。她突然站起来,朝着窗户的位置走去。

牧怀青可不能让她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不然他解释不了,也保不住她。

"无名,回来。"带上少许的命令,他知道无名就会绝对遵从。

果然无名脚步一顿,又转身走回他面前站定。

牧怀青亲自给她舀汤,放在她座位前轻声道:"喝碗汤。"

无名盯着那碗有些花生米的汤,没有行动。

牧怀青只好又下命令道:"喝完它。"

无名这次没有犹豫,上前端起婉喝个干净。

牧怀青这才满意,让她去歇着,自己慢慢的用午膳。他也吃的不多,很快就让宫女进来收拾了。

宫女进来的时候顺便吩咐道:"劳烦一个时辰过后送些点心过来。"

宫女福身应下,退出去把殿门关上。

牧怀青批阅了一上午的奏折,昨夜又没有合眼,前两天都在奔波也累了,准备在床榻上小歇一会。

无名原本一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脸庞出现茫然。

牧怀青打算午歇,所以跟她说道:"无名,我要午睡,要是有人来了你要躲起来知道吗?"

无名头也不回,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过了不久,她漫步来到床边,望着床榻上的男子,盯着盯着牧怀青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无名松了口气。

"无名,你站在床边做什么?"

无名:"…"

牧怀青也不指望无名会回答自己,只是乏的厉害,强撑着自己保持警惕,毕竟无名只是一个他救来是朝北国人。之前还受朝北国控制不得不防。

无名站了一会,茫然的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她从那晚起就暗地里跟着牧怀青。

牧怀青赶马车,她便在后面用轻功追。牧怀青进了皇宫,她便遁土进来。只不过皇宫太大了,她找了一晚上,早上终于找对地方的时候,牧怀青的身边总是有个老人在,所以她没有办法现身。

现在吃也吃了,虽然不是很满足。她用手保住膝盖,将脸靠在膝盖上,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直到平稳的呼吸传来。牧怀青才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的背影。若是将她抱上床,以她的警觉性一定会醒来。他丝毫不怀疑无名为了找他,一定是没吃没睡。

罢了,就让她这么睡吧。

他侧过身面对着无名也合上了眼,一个俊美的男子,一个长发高高束起雌雄莫辩的少女。少女就像是在守卫重要的人,靠在床边最近的距离。

牧怀青再困也记得,一个时辰后有宫女会送糕点进来。所以他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无名的侧脸,安静的如同坠入凡间的天使,有些恬静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漠和空洞。

他就这么打量无名,没有别的心思,更像是在对一个孩子。

几个呼吸间,无名就警惕的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恬静不再,浓烈的杀气铺盖。

那一刻牧怀青简直以为无名要杀了他。

奇怪的是,无名看了牧怀青几秒,刚才那股气势悉数消失,又变回了冷冷木木的表情。这是她放松下来的状态。

牧怀青起身,无名也跟着起,不知是不是坐在地上久了些,已站起来无名就跌倒在地,她迅速的爬起来,像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牧怀青不知该哭该笑,如果无名恢复情绪,刚才是会脸红害羞的吧。

他坐起来看了几眼无名,随后才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无名抬头,连茫然都没有,只是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

牧怀青伸手拉住她衣袖,将她带上床边,一按她坐下去,无名立刻弹起来。

牧怀青:"…"再用力按她肩膀,无名却一动不动。

他有些挫败的看着无名,想不到以他的力量竟然制不住一个孩子。

既然行动不行,只好用说的,虽然那会很麻烦。牧怀青放开她道:"无名,躺到床上去睡。"

无名踏步离开床边三步远。

牧怀青扶额,看吧。他指了指床榻道:"无名,躺着歇息,你累了。"

无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脏衣服,一个闪身躺在了房梁上。

牧怀青再次无言,用一种很是无奈的目光望着房梁上的身影,但无名刚躺下不久,就一个侧身摔了下来。

这要是落地不骨折说不过去。幸好牧怀青反应快,一个闪身接住了她。

无名脸色惨白,睁开眼睛看着牧怀青,随后从他怀里下来,默默找了个角落疗伤。

她身体不舒服。

牧怀青见她运功疗伤,想问更多的话也不敢去打扰。当然很多事问了无名也不会回答。

守了她一会,看她脸色逐渐转好之后,牧怀青才去继续看奏折。除了如雪皇上,他现在最照顾的就是无名了,也只有无名能给他的照顾。

当宫女端着糕点和茶水进来摆放好后,无名也睁开了眼睛,她的警惕心一向很强,所以听见门开的声音,也收起了内功。

等宫女走后,她从暗处出来站在桌子前,刚才吃了那种东西很耗内力,所以以后不能吃。这些红红绿绿的糕点,闻着挺香。

牧怀青抬头看着被糕点吸引的无名,温声道:"无名,这些全是你的,坐下慢慢吃。"

无名听话的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然后眼底罕见的有了笑意,这个味道很特别。

但牧怀青没有仔细注意,看她愿意吃就低头批阅奏折,这些奏折天黑之前要赶完,趁夜带无名回府才行。

偏殿一个吃一个忙,冷映寒寝殿两个都躺在床上。

江友安急着可是团团转,虽然皇上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第一次发高热也是让他紧张了。拿着毛巾浸湿搭在皇上的额头上,太医开的药也煎好喂下。就企盼着皇上能上朝。

而陶然研究了一夜的解药,身边加上许佳颜这个移动的医书,这一天也制作了几颗和解药一样的药碗,但是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解药只不过是压制体内一时的毒性而已。

所以即便制作出来,也没有多大用处,他们要得不是这个。

许佳颜天快亮了才回寝殿补觉,睡到了下午一过来就见陶然还维持着她离开的位置。

顿时一股气从腹部往上撑到嗓子眼,但是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叹了口去走进去道:"陶医女,你该去歇息了,接下来轮到我。"

陶然正研究,解毒这种事果然还是要有颗毒药才好配解药。用压制解药来配解药有些难度。就好比一味药,它的功效可能不止这么一个,到时一个出错,姬如雪就死在他手上了。

得知这个,陶然才回神,有些害怕有些疑惑,看着许佳颜道;"良娣,您来多久了?"

许佳颜亲哼一声,说明她还在生气。

陶然不明白许佳颜怎么会生气,揉着眼睛问道:"佳颜,你怎么了?难道有谁欺负你?"

许佳颜接受了后一种的称呼,这能让她感觉两人亲近一些。上前看着桌子上的草药,多的数不清。问道:"你把毒药包含可能有的草药给找出来了?"

陶然点头,但是这个方法其实很愚钝。他解释道:"找出来也不能确定,一种草药不止是一个功效。"

许佳颜已经兴奋了,上前抱住陶然道:"陶然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被你找出来。"

陶然有些羞涩和僵硬,看的许佳颜更是两眼发光。

许佳颜看出了他眼底泛青灰色,那是没睡的后遗症。刚才的惊喜渐褪,赶紧打发他走,"你一晚上没睡了,现在轮到我来研究了,麻烦请让让。"

陶然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我不困,已经研究一半了,不找出来也睡不踏实。"

许佳颜故意扳着脸,陶然也是认识久了才发现许佳颜的性子,熟人面前不会冷淡反而释放本性,一到陌生人面几乎不说话。

这样的她,让陶然觉得,在许佳颜的眼中他是特别的。

可惜,许佳颜贵为颜良娣。

想到最后一层,陶然的神色都黯淡下来。

许佳颜趁着四周无人,她又信得过陶然,凑近低声道:"陶然,我告诉你秘密。"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陶然的耳朵脖子,让他挺直了腰板,不过要僵了。

"什…什么事?"陶然故意盯着药材问道。

许佳颜得意道;"皇上让我帮忙调查一件事,前提是要看出我的本事,如果成功了我就不是妃子!而是成为一名大夫。所以陶然你要帮我,一起救娘娘,一起调查!"

陶然惊愕,侧头想问话,却不知许佳颜会靠的如此近,不小心嘴唇竟然滑过了她的脸颊。

第二百五十五章:发泄

陶然先是一愣,瞬间远离了三步远,像似受到了极大的恐吓。

许佳颜也是愣了好一会,呆呆的看着陶然。

陶然马上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可是女装,反应这么大岂不是很可疑?他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这是真的?皇上真的这样答应你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我们一定要将如贵妃给治好,但是皇上给的是什么任务?"

说起任务,陶然确实很想知道是什么。他猜测皇上可能是看中许佳颜背后的许家,从妃子到有职位的太医,这是决然不同的两个性质。

许佳颜不经意的抬手摸摸脸颊,压下心里的怪异,脸上泛起志在必得的神情:"皇上不可能说谎,何况这对我而言并没有损失,任务是什么暂且也不知道。只是陶然,我想跟你一样成为太医,而不是这后宫的困兽,身份的不同,决定未来。"

陶然失神的看着许佳颜眼中的希冀,紧了紧拳头道:"好,我们一起解开如贵妃的毒,再完成皇上的任务,让你穿上跟我一样的标识的衣裳。"

许佳颜感激的露出笑容,真心诚意。

陶然见到跟着傻笑起来,随后低头开始翻弄桌上的草药。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姬如雪一定知道他出卖她的事。

那个朝北国的使者本来就不可以相信,不知道妹妹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

该死的!

他不敢看向许佳颜,生怕暴露自己的情绪。只要想想妹妹,方才心里的异样情绪就会悉数退下,他现在伪装成一个女子想那么多显然不合理。

许佳颜只当他陶然又沉浸在药理,笑着一起低头查医书分解药性,只是她垂头敛眉后,,目光晦暗不明。

两人心思各异,却都没有流露出一点来,皆是一脸认真看桌子上的药材。

姬如雪的病情才是最紧急的,于许佳颜于陶然。

一晃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显庆殿一片静谧。

冷映寒躺在姬如雪的身边养伤养病,他只需睡醒之际看看姬如雪的情况便可。江友安就在边上候着,又是端药又是观察的。

冷映寒到底是习武之人,休息几个时辰后,又有了精神。奏折交给牧怀青处理,他便能处理另外的事情。

江友安见皇上醒来似在沉思,便不敢多问。

冷映寒却是想不出朝北国人盯上姬如雪的理由,加上在太后祝寿宴席那晚,那个女人被人下药的事,都可以说明有人要除去这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目光暗沉,沙哑的嗓子满是冷冽,"江友安,上次让你查宴席上谁给姬如雪下药的事,查的如何?"

不提这事就给忘了,冷不防被问起来,江友安也是怔愣,想了一会才想起结果请罪道:"回皇上,奴才无能。替换娘娘的果酒的小奴才,在严刑逼供下也问不出来,奴才看他真是没敢下手。他能认出如贵妃离席的酒壶不是他送去的那一只,当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擂台上,所以竟没有人发现。"

冷映寒很是不满,凉飕飕的瞟了眼江友安。那是带他一起长大的奴才,信任是绝对的。

只是这次办事能力显然很不行。

江友安被皇上看的背后生寒,又听上方那位主子说:"是以,宫中的内奸也没有找出来?继续查,没有人接应朝北国人,他们是没有办法那么迅速的得知姬如雪回府,更不会在短时间内对丞相府轻车熟路。"

冷映寒的声音听着平静,但江友安在他身边多年,怎会听不出他动怒前的征兆。

慌忙应下又担忧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办,您还是多歇息歇息,过几天皇上又要忙起来了。"

哼,安逸总不会太久,因为会使人消亡。

"朕也没有想到朝北国这么往上赶着赴死。"

江友安一听朝北国三个字,实在咽不下去那口气,他们竟敢在京都里头掳走如贵妃,这不是打脸是什么?这是在藐视他们南柩国的威严。

江友安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愤怒压下,"皇上,边关才刚结束战事,会不会有些吃不消?"

冷映寒动怒归动怒,当时答应三个月不动朝北国也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们南柩国的铁骑迅猛没有过败迹,但是刚结束一场战役,休整是必须的,何况还有一个粮草的问题没有解决。

朝北国的国土虽小,但是他们的人口却多到膨胀。而且总有些古怪的功夫和手段。

看过十二皇子身边的随从和那个无名后,冷映寒在出兵之前就希望找到他们的破绽。从而防对方派出这类人时,可以减少已方伤亡。

他想了想道:"当初放走那个十二皇子,他提出来的条件就是让朕三个月后再进攻,朕已经吩咐牧怀青,让他一纸军令传到边关,让他们打起精神。但是,江友安,朝北国近几个月并没有战事,他们提出这个要求很可疑不是吗。"

江友安深觉有理又不太能想明白,只顾听着不回答。

"零一零二!"冷映寒确实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扳着脸下命令道。

窗外突然跃进两个人影,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床边跪下。

"属下在!"

江友安知道每任君王都有暗卫保护,自古留下来的规矩,每一个人拎出来都是人才。

冷映寒从不在江友安的面前掩饰什么,他作为君王是有疑心和警戒心,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对于特别信任的人,有些东西并不用隐瞒。

比如牧怀青批阅奏折,比如让江友安看见暗卫。

当冷映寒决策下达命令的那一刻,手指又是不自觉的叩击床板。他眯了眯眼神,嘴角紧抿道:"之前派去朝北国的探子可有传回消息来?"

零一低头毕恭毕敬,声音毫无感情,"禀主子,朝北国新君王上任时杀了很多官员,其中也让我们折损了不少探子,最新的消息只有朝北国有出兵的征兆的消息。"

出兵?看来朝北国真是准备的充分,那么他们要三个月的时间更可疑。

冷映寒侧头瞥了地上的两个暗卫一眼,沉声道:"朕要知道朝北国转变原因是什么,以及他们的动向全部要掌握。"

"是!"

零一零二身形一闪,窗户一晃,寝殿又恢复如初,好似没有人来过。

江友安依旧站在原地,终于察觉皇上没有在思考事情,而是转身看着姬如雪。找着机会禀报道:"皇上,今天清早姬贵妃又来看您,只不过被奴才劝退了回去。"

冷映寒稍微一愣,最后看着还未脱离危险的姬如雪道:"嗯,暂且先这样吧,语气好点哄哄如梅,就说朕病好之后马上就去看她。"

江友安了然,觉得自己今天上午的处理方法对了。皇上不管宠谁也不愿伤害姬贵妃。

只是这姬贵妃,当着他们的面都能看着将军目不转睛。幸好将军的姬贵妃无意,不然皇上和将军的君臣关系不好说。

自古不是没有因为红颜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

而这上午在显庆殿吃了闭门羹的姬如梅,心情哪里有那么平静。她隐隐感觉皇上姬如雪牧怀青这三个人都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想起姬如雪上次对她不敬的事情,好似是得知牧怀青快要回来的情况下。看那贱人坦白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钟情于皇上,难不成她喜欢牧怀青?

牧怀青这次带着战功回来,皇上又不喜欢姬如雪,如果牧怀青要求皇上把姬如雪赶出宫,那么他们两个不就可以在宫外背着她双宿双飞…

不!这绝对不可以!

可是皇上和姬如雪闭门不出,她如何能探得情况?唯一能解决心情的方法就是去长信宫。

这也就有了长信宫奴才集体跪在地上不能起来的场面。

美名其曰为,主子有难,这些奴才救助不力罚。

这是借口,巧月知道姬如梅安的什么心思,一肚子的坏水!

幸好主子还在皇上那里,虽然病重左右还安全清静,要是回来长信宫指不定会有多少麻烦。

姬如梅坐在姬如雪常坐的位置上,喝着采雪含冬泡的热茶,感觉有些差强人意。这长信宫的东西始终比不过她龙德殿的。

龙德殿随意拎出一样东西都可以换置这长信宫的所有,可想而知这差别是多么的巨大。

巧月为首跪下,后面跟着一大波的宫女奴才。

姬如梅瞥了她一眼,认出这个忠心于姬如雪的奴才,原本想和上次那个什么春兰的一起解决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命大。

冷冰冰的声音在巧月的上方传来,明明可以算是悦耳动听,入耳确实那么让人后怕。"巧月,你是陪同如贵妃回府的人吧。"

巧月将头低的更低,"是的,娘娘。"

上次云妃宫里失火的事情,她总是觉得有问题,那把火不是他们放的!可是姬贵妃当时的态度可是要她们死呢,明摆着是想让她顶罪,若非皇上在场,哪还有她今日!

姬如梅见她低头,声音不颤抖半分,显然腰板也是硬的,没想到一个姬如雪敢如此,带出来的奴才也敢这么蔑视她!

她不咸不淡的继续问道:"作为奴才,主子病重了你却好好的在宫中岂不是可笑!"说着她拿起手中的茶杯毫不犹豫的砸在巧月身上。

幸好这是初冬的天气,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巧月的衣裳,茶杯掉在地上没坏,被砸的腹部却是疼痛涌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惩罚

皇上的宠妃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