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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夏夕颜从梦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郑墨寒坐在她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坐起身微笑着问:“你醒了,还有没有发烧?”说完,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放下手松了口气,“烧退了,太好了,知不知道你昨晚吓死我了?”

郑墨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用迟疑的口气问道:“夕颜,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夏夕颜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点点头回答:“能做的你都做了。”

郑墨寒一呆,神情懊悔。

“对不起,一定是我烧糊涂了,你为什么不抗拒?”

夏夕颜假装满不在乎地责问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推卸责任,对不对?”

“当然不是,我是想问我有没有强迫过你?”郑墨寒大急。

夏夕颜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笑完,认真地说:“你没有强迫我,是我强迫了你。因为虽然我们昨天在一起,但我不能确定今天还有明天我们是否还能在一起。可是不管我们在不在一起,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爱,我想把我的初夜完完整整地给我最爱的人,我怕今天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郑墨寒被她的话深深震动了,看着她神情庄重地说:“从今天起,夏夕颜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我的责任,我会一直对你承担着这个责任,直到我生命的终结。这一次我不管你同不同意,都不会和你分开。我不允许你把我的这个责任转让给任何其他人,你只能是我的。”

夏夕颜的泪水开始溢出来,扑到他的怀里吻住了他。他轻轻将她推开一些,微笑着说:“你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这种事情应该让我来做。”说完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慢慢地吻下去。

夏夕颜在泪光中享受着他的吻,他吻得那么慢,那么用心,这是她成为他的女人后他第一次吻她。她感觉到了他的郑重,他似乎把这个当成了一种仪式。从此以后,他可以行使他男人的权利,不允许她逃离,不允许她说谎,她可以哭泣,但不可以忧伤,她可以孤独,但不可以不幸福。

吻完后,他忽然问她:“昨天我们真的发生了事情?”

“干吗,你又不想承认了?”她撒娇道。

“我是觉得不公平,你口口声声说把初夜给我了,可那时我在发烧,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你想不起来我也给你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不是想抵赖啊,我只是想…”他坏坏地看着她。

“想怎么样?”

“想再来一次。”郑墨寒说完扑到了她身上,夏夕颜大笑着用力打他,郑墨寒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在他的掌控下无力动弹。夏夕颜于是不再动弹,只是痴痴地看着他,郑墨寒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她。

23 身世之谜

虽然夏夕颜一再否认,但效果几乎为零。郑墨寒当众说出了“夏夕颜是我的女朋友”这句话,即使当时形势险恶,但没有人相信总裁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帮下属摆脱困境,这至少说明了夏夕颜对郑墨寒的意义超出了一般的下属。

所以自从那天过后,围绕在夏夕颜身边套近乎的、献媚的、约她吃饭shopping的、变相送礼的,络绎不绝,她的办公室每天都会进出几十人次。夏夕颜在公司里曾经长时间受江若水的压迫,人人都想和她撇清关系,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待遇,这突变的局面让她非常烦恼。

她向郑墨寒抱怨,要求他正是澄清一下,结果被郑墨寒一口否决。他很专业的为她分析理由,“我是总裁哎,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收回?何况这属于生活作风范畴,我在这方面一向身家清白,成绩优异,如果出尔反尔的话,会影响我的得分。”

夏夕颜继续软硬兼施,还是无法让他就范,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每天想各种理由推托。

不过对夏夕颜改变态度的人中并不包括江若水,江若水在男女知识方面果然很专业,当她第二天看到郑墨寒和夏夕颜先后走进办公大楼,而郑墨寒依然穿着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并且这种进展会迈向对夏夕颜有利的方向。

江若水之前虽然也有些不好的直觉,但嫉妒让她选择相信夏夕颜的理由,那就是郑墨寒是在为保护下属而撒谎,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却在向相反的答案论证,这让她对夏夕颜的恨意不断升级。

在关于南京店的筹备会议上,当夏夕颜刚讲完她的部门报告,江若水立即毫不留情地全盘否定。

夏夕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温和地解释说:“这些促销计划都是按照你上次会议时的建议做的,陈列图也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改过无数次了,再改又要改回第一版了。”

“夏夕颜,你也不是个新人了,应该明白零售工作就是这样琐碎和变化无常的,只要市场在变,顾客的口味在变,我们就要随时调整,争取做到最好。何况这家店能否起死回生,就看这次改造是否成功了,所以Joe十分重视。我要是拿你这些垃圾东西过去跟他讨论,是肯定通不过的。”

夏夕颜不想当着她下属的面顶撞她,所以不再做声。

江若水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她的炮轰,“夏夕颜,你自己知道我已经让你改了无数次了,为什么你就没有一次可以做到我的要求?我真不知道这样下去,你要如何继续当一名manager,关于这一点,我也会和Joe讨论的。你不要认为Joe对你印象不错,老板最终还是要看工作成绩的,不是会耍点儿小手腕就行了。”

夏夕颜没有想到江若水会在总经理会议上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她抬起头用目光表示着自己的不满,但态度依然恭敬,“我没有耍过手腕,一直都在努力达成公司的指标,这份报告也凝聚了我很多心血,我希望你能拿这个版本和Joe汇报,我觉得应该是可以通过的。”

“是吗?你到底是对你的报告有信心,还是对Joe有信心?”江若水冷笑着问。

此言一出,包括夏夕颜在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关于郑墨寒和夏夕颜的关心,公司内部都是出于心照不宣的状态,谁都不敢说破,谁也不敢提及,而江若水的这句话却是非常直接,而且带着贬义。

夏夕颜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沉默,否则更加授人以柄,坚定地回道:“是对我的报告有信心,也对Joe的专业性有信心。”

场内的火药味已经非常浓烈了,因为夏夕颜的最后一句话在暗示江若水的专业性不够。

江若水再次冷笑一声道:“夏夕颜,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不如你专业吗?那么你看一下这两份东西吧,一份是你上次递交上来的报告,还有一份是我修改后的报告,这两份我都曾给Joe看过,上面有他的回复。”

江若水将两份资料一起扔到夏夕颜面前,夏夕颜拿起来仔细翻看,上面果然是郑墨寒的字迹,自己的那份上,很多地方他都画了问号,并在下面写着需要重做。而江若水的那份上只写了几句建议。

夏夕颜无话可说,将两份资料还给她,说:“那我再重做一次,希望能符合你们的要求。”

江若水得意的收起报告,随即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然后宣布散会。

夏夕颜回到办公室心情还是非常郁闷,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始专注于报告的修改。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墨寒打分机给她,问她:“下班了没有?”

“还没,在做南京店的报告。”

“这么敬业,我代表PMS集团董事会向你表示感谢。”郑墨寒近来虽然压力未减,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知道你是太子了,不用老提醒我吧。”夏夕颜却还陷在江若水带给她的坏心情中。

“好像心情不佳嘛,这我可得想想办法,男朋友可不是白当的,我请你去一个浪漫的地方吃晚餐好不好?”

“好啊。”夏夕颜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连忙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你是不是太子了。”

“看你这么诚心道歉,我就原谅你了。我在地下车库等你,快点儿下来。”

“知道了。”夏夕颜微笑着挂了电话。

夏夕颜不想让郑墨寒等她,很快地关机离开了房间,可是她的脑海里依然都是南京店的报告,她烦恼的是这份报告已经改过无数次,不知道要怎么改才能让江若水满意,可要是明天交不出来,江若水又会借机大做文章。

郑墨寒一边开车一边不断地偏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夏夕颜,终于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什么?”夏夕颜惊醒过来,迷惑地问他。

“你的心明显不在我身上啊,所以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郑墨寒微笑着说。

“去你的。我是在想怎么改那份报告。”夏夕颜娇嗔道。

“现在是和我的约会时间,不许想和PMS有关的事。”

“PMS不是你的吗?我可是在为你们家卖命哎。”

“我知道啊,所以我有权命令你不要想工作,想着我就好了。”郑墨寒说完又笑了起来。

“那好,我就是在想你的事,江若水给我看了你的批复,你觉得我的那份报告做的很差吗?”夏夕颜收起玩笑的表情,开始认真地和他谈工作。

郑墨寒听完也不再开玩笑,没有考虑立即回答她:“不是很差,我觉得基本都OK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上面写那句话呢?”夏夕颜有些委屈。

“为了保护你。”郑墨寒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只看到那些围绕着你对你示好的人,可是你不知道那些人里有多少是在盼着你早点儿失宠的,所以我后来想起自己那天的行为也有些后悔,我怕我当时想救你,但是最后反而为你树了敌。至于江若水就更不用说了,从她最近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情绪来看,她对你的敌意越来越盛,如果我在她和你的两份报告之中选择你的话,我怕会更激化矛盾,所以我宁愿让她一点点地按照你的原文来修改,当着她的面我也要选择她的报告作为基本稿。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夏夕颜释然多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她这才知道自那个会议后一直那么郁闷,原来不是因为江若水的态度,也不是怕叫不出报告,最重要的心结源于郑墨寒的那个批复。

她有些被他的话感动了,忍不住又看向他,柔情地说:“墨寒,谢谢你。”

郑墨寒从看向左侧反光镜的角度回转过身来,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但来不及说话,随即又转过去再次看向那个反光镜。

夏夕颜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异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角度,看了一会儿后,她也觉察出问题,有些紧张地问郑墨寒:“是不是那辆黑色的车子在跟踪我们?”

郑墨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提速和转弯,夏夕颜清楚地看到那辆车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夏夕颜吃惊地问:“你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

郑墨寒让车速恢复到一种不快不慢的正常状态,看着前方面容严峻地回答:“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我妈雇的人。”

“郑太?”夏夕颜失声叫道,“你是说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郑墨寒点点头,“我在公司那么公开地说你是我女朋友,估计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 。我原本打算回香港时跟她谈你的事,没想到她又跟我玩起这套来。”

“你说‘又’是什么意思?”夏夕颜觉得手心开始冒汗。

“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Mendy对我妈说我对她太冷淡,从来都不主动和她联系,我妈就怀疑我另外有喜欢的人,她的怀疑对象是我学校里的一个法国女生,那个女生是我主演的一部音乐剧里的排挡。我妈为此偷偷飞到英国,雇用了当地的私家侦探跟踪我们,那个侦探为了交差,就偷拍了几张我们排练时的亲昵照片交给了她,最后那个女生不知道被她用什么办法逼的退学,还离开了英国。”

“那她会不会逼我离开中国?”夏夕颜声音飘浮,毫无根基。郑墨寒突然一个刹车,夏夕颜差点儿撞上前面的玻璃,她迷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目光坚定,不容怀疑。他正在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全部的勇气和信心,握住她的手说:“我说过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跟我来。”说完,郑墨寒猛地打开车门,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她被他一路牵着来到了后面那辆汽车的前面。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驾驶座上的人正在打电话,看见他们俩过来,吃惊不小,刚想挂断电话,郑墨寒先于他将手机抢了过来,男人急得大叫。郑墨寒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他并不熟悉。他用手捂住话筒,低声但不容反驳地对那个男人说:“告诉她你拍到了重要的证据,让她定个地方马上过去跟她见面,她出多少钱,我翻倍给你。”

男人思想斗争了几秒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从郑墨寒手中接过手机,对着话筒说:“我刚刚是想告诉你我已经都拍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男人挂掉电话后对郑墨寒说:“雇主说再银河宾馆的大堂咖啡座等我们。”

“你在前面开,我会跟着你。”

郑墨寒和夏夕颜重新回到奔驰车上。当时他们停靠的地方离宾馆并不远,所以没开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四人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郑墨寒依然命令那两个男人走在前面,自己和夏夕颜远远地跟着他们。

看他俩已经走进咖啡厅中间的走道,在寻找等候他们的人,郑墨寒回过头看了看夏夕颜,当他看到夏夕颜神情紧张地一直关注着前方时,郑墨寒用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向她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说:“答应我,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都不要放弃我,好吗?”

夏夕颜从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看清楚了郑墨寒的微笑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忧虑和不确定,他在努力让她感受他的坚定,她感动着他的努力,并且她希望能明白无误地表达出她的这份感动。

“我答应你,绝不会做逃兵。”

他再次微笑,有明显的释怀。他和她十指相扣着向前走去,当他们看到那两个男人已经在一个人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后,郑墨寒压低声音在夏夕颜的耳边说:“等一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夏夕颜顺从地点了点头。

咖啡厅区域的光线很暗,从背影看不出那名雇主是谁,当郑墨寒和夏夕颜走到他背后的时候,只听他很生气地对两个男人说:“不是说拍到东西了吗?就是这些吗?你们有没有搞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夏夕颜有些意外,因为听说话的声音那是个男人,显然不是郑太。随即她又猜想那人可能是郑太的手下,不过她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个她认识的人。正在她苦思冥想那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时,只听到身边的郑墨寒说:“那你究竟想拍到什么?我很想知道。”

男人听到郑墨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回过身来,这时他的脸离夏夕颜只有几十厘米,夏夕颜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事情。

男人也有些吃惊,不过他比夏夕颜恢复的迅速,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沉稳地说:“夕颜,你怎么会发现的?”

夏夕颜依然处于这个意外带给她的思维混乱中,机械地叫了声:“姨夫。”

这下连郑墨寒都大感意外,用不确定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姨夫?”

“没错,她一直叫我姨夫,叫了很多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实我不是她的姨夫。”骆群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说是常态,却和夏夕颜一直熟悉的骆群迥然不同,面前的骆群不再是那个随和亲切的长辈,他目光凌厉,透着刺骨的寒冷,似乎他面对的是仇人,曾经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夏夕颜也已经完全平静,所以她拥有了足够的智力找到问题的源头,看着骆群说:“你都知道了,对吗?”

“没错,你和婉心合谋藏了十多年的事实真相,终于被我找到了。”骆群的目光越来越寒冷,让夏夕颜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郑墨寒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显然这次的跟踪事件主使人不是他以为的来自他的家族,他同时也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连忙对夏夕颜说:“夕颜,你们谈家事,我先离开一下吧,我在车上等你。”

“墨寒,你不要走,就留在这里。这件事我本就该主动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其实这也是我当初坚决要和你分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夏夕颜的话让郑墨寒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内幕,他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会没有勇气告诉我,而且还会严重到要和我分手?”

夏夕颜看了一眼骆群对面的两个陌生男人,两个男人立刻识相地站起来离开了大堂。但夏夕颜依然没有准备好如何告诉郑墨寒事情的本源,紧张地思索着要从哪里开始。骆群看着夏夕颜踌躇的样子,斜睨了一眼郑墨寒问:“你是她男朋友?”

“是,我叫郑墨寒,您好。”郑墨寒恭敬地回答他,但不知道怎么称呼骆群,于是就省略了。

“这就对了,哪个女孩子会有勇气告诉热恋中的男朋友自己是个私生女?”

夏夕颜像突然遭到了一记重拳,人都站立不稳,脸色如同一张白纸,仿佛全身血液在顷刻间被一个巨大的针筒全部都抽干了。

郑墨寒连忙过去搂住她,同时用不满的口吻对骆群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不是事实,但作为夕颜的长辈,我觉得你这样说话缺少最起码的尊重和体谅,请你快停止吧。”

“我不是她的长辈,至少在我没有得到两位当事人亲口确认和道歉前,我不会承认和夏夕颜有任何亲属关系。夕颜,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夏夕颜躲在郑墨寒的怀里微微震颤,郑墨寒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恐慌和无助,于是他说:“我看夕颜现在的状况无法做你希望的事,我要带她回去休息,你们之间的事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吧。夕颜,我们走吧。”郑墨寒略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夏夕颜柔声说道,他突然由强硬转为柔情的变化让夏夕颜感觉到了他无条件的信任。

夏夕颜抬起头看向他,声音软弱得像长时间奔跑后的流浪猫。

“墨寒,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你还记得我在太平山顶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可是如果那些事对你有过很大的伤害,那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回忆。你的过去我无法替你抹去,但你的未来会有我陪你。”郑墨寒的声音依然轻柔,却透着毫不迟疑的坚定情绪,这让夏夕颜立刻泪落如雨。

她转向骆群说:“好,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确认。同时,这也是我欠墨寒的一个解释,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

“很好,两位请坐。”骆群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夏夕颜首先在他面前坐下来,郑墨寒则有些担忧地看着夏夕颜,但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只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那我开始了。对于小时候的事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家里连他的相片都没有一张。我一直和妈妈,还有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他们三个对于我对爸爸的询问答案是完全一致的,都告诉我说爸爸是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时遇车祸去世的。

对于他们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直到我九岁那年,这个答案才有了让我难以接受的改变。那天晚上,我在桌子上看到妈妈正在填写的一份户籍资料,在婚姻状况那一栏里她清清楚楚地写上了‘未婚’两个字。当时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也具备了相当丰富的文字理解能力,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妈妈是未婚的,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那个晚上我背对着妈妈流了一夜的泪。不过我什么都没问,其实因为我不敢问,我怕一问,我的身份就确定无疑,就像在我脸上打上了钢印,将跟随我一生。

我以为不问,就永远得不到证实,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看见过那张纸,也许那样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看到过的一切。可是没过多久,当我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更难接受的事实。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妈妈把我单独叫进我们家的小房间里,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夕颜,妈妈明天要结婚了。’

就在我还没从这个消息带给我的巨大意外和不快中恢复过来时,妈妈又对我说了另一句话,她说:‘夕颜,不过我不能让我的丈夫知道我有个女儿,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叫我妈妈了,要叫我阿姨。’

过来这么久,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我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悲伤,我知道从此我不仅在出生前就没了爸爸,而且也将从九岁开始失去妈妈,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夏夕颜在这一大段的叙述中竟然没有再流一滴泪,相反在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还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但她的叙述太让人震撼,连骆群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觉得她的故事太不可思议,还是觉得她的故事太过真实,这两者都可以成为悲剧的根源,伤痛的隐患。

“妈妈看我没说话,又柔声问我:‘夕颜,那你明天愿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要’,我已经不记得九岁时的是如何去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想我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很想看看妈妈当新娘时的样子,也很想知道娶她的人是否和我想象中的爸爸是一样的。

妈妈又继续问我:‘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每个参加婚礼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件礼物的。’

我想了想说:‘我只想要你的新娘捧花。’

妈妈听完我这句话就哭了。不过那天我没有哭,可是当我第二天拿着那束新娘捧花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忍不住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就从那天开始,我对粉红玫瑰花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无论在哪里看到都会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中,也许它在时刻提醒着我那个日子,我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同时也是我成为孤儿的日子。”

郑墨寒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夏夕颜侧过头,立刻看到他眼中的忧虑和心疼,向他微微一笑,低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郑墨寒理解地点点头,但没有放开她的手。

“所以那次大年夜,你看到圆梦买回来的粉红色玫瑰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也就因为那天你和婉心的反常举动,我才开始怀疑你梦的关系。”骆群说。

“你是怎么查到的?”

“是刚才那两个人帮我找到了婉心最早的一份户籍资料,上面再家庭成员上有你的名字,关系写的是母女。我现在要求他们做的就是要录下你们的对话,这样我就有确凿的证据了。”

“你想要确凿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骆群诧异地转过身,而夏夕颜和郑墨寒也同时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骆群的身后站着的是何婉心。

骆群的目光由诧异转向了寒冷,就和夏夕颜刚出现在他身后时的情景是一样的。只听到骆群说:“问你,那好,我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在查我和夕颜的事情,所以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我看到你刚才接电话的神情诡异,挂机后匆匆出门,于是就一直跟着你到了这里。夕颜和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好,总算第二个当事人也出场了,看来今天我们就可以走到大结局了。”骆群冷冷地说着。

何婉心将目光从骆群脸上转到了夏夕颜那里,在她看到夏夕颜的一瞬间,眼睛就湿润了。而夏夕颜也像心灵相通一般感受到了何婉心此刻的心情,那是每次她和何婉心单独相处时都能感受到的东西,那样混沌不堪,那样无可奈何,她们之间始终有一团迷雾,混沌不堪,守不到云开,彼此相见,又彼此看不全真颜,她们都在提醒自己要留有余地,留的是她们都自律着不去开启的禁地。

毕竟何婉心负过夏夕颜,同时她也清楚夏夕颜从没有宽容过她的辜负,这让两人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身份改换后,依然无法习惯对方。她们那样接近,又总是刻意求远,那样小心翼翼,也终于无法释然。

所以何婉心此刻的心情是有些遗憾的,她用这么多年失却的良善和诚信所换来的成果终于还是落了空,而同时又感到了一丝解脱,她本是那个秘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守护人,而今天之后她可以卸下这个责任了。

“夕颜,我从不知道你看到过那张资料表,我也不知道你会背着私生女的十字架那么多年,甚至影响到你去爱一个人的信心。如果我早点儿知道,我会让你生活得更轻松一些,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弥补,只希望我今天告诉你的真相可以让你以后生活得更美好一些。”

“还有什么真相吗?”夏夕颜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因为她从何婉心的话语中发现了何婉心即将要说出的事情可能会改变她一直坚信的事实,而且要比她以为的更好。

“是的,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除了对你自己身份的猜测。你不是私生女,是合法的婚生子女。”何婉心在骆群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然后清晰滴说出了这几句话。

“这是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夏夕颜声音震颤,紧紧抓着郑墨寒的左手,郑墨寒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排指甲印。

何婉心肯定地回答:“没有骗你。”

随后她又转向骆群,看着他平静地说:“对不起,骆群,我撒了这么大一个谎,骗了你,也骗了圆梦十多年。我知道我的错误有多严重,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躲过去的,但现在我除了向你坦白所有的事实,还有说上一句‘对不起’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为自己的错误做些什么。但是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你可以恨我,也可以用一切你能想到和你喜欢的方法来惩罚我,但请你部要恨夕颜,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时她只有九岁,而且你也应该承认,在我的谎言所造成的危害里,夕颜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

骆群也看着她,他的不平、不甘、激愤和受伤渐渐从眼中褪去,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喜多言、凡事公平的骆群。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希望知道真相,而他以为这个真相是无法从何婉心身上获取的,所有他曲曲折折,忙忙碌碌,只为了这一天,有足够的能力从她身上获取。他一直以为那天来到的时候,他会有施舍者的满足,报复者的快感,至于之后他还想做什么,他并不需要对方知道。他只是要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还他一个公平,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