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墨寒终于肯回头看她,但只是很短的一瞬,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到别处,冷冷地说:“不只是你,任何人都比不上夕颜。”

桑可柔绝望地凝视他,可惜无法再让郑墨寒回过头来看她,无论她的眼神有多么凄楚,多么深情,她都无法让他看到,于是她哭着离开了他的房间。

郑墨寒等到桑可柔一离开,立刻坐回椅子上,然后一遍遍地拨打夏夕颜的手机,手机中始终是那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那声音终于让沉着冷静的郑墨寒失了控,他用力拔去连在电活机上的各种颜色的电线,将它承重地摔在地。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过大,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鼠标,可能是Niki下班时忘记为他关电脑,处于省电模式中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点击着屏幕.果然在自己的一个私密邮箱中看到了夏夕颜给他留的话。

夏夕颜在邮件中说:

一直都是我在背弃我们的誓约,一直都是我在辜负你的深情,一直都是你

在坚持而我在逃脱,一直都是你在求生而我在沉溺。对不起,因为爱你而离开

你,这样的话一定让你觉得很伤人,可是除了这句,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

安慰你的方法。我只请你相信,我写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哭,所以你也一

定不要哭,这是我离开时唯一的愿望。失去对方一个人生活.应该不会有想象

中的那么难,那么痛,一定不会的。所以,墨寒,我们就这样决定吧,然后将

这个决定坚持下去。

你不要再爱我,如果你可以接受和Mendy一起生活的建议,那么就不要再爱我。如果你决定不再爱我的话,我会觉得我的放弃有了真正的意义,所以不要让我懊悔我做的事毫无价值。

但我有勇气说请你不要再爱我,却没有勇气说请你忘记我,此刻的我,即将离去,永失所爱的我,内心里很矛盾,很无助,也很自私。我希望拭去我后的你,拥有了Mendy的你,未来是一片光明。可是我又很希望在你的心底一直能有我的影子,那样我才不会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无所依从,无所维系,找不到生与死的任何意义。毕竟失去你,对我来说是人生的灾难,我能幸存,但会残疾,唯一的信念就算希望你在偶尔闲暇时,能发现心底还有我的名字。

墨寒,这封邮件应该是我最后能接触到你的东西了,从此往后,我们会断了所有的联系,也就断了今生和来世的交集,我们彼此相关联的东西都已到此全部失去。所以,让我最后再写一遍这个名字,因为以后无论我写多少遍,你都无法看见。

墨寒,墨寒,墨寒…

夏夕颜打了一整屏的“墨寒”,郑墨寒无一遗漏地一个个地念下去,因为他知道夏夕颜珍惜每个“墨寒”的名字被郑墨寒看到的机会。郑墨寒的泪水也在这样的默念中一次次地滴落下来,他对这屏幕中无数的“墨寒”说:“傻瓜,你写这么多的墨寒,我怎么可能不哭?”

郑墨寒驱车直接去了郑元初和郑张欣在上海的别墅,可能因为知道郑元初这天到,所以别墅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郑墨寒一走进去,就看到郑元初夫妇坐在底楼的客厅里说话。

郑张欣似乎已经猜到郑墨寒回来,没等他开口就先问道:“你是为了夏夕颜而来的吧?”

“是的。为什么趁我去香港的时候把她逼走?她是我的下属,就是辞职也必须等我回来批。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吧?”

“没错,我是去找过她一次,但没有逼她,只是告诉她你说面临的问题。是她自己对Mendy说要辞职的,而且也是她提出不希望当面跟你辞职,而是想趁你不在上海的时候让Alex和Mendy批的。难道那个女人就有这么好,让你可以为了她和你妈妈翻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俩谁能给我个完整的故事?听得我云里雾里的。”郑云初慢悠悠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郑张欣不再说话,转头看着郑墨寒,示意他先说。

郑墨寒也没有推让的打算,直接走到郑元初的面前,从容地开始他的陈述,“爸爸,我知道我才进公司没多久,能力和经验上都有需要提高的地方,但是我不认为因为有不足,我就没有资格当这个总裁。一家店的失败尤其偶然性,这不能抹杀我这一年以来在其他方面所取得的成绩。我也不认同妈妈的观点——我必须依靠桑家的财力才能在PMS里立足,财力只是我们资本运作的一部分,和婚姻完全没有关系,我只能娶一个女人,但我想为公司带来的投资者和合作伙伴会有很多,所以用联姻的方式所能起到的作用和将来我用其它方式创造的利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我是你的儿子,我有法子PMS的职责和和愿望,所以也应该有被你挑选去充当PMS管理者的机遇,希望不不会因为我的太太不是什么财团的继承人而剥夺我的这个机会,那对我很不公平。”

郑元初在郑墨寒这段长长的陈述中,始终面容严肃,看不出任何认同或不认同的反应。直到郑墨寒讲完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后,郑云初依然保持着那种倾听和思索的表情。

郑张欣小心的观察着郑元初的表情,看他一直都没有回答郑墨寒的话,忍不住试探道:“元初,儿子说了那么多,你也给他一个回答啊。”

“什么回答啊?”

“你到底会不会继续让joe做这个总裁啊?”

“总裁的任期是四年,他才做了一年,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收获,当然得做完这四年再说了。”

“那就是你不会让Alex代替他了?”郑张欣欣喜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人代替他了?你整天在算计我,想我会这么做,会那么做,每次又都算得不准,然后自找麻烦地做一大堆无用功,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啊?”

“我,我哪有算计过你啊。”郑太轻声嘟哝了一下。

“爸爸,谢谢你。”

郑元初向郑墨寒微笑了一下,忽然问:“那这个问题我们就讨论到这里了。还有个问题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

“什么问题?”

“就是你们刚才在争论的事,好像是你找的女人你妈妈不满意是吗?”

“是。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讨论的必要,夏夕颜是我一定要娶的女人,这辈子我也只会娶这一个女人。”郑墨寒语气强硬。

“阿欣,看样子,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了,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儿子一辈子不结婚吗?”郑云初笑着面向郑太说。

“我也是为他俩好,那个夏夕颜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在很多方面和joe都不合拍,这样的婚姻是不可能长久的。而且现在夏夕颜都走了,你怎么娶她,还是你准备一直坐在这里等她回来?”郑太忽然转向郑墨寒发问道。

“我不会坐等她回来,因为如果她不回来,我就会很被动。爸爸你教过我的,任何事都不能被动等待,而要主动出击。所以我会想很多方法去找寻她,这件事上我不允许自己失败。”

“那么等你找到她后带来给我看一下,虽然我和你妈都无法阻止你娶她,可是给我看一下,这点要求你总要满足我的吧?”

郑墨寒听到哦啊这句话后在那个算露出了笑容,带着真心的喜悦说:“爸,你的意思是说你会接受夕颜,也会同意我娶她的是吗?”

“你刚才不是说这个问题不需要讨论吗,意思也就是不需要我同意了,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尊重我了?”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啊。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明天就会安排人去找夕颜,等我找到她后立刻带她去香港见你们。”

郏墨寒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他得到了郑元初的首肯后,更加迫切地想立刻找到夏夕颜。郑墨寒离开后.郑元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对郑张欣说:“阿欣,我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我可以放心地把PMS交给他了。”

郑张欣惊喜万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郑元初如此直接的表态。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元初,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让joe继承PMS不管Alex会不会和Mendy结婚?“joe和Alex都是我的儿子,我只会挑有能力继承我产业的那个来当PMs的最高管理者,和他会娶谁没有关系。”

“太好了,谢谢你,元初。”郑太激动得眼中都泛起了泪花,郑元初微笑地将她搂进怀里。

夏夕颜终于找到了位于H市一座简陋公墓区中夏商的墓地,将在墓区外买好的一束黄菊花放在了他照片的前面。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夏商,那天何婉心找了很久,最终也没能找到任何有夏商头像的东西,不过何婉心给的地址很详细,这么多年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所以夏夕颜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夏商的墓地很简陋,除了照片和名字外,没有任何东西,墓地四周都是野生的杂草,夏夕颜用手拔去了一些,但它们已经长得很深.夏夕颜并没能拔去几根。

夏夕颜很奇怪自己做这些事情和看着厦商照片时心中的感觉,夏商对她来说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她对他的了解全部来自那次在银河宾馆咖啡厅里何婉心的一段述说。在那段述说中,夏商也不是以一种正面形象出现的,即使因为他的出现,让夏夕颜摆脱了多年来对自己是私生女的怀疑,但这个解救她于自卑自怜中的父亲人选毕竟有着不光彩的背景。

所以她在迎接他进入她的生活,但又有些抵制,想亲近和了解,又急于躲避。

这样矛盾的心情在此刻却得到了统一,她为他悲伤,因为他已死亡,不幸和她的出生在同一天。她生命中有很多劫,每一个都让她悲伤。她已经知道幸福是一种遗忘,忘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美好的事,忘了忘不了的和不能忘的,那样才能慢慢地幸福起来,而悲伤却是由于无法遗忘。

’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夜晚郊外的气温下降得很快,复夕颜开始觉得冷,下意识地将双手紧抱在一起取暖。忽然有人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这个突然的碰触让身处临近夜晚的墓地中央的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带着惊恐的表情回头寻找为她披衣的人,而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她的惊吓并没有停止,反而更甚,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她情绪的波动而掉落到地上。

她无言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以解救她于惊吓中。

“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这么大的决定难道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吗?”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我去找了你妈妈,她告诉我你并没有告诉她确定的去向,只说会去没有去过的地方,国内、国外都有可能,唯一确定的地方就是这里,于是我雇了一个连的私家侦探,让他们彻夜守在这里等待你的出现。他们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月,而我却好像已经等了两年,今天早上你一在H市出现,我就接到了电话,马上赶了过来。”

她再次无言,在这两个月中,每次想到他都会流泪,但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夕颜,我就这么让你不可信任吗?为什么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知道我从香港回来后突然找不到你,会有怎样的恐惧吗?”

“对不起,墨寒,我知道你会难过,可是如果我们不分手,以后你会更难过。”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的小脑袋瓜整天就知道装这些消极的东西,看来以我要天天给你洗脑。我的事业、我的家庭,那些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我的女人来替我操心,你只需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偶尔为我做饭,还有,偶尔再为我生个孩子就好,知道了吗?”他低声责备,但声音和缓,像讲一个幼儿时听过的故事,带着金色的通话色彩。

“墨寒,可是我…”

郑墨寒及时的吻住了她,没有给她说出任何反对意见的几乎,他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霸道和不容抗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起初有些抗拒,但很快她就失去了定力,她伸出双手抱紧他,像她以为的以后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场景那样,用她所有的情感吻向她用生命去爱的那个人。

“夏夕颜,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我真的好想知道。”

“这个,无解。”她在他怀里轻声的笑。

“答应我,用不做让我痛心的事了。”

“我答应。”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这次我一定可以做到。”

他们再次紧紧拥抱,在黑暗的陌生城市的荒野中央,爱如山风般漫山遍野,和唯一陪伴着他们的月光一样,持久地映照,没有期限,不会停歇。

夏夕颜和郑墨寒的心中都有一个无解的答案,他们曾经经历过几世几劫,早已没有记忆,但这一世他们必将圆满,所谓的注定也终于以这样的接过出现,一切再没有意外。

尾声:新战场

苏淡云亲自到总台把夏夕颜接进自己的办公室。苏淡云看到她坐下后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就等着做郑家少奶奶了.怎么还会想出来工作?”

“墨寒会在现在的总裁位置上再做几年,然后回香港接他爸爸的班,他在哪里,我自然也得在哪里陪他。但要我这几年一直不工作,我也觉得很闷。我们的关系已经公开了,我再回PMS总觉得不合适,所以才想问你安乐现在招不招人。”

“未来PMs集团的主席夫人想来我这里,就是不招人我也得说招啊。你把这张表填一下,下周一开始过来上班吧。”

“谢谢老板。”夏夕颜笑着接过表格低头填了起来。

“墨寒同意你到PMS的竞争对手那里工作吗?”

“我跟他说了今天来你这里面试,他没反对啊。”

“那就好,你先填表吧。”

夏夕颜填完表,苏淡云带着她向人事部走去,刚走到人事经理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这么巧,怎么你们都在这里上班吗?”

“江若水,你来这里干吗?”夏夕颜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这里面试啊,看来你们真的都在这里啊,那太好了,我下周一来报到,我们又可以做同事了,这世界可真小。”江若水笑得很用力,似乎不那样不足以表达她的愉悦心情。

夏夕颜看着江若水笑着走远,回头看向苏淡云,苏淡云注意到夏夕颜在看她,也回过头来和她对视,但是两个人准都没有说话,她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是不是一场新的职场金技欲孽又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