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明眸里有一团寒光在闪烁,刀锋般犀利的目光射出。

“大小姐。”那伙家仆犹豫着看向钟媛媛,洛云瑛大眼中夹杂的寒气让他们却步。

“钟家的小姐哟!”钟媛媛唇角上弯:“你还真以为你是钟家的小姐啊?本来家丑不能外扬的,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你不是我钟家的女儿,你是狐狸精私通贱仆生下来的,要不然,狐狸精死了以后,爹为什么视你为肉中钉呢?”

洛云瑛愣住,钟瑛瑛留给她的幼年的记忆中,钟昆山对这个身体是极疼爱的,现在这样子?难道钟媛媛说的是真的?

她这一愣神,摆首饰水粉的那三节柜台已哗地一声被砸开了,货物散了一地。

“钟媛媛,你还有没有王法?”洛云瑛气得颤抖。

“王法,我钟家大小姐就是王法,钟瑛瑛,你下辈子投胎注意些,投到正室夫人肚里吧。”钟媛媛矜持地笑着,袖子一挥,那伙家仆有的拿起首饰乱砸,有的扯下挂在墙壁上的布匹乱踩……宽大整洁的店堂,转眼间成了垃圾堆。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践踏,洛云瑛的心在滴血,她抓过一张凳子,朝那些人扫去。

看到她的行为的家仆急急闪避,但也有一人背对着她正踩着地上的布匹,洛云瑛手里的凳子,狠狠地砸向那家仆的腰部。

那个家仆哀鸣着倒下时,其他人愣呆呆地站住不敢动了。

“你们现在走,我念你们是听令行事,不追究。”洛云瑛娇弱的身体站得笔直,睁得大大的双眼血红血红。

那伙家仆怯怯地往门外退,钟媛媛却在这时低笑着道:“你们是听我这个大小姐的?还是听这个杂种的?现在离开,你们也别回钟家了。”

退到门外的那些家仆奔了回来,这些人手里的棍棒,朝

洛云瑛挥来。

没有回避退却的余地,洛云瑛挥着椅子进攻,靠着本能,挡开那些密集的棒击……一侧传来一阵风声,随着她店里伙计的一声“姑娘小心。”她的脸一痛,一个踉跄,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出。

“姑娘。”她请来的那五个伙计赶过来扶住她,在她的身前围成包围圈。

“给我砸,给我踩……”钟媛媛笑着下命令。

一片混乱。

洛云瑛与伙计们扑这里抢下首饰,扑那里阻止踩布匹,可人少势单,根本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反倒被那些家仆推搡着,各人弄得束发散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不堪。

闹了两个时辰,将隔壁茶楼大门锁了封了,钟媛媛心满意足离去。

“姑娘,怎么办?”

“清点一下首饰,对照昨日的库存列个清单,我要上衙门告状。”洛云瑛咬牙切齿道。

钟家的那些家仆不只砸东西,大件的布匹只是踩脏了,可是首饰只肉眼看去,便可看出少了许多,是那些家仆趁乱摸鱼拿走了。

“姑娘,还是等齐公子回来再说吧。”一伙计劝道。

洛云瑛抿唇,她一发现钟媛媛来意不善,就使眼色令一伙计去齐府找齐修远了,这许久了,那个伙计却还没有回来,齐修远也没来。

把东西清点完,洛云瑛咬碎一口白牙,布料踩脏了,只能折价处理,胭脂水粉全摔坏了,首饰少了大半,余下的都坏了,必须重新加工。损失约两百两银子。

“姑娘。”那个伙计回来了。

“齐公子怎么没来?”不等洛云瑛开口,众人七嘴八舌问。

“我没见到齐公子,齐府的家人说,齐公子与钟大小姐订亲了,要准备婚事,齐公子上省城置办婚礼需要的东西了。”

洛云瑛呆住了,她不相信齐修远是这样的人,一句话也没有交待,就这样决绝地离开她,他昨晚,是那样的柔情缱绻!

“姑娘,怎么办呢?上衙门告状不可取啊!钟家那样的财势,我们……”几个伙计彷徨无措地看着她。

洛云瑛已冷静下来,她刚才愤愤不平说出要告状,这时冷静下来,明白上衙门告状是失策的,人家府衙一句家事就可以把她打发走,谁叫她名义上是钟昆山的女儿呢!还有,最大的弱势是自己名声不雅,没财没势,没有齐修远在背后撑着,一切都是枉然。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洛云瑛抿了抿唇,笑着对众伙计道:“没什么大事,这两天要整理一下,你们先歇两天吧,我把大家的薪俸先结了,重新开业时再通知大家过来。”

洛云瑛将茶楼从里面锁上,钟媛媛不给她开门,她也不能给钟家人进来,关了洛氏美颜的店门,洛云瑛朝齐府前行。

齐家的大门就在眼前了,洛云瑛

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回头往来路而去。

她回到店里,换了一套洁净的衣裙,梳理好头发,挽了一个侧髻,斜插了一朵粉色绢花,又避过额头的血痂擦了擦脸,铜镜里那张脸有些浮肿,可没那么狼狈了,只是额角的血痂很吓人,她找来一块丝绢,圈过伤口在脑后绑住。

与伙计得到的回话一样,齐府的家人把她挡在门外:“公子上省城置办婚礼用品了,姑娘请回。”

齐修远绝不是这样的人。洛云瑛脑筋一转,冷笑着道:“我在你们公子心中什么地位,我想你们懂的,真不给我进去见你们公子?”

那两个守门人面面相觑,两人走到一边嘀咕了一会儿,一个人过来苦着脸道:“钟姑娘,公子真不在府上,我们得了老爷的令,也不能给你进去,可是,钟姑娘。”那人压低声音,低声道:“你大声骂我们,然后冲进去,我们跟在后面叫唤,老爷在大厅,你进去后去正厅找老爷吧。”

我到齐家,根本是自取其辱

洛云瑛缓缓地前行,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平视着前方,脸上很平静。其实这时,她心灵深处,挺直的脊梁已弯曲,汹涌的泪意快压不下去了。

口舌如剑,洛云瑛领教了。齐辉并没有辱骂殴打她,他甚至是斯文有礼的。作为举人老爷,浔阳城德高望重的乡绅,他有礼地接待了洛云瑛。

“洛姑娘是晚辈,实说吧,姑娘的年龄和地位不值得齐辉接待,可是,修远喜欢你,我作为父亲,当然爱屋及乌了。”

“如果老朽没记错,洛姑娘当日跟我借银子时,是想离开齐家,跟我儿撇清关系的。”

“洛姑娘难道不知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洛姑娘不守礼法,致为杜家所弃,是咎由自取呀。”

“洛姑娘,修远与媛媛已订亲,不日成亲,如果洛姑娘不嫌弃齐家,齐辉与拙荆欢迎洛姑娘进齐家门,尊媛媛一声姐姐,喊我二人老爷夫人。

给齐修远当妾室,喊钟媛媛姐姐么?自己在钟昆山面前胡扯的话,原来齐辉夫妇真有这样的打算,他们可真是宽厚啊!洛云瑛冷笑。她的确从见到齐修远第一眼时就有好感,他优雅无边隐含着内敛神秘的气质让她着迷,他细腻温柔体贴的言行举止让她陶醉,他是任何女孩子都愿意沉溺进去的美梦,但是所有的这些,还远远不足以让她抛弃自尊,甘心作妾。

洛云瑛握紧手,掌心里的纸被揉成麻团了,那是齐辉刚才从袖袋里摸出来递给她的,齐修远真的去省城了,这是他留给她的便条。

“瑛瑛,我到省城办婚事需要的物品,约七天就回来,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登陆了N次才登陆进后台,不知到上午还能登陆进来吗,先发出来吧。

文下怎么这么冷清呢?筒子们,好好歹歹来句撒花加油鼓励俺也行啊!嘤嘤嘤~~~~~~~~~~~~~~````

恨怨难平

洛云瑛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等她稍微回神时,她已经在城外的苍弥山中了。

黄昏了,夏天的山风也是冷飕飕,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气。洛云瑛觉得自己像是落入猎人陷阱的猎物,她想挣扎着脱离离樊牢,却被看不见的东西紧紧捆绑。

她的身体快要散架了,每一处肌肤,每一处骨头都在诉说着疼痛,额头的伤口抽一抽一抽地诉说着悲愤。

“我要去哪里啊?”她这样想着,两只脚却没有停下来,一股莫名情绪控制着她在密林中钻来钻去。

眼前出现一个山洞,她终于放松下来,一头栽倒在山洞中的那个山草铺成的床上……

朦胧之中,钟瑛瑛的回忆又在脑海里浮现……

还是那身大红对襟白狐毛领短袄,头上扎着两个小髻,戴着红艳艳的梅花,可是不是在钟家花园里了,她坐在这个山洞的床上,不是,应该是坐在齐修远的腿上。齐修远坐在床上,把她把在怀中,她就坐在齐修远的膝上。

她想起来了,那一年她五岁,齐修远八岁。

“修远哥哥,瑛瑛怕。”她紧紧地抓着齐修远的袖子,颤抖着道。

那是正月里,天气还很冷,山洞中更冷,她冷了,她饿了,她想娘了,想爹爹了。

“瑛瑛,忍忍,只要过了今晚,以后你就是我妻子,我听大人说过,女孩子家的名节很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过一夜,你爹和我爹就没理由不给咱们订亲了。”齐修远略微稚气的睛睛闪着坚定的光芒。才八岁的他眉目极其柔和好看,弧线优美的嘴唇是好看的樱花色,成年后优雅淡定的无双气质已隐约可见。

“修远哥哥,姐姐也很漂亮,爹要给你订亲姐姐,也很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不解地问,大眼忽闪忽闪。

“不,我不喜欢她,她太骄横不讲理,她欺负你。瑛瑛,我要娶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齐修远稚拙地发誓。

“修远哥哥,我冷。”

齐修远把自己的棉袍脱下来给她穿上,又拿过一个小包。

“瑛瑛,我准备了吃的了,来,吃东西。”

“好。”

她就这样,听话地跟齐修远留在山洞中。只是,这一晚,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

“娘……娘……”

娘亲的眼睛为什么不睁开啊!她吃力地摇着娘亲的手:“娘,你睁开眼睛,瑛瑛再不顽皮了,瑛瑛会很乖的……

娘……娘……”

娘亲的手真冷啊!

“娘,你很冷吧,瑛瑛背你去盖被子。”她咬着下唇,努力把娘亲往自己肩膀上搭,她用力想背起娘亲,奋力地想站起身体,她拼命地向上撑……那天的天气真冷,没有套在棉手笼里的手很快冻僵了,她的脸冻得生疼,泪水在她脸上结成冰,一道道割着她的肌肤。真的好冷,好冷,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冰冷和让人窒息的绝望。

她没有背起娘亲,她跟娘一起倒下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三天后她苏醒过来了,以往对她毕恭毕敬的侍女鄙夷地告诉她,她娘死了,还有,她爹在她娘亲房中发现一件男人的短褂,经查,是府里的仆人阿忠的衣裳,阿忠承认一直与她娘亲私通,甚至,她是阿忠的女儿。

她不知道什么是私通,她只知道,她娘亲死了,她爹爹不要她了,虽然留了她在府里没有赶走她,但是从此不再疼她。这一切,都是因为齐修远把她带到苍弥山中过夜。如果齐修远不把她偷偷带出钟府,她娘就不会外出寻找她,就不会跌进河里淹死,娘没死,她爹就会如从前一般疼她,她恨,她恨齐修远。

齐修远,我恨你!

洛云瑛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按住扑通通跳得厉害的心口,有一股难以克制的怒火在胸膛燃烧,她听得自己心灵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齐修远,我恨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洛云瑛扶着洞壁,竭力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她感到,整个身体的皮肉刀剐一般的剧痛,这是下午那些钟家家仆的成绩,一股刻骨的恨意涌上来,凭什么?钟媛媛,你是钟家的女儿,我也是,为什么我就要受此不平的对待?

一阵山风吹进,空旷的山洞没有丝毫的遮掩挡避,寒气让洛云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彻骨的寒气,一如她娘亲死去的那天。

这个闪念过后,洛云瑛有些愣神,她发现,她似乎与钟瑛瑛融合在一起了,她不知不觉中,背负起钟瑛瑛的一切。

天已经黑了,有疏淡的月光透过树丛照进山洞,洛云瑛转动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暗褐色的洞壁,这是一处寻常的山洞,但是她知道于她,于齐修远,都不平常。

钟瑛瑛,我会替你背负起一切,把属于你的拿回来。她笑了起来,她占有了钟瑛瑛的身体,她有义务,替钟瑛瑛报仇。

慧娘的死,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失足落水,那

个所谓的奸夫阿忠,她会仔细地访察,查清楚一切。

害死慧娘并诬蔑她的,自然是钟媛媛的母亲钟魏氏。

魏氏,我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齐修远也不能放过。”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洛云瑛笑不起来,她低声道:‘钟瑛瑛,齐修远做的,真的够了。”

“不,没够,他是罪魁祸首。”钟瑛瑛在她心底悲愤地大叫。

洛云瑛想反驳,但是她说不出话来了,她一阵眩晕,软软地倒回床上。

洛云瑛昏沉沉间,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的正在默默消逝,她觉得很冷,她蜷缩成一团,让自己的身体稍稍少些寒意,可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觉得自己恐怕是支撑不住了,娘亲死后,她就患上畏寒症,特别怕冷。

忽然,一道温暖的气息靠近自己的后背,有一张软软的柔柔的毯子裹住她,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她落进一个火热的怀抱,暖洋洋的气息包围了她,说不出来的舒服。

是齐修远么?她低低地呻吟,往那温暖的热源贴去。

热量从身体外面往里透射,很快的冻麻的四肢血液开始流转,意识慢慢回到浑浊的脑袋里,洛云瑛费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见到她苏醒过来,黑眸之中掠过一抹亮丽的喜悦之色。

是杜飞扬。洛云瑛心头闪过失落,这个山洞,不是只有她和齐修远知道么?

“飞扬哥哥,你来了。”

“嗯,你还是这样,受了委屈就跑这里来。”还是冷冽如冰的声音,可是,似乎包藏着无尽的宠溺。

“起来,吃点东西吧。”杜飞扬将她抱了起来,很温柔,可是洛云瑛觉得很别扭。

“还生我的气啊?”杜飞扬笑着道,他竭力想装出亲切的样子,可是冷漠惯脸的脸扯起的笑容很僵。

“飞扬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洛云瑛垂首,珠泪滚滚,她需要弄清楚这个身体的一切事,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抓摸不着的感觉糟透了。

“瑛瑛,我是有苦衷的。”杜飞扬看着她,那双冰眸,竟也有柔情涌动。

“飞扬哥哥,那你接我回去吧,好吗?”这话说出口,洛云瑛试探着问,心中祈祷杜飞扬别答应。

老天听到她的祈祷了,杜飞扬眉头微微皱起,难过地道:“瑛瑛,我晚了一步,你爹把你许给齐修远作妾了。”

r>“我不要。”洛云瑛冲口而出,天!她随口胡诌的话,钟昆山竟真这么干了?

杜飞扬黑眸亮光一闪,随即又黯然道:“可是,瑛瑛,父母之命难为,我也没有办法。齐修远不肯娶你姐姐,你爹只好以把你许给他作妾做为交换条件了,我知道的迟了。”

洛云瑛整个人呆滞,她握紧拳头,手心有些扎手,原来她手里,还攥着齐修远留给她的那张纸条。

“瑛瑛,我到省城办婚事需要的物品,约七天就回来,等我。”

她刚看了纸条时,想的是齐修远被他爹娘骗了,齐修远昨晚跟她表白,两人温柔緾绵,他今天回家跟爹娘说要与她成亲,他爹娘把他骗到省城去,这里却给他订下钟媛媛。原来不是的,钟家一次给他订下她们两姐妹,钟媛媛因而才愤怒地到她店里找岔。

齐修远告诉她到省城置办婚事用品,为什么不告诉她,他要娶她们两姐妹呢?

洛云瑛冷笑,享齐人之福,齐修远,你也不例外么?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

羊入狼口

“瑛瑛,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洛云瑛沉默了,她不嫁给齐修远作妾,钟媛媛是不会再来捣乱了,茶楼当日订的有合约,也可以与钟昆山据理力争,争取继续经营下去。

问题是,没有齐修远给她作靠山,身边这人,就是一只吃人的豺狼,她的洛氏美颜,只怕也开不下去了。这三个月赚的两百多两银子,扣掉钟媛媛闹事带来的毁失,仅余几十两了。

仅靠茶楼,没有齐修远给她招睐生意,她能赚到的钱也不多了。加上茶楼的盈利,她现在身边有一百多两银子傍身,要不要离开浔阳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另谋出路?

“瑛瑛,我有个提议,你别嫁给齐修远,继续经营洛氏美颜。”

这头狼有什么打算计?洛云瑛百思不解,她抬起头对着杜飞扬,大眼迷迷瞪瞪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