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瑛听得心酸,想起自己前世孤苦零丁的生活,叹了口气道:“别卖了,带回家吧,卖到再好的人家家里,也不如在爹娘身边。”

她摸出身上本来打算买人的银票递了过去,不等那汉子说谢谢,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那汉子激动的大叫:“两百两!妮子,咱们碰到好人了,妮子,你要记住恩人的样子……”

洛云瑛渐行渐远,也没有回头,如果她回头了,就会注意到隔着那汉子几米处的那双射着狼光的漆黑的眸子。

洛云瑛要买人,十六七岁以上年龄大的小子丫头,最好识字,死契活契都行。杜飞扬默默地思量着,他本来到牙市想买两个丫头送到乐州的,现在。

杜飞扬离开牙市后即刻前往乐州,回来时马车里多了一个女子。

泪咽无声

“公子,这一去,月湄就见不到公子了。”施月湄倚在杜飞扬怀里,依依不舍道。

“怎么?你不愿意?”杜飞扬斜了她一眼,英俊的脸庞凝上冰霜,黑眸冷漠得可怕。

被他这一眼扫过,施月湄心头一颤。她的命都是杜飞扬救的,如果杜飞扬恼了不再理她,自己只能回到青楼了。杜飞扬待她再冷,怎么也比迎来送往的日子好,况且相处这段时光,她也爱上杜飞扬了。

“月湄愿意,只是舍不得公子,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得到那个洛云瑛的信任。”

如果是平常的女子,受了这样冷漠的眼刀,此时恐怕吓哭了,施月湄却很快收起惊惶,神色之间很快平静下来。

杜飞扬赞许地看她,那日无意间在乐州上了一回青楼,恰逢施月湄拼死不接客被鸨母毒打,他看中她那份倔强。于是将她赎出来,本意是想带回母亲身边照顾母亲的,不料施月湄却喜欢上他。他在杜府中小心谨慎,连通房都不敢收,也缺个发-泄身体欲-望的女人,于是将施月湄安排在乐州,有时上乐州就去她那里过夜欢-好一番。

昨天听见洛云瑛要买人,且要买成年的,他当时觉得好笑,笑洛云瑛的天真,不懂人情世故,买个十几岁的人回去,怎么调-教是个很大的问题,不过笑过之后,他马上动起了心思,决定将施月湄送到洛云瑛身边。

他已经察觉,钟瑛瑛的身体里面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娇弱多愁爱着他的钟瑛瑛,一个是刚强睿敏爱着齐修远的洛云瑛,而令他惊怕的是,爱着齐修远的那个人意志坚定,已经慢慢地控制了爱着他的钟瑛瑛。

“公子,你会把那个洛云瑛迎回杜家吗?”施月湄小心翼翼地问,她出身青楼,虽然跟杜飞扬时还是清白之身,可是她看得清,杜飞扬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要娶的女人绝不是她这样的罪臣之女。

杜飞扬沉默,许久后冷冷地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施月湄暗暗惊讶,他这一刻的冷,是往常所不能相比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意,那个洛云瑛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杜飞扬如此失态。

“我有时会去找她,你要装着跟我不认识,就是看见我和她亲热,也不能有什么表情。”杜飞扬接着道,

“月湄知道。”

他会和洛云瑛亲热?这么说,两人关系应该很好,为什么还要派人潜伏到洛云瑛身边,将她的一言一行汇报。施月湄有些不解,不过不敢问,杜飞扬往常待她极冷,她总担心会被杜飞扬转手送人,现在有机会为他办事,多少离他近了些,总比一直在乐州,每月见不上一两次面好。

马车快进入浔阳城时,杜飞扬将施

月湄叫下马车:“记住,洛云瑛很精明,你要以最自然的方式接近她让她接纳你,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

杜飞扬相信施月湄是聪明人,用不着他教,如果每一步都需要他教,那她肯定瞒不过洛云瑛。

施月湄确实不是一般女子,如果是一般女子,纵使花容月貌,即使只是有实无名的相好,杜飞扬也不会留她在身边。她将杜飞扬介绍给她听的洛云瑛及洛氏的情况在脑中梳理一遍后,没有选择找人牙子把她卖给洛云瑛或装病等直接接触洛云瑛的策略,她穿过浔阳,来到浔阳通往济清的路上等着宋杰与方勇路过。

“一路顺利吧?交易顺利吧?”洛云瑛见宋杰和方勇平安回来,很是高兴,宋杰是第一次没人带着出门,方勇还从没出过远门呢。

“一切顺利,货款也全额收的。”宋杰说着往怀里掏银票。

“先去后院洗脸吃饭,我让郭大娘多炒两个菜。”洛云瑛笑着止住他的动作,起身往后院走去。

“等等,姑娘。”宋杰与方勇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姑娘,我有个亲戚,被一个有钱少爷看中,她不愿意,逃了出来,跟我们在路上遇上了,姑娘能不能收留她?”

“你的亲戚?”洛云瑛问。

“嗯。”宋杰只敢吱唔这么一声,他与方勇在路上遇到跌倒在路中央的施月湄,施月湄自诉遭恶少强抢不得以逃家,哭着求他们收留。

两人家境都不好,不敢往家里送,不过这么一个娇弱的美貌姑娘可怜兮兮软语相求,他们硬不起心肠不理,想到店里也缺人,于是把施月湄带上,打算由洛云瑛作决定。一路上三言两语后,施月湄哀求他们对当家的说她是他其中一人的亲戚,当家的就更愿意收留她。

方勇不肯,但表示宋杰要是这样说,他可以不拆穿。

宋杰看她说得可怜,犹豫了许久应承了下来。

如果是方勇只唔这么一声,洛云瑛可能会好奇地追问,宋杰唔了这一声,她却毫不怀疑,宋杰平时话就不多,性情沉稳。洛云瑛听得他这么说,目光有些躲闪,以为逃婚的女子是他心上人,忙道:“人呢?在马车里是吧?那叫下来啊。”

洛云瑛见到施月湄时愣住了,眉头瞬间蹙起。施月湄二八年华,生得梨花袅娜,杨柳轻盈,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长裙,黑缎子一般的秀发垂在肩上,淡妆素服中却别有一种端庄矜贵的风姿。

这样的女子,出身肯定不低,怎么会是宋杰的亲戚?

施月湄朝她走来,却不是福身施礼,她扶着裙角翩然下拜,然后婉声道:“施月湄拜见姑娘,求姑娘恕月湄欺骗之罪,月湄不是宋大哥的亲戚,只是萍水相逢,月湄怕姑娘不肯收留,因而求宋大哥帮月湄

撒谎……”

她的声音凄婉动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化了。并且,她如此工于心计,让洛云瑛先听一个谎言,然后以另一个看似实话的谎言来坦白,一下子就骗得洛云瑛卸了防备之心。

当然她说的话也有部份是实话,比如她本来是礼部侍郎施阳的女儿,父亲犯事被流放,母亲自尽身亡,她流落烟花,在乐州被富商赎出。后面的她就说了假话,她说富商的正室夫人不能相容,富商另有新欢将她弃如敝履,她于是求了正室夫人的恩典,自愿出府,只孤身弱女无所依傍,颠沛流离四处流浪,无处安身。

洛云瑛听了她的话,想到自己前世幼年时孤凄无依,也时时渴望有人能收留自己,不觉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也没有再细细打探,就这样将施月湄留下,并且将她安置在芙园与自己同住。

施月湄出身官宦之家,才识是尽够的,虽然没有销售经验,但是聪敏好学,端庄持重,温婉谦和,很快就掌握了卖货技巧,并且与店里的伙计打成一片。

往常洛云瑛外出,店里的帐都是交给方勇做的,施月湄识文断字,比方勇灵活,并且方勇以后要跟着宋杰外出,按理说这帐交给她做最合适,不过洛云瑛在要将帐交给她做时,心头闪过一丝捉摸不住的意识,于是改变主意,并没有把帐交给她,决定方勇外出时自己做,自己外出时仍是交给方勇做。

洛云瑛一闪念间的这个决定,最终挽救了她的命运。

方勇为人虽然直率,然而对洛云瑛忠心耿耿,觉得帐务是洛云瑛的秘密,平时做帐跟谁也没有提,更加不会给施月湄插手帐务。

店里多了施月湄,她又手脚勤快,后院的洒扫等事也抢着做,芳儿的工作轻松了不少,洛云瑛干脆不再找人,把芳儿也叫到前面店面来帮忙。

一切都妥当了,离过年也只有二十多天,洛云瑛打算在年前跑一趟嘉平郡,过完年后再上广元找郝英达谈一谈合作,这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年近了,各商号事务繁多,像郝记那样的大商号,作为当家人郝英达会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与她详谈,还有一个是她现在只开拓了信阳、汶阳、济清三个地方的业务,业绩还拿不出手,缺少与郝英达谈判的资本。

要出门,为了不晕车,自然只能去找邹天泽要人。洛云瑛想起邹天泽那张棺材板脸,心里先自凉了,到底受不过晕车的苦,咬咬牙再次上邹府碰邹天泽的冷脸。

门房进去通报,出来的还是邹平,洛云瑛气得想骂娘,这个邹天泽架子真大。

“洛姑娘随我来。”邹平这次却没有担任传声筒,他出了门,领着洛云瑛顺着邹家的围墙走。

“邹公子不在家?”不进门反而往外走,邹天

泽不在府里么?

“在家的,洛姑娘,你进去吧,我要到书肆办事……”话话间到了邹府围墙一角,那里有一个小门。洛云瑛几乎喷出一口老血,邹天泽跟他那个娘一样,这么鄙视她么?要见她连大门都不让进,还要她兜一圈子从小狗洞进府?

她心里燃烧着怒火,见了邹天泽时那把火还没控制下去,那张脸很难看。

“要出门了?”邹天泽坐在书案前算帐,头也不回地问她。

“是,邹公子能否借常叔帮我驾车。”

“让邹平跟你去,哪天走?”邹天泽一边拨拉算盘一边问。

“明天卯时走,谢邹公子,瑛瑛告辞。”洛云瑛憋着一口气,一拱手转身朝外走。

“等等。”邹天泽手一扬,扔过来一把钥匙:“以后找我不用去前门找人通报,自己从小门开了锁进来,门板上那个小洞白天不上闩,从外面探手进来开锁即可。”

洛云瑛握着锁匙愣住,这才想起刚才绕着围墙走了很远,可进了这个小门,却直接进邹天泽住的院落,看来人家不是摆谱,而是让邹平带路让她认路以后来往方便。

洛云瑛原先恼得要死,这忽儿又突地给感动得要死,白腻腻的脸红红的,眼眶里水雾氤氲。

“怎么?不知道怎么开锁,刚才邹平不是开给你看了吗?”身后半晌没有动静,邹天泽奇怪地转头问。

他回头得突兀,洛云瑛来不及掩饰,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了?”邹天泽那张棺材脸瞬间变色,冲过来扳住洛云瑛的肩膀急切地问:“不是听说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吗?”

他眼里的焦灼柔化了原本冷漠的毫无表情的脸,那抖然出现的关怀之意看上去跟齐修远一模一样,是那么的熟悉,洛云瑛眼眶一红,强烈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没发生什么事,就是伤心。”她垂下头,纵容自己没有出息地流泪。

“你啊!”邹天泽微叹,双手在她肩膀上用力握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脸上现出惆怅之色,微蹙的双眉之间隐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

他把洛云瑛拉到椅子上坐下,递过一块手绢,自己在一旁坐下,也不出声安慰。

洛云瑛开始是低声呜咽,渐渐地越哭越大声,到得后来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嚎哭,只是哭声越大,眼里的泪水反而越少,倒是在嚷嚷发泄怨愤的成分多。

“我就不明白,我哪点比不上钟媛媛?他们就非得反对,嫡出就那么重要?”又嚎又嚷了半天,洛云瑛心里的郁气缓缓散了,她狠狠地扯着手里的手绢,有心情说话了。

邹天泽冷冷道:“是,除了出身,你没有哪点比不上钟媛媛,嫡出庶出,齐伯伯和白姨固然看重,但是他们拗不过修远,让白姨拼死也要反对你进齐

家门的是你上次的表现,你将齐伯伯气晕过去,大夫说,那是天幸,差一点齐伯伯就一口气透不过来去了。”

“我……”洛云瑛恨恨地摔帕子,即使是意外,可她扇了齐白氏一巴掌却是事实。

“钟瑛瑛,听修远说你将以前的事忘掉了,看来你真忘了。你十岁那年,将修远推进浔阳河里,修远差点淹死;你十二岁那年,修远要上广元参加乡试,你在他出发前一天跑进苍弥山藏了起来,修远急得满山找你,试当然考不成了;你十四岁那年,修远逼着齐伯伯上钟家提亲,你当着齐伯伯的面,将聘礼砸了……”

“你说这些干嘛?”洛云瑛越听越伤心,恼怒地责问邹天泽。

“是啊!我说这些干嘛?”邹天泽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树木出神。

见微知著

“是啊!我说这些干嘛?”邹天泽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树木出神。

“我走了。”洛云瑛不愿意再听他说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邹天泽回头看她,眼底充满嘲弄的意味:“十年,修远一直在赎罪,你任性地将他推进地狱,然而,修远前天跟我说,他觉得有这一年,那之前的十年过得,值。”

洛云瑛一个趔趄,惶然间伸手握住椅背,死死地掐着尽量支持着自己不跌倒。邹天泽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他是在责问她,齐修远为她受了十年的罪,她不能为齐修远受一丝丝的委屈吗?

她不能为齐修远受一丝丝委屈吗?洛云瑛失神地行走着,邹天泽在提醒她,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化解眼前的僵局,其实很简单,她上齐府,给齐辉和齐白氏赔罪,进而,答应齐修远娶钟媛媛,凭着齐修远对她的爱,钟媛媛肯定是毫无宠爱如摆设一样的存在的。

不,即使是摆设,我也不会同意,洛云瑛甩头,恨恨地对自己说。

将感情放到一边,洛云瑛把重心放到销售上。云天快讯没有打进嘉平郡,汶阳济清两地都是与当地的书肆联办,合作方式与信阳尹洪相同。齐修远刚联系好济清的合作商号,嘉平这边就有书肆自己办了起来。他现在还在寻求与其他商号合作,这样一来,洛氏美颜的产品在嘉平就一点名气都没有,要找到合作商家不容易。

洛云瑛一路默默思量着,信阳汶阳济清三地的合作方式一样,都是收取销售押金,现款现货每月送货一次,这些商号之间的当家也许不相识,可也不能排除某个时候碰面了,会说起彼此销售产品的情况,所以嘉平的销售商,洛氏即使处在极不利的地位,也只能坚持这个占尽优势的契约条款了。

邹平驾车平稳沉实,洛云瑛一路没受什么罪,黄昏时他们进了嘉平,自然是先找客栈歇息。

有宋杰同行,兼之邹平虽是邹家的家仆,于她却不是,还是得客客气气地招待,因此洛云瑛没有在房间用膳,招呼了宋杰和邹平,三人一齐在客栈大堂坐下。

菜还没有上,洛云瑛沉默地想着心事,宋杰和邹平闲聊着,突然间,邹平低叫:“你们看进来的那女子。”

洛云瑛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朝大门口看去,不由得也暗赞。

一个粉衣少女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轻盈的身姿如同行云流水让人看了舒畅无比,空气仿佛也因为她的出现而弥漫着醉人的春意,

她如一朵绽放的花朵,粉衣是花瓣,捧着纯洁柔嫩的花蕊般的娇颜。

好像是感受到了洛云瑛的视线一样,粉衣少女忽然朝她们望来,一双水眸灵动可爱,盈盈秋波在洛云瑛的身上打了个转儿顿住,两人视线突兀地对

上了。

洛云瑛招待顾客笑脸相迎习惯了,下意识地冲她微微一笑,那少女脸腾地红了,双脚动了动,朝她这里迈出半步。

“敏儿,还不上楼,你堂哥他们等着了。”门外就在这时进来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与粉衣少女容貌有几分相似,五官极是精致,身材高挑秀逸,相貌竟是丝毫不逊齐修远。

那少女脚下抬步,水眸却偷偷看着洛云瑛。

这少女非常纯洁可爱,洛云瑛心中极想过去跟她交朋友,她刚站起身,那后来进来的似是少女哥哥的人已推着她上了楼梯。

“掌柜的,明天我有朋友来访,若是报名要找浔阳齐修远的,麻烦掌柜的带到我房间来。”洛云瑛灵机一动,冲客栈掌柜大声道。

那少女似是听到了,脚下顿了一下。

“姑娘,有人要找我们吗?”宋杰不解地问。

“洛姑娘,你怎么报的齐公子的名字?”邹平也有不解。

洛云瑛笑笑不答,去信阳谈业务报的就是齐修远的名字,后来汶阳济清都是齐修远谈下的业务,签合约也是签他的名字,她此次出来,打算还是用齐修远的名字,名刺也做的齐修远的名字。她的洛云瑛这名连户籍都没有,契约上如果签洛云瑛,只怕以后有合约纠纷会有麻烦。钟瑛瑛那个名字,浔阳县令呈上画像就用的这个名字,她不敢用,怕惹来什么祸事。

她刚才那样说,自然不是有什么人来找她,只是要说个口信给那少女,她挺喜欢那少女的,想跟那少女做个朋友。她这是在告诉那少女,她也是在这客栈住宿。

洛云瑛在并没有等到那少女来找她,她找客栈伙计打听,伙计告诉她那小姑娘只是过来用膳,吃过饭就走了。

在嘉平市场走了一圈下来,洛云瑛丧气得要命,别说签信阳等三地那样的有利契约,只怕就是先销后结,在嘉平也找不到合作商号。

嘉平市场与浔阳被杜家独家垄断一样,城中所有首饰店均隶属于丰裕商号,连郝记的产品在嘉平城里都见不到影子。丰裕商号的东家沈思意后台极硬,当今大渊宸帝最宠爱的妃子沈贵妃,就是沈家近支,据说还在五服之内,且沈贵妃的父亲沈季,早年一度经营失败,靠着沈思意父亲的扶持才重新站起来,后来女儿进了宫,得了圣宠,沈季的丰熙商号越做越大,及至成了大渊的皇商,更是富可敌国。

沈季发达之后,不忘当年沈思意父亲的提携之恩,对丰裕多有照拂,故而丰裕商号,可以说在嘉平横着走都没人敢吱声的,更加没有商号吃了豹子胆敢和丰裕抢生意。

这样一个背景实力相当雄厚的商号,当然不会卖她洛氏这个暴发户都算不上的产品,洛云瑛走访了几天市场,与

丰裕各分店的掌柜都接触过了,彻底绝了丰裕卖洛氏产品的念头。丰裕首饰店的产品,都是从京城沈季的丰熙商号来的,款式比之洛氏的还好看。

就这样灰溜溜地白走一趟跑回去?洛云瑛很憋闷,骨子里那股不服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左右了她,她赖在嘉平不走了。

“洛姑娘,你走这么多路不累吗?歇一会吧。”邹平体贴地道。他是大大咧咧的人,这些天却像调了闹钟一般,定时定点督促洛云瑛吃饭喝水歇息,洛云瑛走访市场他帮不上忙开不了口说不出什么意见,却亦步亦趋不离开。

洛云瑛点了点头,心下甚是感动,知他不是受了齐修远的托付,就是邹天泽交待过他。

别的行业不相关洛云瑛也没心思观察,她每天在城中转悠,来来回回多次进了丰裕商号的店面进去与掌柜的搭讪了解情况,几天下来也混了个脸熟,她生得好,谈吐大方爽快,那些掌柜也很喜欢她,有时也跟她唠嗑几句。

七天过去,这晚洛云瑛睡下来,想想嘉平的情况,心中暗叹,看来只能打道回府了。想着白跑了这么一趟,她着实懊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后半夜快入睡时却突然间一丝清明掠过脑海,她默默地推算了一会,发现一个让人欣喜的现状,那就是丰裕在嘉平城是独家垄断,但是总共有十家分号的丰裕,在嘉平这个郡的销售,竟然每月销售额大约只得五六千两银子的样子,这是她根据这些天逛丰裕各商号时商号的销售情况总结的,虽然不会很准确,但是八九不离十。

太好了,洛云瑛一击掌,她有把握说服沈思意卖洛氏的产品了。丰裕在嘉平虽是独家生意,但是缺乏竞争对手的买卖,价格不管高低,消费者都会认为高了,这就出现一个局面,大宗消费如买办嫁妆时,很多人家没有在嘉平消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丰裕的产品是京城来的,千里迢迢运来,费用极高,兼之丰熙是皇商,产品供皇宫的,追求的是精致精美,在民间销售的这些,不自觉的仍是这个方向,物美却价高,走的是高端消费群体,丰裕在郡城里销售,普通人家消费不起,自然没有多大的销量了。

洛云瑛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穿了衣裳,也顾不得夜深人静,跑到隔壁把宋杰叫了起来。这个时空通行繁体字,她能看懂,勉强会写,可写出来的字象小蝌蚪,太难看了。宋杰识得字,会写,她要宋杰替她捉笔写销售计划书。

宋杰替她写好销售计划书,洛云瑛吹吹墨迹,心里头有即将成事的喜悦,也有说不出的遗憾。宋杰的字体普普通通,只是比她自己写的那小蝌蚪好点。

“如果这是修远写的,光凭一手字,就能打动沈思

意了。”洛云瑛暗叹。

“劳烦卜掌柜替在下引见……”洛云瑛长揖。

“这个,不瞒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实是少东家最讨厌我们与外人有交情,去年有广元郝记的人前来,央了商号里一位老掌柜替他引见少东家,少东家不只不销售郝记的产品,送走人后,还把那位做了二十多年的老掌柜辞退了,他这是怀疑我们吃里扒外,要杀鸡儆猴。”卜掌柜为难地道。

“如此,那当然不能让卜老为难了,恕在下刚才强人所难之语,在下告辞。”洛云瑛听后,也不再说些其他的,很利索的施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