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瑛瑛,天黑了,起来洗漱吃饭了。”齐修远温柔地低喊。

“不想起,还想睡,你也别起。”洛云瑛嘟囔。

“乖,起来,我晚上要回去,还有正事要跟你谈。”

这是怕齐辉夫妇找过来骂人么?想到两人偷偷摸摸倒像是在偷-情,洛云瑛怨恼地背过身:“你回去,我等一会再起来。”

齐修远无奈地笑了笑,爱宠地吻了吻她鬓发,柔声道:“中午饭也没吃,别饿坏肚子了。再睡一会也行,我去端药汤过来。”

齐修远起身走了,暖融融的被窝一下子变得冰冷,洛云瑛睡不着了,翻了几□,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饿了,得,起床算了。

拿木梳时,洛云瑛的眼光被梳妆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套极精致的比翼双飞造形首饰,从发钗,到耳环,手镯,指环,都将比翼双飞的理念贯注在里面。

洛云瑛高兴得跳起来,齐修远竟是研制出来了,模具做出来了,首饰也打制出来了。

不过这成色手感?

拿到油灯下照了照,又再次掂了掂重量,洛云瑛有些不解,这首饰不是黄金也不是白银打造的,倒像是用铜钱制成的,只不过外面包了黄金。

“起来了,怎么又不睡了?”齐修远端了药回来,摸了摸索她的头,微笑着看她。

这家伙在取笑她没有他在身边就睡不着,洛云瑛羞涩地么了他一眼,接过药碗喝药。

“这首饰你看怎么样?”

“很精致很好看,设计非常好,这样一整套的饰物,能让顾客一买一套,销量势必更多了,这个想法很好。不过,它的成色?”

“里面是铜,我刚开始学着做,怕做不好用黄金太浪费了,就用铜先试验,做出来以后,想看真金制成的效果,就又加了一层金包在外面。”齐修远笑道。

“你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把人家秘而不宣的手艺琢磨出来了。”洛云瑛惊叹。

齐修远摇头,笑着道:“不是我自己想的,我弄了一个多月没搞出来,后来杜飞扬病了不理事,杜飞麟当了杜氏的当家,天泽跟他有来往,借着这个便利与杜氏的艺人接触了,帮我挖了一个人过来,有他教我,才弄了出来。”

“杜氏的艺人?”洛云瑛皱眉:“怕不怕是陷阱?”

“我和天泽也防着这个,所以许了他重酬,只要求那艺人悄悄地过来教我,没要他留在我们这边干,这些都是背地里来的,连杜飞麟也不知道。”

洛云瑛放心了,拿起那套首饰看了看,从外表看,跟真黄金没什么差别,不觉心头一动,或许,这也是一个创新。

“修远,或者咱们也可以打造这种外面金里面铜的首饰,看起来跟真的没差别,价格却可以低很多,

销量也许会更大。”

“不行,这样的想法,相信别人也想过,商号里卖这种,真金跟假金顾客分辩不清,怕真金里也有假的,反而不敢来买了。”

也是,这个时代买卖还是很单纯的,不比现代,洛云瑛也不再去想可行性。

“我去让郭大娘送饭来,我们在房间里吃吧。”

“嗯。”两人相见的时间太少,自是弥足珍贵,能在一起多呆一会是一会。

“姑娘,开门。”门外就在这时响起施月湄的声音。

“齐公子好,姑娘,这么晚了,肚子饿了吧?”

“这样的事,以后让芳儿做就行。”洛云瑛笑着责备,施月湄总是作小伏低服侍她,她有些不习惯。施月湄大家闺秀出身,只是命乖运骞,让她做这样的事,她也有些不忍心。

“姑娘说哪里话呢?服侍姑娘是我应尽的本份。”施月湄麻利地把汤汤菜菜搁到小饭桌上,抬头看到洛云瑛手里的比翼双飞首饰,眼睛有些发直。

“姑娘,这是新到的首饰?真漂亮。”

她一把要了过去,爱不释手地翻看着,看了半晌后滴泪:“可惜月湄一辈子也不能拥有这样的首饰,拥有爱人比翼双飞了。”

“说的什么呢?”洛云瑛笑着安慰她:“你这么年轻,如意郎君何愁没有,我给你留意着。至于这首饰,更是小意思。”

洛云瑛伸手把首饰要了回来递给齐修远,对施月湄道:“这是样品,还需改动,等修远改好了,另打造了,我送一套给你。”

“谢姑娘。”施月湄流泪,鞠身退了出去。

齐修远看着施月湄的背影出神,直到门关上看不见了,还愣愣地没有回神。

“怎么?着迷了?”洛云瑛假装不悦。

“你啊!”搂住她轻轻吻了吻,齐修远低声道:“见过很多次了,这个女人总给我不一般的感觉,瑛瑛,你还是提防着她,要不,借给她一些本金,帮她租一处宅子,让她自己出去找事谋生。”

“奇怪,她这么美,你和邹天泽怎么都这么戒备着她?给她自己出去干,估计她也干不起来,我有你帮衬着,要没有你,也难。她也怪可怜的,每次给她月钱都不肯拿,非说有个栖身之地就行了。

“要不。”齐修远沉吟了一会道:“我们家我爹和我娘可能不同意,把她送到天泽家吧。”

“若是有问题,送到邹天泽家出了麻烦,更加不好意思。没事的,邹天泽上乐州打听过了,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齐修远听说邹天泽上乐州打听过,于是不再坚持。

邹天泽上乐州打听,施月湄前面那一半的实话都证实了,可是后面的谎言,邹天泽就打听不到了。杜飞扬偶尔才上乐州,逛青楼也就碰巧那么一回,自然不会留下真姓名,又不是

乐州人,青楼的老鸨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线索就断这么关键的地方,并且因为前面的都是实话,施月湄连邹天泽都骗过了,没有要求洛云瑛再追问施月湄究竟是被哪个富商赎走。

两人吃过饭,又说起首饰加工的事,洛云瑛问:“多久能出成品?以后也不能你来加工,还得找些人帮忙啊。”

“嗯,我从家里挑了十个机灵的家生小子,天泽家也抽调了二十个人过来,明天就一起去我跟你说过的邹家的别院,先要教这些人,练习的都用铜,外面再包上金子看效果,还要上府衙申办批照领黄金,估计两个月内还是不能供货。”

洛云瑛点头,想了想问道:“我们的投资占那么少,跟邹天泽的分成?”

他们的投资,洛云瑛这三个月又积攒了一百五十两,加上以前攒下的有一千两,齐修远快讯那边有五百两,合计才一千五百两银子,邹家的投入是六万两银子。

齐修远笑道:“这个不用很在意,我跟天泽提过,他说就对半吧,他投资再出场地,我们负责加工与销售。”

他们占了便宜了,邹家那处别院,年租金也不菲,洛云瑛觉得再推辞可能会惹那棺材板脸生气,也不再坚持要给邹天泽大份额。

“天泽这些天就要上府衙申领批照,商号名称用什么?就用洛氏行吗?”齐修远问。

“不用洛氏,就用云天吧。”洛云瑛想了想,他们占了便宜了,在商号的命名上,就让邹天泽得了面子吧。

正事谈完,两人又依在一起温存,敲门声却又传了过来。

“姑娘吃完饭了吗?我进来收拾碗筷。”施月湄问。

“吃完了,进来吧。”

送走齐修远,洛云瑛既兴奋,又有些微不安,她这边投资少倒没有什么,听齐修远所说,邹天泽可是把邹家所有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万一……要不要少投点?可那样就铺不开盘子了,六万一千五百两银子,折合黄金才六千多两,她们要做的是批发生意,这个投资碰到大户,存货根本不够供应。

“哎!”洛云瑛拍拍脑袋暗骂自己,妇人就是妇人,一点胆魄都没有。人家邹天泽还说,等加工生产上正轨了,他还要卖掉一些房产增加投资呢。

自家的产品还没有生产出来,洛云瑛还是接着卖杜氏的产品,杜飞扬一直病着不回杜氏理事,洛云瑛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处理着事情,叮嘱宋杰和方勇,前去杜氏提货一定要认真,款式数量成色严格核对。货物带回店里后,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才让宋杰和方勇给客户送去。

这天宋杰和方勇外出送货,店里缺货了,洛云瑛亲自去杜氏提了价值一千两银子的货,回来后又细细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入

柜。

晚上吃过饭后,洛云瑛突然间觉得头晕眼花,上床躺下后不止没有好转,还晕得更厉害了,整个床都在飘移,一阵阵恶心想呕吐,却又呕不出来,只难受得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惊飙哀咽

吃过晚饭后,洛云瑛突然头晕眼花,上床躺下后不止没有好转,还晕得更厉害了,整个床都在飘移,一阵阵恶心想呕吐,却又呕不出来,难受得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芳儿,喊你娘煮开水加点糖给我喝。”洛云瑛强撑着张口喊芳儿,芳儿应声离开不久,另一间房的施月湄就过来了。

“姑娘,不舒服吗?”

“嗯,晕得慌。”

“要不我去请大夫?”

“好,你去吧,天黑,路上小心些。”洛云瑛实在撑不住。宋杰和方勇不在,只能让施月湄出去请大夫了。

施月湄换了衣服,跟洛云瑛拿了钥匙,急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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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把了半天脉,叽咕了几句脉象没问题啊!后来还是开了药。

洛云瑛喝了药,晚上微好转些,只是第二天早过吃过粥后,又晕了起来,又喝了一大碗药,到底还是难受,只得又回床上躺着。

宋杰和方勇都不在,洛云瑛想了想吩咐施月湄:“你去开了店门,伙计们来上班了跟他们说放假,今天不用开门了。”

“好的。”

施月湄去了许久,却没有回后院,洛云瑛不放心,喊芳儿去前面看,别是出什么事。

“姑娘,没出什么事,月湄姐姐说,刚开门就有顾客进来买首饰,要不她和清平哥哥他们几个照看着,不关门?”

“不要了,你过去跟她说,做完了现在店里面顾客的生意,就把门关了吧。”

洛云瑛觉得不放心,杜飞扬的阴毒,不能以常理去猜测,他都病了四个月了,却还不回杜氏理事,只怕他在布署什么棋局。等自家的产品生产出来后,她要慢慢刹掉杜氏产品的销售。

“姑娘,不开门怪可惜,今天顾客真不少,刚才进来十几个顾客,我和清平他们都照看不过来呢,就早上这一会,就卖了一百多两银子的首饰。”施月湄婉惜地道。又递给洛云瑛几张银票和一把碎银子:“姑娘,这是收的银子,这单上是我记下的卖的货物。”

洛云瑛笑了笑,撑起身体想接银子和销售清单,一下子晕得难受,又跌回床上。

“搁梳妆台上吧。”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乱糟糟的喝问声:“洛云瑛在哪里,跟我们去见严大人。”

“我家姑娘病了,差大爷,有什么事吗?”郭大娘惶急的声音。

“大人传问,马上跟我们走。”

“差大爷,能否通融一二。”郭大娘的声音稍为低了低,大概是给官差塞了银子,刚才开口的官差声音和气了些:“不能通融,严大人等着呢?苦主就在衙门里,人家告洛氏今天卖了假金首饰……”

有人上衙门告洛氏销售假金首饰?洛云瑛攥起拳头,好快的动作,早上

开门到现在才多久?

“今天上午进店买首饰的,是老顾客还是没见过的?”

“没见过的,姑娘,要不我们否认今天有销售?”施月湄抓过梳妆台的银子和单子表示想藏起来。

空口无凭,洛氏没有销售假金首饰,并不是不能辩白,只是,洛云瑛觉得头更晕了,光洁的额头汗水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滚热,她的心口却透凉。

“早上进店里的人很多吗?柜台里的首饰你们有没有好好看着?”

“人太多了,我在收款台那边收银子,也没有注意……”施月湄嗫嚅道。

来了!只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毁灭性的局,洛云瑛一阵天旋地转,如果前面店里的货里面有假金首饰,再查出别院那边齐修远试制的金包铜首饰,只怕他们跳到大海也洗不清了。

现在只能祈祷,杜氏偷教齐修远的那个艺人不是杜飞扬暗设的局,杜飞扬还不知齐修远在着手加工首饰,也不知他是用金包铜在试制。

只要没发现别院那边的事,又或者这里发现的假首饰与别院里的不同,就还能挽回。

“大人,洛云瑛带到,洛氏店里的首饰也带过来了。”

“验。”

洛云瑛跪在地上,眼看着当堂砸开的洛氏店里的首饰竟是金包铜的时,眼前一阵发黑,一切的奢望都不存在了,他们陷进杜飞扬布好的局了。洛云瑛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地上晕了过去。

她被冷水泼醒。

“洛氏,你销售用金包铜的假首饰,欺诈顾客,触犯律法,有何话说?”严仕达一拍惊堂木。

“……”洛云瑛匍伏地上,虚弱地喘息着,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看来别院那边的首饰也会被查到的,只不知严仕达收了杜飞扬多少好处?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扭转局面?

齐修远也牵连进来,他本人是秀才,薄有才名,齐家在浔阳根深叶茂,齐白氏的同胞兄长是京官,严仕达多少要给几分面子吧?

“大人,民妇冤枉啊!……”洛云瑛抽抽答答哭了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来人,上拶刑。”

拶刑是比骑木驴之刑好不到哪里去的刑罚,差役把那套拶指工具拿到洛云瑛面前时,洛云瑛一阵寒颤,这拶刑一上,那疼痛先不说它,她的手指骨绞碎了,这双手就废了,以后就算能翻案,也无法挽回了。

“大人,民妇愿受杖刑。”洛云瑛抬头,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地看着严仕达。杖刑规定妇人除裤受杖,除造成皮肉之苦外,并达到□之效。与残疾相比,她情愿舍了脸面受羞辱。

她记起,严仕达歌舞会那日,对这张脸赞美不已,她赌,严仕达对这张脸有欲-念。

“杖刑么?”严仕达有些发痴,眼前的洛云瑛犹如带露的

梨花,纯洁又柔媚,粉嫩的小脸上晶莹的泪滴撩烧起他的欲-望。杖刑,就可以假公济私看到……

严仕达离了公案,踱到洛云瑛身边转了转:“来人,换杖刑。”

差役抬来一张长条凳,洛云瑛被拖趴在凳子上,一人粗鲁地扒她裤子,她死死地咬唇,强迫自己忍受下去。

“慢着,把裤子提上去,就这样刑杖。犯人不是触犯淫律,不用脱裤子了。”严仕达看着那白生生的屁股几欲流口水,眼角瞟到差役们在吸气,心里极度不舒服,霎地改口。

洛云瑛松了口气,下一刻痛得“啊”地一声尖啸,那声音如掉入陷阱的困兽般绝望凄厉,这具身体何曾受过苦,板子结结实实落在屁-股上,只痛得她五脏六腑移位……

“一、二、三……”差役口中的数板声不停,条凳上鲜血淋漓,大滴大滴洒落,狰狞而恐怖。 洛云瑛凄厉的惨叫在公堂上一声比一声高。

也不知打了几杖,洛云瑛晕了过去,她被冷水泼醒。

“洛氏,你招供画押吧,本官也不为难你。”严仕达换了一副嘴脸,温言道。萧师爷把笔递给洛云瑛……

“大人……民妇……是被栽赃……陷害的,民妇……没什么……好招的……”洛云瑛气若游丝,却咬牙坚持不招。

“刁民,打,接着打。”

这一次,洛云瑛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喉咙已经喊哑了,打得一板,她便晕过去一次,再泼一盆水,醒来再打,再泼……

“洛氏,招是不招?”

“民妇……冤枉……”

“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