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冠礼,当着满座宾客的面儿,崔守仁赐了表字,“…字肃纯。肃,持事振敬也;纯,文也,纯,好也,贵纯之道也。”

还不等众人恭喜崔八‘成人’,老相公又当众丢出一颗重磅炸弹,只见他老人家捧出族谱:“…崔幼伯过继荣寿堂为嗣孙,日后承继荣寿堂,望尔肃敬纯孝,将崔氏荣寿堂发扬光大…”

第031章 南平过门(一)

“…这么说外头传的都是真的?你们两个果真要搬到荣寿堂去?”

大公主慵懒的依靠在隐囊上,一手撑着凭几,一手轻抚着小腹。不过现在她还没有显怀,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再为人母的慈爱神采。

她眉眼含笑的看着跪坐在面前,细心给她削果子的女儿,随口问了句京城传得最热闹的八卦。

“嗯。”萧南拿着银质小刀,将苹果去皮,然后切成小块摆在白瓷碟子里,每块上都插好竹牙签儿,“阿娘,这是我庄子的暖房结出的果子,您尝尝。”

“还不错呀,呵呵,虽比不上小南山的果子,但比外头卖的要好许多。”

小南山的果蔬并不是所有的皇室、宗亲都能享受,不过大公主身份超然,又怀着身子,每隔几日便能收到来自宫中的赏赐,从而使得大公主并不缺美味新鲜的果子吃。这还不包括萧南不时‘借’雪娘子之爪,以小南山为名,实则将桃源的果蔬偷渡给大公主吃。

是以,大公主虽是超龄怀孕,但身子调理的极好,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她红光满面的气色,绝对猜不到她正怀着孩子。

大公主的状态极好,但御医和萧驸马都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反复叮嘱大公主好好在家休养,几个儿媳妇也被一次次的交代,不许让大公主累着、气着、打扰到…还有皇后,知道大公主怀孕后,京中好几个多年未孕的贵妇求到公主府,又是哀求、又是哭诉,让大公主烦不胜烦,根本不能好好休养,便直接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惊扰大公主养胎。

这样一来,不止那些贵妇不敢上门,就连平素跟大公主交好的几个亲友,甚至是宫里的公主、郡主也不敢来公主府找姐姐、姑姑聊天,公主府的门庭忽然变得门可罗雀。而公主府的侍女、官员,也都得到了宫里和驸马的双重勒令,绝不拿些‘琐事’烦扰公主…直接导致大公主的消息有些闭塞。

她拿起苹果,小口的嚼着,脑子里还在过滤几天前发生在女儿婆家的事,忽然想到了个问题,笑着说道:“提到暖房,你辰光院新建的那个暖房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去荣寿堂?郑氏有没有说辰光院分配给哪房?”

萧南从一旁的侍女手里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果渍,然后也拿起一块苹果,边吃边回道:“我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至于搬家嘛,荣寿堂的院子有好几处,不过除了主院正房,其它院落多年未有人居住有些脏乱,老夫人说了,待命人好好整修一番后,我们再搬过去不迟。”

说到这里,萧南转了转眼睛似是在默算日子,最后道:“唔,估摸也要有个一两个月吧。”

“哦,老夫人这么说?”大公主吃了几块苹果便放下了手,任由身侧的侍女给她净手,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又笑着说:“老夫人还真是…呵呵,她这是不想让南平如愿呀。”

辰光院比邻南平未来的居所合浦院。

如果崔八没过继给老夫人,南平自然不会打辰光院的主意。可如今崔八成了荣寿堂的嗣孙,不管是从宗法上,还是从道理上,都应该搬到老夫人身边服侍老人家,这样一来,崔家面积最大、装饰最考究的辰光院便空了下来。依着南平的性子,她定会想法把辰光院要过来,并入合浦院。

但老夫人绝对不会答应。

如果不是三戟崔家拿崔家祖训说事儿,老夫人早就把合浦院一家子都‘分’出崔家了,更不会允许合浦院还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用整修荣寿堂做借口拖延时间,延长萧南搬离辰光院的期限,最好能拖过南平的婚礼,这是老夫人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嗯,老夫人确实有可能这么打算。”

萧南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见大公主不再吃水果,便示意侍女将果盘拿走,自己则挪到大公主身边,体贴的帮她捶腿,小声的说着自家的琐事,“南平的婚期不是定在端午前后吗,呵呵,荣寿堂只需整修一个月,南平便只能在窄仄的合浦院举行婚礼。而等她入了门,住过了新房,即使我空出了辰光院,大夫人也准许合浦院与辰光院合并,依着南平的高傲,她绝不会住我住过的屋子。”

同样一栋院子,若是婚前给了南平,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跟新房一起装修,这样成亲的时候,也能当做‘新房’。可婚后给…萧南笑着摇头,这位郡主别看整日里叫嚷着‘懂规矩’‘知礼法’‘大度又大方’,但骨子里她最讲究这些——人因自卑而骄傲,与因骄傲而骄傲是截然不同滴。

“好了,不说别人的事儿了,我问你,崔八也考中了新郎君,他的将来,崔家和崔八怎么考虑的?”

大公主敛住笑容,想到最近偶然听来的一个流言,她严肃的问道:“还有,他对你和灵犀好不好?有没有在外头搞三拈四?”

萧南也收住了笑容,拉过阿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道:“老相公倒是跟老夫人说过,想让郎君在京城磨砺几年,在六部熬一熬,学学为官处事的道理,待他能成熟稳重些,再找个离京城不远的州县…不过,老夫人说,还想听听您和阿耶的意思。阿娘,您觉得郎君现在留在京城合适吗?”

几位皇子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太子在魏征的指点下,虽收敛了许多,但圣人对其它皇子,尤其是吴王和魏王依然非常宠爱,使得朝中许多大臣误以为圣人对太子不满,想改立其它‘贤王’。

而那些权利渐渐减少的士族们,也纷纷选择对自己阶层有益的未来君王,期望下一任圣人对士族宽容些,以恢复自家往昔的荣耀与地位。

各方势力纷纷活动起来,竟使得朝中的诸臣也站起了队,京城的空气都变得异常诡异。

大公主见女儿回避了崔八‘金屋藏娇’的丑事,心知女儿担心自己的身体,不想拿这些麻烦事让自己心焦,便只好无声的叹了口气,顺着女儿的心意道:“你们留不留的也没什么干系,京里虽有些人兴风作浪,但宫里有阿耶和阿娘坐镇,谁也掀不起大风浪来。只是,崔八若是得了外任,你定要跟着一同赴任,灵犀还小,你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我…”

总之一句话,大公主舍不得女儿离京出去受苦。

萧南自是明白,她想了想,抬眼瞄了瞄大公主平坦的肚腹,道:“我也不放心阿娘…唔,就按照老相公的安排,还是给郎君在京中找个差事吧。六部呢,最好是进工部,九寺就进大理寺或者司农寺,其它的就算了,八郎本来就够书呆、迂腐了,还是多学些更实用的经验吧。”

在华夏,自古至今官场规则都差不多,那就是一个字‘熬’,熬资历。若想居高位,官场履历必须齐全,中央的、地方的都要有任职经历。

以崔八的身份和崔、萧两家的人脉,崔八在京城绝对能混得好。但到了地方,就必须做出点儿政绩,而想出政绩,那就与农业、水利和刑事诉讼分不开关系。

萧南这么选择,也是为将来崔八外放打基础。

大公主虽然没有混过官场,但其中的规则她还是知道些,听了萧南的话,她满意的点点头,“乔木果然进益了,也懂得帮夫君筹谋了。好吧,我跟你阿耶说说,让他给崔八在你说的那些衙门口找个差事。”

萧镜没有领实缺,但他头上还有个驸马都尉的头衔,也有进宫面圣的资格,更有在圣人跟前举荐人才的权利,再加上萧家在京城、在官场的巨大关系网络,想给女婿谋个高官困难些,但要个六七品的小官职绝对木有问题。

更不用说崔八还是正儿八经考过科举,中过新郎君的人,即便是走后门,外人听说了,也不会说什么。

“还是阿娘、阿耶疼我…”

萧南顺势躺在大公主的腿上,像未出嫁时那般撒着娇。

“…”大公主还想说说崔八置外室的事儿,但看到萧南如幼时那般爱娇,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便把那些糟心的事儿丢到了一遍,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白皙的面容。心里却暗自决定,待驸马回来后,她定请驸马好好查查崔八,倘流言属实,便结结实实的教训他一通,好让他知道她大公主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对了,乔木,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每次你来了我总忘了,”

母女两个温馨了一会儿,大公主终于想起一件事,拉起萧南的胳膊,让她坐起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额?什么事呀,阿娘,您还这般郑重?”

萧南被吓了一跳,有些莫名的看着大公主。

“我问你,那个贱婢生的庶子现在怎么样了?”

“庶子?”萧南脸色微变,她别开视线,目光在房间里乱飘,“还能怎样?太医说活不过这个月了。”

“糊涂…”

PS:唉,过去的一年尤其是最后三四个月,某萨的状态非常差,更新也断断续续,让亲们失望了吧,真是对不起一直以来支持的亲们了,某萨郑重的对亲们说声‘对不起’。新年的时候,某萨羞愧得不敢冒头,也没能给大家拜年,亲们,再次对不起!

第032章 南平过门(二)

看到女儿仍是一脸茫然,大公主顿时火起,恨铁不成钢的揪着萧南的耳朵好一通教训,只把萧南骂得抱头鼠窜。

匆忙打包了一大堆宫里新赐的布匹银器,萧南领着一群丫鬟婆子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公主府,踏上牛车,一溜烟儿的回到了崔家。

留守在辰光院的玉竹听到丫鬟的通传,忙迎出院门来接主人,刚下了台阶,便看到萧南略有所思的盯着隔壁的合浦院发呆。

“郡主,您回来啦,有什么事吩咐婢子吗?”

玉竹轻轻走到萧南近侧,低声询问道。

萧南回过神儿来,摇头,然后问:“合浦院已经整修完了?”昨天还围着帐幔,今儿就撤了。

玉竹点头,“是呀,听隔壁的丫鬟说,院落屋舍的修建已经完工了,只剩下些打扫的杂事,她们院子里从贴身侍婢到粗婢,以及打扫仆妇全都上了阵,说是定要在昏礼前将庭院收拾妥当…”

萧南抬步上了台阶,随口问道:“哦,是了,六礼已经走完了‘请期’,接下来便是‘亲迎’了吧。对了,日子定准了吗,具体是哪天?”

按理说定婚期这种大事情,须得两家好好商量一番,即使不是全家族一同商量的大事,但也极为郑重。

只是合浦院的情况特殊,除了他们自家几号人,整个崔家就没把这件婚事当成全家的喜事,所以,即便按照规矩两家的长辈定了日子。家里的其它成员也并不怎么关注。

这让一心显摆的四夫人姚氏很是气闷:表演也需要观众呀,没有人捧场,还演个p呀!

但,姚氏是什么人呀。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崔家人不关注她儿子的亲事,她就主动出击。但凡是亲事有丁点儿进展,她就挨门挨户的去通知。

按照惯例,姚氏第一通知的便是隔壁的邻居辰光院。

昨儿萧南在家,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今儿她一早就出了门,姚氏来‘通知’,主人不在。她只能告诉管事的玉竹。

玉竹点点头,笑道:“郡主猜得没错,昨儿老相公同韦亲家已经商定了婚期,定在五月十六日。”

萧南继续往院子里走,玉竹简单的回禀了下四夫人大清早就来‘通知’的内容。最后道:“对了,四夫人还说,想、想请郡主您做女傧相。”

萧南闻言,不禁停住脚步,扭头看向玉竹,“我?请我做女傧相?”

唐时的女傧相(或女知客)称为‘姑嫂’,虽不是要求担任女傧相的必须是夫家或者娘家的姑嫂,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邀请两家中年长、德高、闺仪出众的长嫂担任此角色。

以崔、韦两家来看。最有资格担任女傧相的是大少夫人王氏。王氏出身名门,又是崔家嫡支的未来宗妇,嫁入崔家后,相夫教子、侍奉翁姑、主持中馈,样样都做得极为出色,于情于理都是女傧相的最佳人选。

而萧南呢。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的‘贤名’远没有王氏好,在那些古板的长辈眼中,更没有王氏‘规矩’‘守本分’。

可以说,姚氏提出请萧南做女傧相,绝对不是奉承讨好萧南,而是在给萧南拉仇恨,大喇喇的打王氏的脸面。

玉竹也明白其中意思,脸色并不怎么好,闷闷的点头:“嗯,她虽没有直说,但话里的意思——”

萧南抬手打断她的话,站在院中想了想,随后嗤笑一声,“哼,既然没有直说,那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小娘子可好,郎君回来了吗?”

玉竹见萧南不想再提合浦院的事儿,她也不好再说,忙跟着转移话题,“奶娘正陪小娘子在正堂玩儿,郎君还没回来,只派了身边的小厮澄心回来捎话,说是今儿有斗诗会,他与几位相熟的新郎君在酒肆品酒、赛诗,中午就不回来了,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回来呢。”

赛诗?

哼,不会是狎妓,玩儿‘妓围’的风流游戏吧。

穿越两辈子都在大唐,萧南哪里不知道男人的那些花样。所谓妓围,就是男人们饮酒作乐的时候,唤几个妓女狎玩,有风吹来或天气变凉时,让那些妓女围在桌外,用脂粉香娃做屏风,满足那些男人们或风流或下流的种种需求。

想到这里,萧南又问:“刘郎君呢,也跟郎君一起去‘赛诗’了?”

玉竹想了想,道:“澄心没提到刘郎君,他许是没去吧,我听咱们派去服侍刘郎君的丫鬟说,最近刘郎君一直都呆在书房里,他从老相公那里借阅了贞观元年至今的邸报,每日都细细研读呢。”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唉,连刘晗都感觉到了京中的诡异气氛,闷头在书房里做统计调查,偏那个一脸聪明相的崔玉郎还没心没肺的整天瞎胡闹。

罢了,对于这样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萧南也不指望他能自觉自律了,还是给他找个差事,套上紧箍,用紧箍咒好好‘调教’吧。

来到正房,萧南被女儿一通口水洗礼后,郁闷的心情又好转了起来,她换了家常的衣服,盘腿坐在榻上,正准备整理从公主府带回来的东西,玉竹又来禀报:“郡主,大少夫人来了。”

萧南一怔,不是吧,这么邪门,她刚说到王氏,王氏就找上门来了?

“快请。”

萧南忙命玉簪将铺散开的包袱重新收拾好,又让玉莲煎茶汤、准备果品,这才站起来,迎接大嫂来访。

“弟妹回来了,呵呵,大公主一向安好?”

王氏没有行什么虚礼,浅笑着跟萧南打了招呼,便坐在了她对面的方榻上。

“阿娘那儿好着呢,多谢大嫂关心。”

萧南摆了摆衣袖,做出请的动作,待王氏落座后,她也跪坐在方榻上。

这时,玉莲带着两个小丫鬟送上了切好的果品和热气腾腾的茶汤。

王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点头赞道:“还是弟妹这里的茶汤好喝。”

萧南谦虚的笑道:“大嫂说笑了,说起煎茶,谁不知王氏食谱的盛名。”

两人说了几句寒暄的客套话,王氏放下茶盏,状似随意的扫了眼正堂的陈设,笑道:“弟妹这屋子布置的就是舒适雅致。”

萧南挑眉,她以为王氏是为了隔壁的事儿来的,但听她这话音儿,又不像。一时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她只好微笑回之。

王氏继续道:“屋子布置得好,难怪这么多人都惦记呢。”

萧南有些明白了,她放下茶盏,拿银签子插了块苹果递给王氏,“大嫂尝尝,这是我庄子里新摘的果子。”

王氏顺手接过,小口的咀嚼着,耳边传来萧南的声音,“我这屋子也平常,有人惦记,恐怕也不是冲着这布置吧?”

王氏咽下嘴里的果肉,用帕子沾了沾唇角,轻声道:“弟妹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些日子大姑母天天去我那儿聊天,说是想念留在夫家的几个儿女和孙儿,偏前姑丈对姑母还有怨气,大姑母也拉不下面子去夫家。接几个孩子来咱们家呢,栖梧院又窄仄了些——”

ok,明白了,崔家的吝啬鬼也看上了她的辰光院,这是准备把辰光院弄到自己名下呀。

唔,萧南转念一想,倒也能想明白崔江的打算——崔家肯定是要分家的,祖训规定四代内须同饮一室,但王氏的儿子快要说亲了,一旦这个第四代娶了亲、生下第五代,崔家也到了分家的时候。

一旦分了家,崔江就要跟着崔泽住,放眼整个荣康堂,还有哪个院子比辰光院位置更好,距离主院最近?

崔江跟崔薇、崔萱不同,她是和离回家的崔家女,只要她不再嫁,崔家便是她终老的地方,依着崔江不肯吃亏的性子,她定要找个舒适的居所。而蜗居栖梧院呢,只是她的权宜之计。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因崔江和离而引起的风波渐渐平息了,崔江的大小姐脾气也慢慢回来了,再看栖梧院的小宅子,她怎么都不能顺眼。

于是,当她得知崔八过继荣寿堂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赶在分家前,把辰光院占为己有。

不过,这跟她萧南有什么关系?

猜到崔江的心事是一回事儿,可王氏这般郑重的跑来跟她说又是为何?

萧南不动声色,笑着附和王氏:“栖梧院确实窄仄了些,不过,待两位妹妹出嫁后,院子不就腾出来了?”

王氏见萧南装糊涂,倒也不气馁,继续笑道:“是呀,早就听说两位妹妹的好事近了…说起来,咱们崔家的喜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呀。别的堂口不说,单是咱们荣康堂,合浦院的那位马上就要举行昏礼了,就是我的大郎、三弟妹的大娘子,也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呢。”

萧南听到这里,有些明白王氏的意思了,她抬眼看了看面前这张笑得极灿烂的笑脸,暗忖道:是了,王氏膝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子崔令元已经十五了,王氏也在积极的相看儿媳妇,估计这两年就能定下来,长子成亲,自是不能在父母的主院住,而需要另择院落;次子崔令文十一岁,长女崔涵九岁,按照崔家的规矩,也都到了搬离主院令居它所的年纪…

等等,不止王氏,还有韦氏的儿女们也都渐大了…难不成,这两房想将辰光院平分了?!

ps:补前天滴。唉,前两天一直在修改前文,呼呼,六十多万字的前文总算全都修改完毕,两天改下来,某萨满眼蚊香呀,囧弟033章 南平过门(三)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子孙繁茂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不少。

子孙多了,各自又有自己的小家庭,在公产共居的社会规则下,大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儿,但私心肯定有。

崔家分宗也有六七十年的时间了,在这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足以让一个三口之家繁衍成上百口的大家族,家族繁荣了,家产的分割也面临着挑战。

就拿现在来说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辰光院,竟引得多方人马的窥探。

萧南苦笑,这还是她知道的,而且仅限于大房一个房头。再加上二房、三房…萧南不知道该为自己的院落有人争抢而感到荣幸,还是为崔家日益凸显的家族问题而悲哀。

送走了王氏,萧南站在庭院里,望着熟悉的花木假山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她用力摇摇头,管他呢,辰光院落在谁手里与她何干,左右她以后跟荣康堂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房产院落如何分割自有当家主母做主,她只需关上房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想通了这些,萧南回到正堂,开始琢磨她阿娘告诫她的话。

“郡主,该用昼食了!”

玉莲带着丫鬟捧着食盒,摆上食案,伺候萧南用了午饭。

用过昼食,萧南搂着女儿去睡午觉。因心里藏着事儿,萧南并没有睡着,而是一手拍着女儿的襁褓,两眼直愣愣的盯着房屋的一角发呆。

这一发呆就发到了下午,乳娘带着灵犀去喂奶,萧南则继续坐在榻上神游。

“娘子。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崔八穿着一身紫色圆领襕衫走了进来,见萧南坐在榻上愣神,忙走到她近旁。低声问道。

“额?郎君回来了?”

萧南回过神来,见崔八还穿着外出见客的衣服,衣服上隐约还有淡淡的酒味、胭脂味。心里有些腻烦,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吩咐玉簪道:“还不快去服侍郎君更衣。”

至少要洗去那一身的风尘味儿。

崔八闻言,讪讪的揉了揉鼻子,笑道:“娘子且坐,为夫去去就来。”

说着,崔八跟着两个碧衣小婢去内室换衣服。他转进内室后,背着丫鬟悄悄抬起袖子闻了闻,额,确实有股子胭脂水粉味儿,难怪娘子的脸色这么难看。

净了手、洗了脸。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细麻长袍,崔八清清爽爽的来到正堂。

“郎君,刚才——”

萧南见崔八在她对面落了座,组织了下语言,缓声道:“刚才东边的赵妈妈来禀报,说、说小郎君恐怕——”

崔八刚盘腿坐好,正端起茶盏要喝茶,忽听到萧南的话,惊得手一抖。一盏温热的茶汤悉数洒在他新换的袍子上。

崔八也顾不得洒到腿上的茶水,慌不迭的站起来,疾声问:“令平怎么了?是不是又病了?”

哪里是又病了呀,分明是一直病着好不好。

萧南见崔八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对阿娘的话又信了几分,她咬了咬嘴唇。摇头:“昨天又换了个太医,这位太医瞧了小郎君后,只是摇头,连方子都没开。”

崔八急得团团转,“已经换了三个太医了,令平的病却没有任何起色。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如最初那位太医所言,他的长子活不过周岁?

萧南一把拉住崔八,“郎君莫急,我、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办法?”

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崔八紧紧的反包住萧南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萧南轻轻挣开崔八的双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小南山的事,郎君也听说过了吧。”

崔八想了想,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绝望的双眼里充满惊喜,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娘子的意思——”

萧南轻叹一口气,“小南山的果蔬珍稀,圣人看在阿娘的面子上,每隔几日也赐给我一些,只是数量不多,我自己舍不得吃,每每得了不是进给老夫人、大夫人,便是留给阿沅吃…其实,这果蔬的效果究竟如何,我也不确定。”

崔八忙摇头,“圣人御赐的东西,定是好的,坊间不是谣传,说魏少师便是吃了这果子才好的?!”

萧南瞪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惊道:“郎君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小南山的果蔬顶多味道比市面上卖的好些,哪有这样的神效?魏少师之所以能病愈,一是太医精心治疗,二是圣人御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三是魏公耿直,神佛都庇护,四是家人的悉心陪护,与那果子何干。”

说着说着,萧南的表情变得非常郑重,她扳过崔八的脸,郑重的说道:“郎君,原本我怜惜那孩子先天受亏,想把阿沅的那份果蔬让给他吃…可郎君这么说,我却有些不敢给他了。毕竟太医也没说这果子能医治百病,倘或小郎君用了没有任何效果,郎君岂不是要怪我?阿槿那个贱婢更不知道如何编排、诅咒我呢。”

一边说,萧南一边用力摇头,一副懊悔的样子。

崔八被萧南这么一说,激动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他再次握住萧南的手,“乔木,是我说错话了,你、你肯把阿沅的份例让给令平,是你大度慈爱,我、我还有令平只有感激的份儿…即使真的无效,那、那也是令平命该如此,我又岂会怪你。至于那个贱婢,娘子更无须理她,如果她敢污蔑娘子,我定饶不了她!”

萧南被崔八一通摇晃,拒绝的神情似有些松动。

崔八见状,再接再厉的哀求,“娘子,我的好娘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试试吧?”

萧南看崔八一脸的哀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抽出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的说:“听听你说的这话?哼,告诉你吧,我呀也就是看着那孩子这么小就病痛缠身,可怜他罢了…唉,不说了,我也是做娘的人,看到他瘦瘦弱弱,小病猫似的样子也很是揪心,以后呀,但凡是宫里有了赏赐,我就全都让给他吃,可好?!”

崔八连连点头,嘴里更是不住声的道谢。

萧南见状,心里更加信服阿娘的话,她长叹一口气,叫来玉簪:“去厨房把给小娘子榨好的苹果汁给小郎君送去,告诉赵妈妈,先把苹果汁温热了再给小郎君食用。另外,拿我的名帖去太医院再请个好大夫来。”省得出了问题没人医治,也为崔令平病情好转埋下伏笔。

“娘子,为夫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多谢娘子!”

崔八七分真三分假的冲着萧南深深一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萧南心里冷笑,脸上却仍是浅笑连连,“好了,多大点事儿,郎君还这般做派,再说了,那果子也不是神仙果,对小郎君的病是否有效还另说呢。我呀,不过是想尽点儿力,好歹也是条性命呢。”

崔八连连称是。估计这会儿萧南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夫妻两个温情了一会儿,便相携去流水亭东侧的厢房探望崔令平。

刚出了正堂,外头便传来一阵吵闹声。

萧南拧眉,抬眼去看红花:“怎么回事?谁又在内院里吵闹?难道不知道小娘子正在歇息?”骚扰宝贝女儿睡眠的人都去死去死。

“是,是——”红花为难的看了眼崔八。

崔八见状,饶是他再天真,也瞧出了些许端倪,只见他沉下脸,冷声道:“说罢,到底是谁这么没规矩。”

这次红花没有犹豫,直接给出答案:“是阿槿,她、她刚才不顾下人的阻拦,跑去看小郎君了。”

崔八拧眉,又是她?说实话,他真是想不明白,以前的阿槿不是这样的呀,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从来不给自己惹麻烦。可自从生了孩子,哦不,更确切的说是自从怀了孩子,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冲动易怒,动不动就撒泼吵闹,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温柔小婢的模样?

难道真像阿雪说的那般,阿槿仗着生了长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想到这里,崔八原本对阿槿的五分不喜,瞬间暴涨到了八分,他冷声骂道:“好个没规矩的贱婢,来人,还不把她给我拖回来?”令平还病着,她这个做娘的不说帮儿子寻医问药,竟然还跑去吵闹。

东侧厢房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在这里他都能听到叫嚷声,足见阿槿吵闹的动静有多大。

“是!”

院内院外的仆妇们齐齐应声,一群人拥簇着崔八两口子往东边开进。

还不等走进东厢房,崔八便听到阿槿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儿子那若隐若现的啼哭。

听到儿子的哭声,崔八心里更急,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往里赶。

萧南也没有停顿,跟着崔八一起走,刚走到东厢房的门外,就见一个身影从里面冲出来。

“郎君,郎君,求求你救救小郎君吧!”

阿槿鬓发凌乱的抱着个襁褓,噗通跪在崔八夫妇跟前,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抬头的瞬间,阿槿瞥见了萧南的衣摆,复又用力叩头,哭喊着:“娘子,郡主娘子,求您救救小郎君吧。婢子知道您恨婢子,也讨厌小郎君,可小郎君毕竟是郎君的骨血,是崔家的子嗣呀,您不能见死不救呀…”

ps:嘿嘿,这是补昨天滴

第034章 南平过门(四)

见到此番情景,萧南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听了阿娘的话,赶在阿槿发难之前,将这件事妥善处置了。

上午,在公主府,大公主就曾经问萧南:“那个庶子,你待如何处置?”

当时萧南一脸的无所谓,“他有乳母看着,有教养妈妈陪着,还有郎君时不时的关心着…这么多人围着他,那还用得着我?!”

大公主用力戳了萧南的额头一记,没好气的说道:“小南山的事儿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你手里拿着‘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果子,却眼睁睁看着庶子医治无效而亡,别人怎么说不重要,崔家的人,尤其是崔八怎么看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