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赵嬷嬷默默叹口气,还以为她家七娘受了刺激,性子变好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副烂好人的软心肠。

“那你还怎么这么对待人家?”

王绮芳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突然吐出“小丫”这个名字。那个,小丫是谁?还有,赵嬷嬷既然这么能压制别人,王绮芳的前身怎么还会受到如此虐待?!

“唉,我的七娘呀,”赵嬷嬷拉过一旁的石墩子,坐在王绮芳的身边,爱惜的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家的姑娘,一双颇有厚度的手掌扶上王绮芳的发鬓,“你呀,从小就是这么善良。我不是故意要找冯家媳妇的茬儿,而是要表明咱们的身份,省得这起子下人小瞧了您。再说了,七娘刚到这个庄子,对他们夫妻的品性还不了解,有些话切记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要是当主母的没有气势,下头的仆妇们便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还有呀,就算是你相信了冯家夫妻的忠心,也不能放低了姿态…”

“奶娘,家里还好吗?”

王绮芳深怕奶娘再问出什么她不知道的话,连忙打断赵嬷嬷的话,把提问权掌握在自已手里。

“还好,”赵嬷嬷目光闪了闪,她的手轻抚着王绮芳的头顶、肩膀,最后落到瘪瘪的肚子上,“唉,孩子掉了是吗?”

事发的时候,赵嬷嬷并不在王绮芳身边,但通过回来后拷问几个贴身丫头,她已经得出了结论。心中更是对那个黑心的狐媚子咬牙切齿,哼,居然敢如此糟蹋她家七娘,真是不把太原王家放在眼里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身下全是血!”

这不是谎话,王绮芳真的不知道,她当时还猜测是流产呢,没想到又猜对了。

“…”赵嬷嬷眼中又浮现出了水光,呜呜,她多灾多难的七娘呀,好容易坏上个孩子,还这么莫名其妙的掉了。而最最严重的是,同样是掉了孩子,府里那个狐狸精被姑爷捧到了手心里,像个宝贝一样宠着;而她家七娘,却被丢在这个荒芜的破院子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吃的、住的还有用的,简直比小门小户里还要寒酸。

不过,她不怕,咱们还有护身符,想起府里的小宝贝,赵嬷嬷安慰道:“七娘不用担心,等咱们身体养好了,回到府里再想办法,你还年轻呢,有的是机会!”

回府里?!不要!

王绮芳听了赵嬷嬷的话,心里直摇头。

“对了,这是小丫给你的!”

赵嬷嬷并不知道王绮芳心里的想法,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放了不少东西。

“这是?”

“唉,小丫回到府里后,听说了你的事,伤心的不行。而太太也觉得姑爷当时的处置太过草率,又经不住小丫在面前啜泣的模样,这才派我过来照顾你。小丫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信儿,说是你待的这个庄子贫困的很,担心你缺吃少穿,便把自己攒的月钱银子拿了来,让我交给你!”

“小丫——”到底是谁?这种一切尽不在掌握中的感觉,让王绮芳非常胆怯,一句话也不敢多讲。

“唉,七娘呀,你有这么个乖巧的女儿,真真是好福气呀!”

赵嬷嬷还以为王绮芳的表情是感动呢,忙赞叹道。

女、女儿,“我”还有个女儿?!

第016章 莫名心痛

“不过,说起来元娘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呢,却整天跟着念佛的太太在一起,小小的年纪,却没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

这边,赵嬷嬷似乎并没有看到王绮芳惊讶的模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整理着房间,“哎呀,七娘,他们也太过分了,让你住这么破旧的院子,你还说她不错?!要我说呀,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人都敢欺负你头上!”

“唉,如果不是担心你,元娘也不会过得如此小心、如此委屈,别人家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还只会撒娇玩耍呢,哪像咱们可怜的小丫?当然,也多亏了小丫投了太太的缘,否则就凭老奴着不主不仆的身份,哪里能护得住她的周全?”

“…七娘呀,俗话说,‘为母则强’,你就算是不为自己,不为王家,不为老奴,也要为可怜的元娘想想呀,她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嫡嫡亲的女儿呀!”

赵嬷嬷是王家的奶娘,在一般富人家里,奶娘都要比普通的奴仆地位高,更何况是五姓七望的王家!?但是,自从她跟着姑娘嫁入王家后,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练后,也开始做一些粗实婆子干的粗活重活。

唉,没办法呀,谁让她们姑娘太懦弱呢,而赵家的后院里,从仆妇、丫鬟到姨娘、奶奶们,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没有一副势力的眼睛,哪个不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主子的地位不牢靠,她这个做奶娘的,自然也不会有舒服日子过。要不是心疼自己奶大的孩子,赵嬷嬷估计早就告老回家和儿子团聚了呢。

可以说,为了王绮芳,赵嬷嬷不但放弃了回家荣养的机会,更是像个粗实婆子一般,委委屈屈的在赵家忙东忙西,竭尽全力的保护着王绮芳和王绮芳的女儿元娘。

当然,干惯了粗活也是有好处的,这不,赵嬷嬷絮絮叨叨的当儿,已经把王绮芳的卧室、小院整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时,冯铁柱也带着两个佃农把赵嬷嬷带来的行李、铺盖送了来。赵嬷嬷听到叫门声后,在小院门口接了东西,很是不满的把倩娘拿给绮芳的破旧棉被丢还给冯铁柱,并很不客气的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赵嬷嬷把王绮芳在赵家常用的褥子、缎面被子和枕头都铺好,然后挂上藕荷色的帐子,又把梳洗用品、胭脂水粉和一些不是很贵重的头面首饰都归置在充当梳妆台的炕柜上,接着,再把香炉点上,从荷包里取出两小块儿熏香丢进香炉里,至此,整个房间才总算有了点闺阁的样子。

袅袅的白色烟雾升起,破旧的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沁香与祥和,赵嬷嬷净了手,然后把王绮芳拉回炕上,再次仔细端详着:“孩子掉了以后,大夫怎么说?”

王绮芳的注意力还在“女儿小丫”身上,听到赵嬷嬷的话,木然的摇摇头,“没有看大夫。奶娘,我没事!”

“什么,连大夫都不给瞧?补药也没有喝?”赵嬷嬷脸上满是愤恨的表情,她用力的咬咬唇瓣,转头对王绮芳说道:“七娘,不要怪嬷嬷说话直白,你也该改改性子了,这次奶娘能看到活着的你,那是你命大,任谁流了孩子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即使侥幸活下来身子也会大亏。如今,你总算是闯过了这一劫,可接下来呢,难道你想一辈子终老在这个院子里,一一辈子见不着亲人、见不着小丫?!”

不想!所以,她在努力的攒钱,准备尽快离开农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小丫、元娘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忍不住的刺痛。难道,是本尊残留的那丝不舍吗?

见到王绮芳失魂落魄的摇头,赵嬷嬷心又疼了,她自己带大的孩子,她还不了解吗,自小被继母无视,向来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可这回的事太严重了,以后万不能再由着七娘的性子来。赵嬷嬷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先夫人在天之灵的保佑,她家七娘很可能就被那个狐媚子害死了呀。流产、虐待,接着又是丈夫无情的抛弃,呜呜,她的七娘怎么就这么可怜呢?

晚上,王绮芳谢绝了赵嬷嬷陪她睡的好意,请她老人家去隔壁的小卧室休息。

开玩笑,奶娘不管是身份上还是年龄上,都是王绮芳的长辈,她怎么可能让一个老人家打地铺给她守夜?

黑夜中,王绮芳躺在柔软、干净的卧具上,惶恐了半天的心终于暂时平静下来,人也慢慢的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她的灵魂再次飘离身体,慢悠悠的来到一栋熟悉又陌生的庭院。这个院子很小,但布局还算巧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一样的路过,倒也透着几分古典的雅致。

院子里,灯火通明,透过银红色的窗纱,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正伏在偌大的书桌上写字。咦?这是谁,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王绮芳漂浮的身影穿过窗子,来到小家伙的近旁,仔细端详着这个三四岁的小丫头。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却握着一只毛笔,无比认真、虔诚的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王绮芳凑近一瞧,一行行端正的毛笔字,写得正是地藏经。

什么?一个如此小的孩子,居然在抄佛经?!

这种念头闪现在脑海后,王绮芳的心顿时像刀割一般的疼,眼泪也禁不住的涌出眼眶。

恍惚间,她似乎知道了面前这个小丫头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前任王绮芳和赵家二少爷赵天方的嫡长女,小名小丫的赵元娘!

“嘭!”

王绮芳泪眼模糊的看着烛光下的小身影,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见到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竟然会如此的心痛。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接着又被人用力的关上,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气嘟嘟的跑回来,噙着眼泪对小女孩儿哭诉道:“呜呜,姑娘,她们、她们太欺负人了!”

“谁呀!”小女孩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沉稳声音问道。

“苏姨娘身边的三等使唤丫头,玉珠!”

第017章 是走是留

“小丫,我的亲亲小丫,你受苦了,都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

“…苏氏,贱人,毒妇,你居然敢这么糟蹋我家宝贝儿,我——”

“…奶娘,奶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放弃,奶娘!”

赵嬷嬷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隔壁房间的哭喊声,她倏地睁开眼睛,侧耳听了听,糟了,好像是七娘在哭,难道她梦魇了?!

想到这里,赵嬷嬷慌乱地爬起来,胡乱披上衣服,穿过两个房间之间的小门,几步跑到王绮芳的卧室。

奔进房间一看,果然,封闭的帐子里,断断续续的传出王绮芳如泣如诉的叫喊声。

赵嬷嬷见状,连忙跑到圆桌旁,拿火折子点着蜡烛,一只手托着烛台,一只手小心的罩在烛火周围,就着摇曳的烛光,来到床边。

揭开床帐子,只见王绮芳双手不住的在空中抓着什么,长长的秀发摊在枕头上,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激动不已的泪水,随着嘴里哭喊的内容,她的头左右摇摆着。

“二爷,您怎么这么狠心,小丫也是您的女儿,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好好对小丫呀,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奶娘,奶娘,你别管我了,你快回去,回去看着小丫,她快被人欺负死了,奶娘——”

“七娘,七娘,我在这里,你做噩梦了吧!”

赵嬷嬷见到王绮芳在梦中挣扎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酸,把烛台放在床侧的小凳子上,双手用力的摇着王绮芳的身体,把她从噩梦中唤醒。

“…奶、奶娘!”

王绮芳茫然的被奶娘扶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般,呆呆的任由赵嬷嬷把她扶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又被喂进一杯凉水。

“七娘,都是奶娘不好,白天的时候把话说得太狠了,害你晚上做了噩梦!”

奶娘把空杯子放到一边,怜惜的把绮芳瘦弱的身子揽进怀里,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泪眼,一手缓缓的拍着她颤抖的身体,柔声安慰道。

噩梦?没错,应该是噩梦!喝了一杯凉水,王绮芳紊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埋在赵嬷嬷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耳边传来她喃喃的安慰声,还有那沉稳的咚咚的心跳声,很奇异的,她因梦魇而燥乱的心,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着平静。

“七娘,你知道心疼小丫就好,只是这事呀急不得,”赵嬷嬷把下巴抵着王绮芳的头,轻轻的揉着,她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便开始低声劝慰着,“乖哦,咱不急哈,万事有奶娘呢,奶娘一定会想办法帮七娘回到赵家的。乖哦,你放心,咱们的小丫聪明着呢,不会轻易就被那个小娼妇害到…”

温暖的怀抱,喃喃的细语声,非常有效的安抚了王绮芳失控的情绪,渐渐的,她在奶娘的喃呢声中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赵嬷嬷一早便起来了。昨儿她到达的时间有些晚,又急着和七娘谈心,带来的很多行李都还没有整理好。

另外,她虽然一直给王绮芳打气,说她会想办法帮七娘回到赵家,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想尽快返回赵家谈何容易?!

不能早日回去,那就要好好把这个小院收拾好,毕竟以后的日子她还要和七娘在这个院子生活呢。

而王绮芳呢,则趁赵嬷嬷出院子找冯铁柱夫妻的当儿,抽空进了趟空间。先是用空间的温泉水好好梳洗了一下,又顺手给院子里和院子四周的作物浇了些水。浇水的时候,她发现,昨儿种得那些不知名的种子已经发了芽,并迅速长成一尺多高的绿色作物,只是还没有开花、结果,所以农业小白的她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光如此,昨天她摘光的那些西红柿有都结出新的果实,数量还是原来的那么多。

王绮芳先干了一会儿农活,又摘了两个西红柿果腹,顺手再把空间里的东西也都整理妥当,待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冯大嫂托她缝制的衣服料子和蕾丝。

虽然奶娘的到来,暂时缓解了王绮芳手中无银的窘状,但以她的性格,答应了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好。

再说了,昨夜的那场梦境,至今还困扰着王绮芳,此刻虽然已经梦醒了,但心底的那丝心痛依然存在,她需要做点什么调整心情。

不知是前任王绮芳残存的印象,还是现任的她“梦”到小丫的境遇后的那种感同身受,都让王绮芳陷入矛盾的纠结中。

感同身受?没错,王绮芳“梦”到小丫时,见她小小年纪就被迫早熟,不但照顾自已,还要努力保护母亲。那种没有父母庇护,那种孤立无援的酸楚,让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已。

同样的父亲不疼,同样的母亲柔弱,同样的自力更生,让王绮芳心痛的同时,竟有种想留下来保护小丫的冲动。

留下来?

王绮芳拿着裁剪好的布料,选好颜色相称的丝线,用老办法平复心中的烦躁。

开玩笑,她好容易得到重生的机会,而那个什么赵家一听就不是什么五好家庭,她怎么还会自投罗网?

再说了,小丫虽然可怜,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哦,当然,她占据的这个肉身,和小丫有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可前世的磨练,生父的无情加无耻,让王绮芳的性格有些凉薄,她不相信血缘,否则也不会在临死的时候还留了一手,拉着王爱琳一起下地狱。

但是,为什么一想到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内心深处里却有隐隐的愧疚和丝丝的心痛?

不过,要是仔细想一想,似乎留下来也不是很糟糕的事情。这两天,通过不断的旁敲侧击,她渐渐了解了现在所处的世界。这是一个制度沿袭了唐风、但又有所发展的朝代,礼教对女人的束缚虽然不是很严格,但也不支持一个单身的女子独自闯荡。

没有父兄的依仗,没有夫家的扶持,一个被夫家休离的女子,想舒舒服服的在这个时代生活,基本是不可能的。即使她找到发家的方法,有致富的门路,如果身后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手中的资源非但不能换来财宝,还极有可能招来祸事!

唉,走有走的好处,留有留的理由,她到底何去何从呢?!

第018章 又有意外

“好了,东西放这里吧!”

赵嬷嬷风风火火的从村口集市上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短工,四个一抱粗的挑筐里,堆着满满的蔬菜、鲜肉、鸡蛋、小麦粉以及一些坛坛罐罐,几个罐子里应该放着油盐酱醋。

“哎,谢谢奶奶!”

接过十几文工钱,两个壮硕的汉子,喜滋滋儿的哈腰道谢。其中一个比较机灵,见他们挑来的东西比较多,而赵嬷嬷自个儿可能弄不回去,热情的说:“要不,小的帮奶奶运进去?”

“不用了,我们有人搬,把东西放好,你们就可以走了!”

赵嬷嬷拒绝的很干脆,小院里只有她和七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粗使仆役,七娘身体弱、又身份高贵,肯定不能干着粗活,真正把东西运进去的只有她自已。

饶是如此,她也断不会让两个粗鄙的乡野之人进到内院,没有人服侍可以忍受,房子不是三进的深院也能将就,唯有维护七娘的体面则是她内心最后的底线。

“哦,好好!”

唉,也不知道这家是什么人家呢,一次买这么多东西,要是经常有这样的事儿,他们也不用等零活了呢。那个机灵小伙子,碰了冷钉子还是没有放弃,他先是利索的把东西整齐的卸到门口的台阶上,然后指着农庄西侧的一流茅草屋,笑道:“奶奶,小的陈二狗儿,是清苑山庄西侧陈家庄的农户,经常在村口集市上打短工,家里也种着不少粮食和新鲜蔬菜,您以后要是有什么搬搬抬抬的活计,招呼俺一声就成;或者想采买啥菜蔬、鲜肉,你只要在门口一吆喝,俺立马给您送来!”

“陈二狗?恩,不错不错,看你还挺机灵的,再给你十文钱打酒喝!”

听了陈二狗的热情招揽,赵嬷嬷先是一愣,她没想到在这偏远的荒野之地,还有如此伶俐的小伙子。恩恩,勉强算个人才吧,先给点甜头喂喂,以后没准儿还有大用呢!

“哎哎,谢谢奶奶!”

陈二狗在同伴羡慕的目光中,乐颠颠的接过赵嬷嬷的打赏,态度愈加殷勤,“有事儿您叫俺,不赶集的时候,俺就在村口做木工活儿呢。”

“行,今天辛苦你们了,你们走吧!”

赵嬷嬷眼角的余光看到冯铁柱拎着两条鱼走了过来,摆摆手,把两个挑夫打发走。

“哟,冯管事,几年不见,您发达了呀!”

赵嬷嬷心里还记着眼前这个混蛋不肯给她家姑娘请大夫的事,说起话来也就多了几分犀利。

“赵嬷嬷,您好!”

这两天忙着春耕,冯铁柱昨天回来得晚,还没有和赵嬷嬷深谈,便被她赶了出来。说起这位赵嬷嬷,他也曾经听人谈起过,是个对二奶奶最最忠心的人。他虽然不认得二少奶奶,但二少奶奶身边的奶妈赵氏,他还是远远的见过几次。

可恨之前送二奶奶来的那两个贼婆子,不管她们抱着什么样的鬼心思,居然没有告知二奶奶的身份,害得他们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二奶奶也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

如今,赵嬷嬷跟了来,他们俩口子即使没有落井下石,仅袖手旁观这一点,也会被这个护犊子的老婆子记恨呢。

唉,还以为这次二奶奶翻身的机会不大,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二奶奶的帮手来得这么快,弄得他们夫妻啥坏事都没干,却也成了恶人。何苦来?!

“哪里哪里,赵嬷嬷您太抬举小的了,叫什么管事呀,您呀还和府里一样,叫我冯大傻子就成。”说到这里,他提了提手里鲜鱼,带着一丝歉意说到:“当初二奶奶来的时候,两个大婶子也没有告诉俺们这是谁…咱们清苑山庄离县城远,唯一的大夫还在七八十里外的镇子上。待俺明天跑去请大夫的时候,那位大夫还出了远门,没办法,就先让家里的把下蛋的母鸡杀了,给二奶奶炖上,怎么着也先把营养补上不是?唉,多亏老天庇护呀,二奶奶总算是挺了过去,否则俺们——”

说着,冯铁柱脸上满是哀色,再配上他那张忠厚的脸,让人看着就信服他说的话。

嘁,墙头草!赵嬷嬷可不是一般人,她在王家的大宅门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什么狡猾、奸诈的人没有见过。冯铁柱这张脸,或许能唬住她家七娘,可甭想骗过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想到面前的处境,赵嬷嬷脸上突然笑开了菊花,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两条鲫鱼,“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说冯大傻子向来是个忠心的人,怎么会干这种欺主的事儿?原来是那两个死婆子捣得鬼呀,看我和二少奶奶回到府里,怎么好好收拾这两个老货!”

“可能,她们也是年来糊涂了吧,所以忘了正事…那谁谁谁,站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给赵嬷嬷抬进去!”

冯铁柱被赵嬷嬷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更是不敢正视的四处乱瞧,当他看到门前的槐树下晃荡的几个农妇后,便招招手大声的招呼着。

一时间,几个粗壮的农妇围了上来,搬的搬抬的抬,眨眼的功夫便把赵嬷嬷采购来的东西运进了小院里。

赵嬷嬷指挥着众婆子把东西放好,打发了跟过来的冯铁柱,这才来到王绮芳的卧室。

轻轻推开门缝儿,只见王绮芳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绢布和蕾丝,正一针一线的缝着,瞧那沉静、平和的神情,似乎已经想通了、并作出了什么决定。

“嬷嬷,回来啦?”王绮芳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便抬眼往外看了看,发现是一脸慈爱的赵嬷嬷,心里一暖,笑着问道,“听冯大嫂说你去集市了,集上热闹吗?”

“嗐,偏僻山村,能有什么好货色,不过是买点临时将就的东西罢了。”赵嬷嬷一看王绮芳发现了自己,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推门走了进来,先伸手试了试王绮芳的额头,随即满意的点点头:“恩,还好没有发热,七娘呀,以后有啥心事告诉嬷嬷,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恩,我知道了!”王绮芳想了一上午,终于理出了头绪,心中有了计划,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接着,赵嬷嬷把大采购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又把荒废多时的厨房收拾出来,清洗了锅子、点上柴火,叮叮当当的忙活起午饭来。

中午,赵嬷嬷端着一个餐盘,里面放着四碟菜,一碗米饭,还有一碗奶白的鲫鱼汤。

“嬷嬷,你也一起吃吧!”

王绮芳知道大户人家里,奶娘再比普通仆役身份高,也是个仆妇,根本没有和主子一起吃饭的资格。但前世的经验和本尊残留的记忆,她都不忍心把面前这位忠心耿耿的赵嬷嬷当下人看。

“不急,七娘你先吃!”

赵嬷嬷知道绮芳的心思,满足的笑了笑,仍是站在一旁伺候王绮芳吃饭,“来,喝口汤,滋补着呢!”

“哦,好!”王绮芳见老太太很坚持,她也不好再勉强,听话的拿起汤匙,舀了半勺鱼汤,“呕~~”鱼汤还没有沾到唇瓣,她却吐了个稀里哗啦!

第019章 进城求医

“七娘?”

赵嬷嬷先是被绮芳吓了一跳,见她脸色煞白的捂着嘴跑了出去,慌忙跟在后面。

“呕~~”

王绮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刚刚咽下的饭粒悉数吐了出来,这还不算完,她吐光肠胃中的饭菜后,还是恶心不已,弯着腰,扶着树干,手锤着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酸水。

“七娘,好点没有?”赵嬷嬷一手扶着王绮芳弯下的腰肢,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东西后,这才小跑进屋里端了一杯温开水回来,递给王绮芳:“给,漱漱口吧!”

“恩!”王绮芳哇哇吐了半天,眼泪都呛了出来,她艰难的扶着院子里的大槐树,在赵嬷嬷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接过水杯,先漱了漱口,待口腔内那股难闻的酸腐味儿渐渐淡去后,腹内一阵空乏,她大口大口的喝着温水。

赵嬷嬷眼看着王绮芳把一杯水喝尽,老眼带着一丝期冀,边悄悄觑着她的眼神,边小声的探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还是肉吃着不新鲜?”

“没有,就是闻不了那个鱼腥味儿,”王绮芳并没有多想,她把空杯子递给赵嬷嬷,从袖袋里抽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又拭了拭嘴边的水渍,努力不让目光接触树根边的那摊污物,深怕自己瞧了那些东西,空空如也的胃袋再次造反,她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回折腾了。

比起王绮芳的担忧,赵嬷嬷反倒没有这么多忌讳。她接过空杯子,两只眼睛更是不断的在王绮芳、地上的污物之间扫描着。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她兴奋的一拍额头,几步跑到小院门口,推开门探着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撤回身子双手一合门板,利索的把门闩别好。

“奶娘?你这是——”

王绮芳软软的靠在树干上,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嬷嬷的这一番动作,她闭了闭眼睛,极力平复下胸腹间再一次的气息翻涌。

赵嬷嬷并没有回答绮芳的话,而是一把拉起她的手,快速的闪进屋子里,同样利索的关上房门,将一头雾水的绮芳推坐在炕上,“七娘,你当日流产的时候,是否有血块流出呢?”

“厄?血块?”王绮芳还是没有弄明白赵嬷嬷的意思,黛眉微蹙,她回忆道:“应该没有吧,自从上了马车,我就一直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发现襦裙和小衣上全是血迹,并无块儿状的污物!等等,奶娘,不会是?”

拜前世丰富的影视和小说资料所赐,王绮芳虽然没有怀过孕,但对于怀孕的经典反应还是非常了解。

恶心,呕吐,还有偶尔的疲劳感,再加上从奶娘口中确认了这个身体真的曾经怀过孕,另外还有赵嬷嬷见到自己呕吐时欣喜若狂的表情,就算是个傻子,王绮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她”的孩子并没有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