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赵嬷嬷左右为难的当儿,赵太太的心腹郭妈妈莫名出现,想到这个老婆子善猜忌的秉性,赵嬷嬷迅速想出一个法子:如果王绮芳真的生了儿子,并不换成女儿,或者谎报夭折,而是故弄玄虚的在郭妈妈面前演出好戏,引导她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误认为王绮芳将女儿换成了儿子(毕竟以常人的思维,只有生了女儿的人,才会千方百计的换成儿子,像王绮芳这般的情况,还是极为罕见滴)。

这样一来,孩子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七娘的手中——想走的话,便努力扩大郭妈**‘误解’,让赵家相信,儿子不是赵家的骨血;想留的话,便让‘误解’的郭妈妈拿出证据来,甚至可以找太医‘滴血验亲’,反正儿子是货真价实,根本不怕人验证。

总之一句话,给王绮芳一个可以反悔的机会。

“这…赵太太不会信那个老货的一面之词,再说了,赵兴家的也是个油滑的人,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根本就不敢在太太跟前乱说话,”赵嬷嬷窒了下,随即笑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太太信了赵兴家的猜测之言,以太太稳妥的性格,她也定会亲自落实后再做定做。这件事关乎赵家的血统是否纯正,本就是极为阴私的是,你说,太太派何人来落实最稳妥?还不是姑爷嘛。”

等姑爷来了,她再好好看看姑爷的意思。如果真的像七娘所预料的那般,他赵天青对七娘和孩子无情无义,赵嬷嬷也算是死了心。

日后,七娘想和离,还是想分产别居,赵嬷嬷都不会拦着了。

“…”面对如此为自己考虑的老人家,王绮芳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唯有默默的点点头,“好吧,一切就按嬷嬷的意思办。”

主仆两个商定好,接下来的安排便顺利了许多。

洗三的时候,赵天青果然没有来,反倒是赵家几位出嫁的姑奶奶和老姑奶奶,跟着赵太太派来的管事,大老远的跑来给龙凤胎观礼。

海城李家,也早就得了信儿,李三太太提前带着贺礼来青州看望王绮芳和两个小包子。

当然,王绮芳趁机把两个稳婆并医女还给三舅母,并当场把这几个人一通好夸。一会儿说什么“多亏了稳婆经验足,这才有惊无险”啦,一会儿又说什么“幸好三舅母心疼七娘,提前给了稳妥的人”啦,好话仿佛不要钱一般,足足说了一大车。

别说不知内情的三舅母听了高兴,就是那些被王绮芳识破并软禁起来的稳婆、医女们,听了王绮芳的话,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厉害的少奶奶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直到给龙凤胎过完满月,她们跟着三舅太太离开清泉山庄后,几个人还忐忑着呢,心下更是决定,只要回到海城,便找“主子”好好问问,让主子帮忙分析下这位二少奶奶究竟是什么意思。

洗三过去了,小包子很快迎来满月的日子。

这天,清泉山庄里来了不少客人。

海城李家是王绮芳的娘家,两位舅母自是早早就来了,除了舅母,还有几位表哥表嫂,也都纷纷带着贺礼来看望龙凤胎。

除了李家,还有青州钱家。话说自从王绮芳和梅娘合作种植棉花后,钱家和王绮芳的关系愈加亲密起来。

尤其是这个月初,头一批棉布投放市场,便引起整个大周朝商人的关注。精美的印花,精细的纺技,使得这些棉布刚刚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其中的利润更是让几位股东笑开了花儿。

有了这个缘故,钱家简直把王绮芳当成财神奶奶,如今财神奶奶有了喜事,他们钱家怎么能不重视?

当然,除请来的客人外,清泉山庄还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八斤,你确定那个神秘股东住在这里?”

赵天青骑马来到清泉山庄,瞧着有些熟悉的村落,总感觉怪怪的,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二少爷,没错,这个消息是小的花了大钱买来的。人家说啦,青州三棱布的最大股东就在这里。听说,他手里的份子比海城李家、平州李家和青州钱家都多呢。如果咱们能买下他手里的一部分股份,那——”

第005章 夫妻见面

赵天青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小厮八斤的话不置可否。

话说自从一个月前,一种名为“青州三棱布”的精纺印花棉布横空出世,以其纱支均匀的针织、精美的印花,以及细腻光洁的触感迅速风靡整个大周朝,让见过这种棉布的人们无不为之着迷。

细平布、府绸、绉纱、印花纱罗等各色新鲜花样的数百匹精纺棉布,上市不足十天的功夫,便被欣喜的人们哄抢一空,还有不知多少百姓没有抢购到,守在李氏棉布行不肯离去,争相高价预订。

面对如此火爆的销售场面,如此丰厚的利润,简直比二十年前的周氏棉布还要疯狂。使得大周的商人们,个个眼馋不已,四处探听青州三棱布是哪个世家弄出来的摇钱树。

有那些心思活泛的商家,纷纷四下里忙着找门路、托关系,代理也好、分销也罢,拼了老命也要把自己和青州棉布搭上关系,争取分上一杯羹。

对于青州棉布的暴利,如果说别的商人是羡慕嫉妒,儒商业协会的龙头老大赵家,那就只剩下“恨”了。

原因很简单,在大周,赵家控制着大周唯一的棉花种植园、并拥有唯一的棉布作坊。可以说,在周氏棉布消亡后的这些年里,赵家一直垄断着整个棉布市场,从中获得的利润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突然冒出个青州精纺棉,织工比赵氏棉布精细、花色比赵氏棉布绚丽、品种比赵氏棉布繁多,面世仅仅不足半月的时间,便一举打破了赵家的垄断,更大有动摇赵家霸主地位的趋势。

有了如此强劲的对手,赵家家主格外重视,特意召回了去沿海开拓商路的二儿子,父子两个关在书房里讨论了整整一天,也未能想出压制对方、抢夺市场的法子。

不是他们不想动用儒商业协会的特权,而实在是对方的根基太深了——棉布是由平州李家的商行统一销售的,棉花是海城李家和青州钱家合伙种植的,棉布作坊更是太原王家出面经营的,这几家不是老牌世家,就是朝廷忌惮的另类皇族,随便挑出一家都比赵家有权势。

压制?

开玩笑,就是给赵家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压制自己的前任主子平州李家呀。

更何况,赵家一直以平州李家的弟子自居,师徒名分传承了上百年,早就被世人认可。现如今,若是弟子压制、威胁师父,别说那些老古板的卫道士们不同意,就是平头百姓也会唾弃。

再说说太原王家,更是招惹不起。赵天青虽然娶了王家的女儿,在家里或许会无视、虐待王绮芳,但对王家却不敢有半分不敬——大周立国百十年间,仅王家就出了两位皇后和一个贵妃,前些年崩逝的太后,当今圣上的嫡母,亦是王家的女儿。

换句话说,王家是大周名副其实的后族,身份不是一般的显赫。

海城李家?

厄,还是算了吧,李家作为大唐皇族的分支,历经大唐、大周依然繁茂,家族的权势和隐藏的能力,绝非普通世家所能比拟的。

思来想去,几个合伙人里,唯有青州赵家和那位佚名股东,勉强算是可以压制的对象。只是,能和李家、王家攀上关系的,相比也不简单吧。

赵永年和赵天青反复讨论了许久,在赵家智囊的提醒下,终于有了个折中的办法——既然不能压制,那就想办法融合进去,最好能得到青州三棱布的股份,进而将棉布市场统一到自己手里。

有了计划,赵天青便开始行动起来,逐一找三棱布的股东谈合作。平州、海城一圈跑下来,好话说了几大车,却没有半点进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呀,棉布是暴利行业,每一股都价值不菲,谁肯把到手的利润分出去?

李家、王家和钱家全都拒绝了,只剩下一个从来不出面的佚名股东,是赵天青唯一的希望。

“二少爷,是不是累了?”

八斤见二少爷很是疲惫的模样,想到他们已经马不停蹄的跑了十几天,这些日子里,他们别说好生休息了,连顿可心意的饭菜都没有吃上。饶是他这个过惯苦日子的下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二少爷?

“要不咱们先休息下,”八斤单手罩在眼眉上,四处看了看,当他看到远处的清苑山庄时,双眼一亮,兴奋的说:“对了,咱们的庄子不就在青阳吗,您瞧,就在不远处呢。二少爷,咱们先去庄子歇息歇息,然后再去清泉山庄拜访佚名?”

去庄子?赵天青楞了下,脑海中禁不住想起住在山庄里的妻子。唔,说起来他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生了没有。

等等…对了,刚回家的时候,母亲好像说七娘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还让他亲自过来把她们接回去。

只是当时他忙着棉布的事,根本就没有闲心听母亲讲这些,连声敷衍几句便带着八斤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全然把妻子儿女的事抛到了脑后。

恩~~好吧,正巧都在一个地方,待他和佚名洽谈完,就把七娘他们接回去。顺便,他也好好看看儿子,呵呵,想想就高兴,他赵天青也有儿子了。

“算了,都辛苦半个月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赵天青摇摇头,用马鞭指着清泉山庄门外的马车,“八斤,你瞧,一个如此僻远的庄子却来了这么多客人,而且看这些马车的配备,来客绝非普通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他们都是为了棉布而来。机会不等人,走,办完正事再回庄子休息”

“是,二少爷”

主子都发了话,八斤自然不敢不听,忙牵了马,跟着赵天青一起上了台阶。

清泉山庄的暖房里,生产后的王绮芳休养了一个月,人愈发显得富态。

只见她梳着高髻,额前插着一把白玉镶金月牙梳篦,发间斜插一支银质珠玉串饰四蝶纷飞步摇,白皙的颈子上戴着一串细金丝盘花的玉石项链,再加上配套的玉石耳环,看起来十分雍容华贵。

相较于名贵的首饰,王绮芳的衣着低调了许多。上身穿着一件棕黄底银红印花的葡萄穿枝宝相纹直领广袖衫,下配一条水蓝色高胸大摆长裙,肩披一条耦合色底印白色小碎花的帔帛,脚上穿着一双尖头履,掩在宽松的裙摆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呵呵,弟妹生了孩子后,整个人看着也出挑了许多呢”

赵楚娘是赵天青的嫡亲大姐,也是赵太太最宠爱的女儿,七年前嫁给了京城靖南侯的世子,次年便生下嫡子,再加上处事大方、为人圆滑,颇受婆家的看重。

自己过得顺风顺水,赵楚娘很是看不上性格懦弱的弟妹。

堂堂嫡妻被个小妾拿捏,真真是丢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呢。

这一回,要不是母亲亲自托付,她还真不想来。哼,怀了孕生了孩子,自己的男人都不热衷,可见这位王家小姐做人真是失败到了极点。

不过,来到清泉山庄后,赵楚娘发现印象中那个缩手缩脚的小媳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神采奕奕、满脸自信的当家主母——唔,难道生个孩子还能改变人的脾气不成?

尤其是见到弟媳华丽的首饰和着装后,赵楚娘更是纳闷不已。她可是听母亲说过呀,二郎的娘子管不住自己的陪房和陪嫁丫头,十里红妆被那起子仆人骗卖了十之八九,怎么今天一见,王绮芳还有这么多工艺精湛、造型独特的内制首饰?

难道京里的传言是真的,王绮芳搭上了海城李家,重新找到了靠山?

赵楚娘满是深意的目光扫过抱着孩子说笑的李家三太太,以及端庄坐在正位上与来客闲聊的李家大太太,心中暗自揣度着。

“哪里哪里,还是太太心疼七娘,由着让我在庄子休养,”王绮芳听了赵楚娘的话,微微一笑,“不过,大姑奶奶,咱们这庄子的风水真是不错呢。不但长出了佛门圣树菩提子,还挖出了温泉,让七娘也享受了一回呢。”

“哦?真有此事?”

菩提子的事赵楚娘也听说了,而且经过李家大太太的刻意渲染,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是赵家二少奶奶不但不是“克母防兄”的丧门星,反而是有大佛缘的有福人。

“确有此事,就在暖房的后院呢。”李三太太把小新哥还给乳母,听到赵楚娘的问话,笑着回道,“对了,二少爷什么时候到,咱们可都等着瞧两个孩子的名字呢”

“对呀,前儿我还在平州见过二少爷,平州离青州也不远,想必二少爷很快就能赶到吧?”

说话的是李靖阔的娘子王氏,她用帕子捂着嘴,微讽道,“二少爷得了嫡子嫡女都顾不得来瞧一眼,却跑到平州去谈什么棉布生意,难怪赵家的生意做得好呢,有二少爷这般的拼命,想必来年的儒商业协会会长一职,还是赵家的囊中之物吧”

棉布?

王绮芳眸光微转,想到某种可能,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这时,紫苑悄悄来到暖房,回禀道:“二少奶奶,门房来报,说是有位贵客想拜访您,您看?”

“贵客?什么贵客?”

王绮芳楞了下,今天是她一双儿女过满月,外人并不知道呀。哪里来的贵客?

“那个,那个人说他是京城赵家的二少爷,特来和贵府少奶奶谈棉花合作的事”

紫苑倏地提高嗓门,把门房禀告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赵家二少爷?谈合作?

暖房里的人听了这话,个个面面相觑…

第006章 只如初见

“哎呀,这个二郎呀,就是喜欢说笑话,”赵楚娘率先反应过来,忙打断众人的悄声议论,用帕子掩着嘴,夸张的笑道:“哪里是来谈生意,分明就是来看七娘和孩子的嘛,呵呵,郭妈妈,还不赶紧去把二少爷迎进来?”

说着,赵楚娘冲着还没有回过神儿来的郭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点儿出去把事情圆过去。

郭妈妈被身后的小丫头猛的撞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忙讪笑:“呵呵,是呀是呀,我们二少爷就是风趣,明明是来接二少奶奶的,却偏偏搞突然袭击。”

“呵呵,原来是这样呀”

暖房里的人,听到赵楚娘和郭妈妈主仆的话,个个眼中闪过戏谑,根本就不相信她们的说辞,相互看着身边的亲友们,传递着彼此明白的信息——早就听说赵家二少爷是个“宠妾灭妻”的浑人,没想到今儿一瞧,果然是这样。

唯有王绮芳,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围的诡异气氛,带着一丝期翼问向赵楚娘:“大姑奶奶,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是相公来啦?哎呀,赵嬷嬷,赶紧的派人去把相公请进来。”

话语中满是妻子对丈夫的深情的惦念,王绮芳说着这话,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略带几分怅然,低声喃呢:“整整七个月了,相公,你终于来了”

恩?不对劲

赵楚娘坐在王绮芳的上首,两个人的座位距离不远,她清晰的听到王绮芳的轻声抱怨,脸上那抹刻意的笑顿时消散许多,眉头微蹙,开始重新审度起眼前这位弟妹来。

而周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王绮芳的喃呢,思及这位王家姑娘的遭遇和京里各种各样的传言,纷纷面露同情,心底里则暗自唾弃着赵家暴发户的行径。

“什么?郭妈妈,你说这个庄子是七娘的?”

赵天青站在山庄门口等了良久,终于见主家派了人来。只是待他看清来人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听了郭妈妈三两句话把事情交代完,他很是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没错,二少爷,这个庄子还有山下的田地、果园都是二少奶奶用嫁妆买来的,”郭妈妈垂首站在赵天青身侧,小声嘀咕道:“另外,除了这些庄子、田地,老奴还听说,二少奶奶在海城还有一个很大的种植园,种了不少稀罕作物呢”

至于王绮芳的庄园里种得什么,郭妈妈并不知道。这也不能怪她,只是她来的时间尚短,清泉山庄的人对她又非常忌惮,很少在她面前表露一丝一毫,她能打听到王绮芳有种植园,已经很不容易了。

种植园?

赵天青又楞了下,眉心拧成一团,脑子里涌现出各种想法。

等等…海城李家、平州李家还有太原王家,以及娘子的种植园,这几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难道——赵天青想到某种可能,脸色愈加阴郁起来,心头更是冒出丝丝怒火。

“哟,姑爷,您可来啦,大家都等着您呢,”赵嬷嬷胖嘟嘟的身形出现在大门口,她扯着面皮,似笑非笑的对赵天青蹲了蹲身子,“怎么,姑爷不认得家门了吗?哦,对了,您瞧老奴这记性,呵呵,都忘了向您汇报清泉山庄的事,难怪您不认识呢”

“恩,是我疏忽了,”赵天青听出赵嬷嬷的言中深意,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郁色,恢复往日的平淡语气:“赵嬷嬷,七娘和孩子多亏你照顾了,郭妈妈,传我的话,赵嬷嬷办差用心,赏”

“哎哎,老奴记下了”郭妈妈见门口时有陌生人路过,她们站在这里说话很不成样子,忙上前几步拉住赵嬷嬷,转身对赵天青道:“二少爷,咱们赶紧进去吧。李家大太太和三太太都在庄子里,还有咱们家大姑奶奶和老姑奶奶也来啦,大家都等着您入席呢”

“哦?大舅母和三舅母都来了?”

说实话,对娘子的舅家,赵天青多少有些畏惧。听到两位舅母都大老远的赶来,他心底闪过不妙的预感。想起数个月前家里发生的那起闹剧,赵天青禁不住打了寒战——上次还仅是大舅太太一个人找上门,就闹得赵家声名扫地,被京城的上流社会和贵族们笑话了足足半年。

如今一起来了两个,又恰巧抓到他不顾妻子儿女,只顾谈生意的窘境,当场发作起来,他赵家还有任何脸面可言?

“是,除了海城李家的舅太太,还有平州李家的几位少奶奶,听说都是二少奶奶的表亲”郭妈妈也知道事情的紧急,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天青,悄声把来喝满月酒的各色贵客简单的介绍了一个遍,“另外,还有青州钱家的两位少奶奶,以及青州知府王大人府上的太太和少奶奶…”

平州李家?青州钱家?

听到这两个姓氏,赵天青愈加确信他心底的猜测。

“呵~几个月不见,七娘长本事了呀。”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天青如果还想不出那位“佚名”是谁,那他也太笨了。看着四周精致的景色,以及头前带路的赵嬷嬷那得意而疏离的表情,赵天青一时不能接手的冷声哼道。

“没办法,俗话说为母则强,七娘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几个孩子,也会坚强起来,”赵嬷嬷耳尖的听到赵天青的冷哼,忙回头笑着解释道,“再说了,七娘怎么说也是太原王家的女儿,京城儒商业协会的二少奶奶,断没有被个贱妾欺压的道理。姑爷,您说对吗?”

哼,七娘说的没错,在他赵天青赵二少爷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七娘母子三人的一丝容身之地。

赵嬷嬷脸上挂着笑,暗地里却满是心灰意冷的失望。

原本,她还想劝着七娘不要太过绝情,再给姑爷一次机会。在赵嬷嬷的计划里,只要二少爷亲自来接七娘她们回府,她就帮二少爷向七娘求情,积极促成她们和好。

可惜呀,赵嬷嬷算盘打得好好的,人家却没有把她和七娘当盘菜,别说亲来接七娘回家,知道七娘生产的消息后,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七娘…果然是个自私无情的混蛋心底的希望破灭了,赵嬷嬷对赵天青最后一丝的尊敬也被紫苑的那句“京城赵家二少爷,来和贵府少奶奶谈生意”打击的无影无踪。

更不把他当成七娘的相公,言语上也就多了几分冷漠和无畏。

“为母则强?”赵天青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曲意讨好的赵嬷嬷,会用如此生硬的口气和自己说话,他征楞了片刻,幽幽的叹口气,“唉,当年生小丫的时候,她要能为母则强,那该有多好”

想起过去的事,赵天青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但凡七娘肯坚强一点点,他们夫妻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名无实,形同陌路。

“姑爷这话说得不妥,那时七娘不是不够坚强,而是太相信自己的丈夫了。”不提过去还好,赵天青一提起当年的事,赵嬷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忍了半晌,最后还是说出心底埋藏许久的抱怨:“只可惜,她错信了人。”

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经来到暖房近前。赵嬷嬷顾不得赵天青的反应,迅速堆起笑,几步走到暖房里,屈膝报信道:“大舅太太,三舅太太,并几位亲家姑奶奶,我们姑爷到了”

“果真是二郎?”大舅太太微微扯动面皮,弯出一抹类似笑的弧度,“还不快请呀,我就说嘛,这儿子女儿都满月了,他这当爹的就是再忙也要亲自来瞧瞧”

“可不,大舅太太,我这个弟弟呀,从小就事业心重,不善交际,”赵楚娘生怕对方说出更加难听的话,连忙打断大舅太太的话,转头对七娘笑道:“七娘,你放心,只要二郎敢对不住你,你就告诉大姐,呵呵,看姐姐不收拾他”

王绮芳闻言,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道:“大姑奶奶太客气了,七娘嫁给相公六年了,对他的脾气怎么会不了解…男儿志在四方,相公一心为了赵家操劳,就算是对七娘有所疏忽,七娘也能理解”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忍受则是另外一回事儿王绮芳心里冷冷一笑,脸上却不露任何情绪,而是噙着温婉、宽容的笑。

“噫?这是七娘?”

赵天青一进门,抬头便迎向王绮芳明媚的笑容,见到如此陌生的妻子,他禁不住愣在当场。

不能怪他失态,而是自打他娶了王绮芳后,很少看到她如此自信、如此神采奕奕的模样。

唔,怎么说呢,过去的七娘温柔有余、大方不足,整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卑,天天缩手缩脚的不敢高声说话,一点都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反而像小门小户里的小媳妇,懦弱、胆小,没有一丝的担当。

如今短短几个月不见,七娘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眉眼间的自卑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坚强,在这种独特的气质衬托下,原本平淡的五官也变得娇媚起来…

第007章 咱回家吧

“按赵氏族谱‘仲才恭奉永,天良景成增’,小新哥儿这一辈是‘良’字辈儿,”赵天青小心的抱起白白胖胖的儿子,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长子。

小家伙长得还挺结实,莲藕般白嫩的小胳膊不停的舞动着。殷红的小嘴吧唧吧唧的吐着小泡泡,呜呜呀呀说着自己才明白的语言。

见到如此可爱的孩子,赵天青心底那郁结早就消失干净。他出神的望着孩子与自己相似的五官,在小新哥儿黑葡萄般透彻的眸子里,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顿时一种血脉相连的激情涌上心头。

嘴角禁不住的上扬,赵天青语气愉快的说,“父亲特意查了族谱,又请府上的冯先生帮忙,最后给小新哥儿取名‘赵良淳’,乳名么,就按七娘的意思,叫小新哥儿”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娘子给儿子取这么个奇怪的名字,但赵天青觉得自己对她们母子有愧,现在又有事求到王绮芳的头上,根本不想为了这点子小事和七娘闹别扭。

“…女儿的名字是太太取的,太太说了,二丫头在赵家同辈姊妹中排行最末,取名‘幼娘’。乳名么,也听七娘的,叫小丸子吧”

唉,又是个奇奇怪怪的名字,赵天青不舍的放下儿子,把目光转移到安静睡去的女儿身上。看着小丫头香香嫩嫩的小模样,以及她肉嘟嘟的小身子,赵天青无奈的摇摇头,心说话,女儿呀,长大别嫌名字难听,乳名么,讲究的是贱名好养活,小丸子也好、肉丸子也罢,总比什么狗剩、春花的好听多了。

“好名字,哎呀,咱们小新哥儿有名字咯,”赵楚娘第一个响应弟弟的话,她起身来到赵天青身侧,一把抱起裹在大红襁褓里的小新哥儿,见小家伙被闹腾了大半天,已经有些困乏,正握着小拳头,撇着小嘴打呵欠,忙笑道:“瞧瞧,还是老爷疼孙子呀,想当初正哥儿出生的时候,可是过了周岁才取得名字呢。”

王绮芳征了下,片刻后才想起赵楚娘嘴里的‘正哥儿’是谁。不是别人,恰是赵家大少爷赵天白的长子赵良正。

因赵老爷嫌弃赵天白的不思进取,连带着对这个赵家的长孙也不甚看重,如果不是怕赵天白的岳家提意见,估计他都不想亲自给孙子取名字。

赵楚娘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证明,赵家还是看重自己儿子的?

切,骗鬼呢

如果真的看重,怎么孩子落地都一个月了,赵家连个鸟都不来一个。更别说赵家的几位当家人,就连最该到场的赵天青也不见人影。

“当然不同啦,咱们新哥儿可是血统纯正的嫡子呢,岂是那些阿猫阿狗所能比拟的?”李靖广的娘子郑氏,听了这话,嘴角一撇,“对了,赵二少爷给咱们新哥儿和小丸子的满月礼呢?不会是空手来的吧哎呀,怎么说也是当了亲爹的人,总不能连个见面礼都不舍得吧?”

明明是跑来谈生意,却硬说什么来看老婆孩子。当她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连这点小事都看出来。

其实,不止是郑氏瞧不过去,在场的大多数来客都很看不过赵家和赵天青的行径。原因很简单,来参加满月礼的基本上全是嫡妻、正室,在她们眼里,丈夫可以花心,丈夫也可以纳妾,更可以有血统不明的庶子、庶女,但若为了个低贱的妾室把嫡妻丢在一边,那可就不能原谅了。

对于这样的家庭,基本上她们不会考虑与之结亲的,更不会乐意与之有什么瓜葛。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七娘的面子,平州李家还真不屑于跟赵家的人说话。

没办法呀,不是她们瞧不起人,而是赵家在李家面前,他们的身份很尴尬。

不管赵家现在如果显赫,想当初,赵家的祖宗不过是李家老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童,背主、不忠且手段卑劣,白白连累了李家的名声。

“哪里哪里,”或许是祖训使然,赵天青骨子里对李家有种莫名的畏惧,他把女儿交给乳娘,讪笑着从怀里摸了半晌,终于掏出一块两寸宽、六寸长的铜质铭牌,用力握了握牌子,他一闭眼一咬牙,把牌子挂到儿子的脖子上,“这是我们赵家的十七家货运商行的令牌,凡是持有这块牌子的人,有权任意支配这十七家商行…新哥儿是我的嫡子,也是我事业的接替人,这、这些商行我提前交给新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