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怀疑清风曾向李靖天泄密,但她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所以,来到陵县后,王绮芳便把清风四姐妹分别安置在北苑和南苑,一来保护众人的安全,二来而是提防有居心不良的人来捣乱。

“回二少奶奶,小的跟踪了几次,发现他与郑三娘的奶兄李文接触频繁。”

“郑三娘?”王绮芳冷冷一笑,心说话,看来这位郑表妹还真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儿,这才刚到京城、脚跟还没站稳呢,就开始派人玩儿起了跟踪。想到郑三娘来京城的借口,她忽然问道:“对了,郑三娘有没有派人去找牙婆?”

“有,不过,不是郑三娘亲自指派的,而是…”清风顿了顿,看了眼等着回话的王绮芳,带着几分为难,道:“而是赵天青调拨了自己名下两个得力的管事,特意‘借’给郑三娘使唤。”

“哦?赵天青?呵~,动作还挺快呀,这才几天呀,两个人就勾搭上了?”王绮芳对赵天青的厌恶,从来没有瞒过身边的人。比起李靖天,清风对自己的忠诚度可能差了点,但比起赵家的人,清风四姐妹对她王绮芳则是无比的忠诚。

“…”虽然知道二少奶奶不待见自己的夫君,可听到她这么毫不避讳的嘲讽赵天青,作为外人,清风还这不好搭话。

“她们两个勾搭上了,苏氏呢?就老老实实的安胎?”

王绮芳刚才也不过是自言自语,并不期望清风能回应。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想到二房后院里各有算计的女人们,王绮芳心情大好,笑着问道。

“因为苏氏的身子总是出状况,赵天青向赵太太求了两个老嬷嬷去贴身伺候…其中一个,是赵天青的奶娘”清风对这些内院的琐事并不感兴趣,不过二少奶奶有吩咐,她不得不留足了耳目去探听消息,“哦,对了,苏氏因和赵太太合伙开了间喜铺,与赵太太的关系大为改善。”

“合伙开铺子?当家主母和儿子的小妾?”王绮芳承认,她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有点被雷到了。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难道赵太太真的这么缺钱?连儿子屋里人的私产也要算计?

“没错,听说铺面很大,就在东市的平安坊,这个月刚装修完毕开了业。”

赵太太表面高贵、实则低俗的做派,清风也看不上。不过,主子既然有疑惑,她有责任解释,“…主要是苏氏很积极,不但出了铺面,连本钱也全是她拿出来的,赵太太一文钱都没有掏,年底干分红。”

“唔,这倒也符合赵太太的脾气,”王绮芳起初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赵太太的做法。

没办法呀,头前过寿的时候,被王绮芳几句颇具诱惑的话一**,赵太太大方的捐了一万多两银子,其中包括她积攒多年的梯己。如今一万两银子几乎打了水漂,以赵太太自私自利的本性来说,她不想法从其他人身上找补回来才怪。

这也是王绮芳有了两个舅舅做靠山,否则,赵太太首先找补的对象便是她。

另外,赵家的内务现在有王绮芳掌管,赵太太想从内账房或者仓库弄银子,根本不可能了。没有了进项、也开不了源,赵太太筹不到银子,也就顾不得体面和名声,见到苏姨娘的主动示好,便直接应了下来。

“作为回礼,赵太太把郑三娘送给她的一套三彩瓷器赏给了苏氏。苏氏得了赵太太的赏赐,很得意,天天用那套瓷器用膳”

清风继续说着赵家内院发生的点滴小事,确保二少奶奶即使不在府里,也要知道府里的一切。

“哦,难得难得,等等,三彩?”王绮芳忽然想到了什么,急促的问道:“是彩瓷吗?”

“回二少奶奶,是三色彩瓷”

清风不知二少奶奶为何如此紧张,有些不解的回道。

郑家不是经营瓷器的,王家也不是。郑三娘为何偏偏送给赵太太这么一套彩瓷?

唔,是巧合还是故意设计?

王绮芳想到某种可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花厅里,钱之信正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娘子。

“梅儿,咱们成亲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我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难道,在你眼里,我钱之信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薄幸之人?再说了,那位什么王妃侄女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何来她相中我之说?”

“那、那…无风不起浪,如果你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府里为何有这样的流言?”

梅娘也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便和丈夫吵闹,有些蛮不讲理,可她就是受不了嘛。自己马上要临盆了,府里却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待她千辛万苦的生下孩子,婆婆又说什么她年轻不懂事,带不好孩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让人抱走了儿子。害得她,想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能随意。

“…”钱之信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发现梅娘不见后,他没日没夜的四处寻找。好容易接到作坊的报信,说是梅娘擅自拉走了赵府二少奶奶订制的玻璃后,他才猜测到妻子的去处。马不停蹄的一路跑到京城,不但受尽了庄子下人的白眼,妻子还是一点都不体恤的胡搅蛮缠,他真是有些累了。

揉了揉鼻翼,他继续解释道:“如果硬要说和齐王府有接触,那就是半年前,咱们的棉布刚刚上市的时候,齐王府的管事曾经找过我,说是要和咱们合作…哎,等等,难不成他是为了棉布生意,才故意散布谣言?”

第061章 京中突变(二)

说实话,钱之信刚才劝说娘子的话里多少有些隐瞒,家里的谣言,他多少也听说了些,齐王府的人也曾经和他接触过。只不过,他对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表小姐并不感冒,且与娘子的感情又深厚,根本就没有考虑休妻另娶。后来,娘子也听说了那些流言,又因为大郎的事儿,和母亲有了间隙,直到最后干脆留书出走,钱之信这才重视起这件事情来。

一路上,他反复的把整个事情想了一遍,也没有理出头绪。因为太反常了,齐王妃的侄女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断没有巴巴的送上门给人家当妾的道理。饶是梅娘肯退出,继室也不如原配尊贵呀。

“等等,难道齐王府本来就是冲着棉花来的?”

不过,钱之信也没想到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倒给了他提示。

“棉花?”梅娘见夫君面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大事,也不好继续纠缠,而是顺着钱之信的思路,帮他分析,“二少爷,您是说,齐王府从一开始就只想要棉花?说什么与钱家结亲不过是个试探罢了?”

齐王府应该知道,种植园的棉花并不是钱家的产业,而是她梅娘的私产。如果齐王想要棉花,应该朝自己下手,而不是绕着弯子找钱之信呀。难不成,他像用婚姻大事来要挟自己。

梅娘拧着眉毛,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急,我想想,”钱之信也有些拿不准了,如果这件事只是男女之间的私情私事,他只要不理睬便是了;但如果这件事关系到价值非比寻常的棉花,他便不能放松警惕了。

双手背在身后,钱之信默默的在花厅里踱来踱去,大脑飞速的转动着,试图把这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都串联起来…

“有了,”钱之信突然想到齐王府的管事说过的一句话,双眼一亮,“娘子,他们的确是冲着棉花来的。只是,他们搞错了对象,以为棉花种植园和青州的棉布作坊都是我的产业”

“恩?你的?”梅娘楞了下,目光接触到夫君指着脚下青石地板的动作后,猛然想了起来,“对呀,我怎么给忘了呢。当初为了给棉布行添加砝码,咱们对外宣布的是,青州三棱布由青州钱家、海城李家和清苑王家等几方共同经营的。而代表钱家常驻种植园的就是二少爷您呀——”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多了,齐王府故意散布出来的谣言也有了缘由。

“呵呵,这么说来,事情好办多了呀”

寻找娘子的路上,钱之信也曾经想过如何处理齐王府想和自己结亲的事:首先,他肯定不会休了娘子,娘子既没有犯七出之条,对自己又万分体贴,别说对方只是齐王妃的远房侄女,就是齐王府的县主,他也不会同意;那么,不同意亲事,也就意味着拒绝齐王府的要求,这样做,倒也有些难度。自古官不与民斗,他们钱家虽是青州百年望族,可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岂敢和皇上的弟弟叫板?

想了一路,钱之信想了好几个拒绝的办法,但都有利有弊。

不过,不管利大还是弊大,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拼着得罪齐王,也不能同意这桩没道理的婚事。

如今,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钱之信松了口气——至少,不必得罪齐王了。

想到这里,他来到娘子身边,停住脚步,“我现在就让人回青州散步消息,好让齐王知道,青州三棱布是娘子的私房生意,就算是我,也做不得半点主…另外,也让府里那起子逢高踩低的小人们知道知道,娘子嫁给我钱某人绝不是高攀”

“二少爷,您、您都知道了?”

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听了这么多的蜚语,夫君终于知道了,梅娘有些不置信的问道。

“梅儿,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种植园盯着,留你一个人在府里…你受委屈了”钱之信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关系到长辈,他不好非议罢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娘子都离家出走了,他也该给府里表明表明他的立场了。

“二少爷,呜呜,梅娘不怕委屈,只是不能时时见到大郎,梅娘的心都要碎了,”听到夫君关切的声音,梅娘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到钱之信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钱之信揉了揉娘子乌黑的头发,语气轻柔的安抚道。

经过一番长谈,夫妻两个总算消除了误会。待王绮芳见到她们两口子时,梅娘盯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钱之信则是满脸的尴尬和羞愧。

彼此寒暄了几句,王绮芳也调侃了她们夫妻一会儿,这才叫上钱之信去书房谈正事——棉布的生意虽然是梅娘占股份,但大事还是由钱之信做主。

至于梅娘,把心底的委屈和疑惑全部释放出来后,整个人也轻松起来。正巧这时奶娘抱着两只小包子过来,梅娘见到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宝宝后,稀罕的不得了,肉儿呀肝儿呀的抱着两个小家伙不肯撒手,根本不过问王绮芳要和钱之信谈些什么正事。

“二少爷,不知道我舅舅给您说了没有,棉布的生意我想让出去”

来到书房,分主宾落座后,王绮芳没有客套直奔主题。

“说是说了,但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这么好的生意,咱们为什么要让出去?”钱之信此次来京城,除了寻找娘子外,也想亲自找王绮芳就这件事问个清楚,“是不是京里有权贵暗示了少奶奶什么?还是赵家为难您了?”

否则,钱之信实在想不出,王绮芳为什么突然放弃如此红火暴利的生意。

“这个嘛,”王绮芳端起茶杯,轻啜了两口茶水,沉思片刻后,不答反问道:“二少爷,这些日子你一直守在种植园,那我来问你,仅仅上个月短短三十天的时间,一共有多少宵小去种植园偷盗?又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找咱们的麻烦?”

“这…”钱之信听了这话,整个人沉默下来。

王绮芳所问的几个问题,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疑问,而是种植园面临的最大困难——饶是有侠客盟的侠客做护卫,种植园还是隔三差五的被不明身份的人光顾。更不用说,那些眼红棉布生意的豪门世家们,若不是有海城李家和清苑王家的名头在,种植园挺不过一个月就能被人挤兑黄了。

“这只是一方面,”王绮芳见钱之信满脸的挫败,便笑着说道,“还有一点,咱们的棉布生意之所以火爆,主要还是因为棉花的短缺…如今西北正在打仗,护国长公主也去了边塞,若与高昌国的战争胜利了,棉花还会是稀缺产品吗?即使分不出胜负,一旦议和成功,高昌国和大周的商路也会慢慢打通,棉花及印花精美的棉布会像潮水般涌进来,到那时,棉布的利润还会这么丰厚吗?”

至少从侠客盟探听到的内幕,王绮芳可以推测,在三公主的努力下,朝廷这次对高昌国是真的要动手了。一旦战事结束,棉布的垄断便会被瞬间摧毁。与其死守着随时会跌价的棉花,还不如趁它现在还值钱,用棉花换件对她、对李家甚至对侠客盟都至为重要的东西。

“怎么,二少奶奶听到了什么传闻?”

钱之信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影响买卖的重要因素有那些,其中很重要的便是朝廷的政策法令和各种大动向。

“也没有什么传闻,不过是我的假设罢了,”王绮芳不想让人知道她和侠客盟的关系有多亲密,便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继续分析道:“还有一点。二少爷,我刚才只是说把棉花献出去,可并没有说把三锭纺车和棉布印染术也献出去”

“恩?”钱之信楞了楞,随即高兴的点头,对呀对呀,他怎么忘了这一点?比起变数多的棉花,印染纺织的技术才是最关键的。毕竟,在大周种植棉花的不是他们一家,而生产出滑如绸缎、柔如凝脂的三棱布的却只有他们青州棉布坊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赵府,赵永年也正和赵天青谈论棉布的事情。

“唔,这次的差事办得还不错,那几个你从青州挖来的工匠,果然比咱们作坊原来的工匠能干。”赵永年捋了捋短须,先肯定了儿子的工作,接着又把不满说出来,“不过,二少奶奶还是不肯把三锭纺车交出来吗?当然,我知道,青州三棱布是她的私产,可她首先也是咱们赵家的儿媳妇呀?就算是不为你着想,她也应当想想,自己的儿子女儿通通都姓赵”

“这个…”经过王绮芳的一番辩解,赵天青对棉布生意并不怎么重视。娘子说的对呀,棉布行现在只是姓赵,还不是他赵天青的产业。先不要说他还有一个庶兄和亲弟,就是老爷这一辈,不是还有两个嫡亲的叔叔吗?在没有分家的情况下,他贸贸然的把东西逼着娘子献出来,待他日分府单过的时候,还指不定分给他多少产业咧。

不过,老子有吩咐,他这个做儿子的肯定不能反驳,赵天青低头想了想,正要开口回话,书房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回禀二少爷一声,苏、苏姨娘小产了…”

第062章 无妄之灾(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赵太太坐在产室的外间,快速地捻着手里菩提子佛珠,嘴里不停地念着佛号。

“太太,苏氏她怎么样了?”得到下人禀报的赵天青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子里,迎头碰上丫头婆子们,只见她们有的端着染得血红的热水,有的则捧着沾满血迹的细棉布,那刺眼的红色深深的刺激了他,顾不得男人不能进产室的规矩,三步并两步的闯了进去。

“呼~”赵太太依然眯着眼睛,并不理儿子近乎质问的咆哮,念完最后一句佛号,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赵天青急哧白咧的样子,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苏姨娘小产了,孩子掉了,是个哥儿”

是个哥儿?是儿子,他的儿子昨儿他还和苏姨娘一起听儿子的胎动,满怀欣喜的和儿子打招呼,这才不过眨眼的工夫,孩子怎么就掉了?

“那、那大人呢。”

不过,比起已经死去的宝宝,赵天青更想知道苏氏的情况。这些日子他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郑三娘及新纳的两个小妾玉珠和紫云身上,似乎已经不再在乎旧爱苏氏,而实际也确是如此。不过,他赵天青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苏氏也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四五年的女人,他对苏氏或许没有过去那样喜欢,但他也不会对服侍自己多年的爱妾漠不关心。

“太医还在里面看诊,不过,”赵太太想到苏氏那张惨白而了无生气的脸,担忧的摇摇头,“情况并太好,即使拣回一条命,身子也伤元气,唉,恐怕再想要孩子,不太容易了。”

语气虽然惋惜,赵太太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哀伤——苏氏也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这个不能生了,还有其他的女人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赵天青不是一般的纠结,大老婆生孩子难产,日后不能再受孕,偏小老婆又小产,好好的一个哥儿六七个月了又掉了…害得苏姨娘也伤了身子,这算怎么回事儿?

如困兽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赵天青脸色铁青成一片。蓦地,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过头问赵太太:“太太,苏姨娘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小产?我昨儿去瞧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有人趁机谋害他的子嗣?

“二少爷,老奴对不住您,都是老奴没有照看好少姨奶奶,”赵天青的话音未落,从里间产室里闪出一个人影,噗通一声跪在赵天青和赵太太的面前,捂着脸干嚎:“老奴没用呀,好好一个哥儿就这么掉了”

“孙嬷嬷,你起来,屋里还有太医,你号丧什么呀?”赵太太被孙嬷嬷高八度的哭叫声吓了一跳,一甩手里的佛珠,轻斥道:“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遇事还毛毛躁躁的。”

“是,太太”

孙嬷嬷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不过那神情一闪而过,待她听话的站起来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那副如丧考批的悲伤模样。

“唉,孙嬷嬷,”赵天青见项来疼爱自己的奶娘,满脸自责和羞愧的模样,额头更是磕得红成一片,当下便有些不忍,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先不要说是谁的错,我想知道,苏姨娘到底是怎么小产的?是摔倒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当的东西?亦或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孙嬷嬷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后,才吞吞吐吐的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呀?苏姨娘身边一直有丫鬟和婆子看着,别说摔倒了,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至于吃食和药膳,完全都是按照太医和医女们开的方子来做的,而且也没有用大厨房,每次都是用二少奶奶院里的小厨房单独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是有人给她委屈受啦?”

赵太太将手上的佛珠戴回手腕上,不以为意的说道。

“也、也没有,”谁敢呀,二少奶奶不在府里,赵太太又得了苏姨娘的好处,整个内院就她苏姨娘最大,更不用说她还怀着赵家的骨血,哪个不长眼的才会招惹她呢。

还有一点,孙嬷嬷本来就是赵天青派去照顾苏姨娘的,理应随身服侍才对。若有人给苏姨娘气受,那是不是也在说,她孙嬷嬷没有尽职呀。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难不成孩子是自己掉的?”

赵天青忍了半天,火气还是噌噌的冒了上来。

“也不是,”孙嬷嬷心里也纳闷呢,今天午饭的时候苏姨娘还好端端的呢,睡着睡着午觉就开始吵吵肚子疼,紧接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了红,再然后就小产了。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对赵天青说呀,其实就算说了,人家母子也未必信。唔,必须找个理由出来,否则,她孙嬷嬷在赵家熬油似的熬了这些年所攒下的体面,丢不光也剩不下多少了。

可,可这没有原因,她怎么造一个出来呢?

“不是,不是,孙嬷嬷,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我和二少爷是相信你,这才把苏姨娘交给你伺候。如今才几天的时间呀,人就被你照顾成这样?”赵太太枯坐在外间好半天,人有些乏了,语气不耐的说道,“你且仔细想想,今天中午苏姨娘哪里不对劲”

“今天中午?”孙嬷嬷眼前一亮,计上心来,她状似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肩膀,一副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怎么?嬷嬷,你想到什么了?不要害怕什么,想到什么就大胆的说,你我是信得过的”

赵天青最了解孙嬷嬷,从她些微的动作里,便能瞧出不对劲,忙急切的问道。

“回、回二少爷,刚才老奴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件蹊跷的事,”赵嬷嬷仿佛被赵天青说动了,神情坚定的说:“中午老奴去小厨房给苏姨娘顿燕窝的时候,正巧遇到二少奶奶屋里的紫晶…”

陵县,温泉庄园。

“…好,既然二少奶奶和李三老爷都同意,那在下也没意见。”钱之信听完王绮芳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便笑着说道:“不过,钱某此次来京城是要完成考验的,二少奶奶商业头脑灵活,还请您帮忙出个主意呀。”

很公平嘛,丢了一个挣钱的买卖,作为补偿,王绮芳也要帮忙出个挣钱的金点子“考验?什么考验?”

王绮芳放下茶杯,好奇的问道。

“哦,是这样,按照钱家的祖训,每个成年的男丁都要经受一项考验,那便是族长给每人一百两银子,以三年为限,谁能过得最大的利润,便能参与家族继承人的竞选…唔,目前族里的最高纪录是我爷爷创下的,他老人家当年用一百两银子获得了近万两银子的利润,并且成功开拓了钱家的几条重要商路。”

钱之信简单的把家族里的竞争制度说了说,见王绮芳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时,忙解释道:“其实,这不是我们家的独创。这种用实战选出继承人的方法,是李天赐爵爷的首创。话说当年李爵爷开创儒商业协会的时候,就是秉承这种原则推选会长一职…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您夫家的祖先才获得掌管儒商业协会的资格”

而更戏剧化的,则是赵家的祖先成功登上儒商业协会会长宝座后,便又变革了这种竞争推荐继承人的制度。其中含义,大家心知肚明。

王绮芳点点头,一副恍然的模样。

“哎,二少奶奶,您可别转移话题呀,没了棉花生意,我家娘子的胭脂钱怎么办?您得帮忙想个挣钱的法子才成”

钱之信对王绮芳有种莫名的信任,自从拿到家族给的‘创业金’后,他就下定决心找王绮芳帮忙想辙。如今又丢了棉花生意,钱之信心疼之余,更坚定了非要王绮芳出主意的想法。

“哎呀,我能有什么挣钱的点子呀,”王绮芳下意识的要拒绝,可目光接触到钱之信故作委屈的表情后,又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话。

她知道,自己单方面的决定把棉花生意献出去,对钱之信和三舅舅很不公平。三舅是自己的亲舅舅,知道她的打算后,很能理解;可钱家就不同了,人家和她王绮芳并无过命的交情,也无直接的血缘关系,让人家无端遭受这么大的损失,的确有些不厚道。

可是,想个挣钱的点子,还得是一本万利的金点子,唔,有点难度。若是普通的古代还好说,她把前世的一些暴利行业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成。可眼下不同呀,这里可是被无数穿越前辈蝴蝶过的大周,仅一个李天赐就折腾了不少现代的东西来古代,简直就不给后辈们一点活路呢。

正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小声的说话声,王绮芳侧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是娘子护卫队的队长刘英娘。忙朝钱之信摆摆手,然后提高声音问道:“是刘队长吗,有什么事?屋里没有外人,进来说吧”

“是,二少奶奶”

话音未落,刘英娘步履微跛的走了进来,她几步来到王绮芳的面前,刚要行礼,只听得王绮芳“啪”的一拍桌面,惊喜的说道:“噫?有了,钱二少爷,我知道做什么生意了”

第063章 无妄之灾(二)

“贱婢,我、我要杀了你”产室里间,苏姨娘刚刚清醒过来,便隐隐的听到外间孙嬷嬷断断续续的声音:“…二少奶奶出门后,牡丹园只留了紫晶和几个粗使丫头,紫晶因是额少奶奶的贴身丫头,所以,牡丹园的事都有她做主…老奴给苏姨娘炖补品的时候,向来都是亲自守着,唯恐有半点披漏…今儿也不例外,只是中间儿的时候,外院的李管事传信儿进来,说少姨奶奶的堂兄进京了,知道少姨奶奶怀了身子,特意带了些家乡的土仪给太太、二少奶奶并少姨奶奶尝尝。老奴想着少姨奶奶身子沉,不宜见客,便留了个小丫头看着炉火,由老奴去见待客——”

“然后呢?”赵太太眼皮也没有抬,冷淡的问道。

“然后,然后老奴便去外院见客人了,等送走了苏家少爷,回到小厨房后,却、却发现,发现留着的那个小丫头不见了,灶上的炖锅也没有人看着,”孙嬷嬷说道这里,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赵天青和赵嬷嬷的反应,见赵天青果然一脸青色后,心里微定,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继续说道:“老奴见状慌得不行,连忙叫人去找那个擅离职守的贱丫头,发现她竟是被紫晶叫去‘ 帮忙’,离开了灶台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

说到这里,孙嬷嬷住了口,不是她故意隐瞒什么,而实在是该说的她全都说了,只等着主子们充分想像之后的反应。

不得不说孙嬷嬷还是很了解赵家的人,至少很了解赵天青,她的话音刚落,赵天青就一掌劈在旁边的桌面上,厉声喝道,“该死的贱婢,她、她竟敢谋害我的儿子?我——”

说着话,赵天青忽的站起来,满脸怒气的就要往外冲。

“二郎,等等…”赵太太见儿子这么冲动,真不像是能干大事的人,禁不住幽幽的叹口气,拦阻道:“你要做什么去?恩?”

“太太,孙嬷嬷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若不是紫晶这个贱婢偷偷的在苏氏的补品里做了手脚,苏氏怎么会…太太,那也是您的孙子呀,总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被人害了?”

赵天青一想到刚才看到的血水,就忍不住的心疼,死死的咬着后槽牙,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句话。

“哦?你刚才说孙嬷嬷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我怎么没有听明白?孙嬷嬷,你刚才有指认紫晶是谋害苏姨娘的凶手吗?”

赵太太深深的看向孙嬷嬷,虽然她不怎么喜欢王绮芳这个儿媳妇,但是也容不得有人在她的家里搞花样。

“回、回太太,老奴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紫晶给苏姨娘的炖品里加药,但还是觉得紫晶和苏姨娘小产这件事,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嬷嬷为了赵天青的面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赵太太的话,而是用推测的口吻说道。并试图将祸水引到牡丹园里去。

“没错,孙嬷嬷说的没错,儿子也怀疑是紫晶动的手脚…”

等等,赵天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紫晶是娘子的贴身丫头,如今却要谋害苏姨娘母子,那是不是可以推测,真正想要苏姨娘她们性命的是娘子?

唔,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呀。虽然这段时间王绮芳表现的异常大度,还主动帮他纳妾,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介意苏姨娘产下庶子。毕竟,多一个庶子,将来小新哥儿就少分得一份家产呢。

恩恩,有道理,赵天青暗自点点头。他越想越觉得王绮芳有充分的理由除掉苏姨娘母子,甚至,他在心里已经将王绮芳视作凶手,连王绮芳带着孩子离家度假,也成了赵天青怀疑她的理由之一——这摆明是王绮芳故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呀,否则,她大冷天的干嘛带着三个孩子去陵县的什么农庄?

“怀疑?很好,孙嬷嬷,我问你,你凭什么怀疑人家紫晶,可有什么证据?”

赵太太对儿子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继续问孙嬷嬷。

“证据…老奴还没有,不过,可以去牡丹园搜一搜,相信那里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

孙嬷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语气笃定的建议道。

“哎呀,搜什么搜,不过是个丫头,让人捆了好生审一审,铁定能问出什么,”赵天青对王绮芳的贴身丫头并不熟,他甚至分不清谁是谁,紫晶在他眼中更是路人甲一枚,处置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负担。

“审?”赵太太真想把手上的佛珠砸向赵天青,今天儿子这是怎么了,说话就像没有大脑一样,“二郎,审个丫头倒也没什么,不过,这个丫头可不是咱们赵府的人,而是你家娘子王绮芳聘请的账房,早就脱了奴籍的人”

还有一层意思,儿媳妇不在府上,她们却大张旗鼓的绑了她贴身丫头,别说李家知道了不高兴,就是传到外面去,好说不好听呀“那…”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怒气,赵天青狂躁的情绪安静了不少。他收回脚步,静静的坐回赵太太下首的位子上,满脸沉思的看着房间的某个墙角发呆。

唔,太太说的没错,这个紫晶还真不能捆呢。现在他的货运行刚刚启动,还需要娘子外家的支持,若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跟实力强大的李家闹翻了,这笔买卖不划算“秀珠,扶我起来”

听到这里,苏姨娘便明白,赵天青和赵太太打定息事宁人的主意,不准备详细查下去。

这怎么行?

苏姨娘不是赵天青,也不是赵太太,而是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