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平安坊的大门刚刚开启,钱之信便带着梅娘来了。

“哎呀,姐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短短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儒商?”梅娘亲热的搀着王绮芳的胳膊,笑吟吟的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大周朝第一位女儒商吧?”

梅娘说的没错,大周民风开放,女人经商的不在少数,但能成为儒商的,近百年来却没有一个。

“呵呵,不过是沾了公爹的光,不值什么”

王绮芳其实不拿这个做借口,别人听说她跟赵家的关系后,也会这么猜测。没办法,世人的惯性思维。

“若是别人,我信,”梅娘听了王绮芳的话,摇摇头,认真的说,“但是姐姐你嘛,我绝对不信你是靠关系才得来的儒商业协会会员。”

“哦,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王绮芳没想到自己在梅娘心里的地位还这么高,她突然想起什么,瞥了眼跟在后面的钱之信,低头小声对梅娘说,“对了,那个什么王妃侄女的事,摆平了吗?”

“当然摆平了,咱们都把棉花种植园捐出去了,棉布坊也有御赐题词的招牌,就算他们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跟今上过不去呀,”梅娘嗤笑出声,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姐姐你可不知道,那天我回到钱家后,当着老爷太太的面,把种植园的事说明白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哼,前一刻还嫌我娘家没了支撑,配不上青州钱家,后一刻便都凑上来说我能干,旺夫旺家呢。”

“那,孩子呢?”王绮芳听梅娘说起过她在钱家的事,只因梅娘是独生女,父母过世后,也没有兄弟扶持,夫家就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打起了小算盘,就连钱太太也为着儿子太迷恋儿媳而恼火,直接把孙子抱在了身边,不让梅娘碰。

“夫君替我说了话,我们把孩子抱回来了,”梅娘一提到孩子,脸色的刻薄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慈爱,她笑得无比温柔,“还好孩子跟在太太的日子短,还不记事儿,若再拖上几年,即使要回来和我也不贴心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姐姐你呀,若不是当初你给了我种植园的股份,老爷和太太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我——”

“梅娘,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那时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王绮芳打断梅娘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道,“而且,你入股也不是我允许的,是你用自己的土地切切实实参的股份,不要再说多亏我的话了,好吗?”

“…好吧,”梅娘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绮芳,见她满脸的坚持,便不好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再说了,只要她心里记住七姐姐的好,日后多加报答就成了,没必要挂在嘴上。

想到这里,梅娘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凑在王绮芳的耳边说,“对了,姐姐,上次你给我家二少爷出的点子,我们试过了,果然很好,女人穿上那种高跟鞋子,走起路来确实分外有种韵味。所以我想把这个生意做起来。”

“好呀,你们完全可以先在京城试试,毕竟这里风气更为开放些,那些贵族女子们也乐意尝试新鲜的事务,”王绮芳一听自己的主意被她们采纳了,心里也高兴,她为了自己的私利,将合伙的买卖献给朝廷,本身就觉得亏欠钱家夫妇,如今见自己能帮上忙,心里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些。

“姐姐,不是‘我们’,而是‘我’,”梅娘白嫩嫩的手指悄悄指向身后,小声说:“我们家二少爷说这是‘女人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哪能做女人的生意?但又觉得这项生意丢了也可惜,便想着让我试试。”

梅娘皱了皱鼻子,带着几分撒娇,道:“可是,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哪会做生意呀。不如,还是咱们合伙,一起做高跟鞋的生意?”她还是想谢谢这位姐姐。

“合伙?”王绮芳和梅娘一起走进了花厅,分主宾坐好后,沉思了片刻,点点头:“恩,好呀,正巧我这里有大批的人手,布料也有货源,另外铺子也是现成的,而且还有儒商业协会的名头在,估计经营起来会更方便些。”

前些日子三公主还提到过,军营里还有几百名受了伤落下残疾的娘子军退役,让她帮忙安置,她正发愁往哪里安排呢。若真如梅娘所说,开一个高跟鞋的作坊,那几百人也就都有工作了。

而且,正好她可以把钱家在种植园损失的利益,从高跟鞋的生意上补过来,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些,唔唔,不错,值得一试

“哎呀,姐姐,你可别误会,我不是看着你当了儒商,才想和你合伙的,”梅娘生怕王绮芳误会,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我只是想,那个,我不是想借你的光,只是——”

“呵呵,好啦,你的想法我知道,”王绮芳见梅娘急得都开始结巴了,忙笑着安抚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三成的股份,但是前期投入的银子都要你承担…我这个儒商的招牌可不是那么随便用的。”

“恩恩,好,我同意”

梅娘虽然单纯些,但并不愚蠢,虽然王绮芳的话听着像是她吃了亏,但只要细心一算便知道,她还是沾了不少便宜。别的不说,但是一个天字号儒商的名头,就价值千万。

她禁不住想到她们夫妻临来京城前,那时种植园被捐出去的消息刚刚穿到青州,钱家的人顿时变了脸色,个个明里暗里的说些刻薄的话,就是老爷太太看她也有些不顺眼,太太更是把自己的侄女接了来…

说实话,她和夫君正是因为受不了家里的这种气氛,这才急匆匆的跑到京城来。

只是没想到呀没想到,七姐姐还是那个最照顾自己的姐姐,一眨眼的功夫便给了她一个与儒商合伙的机会——钱家也曾经和山东的一个儒商合伙过,本钱全出,利润却只有一成,为得只是借用人家的招牌一用。

现如今,她也能跟儒商合伙做生意了,而且七姐姐的身份,可比跟钱家做生意的那个儒商高多了。

她可以想象,若自己和天字号儒商合作的消息传回青州后,钱家的那些人还指不定多后悔呢。

下午,安置了钱之信两口子后,王绮芳歇了个午觉,哄三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这才叫了马车,去了折冲府的娘子军营地。

“哎呀,二少奶奶,您来的太及时了,”留守营地的是三公主的副将孙玉娥,她一见到王绮芳,便高兴的迎了上去,“三公主陪着今上去主持春耕了,临行前特意交代末将,一定要去府上拜会二少奶奶,只是、只是营地里的琐事太多,末将一时抽不出时间…您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怎么,营地里出什么事了?”

王绮芳发现,眼前娘子军的营地里出现了一些陌生人,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军人都是男丁。气氛有些不对劲,她禁不住的问道。

“唉,您别提了,”孙玉娥顺着王绮芳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她看到那些耀武扬威的男兵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些是今年进京换防的府兵,本来我们娘子军也要换防去南边,但是营里还有这么多受伤的姐妹,粮草也没有准备齐全,这才没有动身,于是两下里就碰到了一块儿。营地和校场都紧张,所以就…平常还好些,一到训练的时候,我们和对面的府兵们时有摩擦。”

“哦,原来是这样”

这个王绮芳知道,大周的兵制,一部分采取义务兵役制,比如娘子军、南北两衙的禁军,便是职业的士兵;另一部分则是沿袭大唐的府兵制,多是地方上抽调的府兵,这些兵不是职业军人,平日里像普通人一样干着老本行,唯有朝廷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征集起来作战,而且粮草都是自备的。

一般这样的府兵,成分很复杂,组织间充斥着各种社会习气。

当这种非职业的社会性军队和职业的纯粹女兵碰到一起,自然不会和平相处。

“那即是如此,我就先把受伤的姐妹带回去吧,正巧我那里新开了个作坊,需要大批的人手,”王绮芳点点头,笑着对孙玉娥说,“当然,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咱们的姐妹。如果她们去了作坊不喜欢的话,我也会安排其他的工作,绝不会让为朝廷卖过命、为百姓流过血的巾帼英雄们受委屈”

“呵呵,放心,当然放心,”孙玉娥闻言,连忙笑着表态,“我们北衙禁军的姐妹说了,二少奶奶最是照顾咱们娘子军的人。三公主既然把受伤的姐妹托付给您,自然就是信得过您呀。”

开玩笑,她们娘子军又不是整体换防到外地,京城还留有两千禁军呢,若有人敢欺负那些受伤的姐妹,自然有人‘回敬’。

“对了,你们是不是看押了一个误闯宵禁的人呀?”

王绮芳并没有忘了某人的托付,故作担心的问道。

“是呀,那人口口声声说是跟着主人来京里看亲戚的,可我们问他主人的亲戚是谁,他又打死不说。唉,眼瞅着我们要开拔了,如何处置他还真是个问题呢。”

“呵呵,如果那个人姓铁的话,便是我家表哥的小厮”

第048章 误上贼船(三)

王绮芳后悔了,她觉得不该一时心软救了某个人,这不报应来了

“…二少奶奶,您看同样是酒楼,怎么我们的风雅轩就不如您的食为天呢?呵呵,您既然是咱们老大的表妹,那也是自家人,要不您给出出点点子?”

“哎呀,二少奶奶,小的记得您的‘独一无二’曾经用过一招特别好用的促销手段,不知这种让马车车夫拉客的手段,是不是适用于俺们的客栈呢?嘿嘿,一事不劳二主,不如您帮我们客栈参详参详?”

“啧啧啧,不愧是天字九号的儒商赵二奶奶呀,这么经典的点子都能想出来…那个啥,小的敢问您一句,俺们的茶楼能用戏楼的促销方式吗?”

“…二少奶奶…”

现在发展到,王绮芳几乎一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叫她“二少奶奶”,她就不止一遍的在心底哀号着‘老天爷,饶了我吧’,紧接着脑仁就禁不住的酸疼,太阳穴也一阵一阵儿的发胀,恨不得某人在自己面前立即消失。

只可惜,老天爷估计上了岁数,耳朵不太灵光,根本听不到王绮芳的哀号。

这不,她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等坐下来喘口气呢,某人又晃了过来。

“小的铁楚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这是刚回来吧,”身着靛蓝色圆领襕衫的某护法,手里拎着把纸扇,摇摇晃晃的来到王绮芳近旁,装模作样的给她见了个礼,然后也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她的下首,道:“对了,听说二少奶奶要在广源酒楼宴请宾客,其实咱们侠客盟就有现成的酒楼,而且菜色还不错,再加上您和我们老大又不是外人,何不把宴请的地址改在我们风雅轩?既省了您的银子,还能给我们风雅轩添添人气,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嘛。”

“多谢铁侍卫惦记,”因为李靖天不能暴露身份,铁楚铁护法暂时委屈一回,成了李靖天的贴身护卫,王绮芳也怕说漏了嘴,即使没有外人的时候,也称呼他铁侍卫。无力的叹口气,王绮芳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天爷弄来这么一个活宝折磨她,“宴请的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不好再临时更改地址…不过铁侍卫你放心,若我这里还有宴请的事,一定去风雅轩订座位。”

“呵呵,那感情好,您去的时候就报我的名字,掌柜的定会给您打九折。”

铁楚用纸扇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道。

“…好”

王绮芳真的对这位铁护法无语了,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对了,小的上次看到您府上的账房紫晶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且记账的法子也很是新鲜,既方便又准确,不知能否请紫晶姑娘将这套算账的法子教给我们老大的那些账房们呢?哦,放心,我们会给束修滴。”

“我可以把你的要求转告给紫晶,但人家教不教我就不能打包票了。”

王绮芳白了铁楚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总觉得铁楚提到‘束修’的时候,语气那么奇怪。

“嘿嘿,没问题没问题,您肯转告,小的已经感激不尽了。哎呀,二少奶奶——”

铁楚笑得有些谄媚,眸光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王绮芳硬生生的打断了,

“铁侍卫不忙吗?听表哥说,你们内部的叛徒还没有揪出来,如今那个内鬼还在兴风作浪呢。如果铁侍卫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二少奶奶,您嫌我了?”铁楚被王绮芳不软不硬的噎了一记,神色有些尴尬,搭拉着眼眉,可怜兮兮的问道。

“没错,铁侍卫可能比较闲,可我忙的很。你是表哥的侍卫,碍于亲戚的面子,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我不会管你,你那里我也会叮嘱下人不要打扰。同样的,我也麻烦你,不要随意打扰我的正常生活,可以吗?”

王绮芳实在不能忍受了,靠,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是她救了人,做了善事,为何被磨叽折磨的却是她。

她虽然不是圣母,做不来施恩不图报的傻事,但这铁楚怎么说也是自己救回来的呀,他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怎么时不时的用‘碎碎念’来骚扰自己?

简直,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嘛。

面对这样的人,王绮芳决定不给他好脸,“还有,这里是内院,铁护法虽然是表哥的随身侍卫,但也要顾忌男女有别,还望你自重”

“小、小的知错,”铁楚见王绮芳有些炸毛,似乎真生了气,忙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利索的站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少奶奶请放心,小的一定严格遵守府上的规矩,不给您添麻烦…不过,这紫晶姑娘的事,还望二少奶奶成全。”

“放心吧,紫晶那里我会说的”

王绮芳见自己成功的压住了铁楚,心中的无名火总算消了些,她淡淡的看了眼故作正经的铁楚,“铁侍卫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去忙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好,小的这就退下”

铁楚见目的达到,唰的合上纸扇,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啧啧,被人轰出来了吧?呵呵,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那套整人的法子不行,我们赵二奶奶绝不是个吃气的主儿”

外院的厢房里,一个身着杏白色大翻领胡服的男子,见铁楚被紫株和紫苑‘请’出了内院,便摇头晃脑的凑到他跟前,戏谑道。

“谁说我的法子不行?”铁楚见到杏白男子后,一反刚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笑得有些欠扁道,“我的目的可是达到了呀。呵呵,你也不想想,我刚从娘子军的营地回来时,二少奶奶总是旁敲侧击的想探问咱们最近的进展情况,还时不时的问我一些娘子军营地的事,以及哪天咱们究竟被何人追杀…我若是不说,或者有意欺骗,这有些对不住人家,毕竟人家二少奶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嘛。”

铁楚满脸的自得,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经过我这一番插科打诨,二少奶奶已经发出话来,只要我不过过分的事,她和府上的人对咱们的事绝不探听、关注。”

“嘁,说的好听,分明你就是记恨二少奶奶那句‘小厮’,”杏白男子翻了大白眼,凉凉的指出某人最近几天用言语对王绮芳进行疯狂轰炸的真实原因。

“本来嘛,说我是老大的侍卫也好、随从也罢,怎么偏偏说是‘小厮’。”

铁楚承认,他就是有些小心眼儿,再加上老大也说了,赵二奶奶这番出手相救可不是友情赞助,而是收了大笔的银子呢。

他们侠客盟本来就缺钱,如今却被王绮芳敲去了这么多银两,也不知何时能挣回来…

等等,挣回来?

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小气吧啦的二少奶奶可是个点石成金的财神奶奶呀,若把她拉进组织,那他们的大业还愁缺银子?

不过,面前这两位恐怕不会同意自己的想法,唔,他要好生想想

王绮芳终于把眼前的苍蝇打发了出去,坐在那里静下心想了想,好容易理清了被铁楚打断的思路,马上把人叫进来吩咐差事。

“陈冬生,前些日子的差事你办的很好,这次我再给你一件重要的事做。”王绮芳打开手里的鱼鳞图,指了指城郊庄子旁的一块山坡地,“这个地方也是庄子的一部分,但因为土质不好、位置不佳,一直荒着。前儿我去看过了,这块山坡地的面积还不小,足足有两亩地呢。这样,你去找些熟练的工匠,将这个地方改建成房舍,房间的样子我也大体画了画,你就拿着这图纸让工匠照着建。”

说着,王绮芳把放在一旁的简笔图纸递给陈冬生,“别的要求我也没有,房子一定要建得结识、安全,而且要快。”

“哎哎,小的明白”

作为一个想出头的下人,陈冬生不怕事难做,而是怕没事做。二少奶奶先是把几百娘子军送到他那里安置,接着又亲自出面用儒商的身份买下了庄子隔壁的空地建工坊,现在更是让他去建房舍…一连串的事情吩咐下来,他若是还不明白二少奶奶的意思,他就白在京城混这些日子了。

除了那些农田,二少奶奶几乎把整个京郊庄子的事都交给他打理,分明就是想让他管理手工坊的事儿嘛。

猜到了主人的意思,陈冬生别提多兴奋了,对王绮芳的要求连连称是,最后拿着图纸和定金,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平安坊。

下午,紫晶过来给王绮芳回报上个月各个铺子的盈利情况。

收了账本后,王绮芳猛然想起那位碎碎念的某护法来,为了防止铁楚再为些鸡毛蒜皮的事骚扰自己,王绮芳觉得提前将事情都办妥。

得到紫晶的同意后,王绮芳准备叫来小丫头去通知铁楚。但转念一想,她今天还没有去看李靖天,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不如一起去瞧瞧他,顺便提一提某人对她造成的困扰,让李大盟主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属下。

因为不出外院,王绮芳也没有带多少人跟着,身后只跟着紫株和紫苑两个贴身丫头,便来到二进的厢房。

不过,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每次她来厢房的时候,路上总会遇到嘴碎的铁楚,不管他是放哨也好、迎接也罢,但都不会让她直接来到厢房。

可这次,她人都走到厢房的门口了,还不见那个人出现。

不对劲,王绮芳突然觉得后背的汗毛倏地立了起来,有种很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正要往回撤,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盟主,此次咱们的‘诛奸’行动还算顺利,如今盟里剩下的弟兄都是认同咱们大业的人…李氏逃亡关外已久,若想迎故主回京…”

迎故主回京?难不成他们要造反?

王绮芳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第049章 兄妹谈心

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门内门外的三个人形成一幅安静的画面,个个都呆愣愣的看着彼此,不发一言。使得周围的空气,静谧的几乎凝结。

“哟,二少奶奶,您、您怎么来了?”

铁楚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利索的将这幅静得有些诡异的画面割开。

王绮芳甚至听到了自己和对面两个人‘砰砰’的心跳声,以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是你”

异口同声的,王绮芳和李靖天的手都指向了一脸无辜的铁楚。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个局面,基本上都猜出了是何人的手笔。

“我?我什么呀?”

铁楚悻悻的揉了揉鼻翼,目光有些闪躲的避开两个人锋利的逼视,兀自嘴硬的辩解着,“对了,二少奶奶,您上午还说了呢,如果没有什么事,断不会来外院打扰我们,这才半天的功夫,您,您怎么——”

“表哥、铁护法,在下告辞了”

杏白男子的脸色分外的难看,他很不客气的打断铁楚的碎碎念,随便的拱了拱手,然后拉起王绮芳的手腕,便离开了外院。

身后,铁楚还不停的解释着,“老大,真不是我,我冤枉呀”

“你、你进来”

李靖天见杏白男子气得几乎拂袖而去,他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语气不善的对铁楚低吼道。

“…是”

铁楚听出老大压抑的怒火,便知道今天的祸闯大了,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不过,老大罚他也罢,得罪了二当家也好,他铁楚都不会后悔。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不知道二当家的早就多次强调过,这件事不许透漏给二少奶奶得知吗?”

李靖天想到杏白男子难看的脸色,再看看铁楚死不悔改的模样,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无力的问道。

“老大,我知道我把无辜的人拉上咱们的大船,很不地道,尤其是对方还曾经多次对咱们施以援手,这一次更是救了你我的性命,但是我可以这么说,如果事情能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和往日调笑的模样截然不同,铁楚难得严肃的站在李靖天身前,无比认真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当然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你倒说说否则,别说二当家那里不好交代,就是我也不能饶了你”

李靖天深知铁楚的为人,知道他一旦认真起来做某件事,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铁楚做侠客盟的护法。

“我之所以把赵二奶奶拉下水,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有四条,”

铁楚伸出巴掌,竖起一指,“第一,赵二奶奶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虽然咱们的事一直瞒着她,但她恐怕早就从咱们平时的言行中看出了端倪。与其让她心怀猜测的乱试探,还不如索性就告诉她。”

“…你接着说”

虽然铁楚的话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他们做的事牵扯太大,容不得半分的不安定因素。

铁楚闻言,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赵二奶奶是天字九号的儒商,更精于经商,手底下的生意无一不是暴利的行业。而咱们要行大事,银子肯定少不了。咱们的生意虽多,可赢得的利润却很少,别说举事了,就是维持侠客盟日常的运营都成问题。若把赵二奶奶这个财神奶奶拉进组织,别的不能保证,但银子绝对不会短缺了。”

李靖天垂眉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的点点头。铁楚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侠客盟发展迅速,人才培养、兵器储备等各项开支也大大增加,而他们手里的生意却越做越差,若不是有其他世家的支援,侠客盟的侠客们估计连外出的费用都木有了,更不用提举事、迎故主回京了。要知道,战争打得不是前线,而是后方的供给和银子。

见李靖天终于有了表态,铁楚脸上的神色愈加坚定,他伸出第三个手指,道:“第三,便是赵二奶奶和几位公主的交情,以及跟娘子军的情谊。三公主的娘子军虽然数量不多,但一直被隆庆帝当成杀手锏在用,咱们呢,也曾经多次派人混入娘子军打探底细,可十几年下来,咱们除了一些表面的东西,其他深入的秘密一直都没有打探出来。

我这次亲自去娘子军的营地,呆了这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本来想着顺水推舟的借闯宵禁一事去探探娘子军的底,没成想…呵~~若不是赵二奶奶出手,我想顺利从营地脱身都困难。”

说到这里,铁楚自嘲的笑了笑,说实话,他一直对老大戒备的娘子军不甚看重,甚至觉得老大是不是在夸大其词。结果经过那几天的亲身体验后,他才发现,这伙由女子组成的队伍,训练有素、行事果断、作风硬朗,根本不是那些兵油子的府兵们所能匹敌的。

难怪隆庆帝会把这支部队当做王牌,也难怪三公主一介女流却能成为左右大周朝的护国长公主。

“而铁桶般坚固的娘子军却被赵二奶奶误打误撞的闯了进去,她不但成功的收留了数百名退役的娘子军,还和三公主、九公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一点对咱们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财富呀。

老大,你且想想,赵二奶奶如今是娘子军安置的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不但是那些曾经的娘子军的衣食父母,也将是现役娘子军的未来雇主。如此一来,不仅是退役的那些女兵对赵二奶奶尊敬有加,就是现役的女兵们对赵二奶奶也会另眼相看…呵呵,谁也不想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呀。”

退役后的生活如何,这恐怕是娘子军唯一的弱点。

以前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自然也就没有抓住机会。

如今王绮芳不经意间将娘子军的弱点揭露了出来,并牢牢的攥在了她的手里,那么如果他们还不采取行动的话,便会眼睁睁的看着绝佳的机会飘走。 “如果咱们把娘子军的衣食父母纳入麾下,那是不是意味着间接的控制住了这支奇兵?当然,说这话可能夸大了些,但赵二奶奶绝对能影响到娘子军的正常活动,这一点无容置疑,对吧?”

李靖天双眼一亮,很显然,他被铁楚描绘的美好场景深深的打动了,脸色也流露出向往的表情。

“最后一点,便是为了二当家。”

铁楚说到这个原因时,脸色露出几分犹豫,他也担心杏白男子的怒火。不过,为了侠客盟,为了大业,他即使拼着得罪二当家,也要把王绮芳拉下水,因为——

“七娘,吓到你了吧?”

杏白男子,也就是王绮芳的亲哥哥王锦瑜坐在后花园的湖心亭里,看了眼依然呆愣的女子,苦笑着问道。

“…”王绮芳用力的咽了下口水,说实话,她真是被吓到了。以前她曾经怀疑过大哥加入了什么组织,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会和李靖天混到一起。

其实,从她和李靖天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她根据李靖天和铁楚的某些言行举止推测出,这位便宜表哥估计正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这种大事弄不好就会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