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再嫁 作者:子夜妃子

什么?夫君出轨?

果断抛弃,抛弃!

啥?庄子荒芜?

没事,一切从头开始。

种田,采药,小日子悠悠过。

怎料风云变,悠闲日子到了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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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离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都是湿润的。

杏黄色的天,香可靡靡。

“几时你们圆了房,可不会将我抛在脑后了吧?”屋子里传来娇脆脆的女子的声音。“怎么会!”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去耳畔,“那婆娘不过是个木头美人,纵然有倾国倾城之貌,哪里及得上你的千娇百媚…”

那身着茜红色褙子的女子就咯咯笑了起来,那是胜利者傲然的笑意,“那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家小姐说,纳我做姨娘?”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而后双手渐渐开始下滑,“你别急,过几日,我一定和她说。”说着,眉梢微挑,“横竖她不能驳了我的话,几时说都是一样的。”

透过窗棂,叶子衿甚至能看见陈文面上的洋洋自得。蔷薇花刺刺入了手心,在她白皙细滑的手心留下了一道道伤痕,鲜血淋漓。

然而叶子衿却察觉不到痛意了。

若不是今日偶然经过此处,还不知道,原来隐藏在这锦绣花丛里,还有如斯丑陋的事实。

自十二岁嫁入陈家,到如今已有一年的光阴。她侍奉公婆,善待小姑,从来都是小心谨慎,饶是如此,陈文对她仍是不满,时常有指点谩骂之语。算起来她身为国公府的嫡次女,嫁给区区侍郎之子,已算得上是低嫁。

到如今,陈文竟在她面前,和自己的陪嫁丫鬟玲珑,上演了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戏?

叶子衿的泪,簌簌的落下来。

身边的丫鬟紫苏就低声问:“小姐,您没事吧?”叶子衿摇了摇头,掏出帕子,用力擦干了眼泪。

只听得一阵凌乱窸窣的脚步声,叶子衿只觉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已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暇分辨到底是谁。“您怎么在这里?”叶子衿一回头,就见陈夫人的贴身妈妈白妈妈,正立在花丛外,诧异的看着自己。

而后便是“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陈文和玲珑同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了她,玲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而后又慢慢恢复了常色,“小姐,您怎么在这里?”这声音,这语气,叫叶子衿想到方才她和陈文的卿卿我我,忍不住冷笑道:“你说我为何在这里?”

陈文已三步做两步冲到她面前来,横眉冷竖:“你都听到了些什么?”这要是昔日,当着白妈妈的面,叶子衿无论如何也要收敛三分,可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许多,冷冷道:“该听到的,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陈文显然没有料到叶子衿也会有如此桀骜的一日,见着白妈妈眼里的异样,也自觉折损了掩面,不假思索的气话脱口而出:“既如此,那也正好一拍两散,我见着你天天不如意,倒不如给你一纸休书!”

此话有如平地一声惊雷,叫叶子衿生生愣在当场。

陈文见着她不说话,却只当她是害怕了,得意洋洋的揽了玲珑,咧嘴笑了起来,“正好你也瞧见了,我也不用藏着掖着,我看着你身边的丫鬟玲珑有几分姿色,想问你讨了她做姨娘。”说着,随手捏了捏玲珑的面颊。

“那便和离吧。”叶子衿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声音冰冷而飘忽,“既然你如此不满,我看,不如和离好了。”目光落在满脸错愕的陈文身上,眼中已没有半点温度。陈文嘴张了张,渐渐有了几分诧异。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白妈妈趁机站出来和稀泥,“少爷,少奶奶,您二位都在气头上,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的说的?”陈文不耐的冷哼,“出嫁从夫,你看看她那模样,善妒无德,哪里还有为人妻的气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子衿向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见了陈文的态度,已明白了**分。今日她若是低头,他日只会被人踩得更低。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一拍两散,倒是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受这些闲气了。

见叶子衿不说话,陈文越发狂妄起来,烦躁的说道:“你今日陪个不是,再抬了玲珑做姨娘,我也是大肚量的人,就不和你计较了。”叶子衿只是冷笑,“我要是不从呢?”“那就滚出陈府。”陈文早已失却了耐心,“不过是一个未长开的小姑娘,也不知你们华国公府图我们家什么,巴巴的送上门来…”

图什么?

叶子衿心里凉成一片。

若不是自家祖父和陈家祖上交好,想要报答陈家祖上当年在先帝面前冒死进谏的恩情,自己会年纪轻轻被嫁给如此不堪之人?

眼前的人,他的轻佻,他的薄情,深深刺痛了她。

天下男儿皆薄幸,事情落到叶子衿面前也不过是如此这般,并不触目惊心。

叶子衿微微笑了起来,“和离吧。”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决绝而果断。

这话已是第二次从她口中说出来,陈文也收敛了几分,有些气短起来,“哪里轮得上你说和离!现在是我要休了你!”叶子衿将他的心虚看着眼底,微微一笑。

和离和休弃,叶子衿自然要争取和离。于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而言,遭夫家休弃,结局极有可能是独卧青灯古佛旁。而和离,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念头闪过,叶子衿就想到了不久前的旧事。“陈公子,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半年前,李给事中的独子,被你弄到手里逼死的事情吧?”笑语盈盈,眼里却有极力掩饰的伤痛。

不过是纸老虎。

陈文果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叶子衿又走近了一步,笑意更深,“我听说,那给事中家的公子,有一个胞姐,年前进宫做了娘娘,也不知李家知道此事,会作何反应?”

冷汗从陈文鬓角慢慢滑落下来。

陈文素来是男女不忌的人,此前看上了李给事中的儿子,年方十五岁,生得是容貌清秀,我见犹怜。陈文花言巧语的,就将那李公子弄到手里了。哪知过了不到一个月,就生出了厌弃之心。那李公子是家里的独子,自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自此就一病不起,生生病死了。

这事叶子衿本不知情。

可有一次,陈文喝醉了酒,在她面前洋洋自得的夸耀,她也不过是随口问上几句,就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那时心里虽生出一阵阵寒意,可嫁入陈家,就是陈家的人了,她也就一直深深埋在心底,此时不早不晚的,却正好提出来,作为和离的筹码。

陈文就没了底气,垂下头,双手垂在身侧,松了紧,紧了松。

白妈妈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大吃一惊,站在原地,嘴角微嗡。

叶子衿站在台阶前,傲然的看着他,“签下和离书,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玲珑知道若是叶子衿还留下,定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趁机跳出来,凉凉的说道;“都说妻贤夫少祸,小姐您现在要挟少爷,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叶子衿冷冷斜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兔死狐悲,今日他对我的负心,来日,你也定会好好品尝。”

陈文高举着右手,恨恨的瞪着她,“叶子衿,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杀了你!”说着,作势就抬脚来踹她。叶子衿人小力微,自然不是对手,慌忙一闪身,避开了这一脚。

白妈妈见着架势不好,慌忙拉住了陈文,劝道:“少爷,您消消气,少奶奶不过是一时糊涂…”一面说,一面就朝着叶子衿使眼色。叶子衿只当没有看见一般,别开脸,说道:“你我夫妻缘尽于此,倒不如和和气气的散了。”

陈文更是着了恼,一挥手就将白妈妈摔在了地上,又扑上来欲打。叶子衿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哪里忍得,都纷纷站出来挡在前面,“少爷,你不要忘了,你欠着外面的银子,还是拿我们家小姐的嫁妆还的!”

提到钱,陈文就没了底气,可正在气头上,急红了眼,也管不了许多,只一心想将叶子衿暴打一顿才干休。叶子衿冷眼看着他怒气勃勃的模样,反倒是微微一笑,“既然陈公子想动手,那你们也不用愣着,还不快去李家通个信?”

陈文高举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虽盛怒之下,失了理智,可要说真打下去,却也是不敢的。

过了许久,才强忍着怒气,陪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既是夫妻,哪里分彼此,我的事,就是你的事…”言语中竟带着几分低声下气。叶子衿却只觉得心头无一丝暖意,一瞬之间看穿了眼前此人,哪里还有半分留恋之意,只坚持道:“和离书。”

陈文咬了咬牙,径直走进身后的书房,马马虎虎写下和离书,带着几分怒气,重重按下了手印,一把将和离书扔在了叶子衿脸上,“给你!”叶子衿细细看了几眼,也提笔写下手书,按下了手印。

自此以后,就同此人没有半点干系了。

叶子衿紧攥着和离书,昂着头走到了门前,蓦地回眸一笑,轻声说道:“陈公子,日后,你便和玲珑,好好过吧。”在陈文还在怔忪的当口,又是翩然而笑,“我会叫你知道,误了我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第二章 归家(一)

还未等陈文反应过来,叶子衿已翩然而去。

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一年来,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总算是解脱了。

虽说前路未明,可总好过在陈府这压抑的环境下生活。每日忍辱负重,最后换来的结局,又是如何?

叶子衿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味忍让,便能作罢的。

大丫鬟紫苏却犯了愁,“小姐,我们待会是要回府吗?”叶子衿轻松的心情就淡去了些。想了一回,说道:“先回院子,将我的物事收拾一番,待会带走。”既然和离了,那嫁妆,也是可以一分不少的带走的。

紫苑是个爆碳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忍不住怒道:“陈公子还欠着我们家小姐一千两银子呢。”当时也是叶子衿犯了糊涂,初进府时,哪里想过会和陈文有反目这一日。见着陈文在赌场上输了一大把,焦头烂额的,又恐公婆知道了不痛快,便将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拿了一千两出来替他还债。

若早知会有今日,当日说什么也不会做这事。

叶子衿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那银钱,我是私下里拿出来的,又没有欠条,依着他的性子,只怕是难得要回来了。”紫苑气得脸都白了,“拿着我们小姐的嫁妆还了债,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绝不负您,到头来,却和玲珑那小蹄子搅在了一起!”

这事叶子衿虽伤心,可并不觉得心痛。

从进门第一日开始,就对陈文的感觉淡淡的,到后来虽然有些厌恶,可出嫁从夫,也一直未发作。好在她年纪轻,还未圆房,否则那可真是蹉跎了终身。

一旁的木莲就淡淡说道:“玲珑她老子娘还在我们府上,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事自然是要处置的,只不过眼前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好了。”叶子衿适时打断了三人的话语,“我们先回院子,将我的东西收拾收拾再说。”

一行人回了院子,叶子衿直直立在内室里,微微有些唏嘘。这大红的罗帐还挂着未撤去,家具也都是崭新的沉黒木桌椅,泛着一层柔光。就连这挂在壁上的字画,也都是叶子衿做姑娘时,苦心搜集的。

只是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也是带不走了。

和离书虽写下,两家之间的冲突,却也才刚刚开始。

叶子衿飞快的拉开床头的小柜子,将里面的银票,卷成了一团,塞入了手腕上空心的银镯子里面。这五千两银票,极有可能,就是她日后的依托了,由不得人不谨慎。紫苏几个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只匆匆忙忙将贵重的首饰装在了匣子里,而后纷纷立在墙边,问道:“小姐,您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叶子衿淡淡的扫了一眼,微微颔首:“这些就足够了。这些家具,字画,古董,待到我回府以后,再派婆子来收。”叶子衿出身国公府,陈家老爷却不过是小小侍郎,倒也不担心他们会赖。

叶子衿从屉笼里寻出进门时陈夫人给的匣子,将它放在醒目的位置上,环顾了这屋子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带着壮士扼腕的决心,一低头,匆匆出了院子。迎面就遇上了步履匆忙的陈夫人。

该来的总会来。

叶子衿硬着头皮,给陈夫人行了礼。陈夫人扫了眼她,又看了眼她身后背着不少包裹的丫鬟,冷冷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叶子衿点了点头,第一次在陈夫人面前挺直了腰杆,“的确如此。”

陈夫人眼里就有了几分恼怒之色。

见着她许久不说话,叶子衿也不再犹豫,抬脚欲走。却被白妈妈拦住:“少奶奶走了,怎知没有带走我们府上的东西?”叶子衿本不想和陈夫人撕破脸,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婆婆。可白妈妈如此说,分明就是想要诬赖她。

叶子衿如今可不是在陈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的小媳妇了。

她微扬了扬眉,淡然而笑:“白妈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也请妈妈仔细想想,我进门时,十里红妆,这燕京城,只怕也是有不少人看见的,我的嫁妆,有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若说我想带走陈家什么物事,这可真真是说笑了。我也不敢夸口,只是陈家有的,我们叶家也不缺。更何况我这几个丫鬟,所带的东西,对比我的嫁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为何不带走自己的东西,要巴巴的盯着陈家的物事?”

这一席话,话中有话,噎得白妈妈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第一次,叶子衿当着陈夫人的面,驳了她最为得力的妈妈。陈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里更有了几分阴森森的意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相处了一年,竟也没有看出来,我这媳妇,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叶子衿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夸赞了。”说着,也不再多说,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陈夫人看着她袅娜的背影,双手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事,没这么容易完了。”身边的白妈妈就附和道:“少爷不过是看上了她一个丫头罢了,更何况陪嫁丫鬟,本就是少爷的人,为了区区一点小事,逼得少爷不得不写和离书…”

这话可真是火上浇油。

陈夫人就怒道:“老爷呢?”白妈妈忙说道:“老爷和几位同僚去喝酒了,只怕一时半会,不得回来。”陈夫人冷哼了一声,“等老爷回来了,我倒要和她老子娘说说,这叶家的女儿,是如何行事的。”

叶子衿出了陈府,登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心里五味杂陈。

紫苑就抿着嘴笑,“这可是头一回,我们小姐也算是扬眉吐气了。”紫苏就白了她一眼,“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紫苑说的倒也不差。”叶子衿扶着额头,长长的叹息:“从前我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

车里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这事也不是没有由头。

叶子衿出身高门,论地位,论声誉,叶家比陈家不知高出多少。这本就是一门低嫁的亲事,陈夫人心里一直存着一口气,想要打压打压这高门媳妇,以免日后自己无法立威。是以每日必要寻了岔子让叶子衿立规矩,陈侍郎见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年来,可以算是叶子衿十三年来,最为艰难的日子。

叶子衿想到这一处,就觉得不堪回首。

“不过…”叶子衿顿了顿,看着紫苏三人,继续说道:“这回府以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却也值得思量思量。”

第三章 归家(二)

紫苏垂下头,想了想,说道:“夫人那里倒是好说,毕竟夫人一向疼爱小姐,只是国公爷那里,怕有些不好交代。”叶子衿何尝不知道如此。

叶家和陈家的联姻,是由叶子衿的祖父,盛国公府的国公爷一手促成。

先帝晚年,疑心病渐渐加重,引发了一场削爵风波。也是在这一场风波里,燕京城的公卿世家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有些世家,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元气。当时的盛国公府,也是岌岌可危。而那时的吏部尚书正是陈文的祖父,陈尚书和国公爷有几分交情,因而仗义直言,才使叶家免遭此难。

自此叶家上下对陈家感激不尽。

可没有谁愿意欠着旁人的恩情,尤其还是在燕京城这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国公爷就想出了和陈家联姻的法子,也算是还恩的意思。

当时陈文已经十八岁,尚未婚娶,而叶家有三个女儿,分别是大小姐叶子佩,二小姐叶子衿,三小姐叶子融。叶子衿和叶子佩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国公府世子之女,而叶子融就是二人的堂妹。

叶子佩早已嫁给宁王为妻,叶子融也只得十岁,算来算去,唯有十二岁的叶子衿,是最适合的人选。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在三个姐妹里面,要数叶子衿最不得宠。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叶子衿出生那日,她卧病在床许久的祖母病逝。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由此,国公爷对这孙女一直十分不喜。而叶子衿的胞姐叶子佩和过世的国公夫人容貌十分相似,国公爷就将亡妻的心思,渐渐转移到了这大孙女身上,对叶子佩是百般宠爱,异于常人。

和陈家这桩婚事,叶子衿的母亲一直不乐意。叶子衿的胞姐做了王妃,叶子衿做只能嫁给一个没有功名的侍郎之子。更兼早早便听说陈文德行有亏,满心不愿。可国公爷一意孤行,叶子衿的父亲,国公府的世子,又是个愚孝的,惟国公爷之命是从。叶夫人没有法子,不情不愿的送着叶子衿出嫁。

心里虽不乐意,可嫁妆却是和叶子佩一碗水端平了的。

都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十里红妆,在燕京城也是轰动一时。陪嫁的庄子,也有三处,有八千亩的良田和两千亩的水田。就连压箱底的银子,也担心叶子衿在陈家不好过活,多给了些,足足有六千两。

如今,她和陈文和离,叶夫人毕竟是母亲,也不过数落几句,说不准就完了,可国公爷那边,却真真是叫人为难。这事既然是国公爷一手促成的,如今未经国公爷许可便草草和离,国公爷会作何反应,几乎是可以预见。

一场风波,只怕是免不了了。

叶子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上渐渐就有了几分刚毅之色,“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紫苏暗自叹息,“国公爷是火爆性子,就怕到时候让您下不来台。”“这倒是不怕。”叶子衿勉强笑了笑,“都是自家人,言语上不留余地还好说,就怕又有什么波折。”

紫苑满心恼怒,说道:“这门亲事,一开始就不该结。我们小姐出身高贵,那陈文区区侍郎之子,身无功名,娶了我们小姐,已是祖上恩德,却还不知道珍惜…”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了无益处。

该如何面对以后,才是最为重要的。

叶子衿就说道:“待会进府以后,先别声张,待我和母亲说说此事,再去祖父那里说话。”三人齐声应了。叶子衿靠在车壁上,心里愁肠百结。虽说和离对她而言,算是解脱了,可想到回去以后可能面临的风霜,心里也高兴不起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了盛国公府门前。

叶子衿站在自家门前,望着这熟悉的石狮子,思绪完全,感慨不已。

一年前,她坐在大红花轿里,由长兄叶明背着,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那时候,她不过还是十二岁的少女,有着不闻世事的天真。转眼间一年过去,她再次站在这里,只觉得时光荏苒,这一年的光阴,似白白度过了一般。

守门的人见着叶子衿独自回来,身后跟着背着包袱的丫鬟,惊了一跳,愣了愣,才迎了上来行礼。叶子衿心事重重,只带着紫苏几个进了垂花门,便换乘了青油布小车,绕过层层回廊,才到了这府邸的东面。

这七进七出的院子,正是叶夫人的院子。

院门前是碧绿的一排芭蕉,进了院子,就见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站在台阶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了她们一行人,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纷纷迎了上来:“二小姐,夫人在屋子里小憩呢。”

叶夫人有午歇的习惯。

叶子衿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慢慢走进了内室。莫妈妈正立在一旁,打着扇子。见了她,蹑手蹑脚的迎上来,满脸是笑:“小姐回来了。”叶子衿强露出了一抹笑,悄声问:“母亲可醒了?”莫妈妈尚未回答,就听叶夫人低声问:“谁在说话?”

莫妈妈忙回道:“夫人,是二小姐回来了!”叶夫人忙睁开眼睛,从榻上坐起身来,满脸欢喜:“怎么今日得空回来了?”叶子衿满心羞惭,垂下头,半晌无语。叶夫人瞧出些不对劲来,转头吩咐莫妈妈:“你去给小姐端碗酸梅汤来解解暑气。”

莫妈妈忙快步走了出去,叶夫人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和陈文吵架了?”叶子衿犹豫了片刻,细声说道:“娘,我和陈文和离了。”“什么?”叶夫人睡意全消,一骨碌站起来,三步做两步走到了她跟前,“此话当真?”

叶子衿点了点头。

叶夫人抚额叹息,一屁股坐在榻上,摇了摇头,“你啊,你啊…”十分无奈的样子。

叶子衿就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娘,我也没有别的法子。陈文的德行您也是知道一些的,家中仆妇,将及淫遍,我身边的紫苏几个,若不是我苦苦护着,还不知道怎样呢。谁知道他却和玲珑搅在一起了…”

叶夫人就叹了口气,“你才十三岁,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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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归家(三)

叶子衿自知自己行事草率,却并不后悔,只咬牙说道:“娘,我和陈文实在没有法子过下去了,与其成日里如履薄冰的,不如就让我在家庙里修行…”叶夫人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今年也不过十三岁,以后还有大把的光阴…..”

语气里已有了些许松动。

叶子衿心中微微一松,忙说道:“女儿自此以后,甘愿日日诵经祈福,常伴青灯左右。”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法子。

叶夫人心疼女儿,哪里真会如此,蹙了蹙眉,说道:“这门婚事我一开始就不赞同,我早早的便打听到陈文品行不端,可是你也是知道的,你祖父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法子。你父亲那里,我和他排解排解,也就无事了,可你祖父那里,这话实在是不好说。”

这也正是叶子衿回府以后,先和叶夫人商量的缘故。

和离这等大事,必先得家里长辈同意。她和陈文虽写下和离书,可到底还是未经过长辈许可。父母这边她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有祖父那一关,怕是不好过。叶夫人所言,也正是她所忧。

“好在你还是完璧之身。”叶夫人庆幸的吐了一口气,“这燕京城,不少人家都知道陈文的品性,我们只消再出去说说,他德行不好,和家里的丫鬟私通,将过错全部推到他身上,你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这一招叶子衿不是没有想过,可刚刚才和离,这话也不好对着叶夫人提起。好在叶夫人对此事也没有过多责难,反而处处为她着想。“不过…”叶夫人话锋一转,“当日我见着玲珑八面玲珑,也是个聪明的,这才选到了你身边。谁知道竟是如斯模样,我看,这事也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娘打算如何?”叶子衿小心看了叶夫人一眼,只见她眉目间已有了几分恼意,心里也有几分明白。叶夫人眉头拧成了一团,淡淡说道:“说起来,她老子娘都在府上的庄子上,还有一个妹妹,是我们府上的粗使丫鬟。”

叶子衿心中微动,想了想,悄声说道:“娘,玲珑既然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不如我们就此和她说,让她反咬陈文一口,横竖是将陈文的名声闹坏了…”叶夫人横了她一眼,“这不过才一年的光景,我们温柔和顺的二小姐,也会算计人了!”

不过是一句打趣的话。

落在叶子衿耳中,只觉得无限凄凉。这一年来,她在陈家,对上日日看着公婆的脸色,对下要提防那些虎视眈眈的丫鬟婆子,就连小姑,也不是个省心的。身心俱疲的一年,若是她还能如从前一般天真浪漫,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娘——”叶子衿趁势依偎在叶夫人怀中,嗔道:“您看看如何?”叶夫人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多得是,可不能就此毁在了陈文手上。”叶子衿暗暗叹息。日后归以后,现在要如何度过,才是当务之急。

只不过叶夫人说得对,她的人生,绝对不能毁在了陈文手上!

母子二人又商量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