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夫人开门见山地问。到底是做母亲的人,唯恐有什么不妥之处,连累到了叶子衿。“暴毙了。”叶子衿也不好将宋思平的事情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这其中牵扯太多,怕是说上一整天,都不一定能说清楚。

“当真是暴毙?”叶夫人托着下巴,有些错愕,“我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由头…”“娘!”叶子衿嗔道:“外头那些人,不知道缘由,只知道胡扯,难不成您也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没什么。”叶夫人讪讪然摸了摸她的头,“你难得回来一趟,我叫厨房做几样你爱吃的小菜。”

叶子衿微微颔首,低声问:“您让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当然不是。”叶夫人叹息了一声,轻抚额头,“是关于你大姐的事情,找你回来商量商量。”“大姐?”提到叶子佩,心中冷了三分,“什么事?”

上次叶子佩挑拨玲珑袭击她的事情,有如一根刺,至今仍旧卡在她心间,不上不下,屡屡想起,便觉得心寒。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叶子佩如此作为,让叶子衿对于她的事情,实在关心不起来。

叶夫人颇有些头疼的样子,“她在闹和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纠纷(一)

“呃…”叶子衿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啥是风水轮流转?啥是一山还一水?

这下,算是完完全全见识到了。

先是小女儿和离,现在又是大女儿…

从某一方面来说,叶子衿不得不佩服叶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巍然不动,稳如泰山。甚至还能在进入正题之前,耗费闲情去关注一些传闻。叶子衿亲自斟了一盏茶奉给叶夫人,轻声问:“娘打算如何呢?”

“我还能如何?”叶夫人唯有苦笑,“你大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说歹说,她横竖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次是为了何事要和离?”叶子衿垂下眼,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还是为了子嗣?”

叶子佩嫁入宁王府多年,身无所出,这个矛盾随着宁王府的姨娘小产而变得愈发激烈。然后又是叶子佩流产,还有传闻说是遭到了报应…

在子嗣问题上,叶子佩的确有些站不住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宁王就是以这个理由休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宁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若是当真要走到那一步,必然要考虑其中的厉害关系。

“也不单单是为了子嗣。”叶夫人叹息了一声,“我听说宁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瞧上了一个女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那女子的住处逗留,不肯回去。偏偏老王妃对此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那女子有喜了,宁王便带着她进了府…

那女子,是出自烟花之地吧…

叶子衿心知肚明,也不好挑破,让彼此难堪,只淡淡说道:“为了这事,大姐就着恼了?”语气里透着几分讽刺。当初叶子佩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曾经动过她的念头,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宁王从外头带女子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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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姐当时心里的确是不痛快的,不过也是这府上没有子嗣,老王妃还亲自将那女子接到了自己的院子养胎,可见得是十分珍重的。你大姐身无所出,确实站不住脚。当时我的主意是让她先做贤良人,无论如何都要讨了老王妃的欢喜。”叶夫人顿了顿,饮了一口茶。

“也不知你大姐是否听进去了,后来我听说那女子还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六,生得倾国倾城之貌。据说是进府探望那女子,和宁王对上眼了,又开了脸,被抬做了五姨娘。”叶夫人目露忧色,“你大姐就按捺不住了…”

叶子衿无言以对。

宁王风流好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早先和叶子佩新婚,浓情蜜囘意的,倒还好。可到后来,哪一年不要闹出点风流韵事来?久而久之,叶子衿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年宁王也是特别的肆意妄为,竟将那烟花女子带进了府,怎么看都是得到了老王妃的支持啊。

叶子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为她的心胸狭小的容不下一根头发丝。

成日天争风吃醋,不知道会不会短寿…

国公爷,如果知道今日的局面,会怎样想,怎样做呢?

叶子衿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这时候,国公爷还健在,该有多好!

叶子衿多么想看看国公爷听说这件事情以后,会有怎样的神色!

只是可惜,这一幕,是永远不可能了。

突然之间,想到大嫂黄氏所说的当初术士的那句偈语,如今也变成了笑谈。

不错,若说此刻,叶子衿心中完全没有幸灾乐祸,那无疑是太过高看她了。人有七情六欲,叶子衿可不是什么大圣人。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不惜一切手段谋害自己的人,叶子衿更是伤透了心。

所谓姐妹情,早已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叶子衿不冷不热的应道:“和离该是没那么容易吧,从大面上来说,宁王也没有做错。”当然,这句话完全是违心的。要是宋宁默胆敢如此,怕是叶子衿早就拔刀相向了。

呃,当然,可能武力上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就比一比智慧…

呃,好像,比起鬼主意,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到最后,叶子衿可悲的发现,她完全不是宋宁默那只狐狸的对手!

不过做人一向是要乐观的,叶子衿娱人娱已的想,或许宋宁默那样的人,不屑对女人下手呢!这一瞬间,她已经忘记了玲珑是怎么死的…

“的确是不大容易。”叶夫人头痛的捂住额头,“就是为了这事,才找你商量商量。”

叶子衿抿了一口茶,吹散了茶烟,懒懒的靠在榻上,“我还带了换洗衣裳,以为要在府上过夜呢。”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然被叶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这事情待会再说,你大姐和离之事…”

“这事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叶子衿轻轻放下了茶盏,“我不会做说客,也不会插手,顶多到最后,我嘲笑不出声。”“你这孩子!”叶夫人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额头,“也不知这些日子怎么过的,说话越发没个遮拦了。”

“这事情我不想管。”叶子衿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有勇气和离,就该想好自己怎么收拾烂摊子!”说完,从榻上起身,福了福,“好些日子未见大嫂了,我去寻她说说话。”也不待叶夫人接话,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行到无人处,紫苏舒了一口气,“方才还以为小姐要去宁王府劝说大小姐…”叶子衿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白了她一眼,“我可没有羊入虎口的习惯。”紫苏抿着嘴微笑,“这还是怕小姐一时心软吗?”

“心软?”叶子衿抬头望天,凉飕飕的笑,“我现在只想着搬个小杌子,坐在角落看笑话!”紫苏颇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和往日略有些不同。不过叶子衿这样决绝倒也是合了她的心意。和叶子佩打交道,实在是有些不痛快。

尤其是在知道她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后…

“夫人,二小姐…”莫妈妈在一旁,呐呐出声。

“由着她去吧。”叶夫人出乎意料的没有着恼,反而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那孩子倒和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呢!”莫妈妈会心一笑,“这脾气的确是很像。”“不过——”叶夫人柔和的脸色很快又冷了下去,“子佩那边…”

“宁王应当不会答应的。”莫妈妈提醒道:“您想想看,不出意料,我们二小姐马上就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人了,二姑爷和太子不仅是表兄弟,还是堂兄弟,光是这一层关系,就非常人可比了。我们小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毕竟是连襟,不看僧面看佛面…”

“话是这么说。”叶夫人长长的叹息:“她执意闹着和离,劝解是不听的了…”无奈的吐了一口气,“已经到了这年岁上,人人都知道她无子,这要是当真和离,以后可怎么过?”“大小姐只是一时脾气上来了。”莫妈妈忙温声安慰:“等这事情过去了,凉上些日子,也就好了。”

叶夫人苦笑着摇头,“我看这次没这么好收场,原本想着子衿聪明,或许能有主意,不过方才你也看见了…”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我这两个女儿,都是倔强的性子,或许都是随了我吧…”

顿了顿,又不悦的说道:“偏偏又撞上这事,也不知几时才能分家…”

叶子衿绕着回廊慢悠悠走了一会,晃到了黄氏的院子。满院子的丫鬟,三三两两的坐在树荫下歇息,见了她来,慌忙迎了上来。叶子衿忙命她们散了,径直进了屋子,笑道:“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可真自在!”

“我正想安静一会呢,就让她们都散了。”黄氏见了是她,眼中一亮,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娘寻你回来,是为了子佩的事情吧?”黄氏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淡淡的笑。“不错。”叶子衿微微颔首,伸手去抚摸她的小腹,“过了这些日子,你比从前也丰腴了些。”

“你大哥整天让人进补,哪来不胖?”黄氏苦着一张脸,又偏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哎呀,你怎么瘦了一圈?”“是吗?”叶子衿低下头,看了看,笑道:“今日操心的事情有些多…”黄氏会意,压低了声音问:“子佩的时候,你怎么看?”

“我不想管。”叶子衿摊开双手,“在娘面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黄氏点点头,叹道:“只是你大哥,却不得不管。”出嫁的女儿受了委屈,娘家的父兄无论如何都要出头的。“闹着吧。”叶子衿朝后仰去,靠在了榻上,“我是不大在意的…”黄氏是最为清楚其中缘由的,也没有二话可说,拉着她的手,声音压低:“倒是你,一年的孝期很快就过去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叶子衿双靥微红,垂下头去,有些手足无措:“这哪是说有就有的,还得随缘…”“傻孩子!”黄氏抿着嘴窃笑,“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纠纷(二)

叶子衿附耳过去,细细听了半晌,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黄氏见状,掩袖而笑,“可记住了?”叶子衿一直红到了耳根,含羞点头,“我记下了。”“你现在年幼,又是守孝,自然不觉得。等到明年及笄了,这事情迟早都会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你看看子佩,就知道了。”

叶子衿点点头,“我省得。”黄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苦尽甘来的味道:“我也算是熬了这么多年,才熬来这一个孩子…”叶子衿心中微跳,欲言又止。倒也不是她有心,只是抱得希望越大,最后失望越大。

若这一胎是个女儿…

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黄氏轻轻笑道:“你大哥说过了,无论是儿子女儿,他都一样的喜欢。我自然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不过,若是女儿,也该怀着感恩。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得是,不是吗?”

看来黄氏比她想象的更要开通一些,叶子衿松了一口气,想到叶子佩的处境,心中五味杂存。

“你说,宁王府那头的一摊子事,总不能单单是为着子嗣呢?”叶子衿口气里充满了不确定,“说起来老王妃和宁王,似乎也不大好惹。”

“宁王一开始,倒是知书达理的,一派大家公子作风。”黄氏当年是亲眼见着叶家和宁王府说下这门亲事的,比起当年还年幼的叶子衿,自然看得更多,“你大姐进府多年无所出,接连将身边的丫鬟开了脸,却只有一个女儿。到后来两个人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叶子佩闹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个人,都有推脱不清的责任。不过叶子衿显然对于她的事情不大关心,很快就扯开了话头:“大哥呢?”“跟着爹出去吃酒了。”黄氏笑盈盈的从盘子里拈了一颗酸乌梅,“你也尝尝。”

叶子衿也拈了一颗放入口中,只觉酸得头皮发紧,眼皮跳了跳,“怎么这么酸!”黄氏失笑,“我吃习惯了,倒不觉得。”叶子衿忙端起茶盏一连抿了好几口,才静下神来,而黄氏已携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有些体已话要和你说说。”

叶子衿会意,挥了挥手,命紫苏们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姑嫂二人,黄氏直等到木门被合上了,才问:“你身边的丫鬟,可都想好了归宿?”叶子衿一愣,过了一会儿才会意过来,紫苏和紫苑的年纪都不小了,算一算,今年也年满十八了。

“原是打算到时候将她们许配给府上有些头脸的管事的,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倒忘了这一茬了。”叶子衿略有些诧异的望着黄氏,“怎么,嫂嫂可有什么安排?”“我也就是这么一提。”黄氏轻声笑了笑,“这事还是你大哥在我跟前提起的,说是他身边的小子葛根瞧上了紫苑,也不知怎样呢…”

葛根?

叶子衿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葛根正是叶子辰的贴身小厮,相貌十分清秀,也就起了心,凑近一步,问:“那小子性情如何?”黄氏掩袖而笑,揶揄的横了她一眼,“你大哥亲自提的,难不成还能是烂泥巴付不上墙?我既然有心在你面前说起这事,也是打听得八九不离十了。那小子是个实诚的,跟着你大哥走南闯北的,也见了不少世面,人也十分稳重,算得上是你大哥的左膀右臂了,离了他,可是做什么都不拿手。”

“这感情好。”叶子衿心中一喜,“既然是嫂嫂作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锋一转,“不过嫂嫂是知道的,这丫鬟跟了我多年,我一直当她是心腹,这事我可得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没有那个意思,我也是不好相强的。”

“我自然晓得!”黄氏笑道:“姻缘姻缘,那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哪能强求的?”叶子衿笑着颔首,黄氏拍着胸口顺了顺气,“你大哥聒噪的了不得,一直怂恿我写信给你,今儿个可算是说成了。”

叶子衿哧的一声笑,垂下头,温吞吞吃了一口茶,这时却听黄氏说道:“说起来,你小舅舅,如今也要说亲了。”手中的茶盏猛的一颤,倾倒出大半碧绿的茶水,染绿了她的月白色挑丝长裙。“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黄氏忙说道:“我正巧也有一条这样的裙子,让丫鬟拿出来替你换上。”

一眼看去,的确和自己身上这一条无甚差异,叶子衿忙到了内室,解下裙带,换上了新裙子,才复又出来。黄氏见着,满意的笑了笑,“看来果然是你穿着好看。”叶子衿另寻了一处坐下,声音低不可闻:“小舅舅,说的是哪户人家?”

“还未作准呢!”黄氏眉目间有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傲然,“听说媒人都踏破了门槛,不过你小舅舅眼光也是高,看了好多户人家,总不满意。”叶子衿心头微颤,想到被锁在匣子里那一株永不能见光的紫玉簪,一时之间,思绪纷飞,唏嘘不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黄氏见着她神色有异,不疑有它,只当她是一时担忧,也就笑着解释:“你只管放宽了心,你小舅舅一表人才,又是堂堂金科状元,你两个舅舅也都是人中之龙,有这样的关系,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毕竟是清贵人家,条件严苛一些,其实也是好事。”

叶子衿只能在茫然中点头。

黄氏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一句也不曾入心。她脑海中出现的,只是那个大雪天,莫语的马车慢悠悠自庄子离开的情形。那两条长长的车轮印,笔直笔直的,一直扬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而莫语留下的那页信笺上,只有一首词: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或许事情是发生在那遥远的苏州,那时候的她独自一人,是以对于这些人和事,记得格外清晰。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想到了那日,苏明睿在大雪中,灿烂的笑容。等到她回过神来之时,只觉心口有一处,隐隐生疼,就好像,好像有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直直刺入心扉的痛…

这到底,到底是什么?

“子衿,子衿——”黄氏轻声唤她,“你怎么了?”“没什么。”下一刻,叶子衿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说到旧事,黄氏忍俊不禁:“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年幼的时候,你小舅舅抱着你出去玩,为了吃糖葫芦,你还哄他说要给他做老婆?”

叶子衿身子一僵,眼睫微颤,掩去眸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你舅舅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少年,听了你那番胡搅蛮缠的话,难得的面红耳赤。还一直抱着你不放,愣是瞒着家人,带你去吃糖葫芦…”黄氏的语气中,有隐隐的笑意。

而叶子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幼年时一句无心之言,她早已忘记,而那个人,怕是就此就在了心里。“嫂嫂,我有些乏了,回去歇息歇息。”叶子衿脸色微白,适时扶住了额头。黄氏只当她是为了晋王府的事情操劳,心照不宣的点头,“趁着这机会,不如索性多住上几日,歇歇也好。”

叶子衿微微的笑,转身离去。

出了黄氏的院子,一路上茫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小姐,怎么了?”紫苏见着她脸色不对,略有些担忧。

叶子衿一直摇头,不知不觉中,又踏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立在院子门前朝里看,青翠欲滴的芭蕉树正是怒长的时候,满目都是翠色,真真可算得上翠色满园。叶子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坐在窗前,沉默了良久良久。

一直等到叶夫人处来了人传晚膳,才急急忙忙扶着丫鬟去了正院。此时叶子衿的父亲,如今的国公爷已经回来,而叶子辰也在一旁陪坐,见了她,眼中一亮。“今儿怎么回来了?”叶子衿也拿捏不准叶子佩的事情该如何说起,也就含含糊糊的说道:“娘寻我回来说说话。”

“那你嫂嫂可有…”叶子辰脱口而出,眼中含了几分笑意。

“我已经知道了。”叶子衿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这事情待我回去再想想。”叶子辰这时才看到她身后的紫苑,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就等你的消息了。”叶子衿点点头,在叶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却听得国公爷冷冷的声音响起:“当真是执意和离,没有别的想头了?”

第一百五十章 纠纷(三)

叶夫人眼中一黯,无言叹息。

“和离便和离吧。”叶子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家也不缺那点水米,又不是养不活一个闲人!”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浓浓的讽刺。

“子辰!”叶夫人白了他一眼,“怎么说也是你大妹妹…”“正是因为是我大妹妹,才建议她和离算了,一了百了,成日天吵吵嚷嚷不痛快。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又何必自讨没趣?”话里话外,似乎都在冷嘲热讽。

叶子衿只端着茶盅,垂头不语,算得上是隔岸观火。转念想想,叶子辰或许正是知道了叶子佩暗地里的那些算计,才会如此吧。一念及此,骤然想起离府前宋宁默不动声色说出的那几句话,若有所思。

有一日,宋宁默在她跟前略提过一提,他去了烟花柳巷,似乎是去见了故人。联想起来,说不准,宁王府那绝色的两姐妹,就是宋宁默安排的。越想越觉得可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问上一问。

往深里想一想,说是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倒不如说,是想要见见他…

但眼前烟硝迷漫,叶子衿也只得收敛了满腹的情思,面色淡然的坐在一旁。自己生出的女儿,叶夫人哪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即便是恼她心凉,可到底是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见着她受苦,心口仍是隐隐作痛。

半晌才问国公爷:“你看当如何?”国公爷眉头紧锁,颇有些不悦,“她年经可不小了,这要是和离了,这一生只怕是就毁了…”这话人人都知道,更何况燕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叶子佩入宁王府多年无所出,哪户人家敢冒风险娶回家去?

更何况,照叶子衿所想,抛开是否和离不提,宁王那头能否答应和离都是两说。

通常夫妻和离,下意识的,世人都会认为是男方的错。可从大面上来说,宁王也不过是纳了两房妾室,并无不当之处,最多世人说上一句风流倜傥,也就一笑而过了。这世间,也没有谁当真回去苛责男子三妻四妾,更何况那人还是王爷。

毕竟,金銮殿上,朝野上下,当权的可都是男人…

叶子佩想要和离,也要拿出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有心提醒几句,不过见叶夫人和国公爷正在气头上,也就闭口不提了,叶子辰却是趁着这空隙和她闲聊了起来,“宁默这些日子很忙吧?”“一整天都俯首书案。”提起宋宁默,叶子衿叹了口气,“只等这一段时期过去吧。”

叶子辰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冲着她微微的笑,“你可嫁了个好夫婿。”叶子衿一愣,笑得温馨:“那也是娘挑的好。”一面说,一面暗暗留心叶夫人和国公爷的脸色。见着二人虽脸色阴沉,可并无发作迹象,松了一口气。

“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叶子辰淡淡说道:“她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叶子衿知道他是指叶子佩和离之事,眼睫微颤了颤,“我并无意操心,只是觉得娘担心太过了。宁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见得会痛痛快快的和离…”

“我也是这样想。”叶子辰眨了眨眼,“不过照她的性子,说不准就拿捏到了宁王的什么把柄也未可知。不管怎样,我是不打算管这件事情的。”“你可是长兄!”叶子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哪能说不管就不管?”

“若是宁默欺负你,我立刻拔剑飞过去,如何?”叶子辰不以为意,揶揄的朝她笑,“难不成你是这样想的?”叶子衿及时的闭了嘴,自己咒自己的事情,她可做不来。不过一大早到现在,只在黄氏处吃了一颗酸乌梅,其次便是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此刻着实是饥肠辘辘。眼见着叶夫人和国公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正激烈着,也不好若无其事的拈起筷子。只下意识的轻抚自己的小腹,企图缓解饥饿。

眼前是阵阵飘香的美味佳肴,当然,在饥饿的情况下,对于美味的要求,没有那么严苛。可这桌上满满的,都是叶子衿爱吃的菜色。

如今却只能干瞪眼,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只将目光轻轻挪开了,看着自己眼前白色的汝瓷。

叶子衿一张莹润如玉的脸,瞬间布满了红晕。却听得她身旁的叶子辰幽幽说道:“好饿…真饿…饿死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想到叶子辰反应这么快。

不管怎样,总算是借了叶子衿的窘迫。大庭广众之下,的确是有些不雅。感激的朝着叶子辰望了一眼,就见叶子辰朝着她微笑,眨了眨眼。叶子衿心中暖暖的,捧着茶盏,垂下了头。

叶夫人扫了兄妹二人一眼,说道:“待会再商量吧,现在先用饭。”叶子衿松了一口气,见国公爷和叶夫人都拿起了筷子,才跟着拈起了竹筷,大半碗饭,吃的只见碗底。这时候是不好意思添饭的,也只得多夹了几筷子菜,又吃了些蟹黄馅的点心,才填饱了肚子。

也不在正院多待,福了福,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叶夫人望着她离去的北影,嘴角微嗡。国公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就问道:“子衿怎么说?”自宋思平的死讯传来后,国公爷明显的对叶子衿看重了不少。

“毕竟是长姐的家事,她也不好多说话的。”叶夫人含含糊糊的说道:“更何况这些日子她事情多,也无暇管这事。”这话落在国公爷耳中,却有了别样意思。只当叶子衿是不赞同和离,也就说道:“子佩多年无所出,我们这边无论如何是站不住脚的。

惹恼了宁王,说不准到时候就是一纸休书了。”

这种可能性,叶夫人没有想过。但听他就这产挑破,也有些尴尬,“可我们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做出了决定,是怎么也不会更改的了。”国公爷冷哧了一声。“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就同她说,若是执意要和离,我们国公府,可没有多余的空房!”

这么说,就是不同意了。

叶夫人又何尝乐意如此,若是两个女儿,都和离,这做母亲的,也有些抬不起头来。然而叶子佩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劝解,叶夫人对这女儿是深知的,不顺了她的意,两大的事情,她都能闹出来。

国公府虽说家大业大,可若是为了儿女亲事,和宁王府闹僵,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更进一步讲,国公府这边,也有些理亏。在这时代,子嗣问题,无论如何都是摆在首位。种种念头闪过,叶夫人眉头深蹙,托住额头,无奈的叹息:“好说歹说,总是不听,这孩子到底是要如何!”

没有父亲不喜欢温顺的女儿。

国公爷眉头皱了皱,“她若是执意如此,我们可不会去替撑腰,你让她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拂袖而去。叶夫人心惊不已,转头对莫妈妈说道:“这些话,你都听见了吧?”莫妈妈点点头。

“你一字不漏,说与子佩听。”叶夫人神色凛然,“国公爷怎么说的,你就如实对她说,也不用藏着掖着。”“是!”莫妈妈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暗想,没有了娘家的支持,叶子佩在宁王府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叶子辰在那边听了半天的话,无趣的伸了伸胳膊,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朝着门外走去。待到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止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冷飕飕说道:“我看娘还是别操心了,也少几根白发!”

叶夫人心头一紧,无奈的叹息,“她可是你亲妹妹!”“我妹妹也不少。”叶子辰声音更冷,“少她一个,也不少。”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门外。叶夫人怔怔的望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挥了挥手,吩咐莫妈妈:“你去吧。”莫妈妈忙应了,自己换了一声出门穿的衣裳,便到了宁王府。虽说有叶夫人吩咐了,可想到要说出的那些话,心中仍有些踌躇。不管怎样,当面说出那样的话,无异于打脸。

思量了半晌,才跟着领路的妈妈到了叶子佩的院子。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艳阳天,可每次踏入这里,就觉得暮气沉沉,令人压抑的慌。莫妈妈暗暗叹息,走进了屋子。就见叶子佩正慢条斯理的坐在榻上吃茶,身旁站着罗妈妈。

“国公爷和夫人,怎么说?”也不待她开口,叶子佩便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这句话。

莫妈妈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却是依照叶夫人的吩咐,将原话陈述了出来:“国公爷说,若是大小姐执意要和离,国公府已经没有地方安置了。世子爷和夫人,也不会撑腰。”话音刚落,砰地一声,白色的茶盅飞了过来。

莫妈妈不躲不闪的,那碧绿的茶汁便泼了她满身,顺着额头,流了满脸。脖颈间满是茶叶,说不出的狼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叶子佩站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纠纷(四)

“王妃!”罗妈妈拦住了她,不住的朝着她使眼色,“莫妈妈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了…”叶子佩虽说容颜憔悴,力气却是有几分,轻而易举的便挣脱了罗妈妈的束缚:“胆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打量着我是好气性不成?”

莫妈妈眉眼也没有动一下,“这是国公爷和夫人的原话,还请大小姐仔细思量思量。”叶子佩心中的怒火,更是蹭蹭直往上窜,横竖是撕破了脸面,此刻便瞬间由尊贵的王妃转变成那市井妇人一般,“国公爷和夫人,生我养我,岂能说出这等绝情之话?多半是你这下人,心中愤愤,在众人面前,折损我的颜面!”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有几分心虚。

莫妈妈也不与她多纠缠,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奴婢话已带到,就此告辞。”说完,行了行礼,转身便走。“站住!”叶子佩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你当你是什么人,没有我的同意,你想随意进进出出?”

莫妈妈脚下顿了顿,尚未说话,就见迎面走来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妇人。莫妈妈定晴一看,却是老王妃身边的妈妈,也顾不得身上狼籍,忙露出了几分笑,欲寒暄几句。那妈妈看了莫妈妈一眼,心中已是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妈妈可是来看王妃?”

莫妈妈笑着点头:“我们国公爷和夫人,让我来带几句话给王妃。”那妈妈目光微转,看了看莫妈妈,又看了看叶子佩,微微的笑:“我们老王妃也有几句话,要和王妃说说。”莫妈妈会心一笑,寒暄了几句,慢悠悠走出了院子。

“看来是莫妈妈惹了王妃不痛快了。”那妈妈嘴角含笑,眼里却满是寒意。

叶子佩冷哼了一声,到底是收敛了几分,没有吱声。

待到上了马车,莫妈妈才掏出帕子草草擦试了一番。回到国公府以后,叶夫人见了她如斯形容,少不得又是一番问话,待到知晓了各种缘由,气得浑身打颤,“我看国公爷说得对,以后我们都不要再管此事了!”

莫妈妈抿了抿唇,难得的没有劝解。

叶子衿用过晚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芭蕉叶出神。紫苑凑近了一步,窃窃笑道:“小姐,我听说了一些传闻,您要不要听?”叶子衿懒懒的斜了她一眼,“什么事?”

“关于三小姐的事情。”紫苑掩袖轻笑,“听二夫人身边的人说起,自老国公爷过世以后,三小姐的婚事,就被耽搁了下来。前几日二夫人一时失言,在国公爷面前抱怨了几句,就被国公爷训斥了一番,这几日气得都没有下床。”

“这也是二夫人的事情,和三小姐有什么相干?”叶子衿托着下巴,斜倚在榻上,不动声色。“这才是将将开始呢!”紫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听说二夫人气恼之下,对三小姐责备了几句,母女二人这几天正打擂台呢!三小姐还到夫人处哭诉了一番。”

叶子衿顿时无言。

以前还觉得叶子融和二夫人比起来,聪明许多,怎么如今看起来,像是在闹笑话一般?

果然是时光催人啊…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磨去了原本的光芒。或许也是二夫人在婚事上的急功近利,影响了叶子融吧。对于这对麻烦事,叶子衿素来不愿去管,此时也不愿深想,只淡淡说道:“看不出你这小蹄子,还挺善嚼舌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