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就通知我!”楚一清低声的吩咐了,跨进院落,还没等敲门,房门便打开。

楚桓站在门口,低低的唤了一声,“清儿!”

他果然没睡!楚一清进门,坐下,面上的凝重微微的有些缓和,“你在担心我?”

楚桓紧跟其后,关紧房门,一脸惊喜,“你终于想通了?”

楚一清摇摇头,“我是绝对不会让阿宝死的!”

楚桓一愣,迅即发怒,“清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这个孩子,你…”

“楚桓,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楚一清眸色平静,连带着楚桓的怒气也发作不出来。

“你说吧!”楚桓叹口气。

“比武的时候我不能分心,所以请你照看阿宝,在这个世界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楚一清抬起黝黑的双眸,定定的望着楚桓。

楚桓狠狠的皱眉,“清儿,你变了,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楚一清轻笑,“可是你没变!这就足够!”

楚桓说不出话来,是啊,他没变就足够了,从小到大,他对她的心一直没变,就算是知道两人永远不可能,可是他还是无法改变!

“我会赢的,你放心!”楚一清将阿宝放在楚桓的怀中,“我一定会亲自抱回阿宝的,你放心!”

楚桓望向楚一清的眼睛,那双眼睛冷沉坚决,是他从未瞧见过的,可是也更因为这样,他的心沉得越深。

今天是个好天色,万里无云,春风徐徐,护国公大院中却是人人谨言慎行,有个别心怀鬼胎者则是暗中偷笑,两个月了,她们等的够久的了,只是遗憾不能亲眼看见。

偌大的院子中,楚占天冷沉着脸,他的身边是一脸憔悴的郑玉。楚桓与楚鸳随侍在一旁,各怀心思。

楚一清一身白衣傲然挺立,青丝轻挽,未施粉黛,可是那浑身上下逼人的光芒却是让任何移不开眼光。

楚占天紧紧的盯着楚一清,见她的样子,心中是又恨又怒,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眷恋,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清儿,你不要倔强了,赶紧跟你爹认个错,你…”郑玉突地开口,或许是因为讲话急了一些,突然之间咳嗽。

楚占天转眸望了郑玉,见郑玉咳得脸通红,那眸中竟然生出一抹愧疚来。他再一次质疑当年的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是对还是错!

楚一清嘲讽的勾了唇,冷冷一笑,“少废话,比试还没开始呢,我不会认输!”

“好!”楚占天猛的大声拍了座椅,一下子站起身来,那上好的红木圆椅立即轰然倒地,成为一堆废柴。

楚桓眸光一跳,握紧了双拳,急急的望向倔强的楚一清,而楚鸳则抬了抬绑带固定的手臂,暗暗冷笑。

楚占天是真的怒了!手臂一挥,猛地一掌拍向楚一清。那凌厉的掌风,迅猛的击向楚一清的身子,掌风所过之处,树木损折,百花哀鸣。

楚一清迅速的用小碎步躲开,同时扬起手臂,大喊出声,“小心暗器!”

细不可见的银针迎上迅猛的掌风,扑扑扑,溅落在地上,青石板崩裂,长长的裂痕纵横交错。

楚占天扬起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的有些震撼,楚一清,竟然只是以小小银针就阻挡了他千钧之力,虽然他只是用了五成功力,可是放眼江湖,没有几个人能阻挡。

楚桓也是站起身子,吃惊的望着一身霸气,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这还是那个懦弱胆小,口口声声唤着他桓哥哥的清儿吗?什么时候,他的清儿变得如此让人畏惧?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时,楚一清身形一晃,突地迎向楚占天,竟然以掌力拼。楚占天眸色一暗,低低的说了一声,“楚一清,你是不想活了!”

楚一清紧紧的望着楚占天,紧紧抿成一线的唇角未扬,黝黑的眸子散发出莹洁的光芒。

不,她想活,不论是在组织中过着那刀口舔血的生活还是隐退后的平凡生活,她都想活,可是她更渴望亲情,她孤独了二十几年,害怕了,如今,她终于有了一个亲人,她会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他受一丁点的伤害!

她幽幽一笑,双掌击出,朗声道,“爹爹,我不想死,阿宝也不想死,但是我们两个的生死在爹爹的手中,而不是在清儿的手中!”

一听到楚一清提起阿宝,楚占天刚刚升起的恻隐之心迅速的淹没,他终究是生活在这封建的朝代,他终究是要脸面要威严的护国公,他绝对不会允许那个小孽畜破坏他的门楣!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别怪为父的狠心了!”楚占天冷喝一声,双掌猛然用了十成功力。

“清儿!”在楚桓的失声大叫中,楚一清的身子猛地倒飞,狠狠的撞击在一颗树上,然后滑落。

“活该!”楚鸳低低的出声,解恨的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是可惜母亲与妹妹,看不到这解恨的一幕!

不远处的古楼之上,伫立三道身影。此处古楼为护国公府的标志,站在楼上可以俯瞰全府。

中间一人,衣袂飘飘,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幽暗深邃的冰眸一直紧紧的盯着场中的形势,只是可惜形色憔悴,脸色苍白,不知是衣袍过于肥大,还是身子过于瘦削,总是给人弱不禁风之感,此人正是病痨王爷厉煌,而他身旁一位,则一身白衣,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尤其是浑身上下,仿佛是雕像一般,没有一丝杂乱,没有一丝褶皱,一头墨发更是梳理的根根妥切,还时不时的拿出袖中的镜子照上一照,正是五大公子之首,上官云逸。

两人的身后,立着护国公府的管家,此时他冷汗殷殷,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两位尊神请下去。

“五王爷,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上官云逸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自觉的紧皱眉头,低骂出声,“这种不自量力,不知羞耻的女人,上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心你的皱纹!”厉煌幽幽的开口,就见上官云逸一惊,“哪里有哪里有?”说完立即从胸前掏出镜子,仔仔细细打量了那俊美的五官一遍,将紧皱的眉头撑开了,满意了,又自信满满的对着镜中的自己一抛媚眼,脸颊飞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恋恋不舍的将镜子是收起,揣回怀里。

“算了,不要看了,那女人今天死定了!”上官云逸肯定道,回身对着护国公管家道,“快去禀报你们老爷,就说我们来了!”

那管家正要走,厉煌突地缓缓出声,“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赌楚一清今天一定能够躲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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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楚一清,赢了

上官云逸一愣,突地缓缓的眯了那丹凤眼,眸露精光,“五王爷什么时候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了?”

厉煌幽幽的笑笑,低声轻咳了两声,“本王身子一直不好,所以相信奇迹!”

上官云逸冷冷一哼,“那种女人也配拥有奇迹?”

厉煌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望着庭院之中。那管家却不知道是应该如何做,只能恭敬的守候在一旁。

庭院中,静懿一片,所有人的眸光都紧紧的盯着那倒在地上的女子,良久,郑玉低低的抽泣出声。

楚占天直直的站着,眸色黝黑,凝重,良久,幽幽一叹。

楚桓神情痛苦,他握紧了双拳,想要上前,却被楚鸳狠狠的拉住。

“你不想活了吗?”楚鸳红唇轻动。

楚桓冷冷的甩掉楚鸳的手臂,却在这时听得四周响起一阵惊讶声,“天,是大小姐!”

惊呼声一阵一阵的响起,众人皆都不敢置信的望着那缓缓起身的白衣人儿。

胸前衣襟早已经被血渍染红,青丝也已经乱了,可是女子双眸中的坚决与倔强,却一如往昔,一点没变!

郑玉停止了抽泣,不敢置信的望着逐渐挺立的楚一清,突然转眸望向楚占天,却在看到楚占天面上一闪而过的释然之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十六年了,该来的终究要来!

楚桓兴奋的长大了眼睛,但是却迅速的担忧起来,楚一清眸光的倔强让他明白,这场比试还要继续,楚一清不会放弃,楚占天更不会放弃!

“咦?”古楼之上,上官云逸惊讶出声,不敢置信的望着不远处挺立的小人儿,那还是那个胆小懦弱,一见他就脸红,被退亲要死要活的楚一清吗?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只看到了傲然与自信?

厉煌却仿佛早已经料到一般,淡淡的勾勾薄唇,深邃幽暗的眸光中透出一抹光亮来。

他果然没有瞧错,但愿,她能坚持到最后!

楚占天紧紧的盯着傲然站立的楚一清,释然之后就是震撼。方才他已经用了十成功力,就算她有那样奇特的功底,也是残废,这一生永远不可能站起来,可是如今…

“楚一清,你还不认输吗?”楚占天冷冷的开口,他本就无意取她性命,只要她认输,只要她还是以前的楚一清…

“呵呵!”白衣飘飘,血渍就像是怒放的梅花,女子笑的狂傲,“楚占天,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不会认输!”

四周所有人,只是张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瘦小却狂傲到极致的人影。

“好好,这就是我楚占天的好女儿,好好!”楚占天气的浑身颤抖,面上青筋暴露,突地虎目一瞪,“楚一清,那你今日就受死吧!”

楚占天缓缓抬掌,向着楚一清再次狠狠一击,拳风刚猛沉重,再次将楚一清的身子震出三米之外。

楚一清身子一阵摇晃,唇角逐渐的溢出血丝,可是她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停顿的机会,照旧右手银针,左手掌风,直直的击向楚占天。

楚占天很轻松的避开,同时再以掌风逼退楚一清。

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是楚占天游刃有余的化解楚一清的招数,而楚一清的掌风却越来越无力,渐渐的,她不再左右互搏,而是将全力全都灌输在银针之上,以暗器手法的娴熟弥补真气的不继。

楚占天面色丝毫未改,而楚一清已经成为一个血人,可是她还是丝毫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每次被楚占天逼退,她都能迅速的反击,虽然反击的力度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

她不能停下来,仿佛反击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只要一停,或许,她就永远都站不起来!

场中的惨烈形势已经让众人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每个人的面上都是震撼与不解。

没有人能够理解楚一清的坚决,但是每个人都为她震撼,包括郑玉与楚鸳!

“那个女人疯了吗?”古楼之上,上官云逸紧紧的握住栏杆,不敢置信的喃喃开口。

厉煌紧紧的抿着唇,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她身上的血刺目。

楚占天冷冷的打出掌风,每一掌都清晰有力的打在女子的胸口之上,他看着她的身子翻飞,然后站地,再然后反扑。

楚一清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可是那眸光中的坚决与倔强却从头没变,她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强大的信念,是他无论如何也摧残不倒的!

逐渐的,楚占天开始厌烦,楚一清到底有什么好坚持的?就算是十个楚一清,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她却还在坚持,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攻上来,就算攻势已经薄弱到就算他不还手也不能伤到他,可是她还在坚持,为什么不放弃?

那个孩子对她,真的那么重要吗?第一次,楚占天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够了!”楚占天突地大声喝止,这一次,他没有反击,而是停下了所有的攻势,冷冷的看着楚一清,“楚一清,你赢了!”

楚占天此言一出,全场静寂迅速被打破,所有人哗然出声。

楚一清傲然站立在蓝天下,血衣翻飞,脸色莹白,只有一双眼睛黝黑明亮,死死的盯着楚占天,紧紧的盯着他的嘴巴。

她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你赢了,不是赢在你的武功,而是你的意志!”楚占天再次清晰的开口,然后转身向着众人宣布,“从今天起,那个孩子就是我楚家的外孙!”

楚占天话声一落,楚一清突地勾唇一笑,够了够了,她终于赢了,她的阿宝不再是野种了!

眼前一阵黑暗,楚一清轰然倒地。

“清儿!”楚桓快步上前,迅速的将楚一清抱在怀中,“你赢了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楚一清很想微笑,可惜她只觉着黑暗。

古楼之上,久久的沉默。

厉煌静静的望着那倒在地上的血人,深邃的眸子越发的晶亮,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赢,这么优秀的女子,许久不见了!

上官云逸缓缓的转眸,惊讶的望着厉煌面上的笑意,突地,他骇然回眸,望着庭院中的一切,眉头再次不自觉的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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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楚一清的亲事(小妖改了书名)

“爷,这古楼上风大,您身子不好,还是下去吧!”二文上前,关切的开口。

二文话声还没落,厉煌就猛地弯了身子咳嗽了,那一声声深咳,让人觉着连肺都要咳出来了,惊得二文不断的抚顺着男子的胸口,禁不住埋怨道,“你瞧你瞧,又咳了吧?”

厉煌摆摆手,继续咳着,脸色却是苍白,被二文与管家搀扶着,好歹一步一步的挪下了古楼。

上官云逸禁不住挥了挥手挡了挡风,生怕沾染了那病痨王爷的病气,那紧颦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看来是他想多了,这厉煌都是要死的人了…

楚一清的身子猛然瑟缩了一下,她想张开眼睛,可是浑身没有力气,只觉着疼痛,尤其是胸口之上,仿佛裂开一般发着疼痛。

“清儿…”有人在唤她,可是她却无能为力,面前还是一阵黑暗。

突地,一双柔柔软软的小手在她脸上摸索着,耳边响起依依呀呀的叫声。

是…阿宝?仿佛在瞬间,楚一清的五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奋力的张开双眼,却又迅速的闭上。

好刺眼!恍惚之间,两行清泪流出双眸。

“清儿,清儿,你这是何苦啊?”楚桓一见如此,更是悲从心来,眼圈禁不住一红。

“哇哇!”阿宝仿佛感应到什么,本来还只是依依呀呀的叫着,此时竟然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宝…”艰难的发出声音,虽然刺耳难听,楚一清却还是微笑,坚持开口,“宝…乖…不哭…”

“清儿!”楚桓拉着楚一清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宝宝的,他知道,只有阿宝才能给她活下去的动力。

仿佛感应到了一般,阿宝渐渐的安静下来,两只小手把玩着楚一清那细长苍白的手指,还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清儿,听到了吗?阿宝会响笑了,阿宝在一天一天的长大呢!”楚桓握住楚一清的另外一只手,低低的开口,望向阿宝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恋爱之色。

终于再次张开眼睛,这次适应了光亮,楚一清望着楚桓面上的和蔼之色,轻轻的开口,“谢谢你,楚桓!”

楚桓见她起色好了很多,禁不住欢声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现在,阿宝我给你送来了,你答应过的,会亲自抚养阿宝,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楚一清点点头,却不想解释,她谢楚桓,更多的则是因为楚桓是楚家第一个真心接受阿宝的人!

一晃数日过去,楚一清的身子正以迅猛的速度复原着,就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仿佛楚一清这副身体,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破解而已!

中午阳光很暖,楚一清抱着阿宝躺在自制的摇床上,一大一小,眯着眼睛,享受着日光浴。

“清儿,你怎么起来了?外面风大…”楚桓一见,赶紧几步上前,有些不赞同的皱皱眉。

听到楚桓的声音,楚一清悠闲的张开双眸,轻轻一笑,“我的身体无碍了,你不要担心!”

楚桓细细的打量了她,见她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于是放下心来,亲自端了药过来低声道,“身子好了也要喝药,这可是…”他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是我亲自熬得!”

楚一清点点头,不可否认,这些药也是起了很好的作用的,想不到楚占天真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看看这几日她房中的用度以及对她的照顾,与一年前是一般无二的,这样她也就放心了,这满身的伤总算没有白挨。

接过汤药,忍了那苦,喝了,楚一清浅笑道,“麻烦你了!”

楚桓接过汤药,竟然直觉的避开楚一清那双琉璃一般的黑眸,只是低声道,“那你歇着吧,我先走了!”说完匆匆而去。

楚一清微微的皱眉,她总觉着今日的楚桓有些不一样,似乎有心事,难道是阿宝的事情又有变故吗?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姚氏几乎是大声喊叫着跳了起来,她绝对不敢相信,老爷竟然承认那个孽种了,竟然承认了?

楚凤也是变了脸色,一而再的向楚鸳确认,“爹爹真的说楚一清赢了?楚一清怎么会赢了爹爹?”

楚鸳赶紧将事发经过草草的一说,不屑道:“哪里是楚一清赢了爹爹,是爹爹让她,确切的说,爹爹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女儿!”

姚氏一听,更是恨得牙根痒痒,“郑玉,我跟你拼了,你跟我作对,你生的好女儿也跟我作对,我…”

楚鸳迅速的看了气疯的姚氏一眼,嘴唇动了动,那句话终究是没有吐出口。

那个秘密绝对不能说!

“楚一清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如果是武功也就罢了,现在强大的是她的内心,恐怕以后…”恐怕以后就算是她楚凤,也不能随便摆弄她了!

“不过你们放心,楚一清被那个病痨王爷看上了,爹爹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初十!”楚鸳突地冷笑出声。

“病痨王爷?五王爷厉煌?”楚凤惊叫出声,“是他?”

“对啊,咱们当朝还有几个病痨王爷?听说那五王爷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不几日就要死了,死了正好让楚一清母子陪葬!”楚鸳恶毒的笑。

姚氏一听,也立即喜笑颜开,这厉国有哪家的闺女会想要嫁给厉煌?如果单单是病痨也就算了,死了也是王爷遗孀,简简单单的在王府也能度日,只是传言那病痨王爷在三年前的元宵之夜向当今皇上提了一个要求,他如果娶,便是娶他看重的女子,就算是死,也要在一起。

消息一传开,那些本想着攀龙附凤的小门小户,也就立即绝了这想法,命比富贵比起来,还是命重要啊!

所以嫁给厉煌王爷,也就意味着随时要去陪葬!

渐渐的,楚一清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听说姚氏跟楚凤已经放出来了,她们怎么会如此平静?楚凤也就罢了,性子深沉,可是那姚氏是忍不住的,总是要大闹一通的,可是如今却是风平浪静。

“小姐,裁缝来了,要给小姐裁衣!”翠香禀报之后,带着一名年过花甲的裁缝上门来。

“为什么要裁衣,是府里有什么喜事吗?”楚一清随口问了一句。

翠香面色一僵,唇角费力的挤出一抹笑容,“是小姐您的喜事,皇上下旨了,将您嫁给五王爷厉煌!”

012 听天由命?

楚一清拍着阿宝睡觉的手臂微微一顿,嫁人?她拼上了半条命好不容易得到的安静原来是暂时的,这个楚家,终究是容不下她!

“也好,嫁人就嫁人吧,只是那厉煌既然是个王爷,怎么肯要我这个残花败柳?”楚一清淡淡的扬眉,话虽然说的如此,真个人却没有一点妄自菲薄的意思,相反,整个人异常的淡然与平静,那周身的傲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暴露无遗。

翠香直觉的咽了口水,犹豫着,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最后只能道,“奴婢也不知道!”说完就让裁缝赶紧量衣。

楚一清见她如此,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事,于是也就不动声色,配合裁缝量了尺寸,见阿宝睡着了,吩咐翠香好生的看着,自己一个人就出了门。

她倒要去瞧瞧这五王爷厉煌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如果真的能够给她跟阿宝一个容身之地也就算了,如若不然,她绝对不会就如此稀里糊涂的断送自己跟阿宝的一生。

古代消息最灵通的就是丐帮,在街头施舍了十个铜板,就换来了五王爷厉煌的消息,据说这厉煌王爷每日都要到翠玉轩饮茶,风打不动。

去成衣铺置办了一套男子衣衫,换上,瞬间就由一美娇娘变成了翩翩美少年,刚在翠玉轩最隐蔽的角落中最下,就听得楼上里间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咳声是又沉又深,所有的人听了皆都害怕的皱着眉头。

“楼上的就是病痨王爷吧?”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是啊,都咳成这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随时升天了!”

“可是据说病痨王爷要成亲啦?”

“是冲喜吧,娶的是大,送小的!也是,就五王爷那身子,这辈子子嗣是不可能了,娶大送小也划算,反正是要…”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听话的人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着说了两声:“造孽啊造孽啊!”

“客官,我们翠玉轩不讨论政治,只喝茶闲聊!”翠玉轩的小二猛地上前,轻轻的咳了两声,提醒道。

那两人赶紧埋头喝茶,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楚一清幽幽一笑,这翠玉轩恐怕是五王爷的产业吧,那小二也是一个机灵人,怕是瞧出了她的来意。手下都如此机灵,那五王爷应该也会不差,道听途说无用,但是要亲自去探一探!

趁着小二转身倒茶的功夫,楚一清迅捷的起身,双手扣住那楼梯,利落的翻身而上,然后迅速的在包间最近的地方找了个位子,大摇大摆的坐下。

雅间中,厉煌不断的咳着,身后的二文不时的送上熬好的汤药,那汤药又苦又浓,瞧得厉煜不断的皱眉。

“五弟,你这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几年都不见好转?”厉煜懒懒的向后撤了撤身子,缓缓的勾了邪魅的桃花眼,轻睨了厉煌。

“好不了了,五年前那场大战,伤及了内腹,再加上我本来身子就弱,根本就不适合习武,早就坏了根基,所以…”厉煌幽幽的说着,猛然又剧烈的咳起来。

厉煜挑眉一笑,“既然五弟身子如此,怎么还想要娶亲来着?”

端坐在桌前的楚一清眸色一扬,很好,这么快就说到了重点?于是赶紧竖直了耳朵听,只听得那病痨王爷虚弱的声音幽幽响起,“大哥您也知道,五弟身子弱,这一生是不可能有子嗣不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去见阎王,五弟是想死了也不至于太过孤单!五弟是会带着她们母子一起去的!”

楚一清眸色一暗,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这天底下的奇闻还真多,什么主都有,怪不得姚氏这几日这么安静,怕是早就知道这门亲事结了就是她们母子的末路吧?

怒火中烧,楚一清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来迅速的下楼。

雅间中,二文恭敬的将太子厉煜送了出去。厉煌幽幽一笑,纤长手指缓缓的端起细致茶杯,慢慢的品茗了一口,就见窗口迅速的打开,一俊美男子,一身冷酷的黑衣,可那面上偏偏是盈盈笑意,落座在他身前朗声道,“想不到你养光韬晦这么多年,第一次让我出手就是救一个女人,而且请我喝的第一杯酒,竟然是喜酒!”

厉煌薄唇一勾,话中有话道,“今天可真是奇怪,难道这门亲事就真的值得大家如此大惊小怪吗?竟然连大名鼎鼎的鬼医雷霆都这么八卦起来了!楚一清是被退婚之人,又未婚生子,配本王这种病痨,不是绝配吗?”

雷霆眸色一闪,收敛了笑意,低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难道你真的瞧上了那个女人?”

厉煌笑而不语。

“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楚一清的体质很特别,我的药虽好,可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痊愈之人,我可是第一次见!还有,你未婚妻刚才已经来过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你跟厉煜的对话,她已经听了进去,你不好奇她会怎么做吗?”雷霆的面上顿时咧开来一个大大甜甜的笑容,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厉煌淡淡一笑,“你想知道吗?下个月初十请一定来喝喜酒!”

雷霆哈哈大笑,“你如此笃定她会听天由命?”

厉煌缓缓放下手中茶杯,“不是笃定,是考验,能够配得上本王的女子,就一定会经受住考验!”

雷霆一怔,眸色疑惑,但是很快便莞尔一笑,如果能够被人猜透心思,那就不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诡谲银面了!

月明星稀,静静伫立在窗前,沉稳目色因为婴儿的那一声声啼哭而丝丝跳跃,本舒缓开的眉头也逐渐的颦起,眸色逐渐变得冷沉。

回想那日发生的事情,楚占天思绪万千,想不到十六年来,以为梦魇已经结束,却从楚一清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他,楚占天,厉国护国公,一等公爵,武林盟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可是这一生,却始终摆脱不了心中的那个人!

终于,他冷冷的回身,心底的唯一一丝留恋消失殆尽,绝情而去。

不远处,郑玉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冷眼瞧着,禁不住暗暗一笑。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控制,可是她知道,楚占天已经对楚一清失去了唯一的一点耐心,这个楚家,已经是容不下她了!

“夫人,夜色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丫鬟小声的说道。

“好!”郑玉轻声答道,神情轻松而去。

013 明月

西苑,姚氏院落。

楚桓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表情倔强。

“你还是不肯起来吗?你这孩子真的疯了吗?你不好好的在你爹面前表现,竟然为了那个小贱蹄子如此折磨自己?”姚氏端坐在圆椅上,气的浑身哆嗦。

“哥哥,你跟楚一清还真是兄妹情深呢,当日我与娘亲被关禁闭,怎么没有见你如此求爹爹呢?”楚凤缓步上前,冷冷一笑,更是向姚氏的怒火上添了一把柴。

楚桓抬起双眸,冷冷的望着皮笑肉不笑的楚凤,“那是你与娘亲咎由自取,楚鸳是你的亲姐姐,你竟然下得去手,楚凤,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歹毒?”

楚凤被他一顿抢白,小脸涨红,“你你…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娘亲在家里的地位?你身为长子,可是爹爹却不重视你,娘亲为爹爹生了三个孩子,可是还是屈居那个郑玉之下,难道你就心甘?你就情愿?”

“同是爹爹的孩子,她楚一清就可以与五大家族联姻,而我楚鸳就只能给那些王孙公子做侧位,凭什么?”久久一直沉默的楚鸳也怨愤出声。

“所以你们就联起手来对付清儿?逼得她走投无路变成现在如此模样?”楚桓一想到自己娘亲就是陷害楚一清的凶手,他就…

“楚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娘?你愿意跪着便跪着吧!”姚氏冷冷的起身,眸中掩饰不住得意,“反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妃之位,她楚一清算是值了!”

姚氏说完,带着两个女儿得意而去。

楚桓猛然站起身来,转身冲出了房间。

“娘,大哥不会干傻事吧?我就说么,大哥平日里跟楚一清走的太近了!”楚鸳撩开帘幔,回眸向着房里喊道。

“随他去,自己都前程未卜,还想当救世主呢!”姚氏还没有发话,楚凤的声音就冷冷的抛了出来。

楚一清将阿宝放下,禁不住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看来这身子根基不错,但是缺乏锻炼,只是抱着阿宝一个时辰,就累了!

“小姐您快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翠香赶紧为楚一清铺了床榻,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眸光竟然一红。

楚一清见她转身擦了眼泪,微微的皱眉,她的亲事现在已经是传的众人皆知了,所有的人都在瞧热闹,暗地里得意,也只有翠香肯为她担忧了!

“翠香,你也去休息吧,今晚上不用值夜!”楚一清在床榻上坐下,柔声的吩咐道。

翠香一听,眸色更红,眼泪掉的更凶,自从小姐生产完,小姐就没有这么柔软的跟她说过话,她现在看到小姐都是害怕!总觉着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楚一清叹口气,她对这亲事倒是没有太大的触动,本来那王府就是一个是非之地,她又是带着孩子过去,恐怕这一生都要受人白眼,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自立门户,只是那厉煌的想法真的太可恶,自己死就死了,还想要她跟阿宝陪葬,简直是笑话!

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就是初十,到时也是她离开楚府的日子了,反正这儿也没有她太多留恋的,不过走之前要准备好足够的银钱的,现在她带着阿宝总是不方便。

房门哐啷一声打开,楚一清眸光一寒,抬眸看清来人之后,疑惑的皱眉,“楚桓?这么晚了你…”

“清儿,你跟我走吧!”楚桓大步上前,猛然一把抓住楚一清的手臂,“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入火坑,你跟我走,我们找一处无人的地方,我…”

楚一清淡然一笑,缓缓的从楚桓手心中挣脱,“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跟你走,你凭什么养活我?”

楚桓一愣,惊讶的望着楚一清。

“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私奔之后,连参军都不是,你又娇生惯养,粗活累活是做不来的,我跟孩子,你如何养活?”楚一清淡淡一笑,“而且我们是兄妹,私奔算什么?乱lun吗?”

楚桓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清儿,你…”

“好了楚桓,天色晚了,你这样闯进我的房间让人看见了少不得又编排我,虽然我的名声已经不重要,但是你的呢?”楚一清站起身来送客。

“我不在乎,我…”楚桓还在做垂死挣扎。

“我在乎!”楚一清的语气冰冷起来,“你如果想要保护我们母子,那就堂堂正正的保护,只是楚桓,现在你还没有那个能力!”

楚一清上前径直打开房门,“你走吧,今晚,我就当做你从来没有来过!”

楚桓转身,震惊的望着表情冰冷的楚一清,久久,嘴唇颤动,“你…你真的这么想?我…没有资格吗?”

“至少现在没有!”楚一清冷冷的别过头,看着房外的清冷明月,“现在的你只是一颗小星星,光芒完全被明月遮住,看不清,什么时候你成为明月,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

楚桓表情落寞的步出房门,久久的凝望天边,他,在她心中,只是一颗小星星吗?那谁是明月?

确定楚桓走了出后,楚一清打开了房门,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幽幽的开口,“对不起,楚桓,你的心意我真的领了,可惜…”

“可惜他不是你的明月是吗?”清冽的男声悦耳的响起来,楚一清抬眸去看,房顶上那一轮明月下,银面男子照旧一身白衣,飘飘欲仙,黑眸中噙着一抹笑意,“想不到随便出来转转,便瞧了一场好戏,总算没有辜负这一轮明月!”

说完,他仿佛故意似的,举手做手托明月状,“楚桓不是你的明月,那么五王爷厉煌呢?是不是你的明月?”

楚一清冷冷的皱皱眉,环望四周。护国公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护卫并不比皇宫差,如果这银面出现在荒芜院落,她倒不觉着什么,可是这是正院,他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果然不是普通人!

楚一清转身,准备进房。

“你还没回答我呢!”男人突地开口,迅即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这么沉不住气了?

楚一清走至一半的脚步停下,缓缓的转身,绝美的小脸上淡淡一笑,“你这么想知道?那就请初十那天去喝五王爷的喜酒!”

说完,她径直打开房门,进房,紧紧的关上房门。

男人一愣,幽幽一笑,“好,楚一清,本王等着!”

014 出嫁

三月初十,易嫁易娶的好日子。一大清早,楚府便忙碌起来,人流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

此时,楚一清的房间中却是安静异常,女子轻轻的抱着怀中的孩儿轻拍着,低声的哼哼着小夜曲,即温馨又宁静,完全将外面的喧嚣摒除在外。

“小姐小姐,吉时到了,您…”翠香急急的进来,就见楚一清向着她摆手,示意她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沉睡的阿宝放在床榻上,细细的拢了被子,低声道,“一大清早就这么吵,害的阿宝都没有睡好!”

“哎呀小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翠环立即放低了声音,将搁置在一旁的大红嫁衣拿了起来,跺跺脚道,“吉时就要到了!夫人可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楚一清缓缓的扬眉,这才起身,示意翠香为她穿衣。

“夫人,小姐好了!”终于收拾妥当,翠香赶紧出去向着郑玉行礼。

“好了,我知道了。”郑玉缓缓的抬头,突地望着面前的人儿不动了,十六年前的往事一涌而出,楚一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光芒四射?那双眼睛,不是一直微微诺诺的吗?为什么…

“夫人,小姐很漂亮吧?”翠香似乎也注意到了郑玉眸光中的震撼,忍不住邀功道,“翠香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漂亮过,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玉面色突地苍白,忍不住低声呵斥道,“翠香,胡说什么!”

翠香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赶紧敛眼低眉,站在了一旁。

楚一清缓缓抬眸望着神色异样的郑玉,长长的睫毛如雨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色的阴影,涟漪过后,依旧了无痕迹,“母亲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郑玉一愣,这才示意楚一清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出门不比在家,到了那里你要一切小心,娘…”

“母亲,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装作受教,微微的一笑,吐出的话语却让郑玉身子一僵。

“你…你说什么?”郑玉猛地睁大眼睛瞪着楚一清,“你…”

“女人的名誉真的比人命都重要吗?”楚一清幽幽一笑,今日她就要离开楚府了,前世她没有父母缘,在心中对亲情又渴望又羡慕,这一生,她倒是父母双全,可是却感受不到一点父母的疼爱。

郑玉仿佛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将脸板起来道,“清儿,娘亲从小就教诲你三从四德,这性命是小,失节是大,宁可死,不受辱,只是可惜…”

楚一清点点头,扬眸望了一眼门外的大红的繁华,低声道,“好,我知道了,那娘亲就当您的女儿已经被您掐死了吧!”

“你…你这是什么话?你…”郑玉气的浑身颤抖。

“真话!”楚一清幽幽一笑,低声吩咐奶娘好生的照顾阿宝,这才盖上盖头走出房门。

五王爷厉煌要的是娶大送小,楚一清相信,楚占天一定会全力保护阿宝的安全。

楚一清一出门,那些一早就等候在院中的人纷纷迎了上来,这毕竟是关系到护国公与皇族的婚姻,所以人人都违心的说着祝福的话语。

楚占天昂扬站在门外,强压下心中的翻滚,极力维持着平静,“清儿,嫁人了就要守规矩,千万不能给楚家抹黑!”

大红的盖头中,楚一清冷冷一笑,看来,她注定是要让楚占天失望了!

热烈的鞭炮响了起来,锣鼓喧天,在众人一连声的恭喜声中,楚一清进了大红花轿。

五王爷府,厉煌一身大红喜袍更是衬得那脸色冰白,袖袍下的手,修长如玉笋,轻薄如冰,执了白子,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棋盘。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倒是沉得住气!”雷霆下了黑子,缓缓的扬了那柔顺的眉。

厉煌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在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所以不急!”

雷霆微微的皱眉,不解,正要再询问,就见二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其喘吁吁道,“来了来了,王爷,新娘子来了,就在门外呢,等着王爷您…踢轿门呢!”

“是吗?”厉煌缓缓的站起身来,那大红的衣袍笼着那削瘦的身躯,风轻轻一吹,那用金冠冠起的青丝扬起丝丝缕缕。

“还愣着干嘛,不是来了吗?”雷霆低声催促着。

厉煌幽幽一笑,眸光中深邃异常。

王府门口,宾客满门,各怀心思,纷纷望着那门口的大红喜轿。

突地,一阵激烈的咳嗽声透过纷扰的人群,喜庆的鞭炮声,引得人们纷纷回眸。随着那咳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一个大红喜袍,面色苍白,行如弱柳扶风的男子由两个人搀扶着,病病歪歪的缓缓走来,身后两人更是一人端着煎药的瓦罐,一人拿着御寒的狐裘,四人面上皆恭敬小心着,走一步看一步。

“来了来了!”那喜婆兴奋的轻敲了轿窗,低声提醒着,很快就见病痨王爷一步三晃晃到了喜娇前。

鞭炮声再次响了起来,病痨王爷颤巍巍的伸出冰白的手,伸向那轿帘。

万众瞩目中,轿帘终于被打开,众人却傻了眼。轿内一片喜气,红缎的轿坐上,只有一只脱了毛的老母鸡,抬着那无力的鸡头,咕咕的哀叫了两声。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新娘子呢?新娘子呢?”喜婆惊得大叫,却听得一声惊呼传来,方才立在轿前的病痨王爷,白眼一翻,直直的晕了过去,现场一片大乱!

“小姐…小姐您…”翠香瞪大了双眼,紧紧的盯着本应该过门的“五王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楚一清却是神态冷静的俯身抱起了阿宝,接下来,重头戏应该上了!

果然,不多会,院中便想起了纷沓的脚步声,翠香更是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婚是皇上赐的,小姐这么做,是欺君啊,是要连累护国公府的啊!

房门被人狠狠的踢开,楚占天冷冷的望着表情悠闲的楚一清以及她怀中的阿宝,怒不可抑,“楚一清,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竟然——欺君!”

楚一清扬眉,“是你逼得!”她环眸望了姚氏还有楚家姐妹一眼,“还有你们,是你们逼得!”

“你说什么?”楚占天低喝,“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嫁人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015 流放

“呵呵!”楚一清低笑,冷冷的抬眸,“嫁人?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让楚鸳楚凤去?偏偏挑中了我?因为你一早就知道我楚一清嫁过去,不过是陪葬的祭品而已吧?”

楚占天瞬间白了脸色,“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诅咒王室贵胄,你可知道是何罪?”

“楚占天,或许当日你对我还有一丝父女之情,所以才会放过我跟阿宝,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这一丝父女之情保留?或许当皇上要下旨之时,你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与其留着我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还不如与皇家接亲巩固势力,不管如何,五王爷或许能够长命百岁是吗?”楚一清字字清晰,句句不让。

“楚一清!”被楚一清说中心事,楚占天恼羞成怒。

“既然如此,我不会跟阿宝两个人一起陪葬,要死,大家一起死!”愤怒坚定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其实,楚一清在意的不是那病痨王爷的病情,而是他的居心不良,一开始就将他们母子当做陪葬品的男人,她不稀罕!

“老爷,楚一清真的疯了,疯了!当初老爷就不应该心怀仁慈,饶了这小蹄子一命!”姚氏已经哭天抢地的喊起来。

“闭嘴!”楚占天冷冷的开口,呵斥住姚氏。

楚凤楚鸳立即将姚氏拉到一边。

楚桓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清儿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疯狂?

“想我楚府死,没有那么容易!”楚占天冷冷的开口,目光一寒,“大家都听着,从这一刻起,楚一清逐出楚府,贬为贱民,永世不再入楚籍!”

话声一落,姚氏等人目光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得意。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国家中,被家族除名,是比死都要严厉的惩罚,类似与那种死了是小,失节是大的思想,离开了这个楚府,楚一清就是最低等,最卑微的贱民,就算是天下,也难有一席容身之地!

楚桓想要上前,却被楚凤紧紧拦住,冷笑道,“哥哥是想要跟楚一清一起除名吗?”

楚桓抬眸,望着楚一清,却见她不但不伤心,反而缓缓勾起那美丽的唇角,笑傲众人,仿佛她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

楚占天冷冷的回身,现在他要进宫跟皇上请罪。

两个时辰之后,楚占天回府,带来的是楚一清流放楚寒之地的圣旨。

楚府后门,一身粗布衣裳的楚一清抱着阿宝,坐在了牛车上,禁不住抬眸望望蓝蓝的天。

原来她不管前世今生都是没有父母缘的,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清儿!”楚桓跟出来,眸色中盛满了疑惑与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

那晚,他以为她是认命的,却想不到竟然做出如此过激的事情来。

“因为我想离开这儿,不想再被人当做木偶一般摆布!”楚一清微微的扬起一双洞察世情的眸子,闪亮异常,“这一招虽然险,却也是离开楚府最安全的法子,只有这样,你母亲,你的妹妹们才不会将我当做敌手!而且楚占天有的是本事,楚府会没事,我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是少了一个摆布的傀儡而已!”

楚桓一愣,想不到楚一清看的如此清楚,只是这一招未免太过凶险,如果楚占天一怒之下杀了楚一清跟阿宝的话…

“嫁去五王爷府也是死不是吗?我只是赌一赌!”楚一清缓缓一笑,“我赢了!”

楚桓慢慢的收敛了心中的悲伤,既然这是楚一清想要的,那么他支持她!只是楚寒之地在都城山脉以北,距离此处百里之遥,再加上此去这一路凶险,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又是贱民的身份,人人都可以欺负,恐怕…“我送你走!”楚桓上车接过牛车的缰绳。

楚一清摇摇头,“楚桓,这次离开楚府,我再也不想跟楚府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瓜葛!”

如果被楚占天知道楚桓的所作所为,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楚桓凝眉,“清儿,我可以事事听你的,但是这次不行!”说完,他正要驾车离开,挥鞭的手臂却被人握住。

“我可以送她去!”男人一身白衣,银色面色遮面,一双黝黑的眸子清冷深邃。

是他?楚一清冷冷的望着那削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再望望楚桓,突地轻笑道,“楚桓,让银鹰送我吧!”

“银鹰?”楚桓冷冷的望着男人面上的阴银鹰面具,低低的向着楚一清开口,“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

大白天的还带着面具,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楚桓那不赞同的眸子中清晰的映出这句话。

银鹰?男子直觉的摸了摸面上的猎鹰图案的面具,缓缓的勾起弧度优美的唇瓣,这个女人竟然给他起了名字,不过这名字比起他金龙堂堂主的名号来倒真的安全的多!

“楚桓,回去吧!”楚一清声音淡然,语气却坚决。

银鹰懒懒的扬了眉,懒懒散散的伸出手来,就要接过楚桓手中的藤鞭。

楚桓涨红了脸,猛地将藤鞭狠狠的拍在银鹰的手中,从牛车上下来。

银鹰幽幽一笑,眸光中逐渐浮上一层笑意,甩动藤鞭,赶着牛车逐渐驶出了巷子。

身后,楚桓久久的望着,不长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中,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别,要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都城外,银鹰只觉着脖颈上一凉,他一怔,停了牛车,幽幽一笑,“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现在我已经不是楚家的人,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楚一清小心的转动了男人脖颈上的匕首,低低的开口,“你跟着我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如果想活命,就请离开!”

“如果我说我的目标一直是你,你信吗?”银鹰轻轻出声,悠闲的抬眸望着星空,“我一直好奇的人是你,不是楚府!”

“好奇?”楚一清不懂。

“是,好奇,好奇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更好奇你将来要走的路!难道我只是当个车夫,看看热闹不行吗?”

“你这个车夫却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车夫,下车!”楚一清眸色一寒,手中匕首一紧。

银鹰只能下车,无奈的望着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着缰绳的楚一清,“你这是何苦?”

楚一清冷笑,“我自己的路会自己走,不送!”说完,牛车缓缓的向着远处而去,逐渐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男子突地抿唇一笑,眸色璀璨,“果然是个不凡的女子!”

016 到了农村

越向北走,天气越来越寒冷,光景也越来越荒芜,满目是黄土与半人高的蒿草,天色也阴茫茫的,让人只觉着冷。

一手驾车,一手抱着阿宝,楚一清的心情却与这阴沉的天空成反比,越走越远,眸色却是越来越亮。前世她也是厌倦了杀戮的生活,好不容易脱离了组织,考上了一个三流的农业大学,后来又进了农业研究所,整日里跟黄土田园打交道,在外人看来,是没有出息,她却是喜欢那种平静的生活,自给自足,连带这驾车的本事也是那时候学得。

望着拉车的大黄牛,楚一清宝贝的不得了,这是她现下唯一值钱的物件,是楚桓偷偷安排的,他塞给她银子,她不要,只是说想要辆牛车,本来是害怕那奶娘嫌走路累,给她做个脚力,却想不到那奶娘自从知道她被流放之后就没有再露面,偷偷拿着她给的两锭银子跑了。

幸亏这头牛刚下了小牛,有些奶水,阿宝喝了一路,倒是也没有饿着。

走着走着,就见一块残缺的黑色碑石,上刻楚寒两字,楚一清知道这终究是到地方了,就转眼看去跟在后面的衙差。

托楚桓的福,那两名衙差一路上倒没有为难她,如今见她到了,于是赶紧走了几步,上前扬声道,“楚家小姐,到地方了,这条路我们常来,跟这儿的县衙的人都熟悉,你带着孩子,上镣铐不方便,今日就不用去报道了,我们哥们先去,你等哪天安顿下来再去报道也成!”

楚一清赶紧对着两位衙差点头行礼,“谢谢两位大哥,此恩此德,奴家有朝一日定会报答!”

那两位衙差对望了一眼,见楚一清谈吐文雅有礼,丝毫不像传言那般是个女魔头,心中感叹着或许这又是一桩冤案,于是对楚一清更是叹苦,于是其中一名衙差就又问道,“楚家小姐可有落脚的地方?”

楚一清摇摇头,顺便摸了摸怀中所剩不多的银两,心中思附道,“也不知道这儿房价如何,当首饰的银子能不能买间房子!”

另一个衙差见她凝眉沉思,以为她在为居所发愁,于是道,“我们既然接了楚家公子的银子,就一定会为小姐安排好住所,只是这楚寒之地比不上都城,小姐您别嫌弃的好!”

楚一清见他们如此客气,想想楚桓一定是为她花了不少银子,这恩情她是记下了,将来一定会还他!

两名衙差先去衙门报道,然后带着楚一清到了一处村落中,只见这村落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县城,村子里也就十二户人家,都是土胚的低矮房子,围着小小的篱笆院。

那两名衙差一路走,一路客气的说着抱歉的话,因为楚一清是流放的,按理说应该为县衙服役的,他们虽然收了钱,也同情楚一清的遭遇,却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将楚一清安排在繁华的地段,只能是这种小山村,人们淳朴简单,不会多问。

楚一清倒很坦然,这古代的农村虽然比起现代的落后了太多,可是这里的人终究还是淳朴,比起大都市来要简单的多。

“两位衙差客气了,这里很好,我很喜欢!”楚一清说着,看了看怀中的阿宝,阿宝也是张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这个古朴的村落,不时的咯咯笑出声来。

“阿宝,你也喜欢这儿是吗?”凝望着阿宝,楚一清低声说着话,那面上逐渐的笼罩着一抹柔柔的光辉,此刻,她仿佛洗尽铅华,收敛了光芒,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刘大哥!”还没有进村,就见一个年轻的庄稼汉子迎了出来,在这样不算太热的天气中,只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对襟单褂子,下身是黑裤子,脚上是一双青色紧口鞋,看的出来是新做的,面上黝黑,带着憨厚的笑,“小圆子回来跟俺说了,俺一直等你呢!”说完,他转眸望向楚一清,似乎没有想到是为带着孩子的妇人,当下有些局促起来,回身就大嗓门的喊道,“孩他娘,出来一下!”

那汉子声音洪亮,嗓门奇大,这一嗓子,估计整个村子都能听得到。果然,不一会,就见一个梳着发髻的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急急的迎了出来,手上还沾了一些包谷面,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客人来了领进来就是了,俺还做包谷饼子招待客人呢…”话还没有说完,她见到楚一清也傻了眼。

楚一清虽然换上了一身粗布,一路上也是风尘仆仆,可是那周身的气质是遮挡不住的,皮肤也还照旧细腻莹白,眼睛更是明亮,一看就与乡下人不同。

“哎呦,这天仙似的人物是谁啊?”那妇人立即惊叫道,立即喜滋滋的迎了上来,“长的可真是俊啊,跟画上的人似的!”一直跟着她的小丫头也是好奇的盯着楚一清瞧,瞧见楚一清看她,却羞涩的躲在女人的身后。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以后就生活在你们村子里了,赵兄弟,你也是我的朋友,多多的帮帮她!”姓刘的衙差说着,又低声的吩咐了那男子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几人站在小路上望着衙差走远,楚一清还没开口,就听那妇人说道,“那个妹子…”她又微微的顿顿,“俺叫你妹子中不?”

楚一清回眸打量了她,只见她用一根红筷子挽着简单利落的发髻,脸型偏胖,可能是常受日晒的关系,肤色微黑,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上身穿一件绛色斜襟布衣,下边系着一条暗绿色裙子,虽然一看就知道料子粗糙,但是周身打扮的很是利落,可以看出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她身边的小孩子也是如此,头上系着红头绳,小脸白白的,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