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平淡的桑婉闻言不觉飞快的挑眉瞟了王氏一眼,顾芳姿明明活蹦乱跳的精神得不得了,王氏怎么又说她病了呢?

不过,这么说正好,不然顾芳姿来了,庄夫人指不定又要挑拨什么好听的来!

桑婉哪儿知道,顾芳姿也怕极了庄夫人这张嘴,生怕她让自己下不来台,所以干脆装病躲了出去。

庄夫人心中冷笑,显然是不信的,可却没法质疑,便似笑非笑道:“病了?要不要紧?这时节热不热凉不凉的,倒是极易伤风呢!话又说回来,若是身病还好,若是心病,可就难医了!呵呵,芳姿那孩子同时大少爷年纪差不多吧?时大少爷都成亲了,芳姿你也该为她考虑考虑准备起来了!一年来一年去,时光可不等人呐!”

前后几句话对照印证来看,分明是暗讽顾芳姿触景生情,眼看着表哥成亲了便顾影自怜想到自身终身未定心中伤感,继而生病,说难听点就是“思春”!又有指责王氏这个亲姨妈不称职,不肯为人家孤女考虑打算的意思!

庄夫人话说得刻薄,可惜她高看了王氏,这弯弯绕绕的意思警醒小心的桑婉听出来了,王氏却没有听出来。她只是气恼庄夫人当着桑婉的面把时凤举和顾芳姿放在一块儿说。

这事终究是时家对不住桑婉,王氏因此甚为恼火。

王氏恼羞变成怒,一股气便再也忍不住,冷冷一笑道:“多谢你关心!不过小小的伤风而已,算不得什么,过两天也就好了!等过些日子她好了我再带她去给你请安!庄家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可别舍不得哟!哦,也不知你有没有空呢,庄公子的亲事还没着落吧?呵呵,庄公子眼界儿高,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入得了他的眼呢!”

王氏口内所说的庄公子乃庄家老爷和庄夫人的独子庄维贤,庄维贤同时凤举一样也是个经商的天才,年纪轻轻便掌管着庄家商号上百家铺子。他脾气执拗,早就宣称他要娶的妻子必须得他看入眼,否则便是貌比天仙他也不要!这二三年庄夫人不知给他说了多少女子,庄维贤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这亲事自然也就一年一年的拖延了下来!

急着想抱孙的庄老爷、庄夫人急得火烧火燎,却也拿他无可奈何。逼得急了,他索性离开青州去外地巡查商铺,一去便是大半年。

王氏的话又一次成功的击中了庄夫人的软肋,庄夫人只觉眼前一黑脑门一阵眩晕。

今儿她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尽添堵来了!

“好啊!到时候我设宴,王姐姐可定要去哦,把婉娘也带去,正好热闹热闹!”庄夫人笑吟吟的,心中暗暗发狠:等回去了头一件大事便是要将贤儿的婚事定下来!她就不信了,当娘的以命相逼,做儿子还敢不从?

“一定一定!那是自然!”王氏笑道,心中却想,不能再这么放任着,是时候该好好调教婉娘了!

是她一时疏忽了,忘了时家嫡长媳不仅仅是后宅一介妇人,在青州贵妇圈中还得交际、亲戚朋友间更要应酬。将来,出门露面的场合多着呢,可不能丢了时家的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庄夫人款款起身,笑着告辞。

今日出门,是真的没看黄历啊!兴匆匆而来,郁着气而归。什么时候,竟轮到她在王氏面前受气了?

送走庄夫人,回厅重新落座,王氏的脸色便“唰”的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一拍身旁茶几朝桑婉冷冷喝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了叫你打扮得隆重些过来吗?你自己看看你!”

桑婉诧异的睁了睁眼,天地良心,小雀儿何时说过这话了?她只说婆婆让她赶紧过来,除此再无别话!桑婉没想到小雀儿竟敢隐瞒,她张嘴欲辩解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王氏正在气头上,她最好还是莫要开口的好,一开口王氏准定更为反感。

桑婉此刻不便同王氏顶嘴,却也不能平白的咽下这口气,于是抬眼狠狠的朝垂手在一旁伺候的小雀儿瞪了一眼,毫不介意让王氏看到。

她相信只要王氏看见了,总会心里存疑、会问上几句的。

小雀儿没想到桑婉这么大胆竟敢当着王氏的面瞪自己,心虚的避开目光,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

王氏果然神情一滞,转眼瞟了小雀儿一眼,哼了一声没再骂桑婉,挥挥手命她退下。

即便瞧出端倪,身为婆婆,许多话她也不能当着桑婉的面问,若内中果然另有别情,那她刚刚训桑婉算怎么回事?算她错了吗?

“是,婉娘告退!娘您消消气儿,婉娘下回不敢了!”桑婉见好就收,恭恭敬敬向王氏施礼。

王氏见她并无怨念,心中略略好受,犹自嘴硬哼道:“下次?可不能再有下次了!好了,你去吧!”

“是!”桑婉柔柔施礼,转身出去。

“我叫你去请大奶奶,你是怎么同大奶奶说的?”王氏立刻瞪着小雀儿冷喝。

小雀儿暗暗叫苦,“奴婢,奴婢……”

“说实话!”王氏冷冷道:“两下里不难对出来!你敢撒谎,先想想能不能够圆的过去!”

小雀儿心肝颤了颤,懊悔不已。她哪里想得到桑婉这么大的胆子,她以为她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只能硬生生的受了。或者,她心中不服气当场跟王氏顶撞起来!无论哪一种结果,她都可避开锋芒,如今倒好,倒是首当其冲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雀儿“扑通”跪了下去,伏地哭着道:“奴婢一时着急,生怕庄夫人等久了心生不满,只说请大奶奶赶紧过来,忘了,忘了大夫人您交代的话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果真是你这小蹄子闹得鬼!”王氏啐了小雀儿一口,“你这丫头看着伶俐竟这般不中用,连句话也传不清楚,我差点便冤枉了婉娘!留着你——”

“姨妈!”王氏一句话未完,顾芳姿甩着帕子款款进来,目光一扫,遂笑道:“谁这么不懂事,又惹得姨妈动怒了?哦,原来是你这个丫头!姨妈好不容易才高兴些儿,你又做了什么了?气坏了姨妈的身子,你当得起吗!”一面又替王氏轻轻捶捏着肩膀,柔声笑劝道:“姨妈您消消气,为个小丫头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呀!全当阿猫阿狗打个架罢了!姨妈说说,让我评评理!”

顾芳姿捶捏的力度正好,王氏情不自禁便放松了身体朝后靠着享受她的服侍,耳中听着她柔婉带笑的劝说火气便去了一半,闻言哼了一声,便将事情说了,又道:“你说说这丫头靠谱不靠谱?传句话也不会!留着还有何用!”

顾芳姿是王氏的自己人,说话也不需拐弯抹角,听毕当即就问道:“那庄夫人可没讨着便宜、没说得什么吧?”

王氏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心中一畅,点头笑道:“没有!说起来今儿真是畅快!那女人素来是个抓尖不饶人的,今日却在这里吃了一肚子气回去!呵呵!”

顾芳姿“切”了一声,不屑道:“她哪儿能同姨妈您比呢!往日您大度不跟她计较!可她不懂见好就收,反倒自以为是的凑上来,姨妈自也不必同她客气,给她个小小的教训算是您大度了!”

顾芳姿这么一捧,倒显得是王氏大度,往日不同庄夫人计较,才让庄夫人占了上风,如今反戈一下,庄夫人便受不了。可见,她不如自己!

王氏显然很受用这话,情不自禁把自己端了起来,面上的笑容更加畅快舒心。

顾芳姿便趁机又笑道:“我看小雀儿这丫头素日倒是个伶俐的,不然姨妈也不会让她去传话!怎么今日偏又出了岔子呢?想来也是无心的!姨妈您啊,便大人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吧!”

今日庄夫人并未讨着便宜,有了这一点做前提,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王氏也没那么在意小雀儿的错了。加上顾芳姿才刚刚夸她大度,她总要当场大度一次才显得她所言不虚。于是便瞪着小雀儿道:“听见了吗?看在表小姐替你求情的份上便暂且饶了你这一遭!若有下次,新帐旧账一起快!姜嬷嬷记得说给吴嫂,革她一月月钱!下去吧!”

这是最轻的处罚了,若真被撵了出去做粗重活,那才是面子里子丢光!小雀儿连忙磕头谢恩,忙不迭爬起来退下了。

顾芳姿又陪着王氏说笑了好一阵,哄得她真正开怀了才辞了去。顾芳姿心里亦不禁沮丧,桑婉,果然不是面子上那么简单!

桑婉忐忑不安的离开正院,被风一吹,走了好一段路,心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反正,她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的态度了,王氏也看见了,至于她会怎么问小雀儿、对自己会不会从此存了想法,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第25章 教习识字

更新时间2014-12-14 14:11:27 字数:3468

 至少,王氏即便仍旧怨自己,起码也知其中另有别情,非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

“大奶奶,您回来了!”柳芽已经将大字写好,正在拿着书本默默诵记昨日她教的文章,不时朝外张望。见她进来,忙丢下书本跑上来殷勤斟茶。

“这就坐不住了?”桑婉坐下接过茶,瞪了她一眼。

柳芽搓着手,讪讪的陪笑了笑。

桑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要将她的性子拧过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便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今儿就到此为止吧!把大字拿来我看,书本收起来吧!”

“哎!”柳芽眼睛一亮,喜滋滋的答应一声,生怕桑婉反悔似的,迫不及待奔进去将大字拿了出来,献宝似地展开给桑婉看:“大奶奶您瞧,奴婢写的还好吧?奴婢不曾偷懒,数着一个不少都写了哩!”

桑婉听她说的认真“扑哧”一笑,一页页翻看过去,有的歪歪斜斜,有的倒是端正整齐了,可就是太端正整齐了些,横横竖竖倒像是一根根木棍子搭起来的,一个大一个小、一个粗一个细,通篇看去只觉好笑。

“如何?奴婢没撒谎吧?”柳芽见桑婉面上的笑意忍都忍不住的要笑出来,便颇为自得的问道。

“比昨日、前日好些!”桑婉一笑收起,顺手搁在一旁,笑道:“一天比一天有进步,很好!”

柳芽听毕十分欢喜,笑得见牙不见眼,忙道:“那,大奶奶您歇着,您今晚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去厨房说一声去!”

桑婉不禁暗叹,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不错,这个柳芽从前在桑家便是个闲不住的,如今要她拘在这小院子里也着实难为她了!这不,刚撂下书本立马便自个寻由头要往外跑了。

“去吧!”桑婉无奈笑笑,“别在外头耽搁了,也别往乱往别的地方去,早去早回!”

“是,奴婢明白!”柳芽答应一声,兴匆匆便去了。

桑婉抬眸,见杏枝双眼怔怔的望着搁在一旁柳芽的杰作出神,便勾唇微微笑了笑。

杏枝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收回了目光,讪讪陪笑,“大奶奶。”

“可认识字?”桑婉笑问。

杏枝眼睛一黯,摇摇头勉强笑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有这么好的命识字呢!”

桑婉便笑道:“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柳芽还不同你一样?呵呵,她还不如你呢!”

杏枝心中顿时升起希望,眼睛也亮了亮,试探着颤声道:“大奶奶……大奶奶能否,能否……”

“你也想学识字?”桑婉替她问了出来。

“是!大奶奶不嫌奴婢笨,也教教奴婢吧!”杏枝立刻跪了下去,朝桑婉磕了个头。

她是头等丫鬟,见识眼界在小丫头们之上,且往日见顾芳姿因为识字能帮得上大少爷许多忙,不自禁的便想着,若是自己识字,将来在说亲的时候会不会能有更多的好机会?嫁了人是不是也可以给丈夫更多的帮助、得到丈夫更多的敬重?

只是她说到底也是个奴才,断断没有自己主动要求识字的权力。若这话说了出来,没准主子还认为她别有居心、所图不小呢!特别是她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但凡露出半丝儿可令人多心的行迹,表小姐早不饶她了。

“快起来!”桑婉忙倾身虚扶了扶她,笑道:“这算什么,也当得你一跪!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你若愿意,每日里便同柳芽一块儿学吧!”

杏枝听毕大喜,又朝桑婉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头,喜滋滋道:“奴婢谢大奶奶恩典!谢大奶奶!”

“好了好了!”桑婉笑笑,虚抬抬手,见红叶在一旁也跃跃欲试便笑道:“你也想学么?再多你一个无妨,更多我可招架不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红叶眼睛一亮,当即也有样学样跪下去朝桑婉磕了个头,道了声“谢大奶奶!”

桑婉便点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起你们同柳芽一块儿学!识得几个字、会写自个的名字也好,省得将来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说的二人都笑了起来。

“罢了,”桑婉又含笑道:“横竖这半日也无事,我便放你们半日假,你们各自下去备文房四宝吧!一时备不齐也无妨,明儿先认字也使得!”

杏枝和红叶都是府中老三辈的家生女儿——不然,顾芳姿也不会容她们在时凤举跟前伺候了。图的就是家生女儿好控制,她们行事总得顾及几分家人、顾及脸面。

对她们来说,准备一套文房四宝不是什么难事,二人便忙说道今日定能准备齐全,忙忙告退下去找家人说去了。

柳芽从厨房回来,听说大奶奶给自己找了两个师妹也自欢喜,终于有人同她一起受罪了!

桑婉没料到,厨房果然是个消息灵通的好地方,难怪柳芽三天两头的惦记!庄夫人来访、正院发生的事,厨房里的婆子媳妇丫头们这会儿已经眉飞色舞的议论上了,柳芽自然也听了一耳朵回来,一回来便一五一十的学给桑婉听,还带来了桑婉离开后的后续发展:顾芳姿求情、小雀儿被罚一个月月钱。

果然又是顾芳姿,桑婉心中暗道。

“表小姐那张嘴可真行,小雀儿摆明了故意使坏,她竟说得动大夫人这么轻易便饶了她!”柳芽啧啧称叹,甚是不服,见桑婉一眼神瞪过来,柳芽立刻甚有觉悟的说道:“是是,奴婢多嘴!奴婢不说、不说了!”

杏枝和红叶的办事效率,或者说她们家人的办事效率果然高,晚饭前两人便一人捧着一套文房四宝回来了。

于是桑婉便笑着命她们将收拾出来的厢房重新布置了一番,添了两张桌子。

杏枝和红叶将各自的笔墨纸砚放在属于自己的桌子上,两人心里都升起浓浓的满足,忍不住咧嘴,止不住的笑容,眼睛里闪亮的光芒令桑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奶奶,要不,晚上咱们便开始吧!”红叶看着备好的笔墨纸砚样样俱新,瞧着那雪白的一沓纸张,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试。

柳芽闻言“嗤”的一笑,瞪着她笑骂道:“什么‘咱们’、‘咱们’的?大奶奶好性儿你还顺着杆子便上来了!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不说赶紧给大奶奶摆饭去,还说什么晚上开始!你当大奶奶是钢铁做的人不用休息呢!”

大奶奶和大少爷可是新婚!柳芽在心里加了一句,哪儿有空理会你们呢。

红叶自悔失言,顿时羞得面上通红,慌忙向桑婉躬身赔罪不迭,“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请大奶奶恕罪,奴婢不敢了!再不敢了!”

“好了,柳芽也就那么一说!不过,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摆饭吧!”桑婉微微一笑,抬了抬手。

红叶那话的确说的僭越了,桑婉虽不至于因此而责罚教训她,却也不会特特的表现大度。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必须泾渭分明,才能杜绝奴大欺主。重生一次,她绝不再做个烂好人。

“是,奴婢这就传去!”红叶见桑婉没怪罪,心中已经大大松了口气了,见状欲将功折罪,便忙抢着答应,转身便去了。

杏枝与柳芽簇拥着桑婉洗手、去一旁小花厅改作的饭厅,想了想,仍是提道:“大奶奶要不要——等等大少爷?商号里忙,大少爷素日多半回的较晚。”未必故意不陪大奶奶您。

桑婉心道,许了好处果然便不一样了!以往想要杏枝主动一句话难如登天,更别提这么有价值的话了。

“不用了,将我的那份摆上来便可,大少爷回来再说吧!”桑婉笑笑。

反正,她和时凤举是定了协议的假夫妻,他又不是她的天,她当然也没有必要把他当天供着。

想来,她先吃个饭,时凤举是不会有意见的。

杏枝和柳芽下意识相视一眼,齐声答应,便将碗箸碟匙准备开来,等着红叶传菜回来,便一一摆上。

一共四菜一汤,南瓜米粉蒸肉、翡翠虾仁、摊鸡蛋、清炒莴苣百合、山药鸡蓉羹,外加一大碗碧盈盈的江南香米饭。

虽一人用饭,桑婉也并不觉失落或者惆怅,举止从容,神情淡定,胃口甚是不错,用了大半碗米饭,又喝了半碗的羹汤才罢。

杏枝不禁心中暗服,暗道若非真正心胸开阔、豁达宽厚之人,断断不能做出此态,大奶奶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可惜,大少爷心里有了表小姐,倒是委屈大奶奶了!

毕竟,若换了旁人,新婚期间便受丈夫如此冷落相待,有几个能受得了的?便是强忍着受了,只怕神情也是郁郁寡欢。

“这些菜味道不错,叫人把你们的饭送来,就着用了吧!若不够把你们的菜也端上来罢了!”桑婉笑笑起身。

柳芽、杏枝三人谢过,红叶果然出去捧了盛着三人饭食的食盒进来,站在桌旁用了。

一时主仆俱用过晚饭,夜幕笼罩,屋中也点起了明晃晃的蜡烛。许是有了同一件事做纽带,几人均觉得,今日相处的氛围格外的好。这种美好温馨的气氛令每一个人都舍不得破坏。

第26章 气闷

更新时间2014-12-14 14:11:28 字数:3407

 “闲着也无事,索性教你们握笔研墨也好!”桑婉笑着道。

杏枝和红叶都巴不得,立刻笑着说好,红叶便笑道:“那奴婢多点几根蜡烛,好教亮一些!”

烛光摇曳,小书房中亮堂堂的,杏枝和红叶一人坐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桑婉示范讲解如何研墨,之后又让她们坐下,教她们握笔。

光握着笔也没意思,桑婉便索性写了两个笔画少的简单字教她们写,顺便练练握笔的手感。她教杏枝,柳芽指点红叶,主仆四人聚精会神。

时凤举踏着浅浅的星光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情景。

屋中有四人,他的目光却下意识的定在那一人的身上,只见柔和的灯光下,那人一身豆绿的素雅衣衫,纤腰袅袅立在杏枝身后一侧,螓首微垂,一手持着杏枝的手握笔划弄着,口内小声说着什么。

灯光勾勒出她侧面柔和的线条,淡淡的眉,柔软的唇瓣线条,挺立的鼻尖,圆润小巧的耳垂,鸦青的鬓角上簪着碧玉圆头金钗,圆润的珍珠流苏坠在她的耳畔,从他所在的角度看过去,温婉柔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

时凤举一时看得有些痴了,心里一片美好的宁静柔和。他不忍破坏这幅绝美的画卷,正欲悄悄退开,不想柳芽突然抬头看见了他。

“大、大少爷!”柳芽正教着红叶,慌忙放开了手直起身来。

其余三人也一时惊住,齐齐停了下来。杏枝和红叶慌忙站了起来行礼,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时凤举见状笑笑踏了进来,扫了一眼向桑婉笑道:“教她们认字呢?”

“是,”桑婉笑道:“闲来无事,想着教她们认得几个字也无甚不好,这不就准备上了!”

“说的是!”时凤举倒没什么意见,只说道:“大晚上的就算了吧,明儿天亮了再学也不迟。”

“可不是这么打算的,今晚不过教教她们熟悉熟悉怎样握笔罢了!”桑婉又笑道。

杏枝便忙陪笑道:“不知大少爷用过晚饭不曾?”

桑婉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你何时回来,我肚子饿等不得先用了!饭菜都温着在,大少爷若没用要不要用些?”

时凤举心里没来由觉得有些失望,失望她这个“妻子”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反倒是杏枝一个丫头先问了自己。看她的神情,想必自己回来不回来对她的食欲都没有影响吧?这么想着,他心里的不舒服更重了些。

亏得自己忙完了便匆匆赶回来,还担心新婚期间不陪在她身旁她是否会难过!很好,看来自己在她这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这俩丫头如今同她处得好着呢!

失望之余时凤举心里不禁暗暗生出些许气恼,淡淡一挑眉,无所谓道:“不用了,我还不饿,我还有点事得去书房一趟,你,咳!我先去了!”说毕转身出去命杏枝更衣。

他本来还想说的是“你要是困了便先睡吧,不必等我!”转念一想人家吃饭不等他,困了自然也会睡觉,哪儿用得着他提醒?也是!时凤举自失一笑,他们的关系本就如此,连朋友都算不上,比生意场上的合作关系还不如,凭什么要她为自己着想呢?

“大少爷好像……不太高兴呢!大奶奶,是不是啊?”看着时凤举和杏枝离开,柳芽向桑婉说道。

红叶脸色微变,担忧道:“该不会是奴婢们跟大奶奶学识字惹大少爷不痛快了吧?大奶奶,这——”

“你还说呢!”柳芽听毕立刻以为然,嗔着红叶道:“大晚上了还如此劳烦大奶奶,大少爷能高兴吗!我看咱们也散了吧!”

红叶听了这话更显不好意思,连忙抱歉称是,手脚麻利的将笔墨纸砚收了起来。

“大少爷怎会为这些许小事动气?你们想多了!没有的事!我就看不出来大少爷有何不对,想必他是累了,精神有些不好。”桑婉闲闲笑道。

柳芽和红叶一想似乎也真这么回事,心中稍安,便也没往心里去。

桑婉主仆三人出来时,时凤举已经换了衣裳出去了,杏枝叫了声“大奶奶”,举止有些无措。

桑婉心中暗叹,吩咐道:“去看看饭菜是否还热着,若还热着用食盒装好捧上来,等会儿杏枝同我去一趟书房。柳芽、红叶你们把热水备下。”

时凤举的确是不高兴了,柳芽能感觉出来,她也能。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桑婉却感到多半和自己有关。时凤举是她在时府的同盟兼依靠,他生气不痛快了,她当然不能听之任之、故作不知。

杏枝等便知晓桑婉这是要给大少爷送晚饭过去了,主子们和气相处,做奴婢的也才有好日子过,三人显然也受了微妙气氛的影响,听见桑婉宁愿主动去示好自是欢喜,便忙应声去了。

不一会,杏枝便捧了食盒上来。

桑婉揭开看了看,饭菜俱冒着腾腾的热气,色泽鲜亮,香味扑鼻,便仍旧盖上,示意杏枝捧了随自己去。

时凤举其实已无事再需回书房,此时突然而至,却不想书房里伺候的小厮料他不会再来早出去呼朋唤友躲懒玩耍去了。他带着长欢进去时,香也没焚,糕点鲜果也无,茶水也是凉的,好不冷冷清清。

“这些奴才,一个个越发皮痒了!”时凤举一拍桌子发怒。忙活了一日回到家中,脸也没擦上一把、热茶也没喝上一口,更别提腹中饥火辘辘,他若还能忍住不发火就成圣人了。

他时凤举可从来不是什么圣人。

“爷您别恼,那帮小兔崽子们,奴才明儿揭了他们的皮!奴才这就叫茶水去!”长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陪着笑脸道。

“还不快去!”时凤举忍着气道:“先打水来,爷要洗脸!再看看有什么吃的送过来!”

“是!是!”长欢怪怪的瞟了自家爷一眼,心道爷怎么了?既无事务要办为何不回宁园?非要在这儿吃东西做甚?莫非同大奶奶拌嘴了?不能够呀!爷不是才刚回府么,再说大奶奶那样温柔和顺的脾性,又是新媳妇,没道理呀……

长欢一边答应一边心里琢磨,临出去又放下脚回头陪笑问道:“那啥,爷您想吃点什么?奴才——”见时凤举冷冷的瞪着他,长欢吓得慌忙改口道:“奴才去厨房看看!”

说毕一溜烟跑了。

不一会,千鹤、千翔两个小厮一人捧着茶水、一人端着洗脸水磨磨蹭蹭的进来了。两人没想到大少爷会来,都有点心虚。

时凤举烦恼的心总算恢复了几分,命千翔将脸盆放在架子上。见他将脸盆放下后站在一旁发愣,便认命的无声一叹,自己动手将搭在盆沿的毛巾拿了浸下去。

不想这水太热了点,时凤举猝不及防双手泡下去,“哎哟”一声烫的跳起来,千翔吓得跳起来,忙赔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拿凉水去!”

“算了不必了!”时凤举忍着气冷着脸道,这水虽不如往日杏枝、红叶等准备的那样合适,小心翼翼一点也不算烫得离谱,他也懒得再多事!便自己小心试探着浸湿了毛巾,小心拧干,往脸上擦了一把。

热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打开了绷紧的毛孔,疲惫倦意一扫而空,时凤举舒服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随便洗把脸就知足了,水当然是清水,什么添加花露、备好香胰,这帮粗人他是不指望了。好在他在外行商,行路赶车,将就的时候多,讲究的时候少,还不至于为这个大动肝火。

不多时,稍嫌烫手的热水温度也下来了,时凤举好好的洗了脸、净了手,精神更好了两分,便往交椅上一靠,示意千鹤奉上茶来。

千鹤赶紧狗腿的端着托盘上去。

时凤举端起茶碗揭开一看,只见碗中茶叶都没泡开,皱巴巴的半卷曲在水中半浮半沉,且看样子泡茶的水也开的不够,不温不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