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可能是昨日累着了。”桑婉笑笑。

赵琦见她眼神清亮,精神看着像是还好,便点头笑道:“那就好!今日便在房中歇着吧,我也不来打扰你了。你若闷了想要什么消遣,叫鸳鸯去说一声。楼下的桂花你喜欢吗?精神好了下楼走走透透气也好!”

“多谢小侯爷有心!”桑婉只巴不得他赶紧离开敷衍一笑。

赵琦笑笑,深深凝了她一眼,果然起身告辞了去、不一会儿,却叫人送了只五彩鹦鹉过来,说是这鹦鹉极为聪明,教它说什么一学就会,特意拿来陪她解闷。

鸳鸯将它挂在窗前,眼睛亮亮的一个劲逗那鹦鹉,果然逗得它尖着嗓子有一句学一句,那滴溜溜的绿豆眼转个不停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桑婉和鸳鸯见了不由都好笑起来。

桑婉有意避开赵琦,一连三天不曾下楼,这日赵琦却又上门来了。乍见到他,桑婉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勉强陪笑道:“小侯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赵琦笑了笑,心道我每日都要在你楼下来几回,每日都要召鸳鸯去问几次你的情况,只是你不愿人打扰我又何必说给你听?

“我是看你好几天没出去了,呆在屋子里不闷吗?出去走走吧!今日天气也好,并不觉冷。对了,过几日只怕就要起霜了,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我叫人给你做去。”赵琦微笑着道。

桑婉脑子里只怔怔的回响着他的话,要起霜了,很快就要入冬了呢!不知不觉,她跟在赵夫人身边将近一月了,这一个月没有一天不度日如年,凤举,可还在为她伤心、还在寻找她吗?

桑婉轻轻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不太想出去,精神不甚好,这屋里呆着便是。至于衣物,我亦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小侯爷不必费心,寻常样式能御寒便可。”

赵琦见她这么说也没再坚持,只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吩咐人下去做便是。你不想出去,我陪你说说话吧!不知婉娘以往喜欢做什么消遣?下棋、弹琴、绘画?还是推牌九、打双陆?总得找些事情做,不然一个人岂不是闷得慌?别身子还未复原,心情又不好了!”

推牌九、打双陆?桑婉不由好笑,摇摇头,说道:“这些我都不擅长,也不想动脑子。小侯爷你——”

“这样啊!”赵琦却又笑道:“那你可喜欢听戏?我叫人传一班小戏子来挑你爱听的唱给你听好不好?或者小曲儿、女先儿说书都可以。”

赵琦温和的、满脸融融笑意的望着桑婉,不见有丝毫的不耐和嫌恶,桑婉见他如此,心中反倒过意不去,张了张嘴,便笑道:“还是出去走走吧!”

“好!园子里景致倒还有几处可看的,我陪你走走。”赵琦一听便笑了。

桑婉点点头,便道:“小侯爷请楼下稍候,我更衣了便来。”

赵琦起身微笑道:“那么我在楼下候着你,你慢慢来,不必着急。”

看着赵琦出去了,鸳鸯先是忙命个小丫头去吩咐一声准备茶水糕点椅子座垫等物,然后忙伺候桑婉更衣。

“小侯爷对姑娘可真好,我们小侯爷从来是个暴躁脾性的,便是同夫人说话,不过三两句便不耐烦起来,不想对姑娘竟如此体贴细致,嘻嘻,真正难得呢!”鸳鸯一边替桑婉更衣一边又笑道。

桑婉随口敷衍两句“不敢当”之类的再无多言,她心中却越发不安。鸳鸯时不时在她耳边念叨小侯爷长小侯爷短,丁嬷嬷也不时过来问候,少不得也言语中多有提点试探,桑婉知道她们定然是受了赵夫人的指使。赵夫人如此步步相逼,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招架得到几时?

如今尚可装糊涂,若赵夫人没了耐性,强硬相逼,她又该如何?

第307章 柳芽求救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并不怕死,只是,就这么死去心中却是不甘的。她割舍不下她的丈夫,如今心心念念、刻骨相思的丈夫!就算要死,也总要见他一面才好。

可当初鬼使神差的没敢跟赵夫人透底,如今就更不敢了。赵夫人和赵琦的执着都令她害怕,她知道,如果此时托出真实身份,没准会给时凤举招祸,她赌不起。

鸳鸯见她神情又是懒懒的,心中却不免有些不屑鄙视起来,心道这婉姑娘真正不识抬举,小侯爷那么好的人,对她的心意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按说她拿乔作势也应该够了,还这么端着,有意思吗!

“姑娘,你好半响没喝茶了,饮口茶润润嗓子吧!”临出门前,鸳鸯斟了盏茶,殷勤的笑着奉给她。

“还是你有心!”桑婉一笑,接过来便饮了半盏。

鸳鸯接过残茶搁下,扶她下楼。

赵琦一直背着手在廊下眼巴巴的望着楼梯的方向等她,见她来了不觉神采飞扬,眼神也明亮几分,微笑着迎上来,“婉娘!”

“小侯爷!”桑婉敛袖屈膝施礼。

“咱们走吧!西园的山茶开得正好,都是大理来的名品呢!你见了不定会喜欢的!”赵琦笑道。

桑婉点头笑笑,便同他一道往行去。

谁知还没到西园,桑婉忽然停住脚步,只觉眼前的阳光闪耀得刺眼,眼前一阵闪亮一阵昏暗,天旋地转间,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听到赵琦惊慌失措的一声“婉娘!”,随后倒入一个有力的臂弯中。那陌生的男子的气息令她意识到是谁,想要挣扎,浑身却半点儿力气也无,眼睛一闭,彻底失去了知觉。

桑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翠楼的房间中。脑子仍旧沉沉的一片混沌,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那眼皮子却似有千斤重,怎么样也睁不开。

屋子里响动很轻微,带着小心翼翼,但她能感觉得到有不少的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呀!别给小爷咬文嚼字整那不明白的,说清楚!”赵琦极不耐的声音响起。

跟着是赵夫人连忙相劝的声音,“琦儿你别着急,你这样催逼阮太医就是有话也不敢说了呀!阮太医,婉娘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了呢?你快说呀,她要怎么才醒的过来!”

阮太医让赵琦吼得有些发毛,原本还想圆滑的扯一番,听了他那话却是不敢了,忙拱手道:“夫人、小侯爷别急!这位姑娘是风邪存积体内,此时发作了起来承受不住这才晕倒,待小人施针,随后开几副药每日一副煎了服下,好好调理几日,饮食清淡些便可痊愈!夫人、小侯爷放心,无大碍、无大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赵夫人忙道:“琦儿你听见了吧,婉娘不会有事的!婉娘福大命大,定会逢凶化吉!”

“那还等什么?赶紧施针呀!”赵琦没搭理赵夫人的话,一眼瞪向那阮太医。

阮太医忙道:“是、是,下官这就准备!请、请夫人和小侯爷回避——”

“回避什么!”赵琦没好气道:“我就在这儿,你做你的,我又不会打扰你!你下手轻些,别伤了婉娘!”

回避?开玩笑,赵琦心道,你虽是太医,却也是个男人,婉娘天姿国色,我回避了怎么会放心?

“这——”阮太医求助的向赵夫人看过去,赵夫人回以苦笑和歉意,阮太医只得拱手答应了下来。

备了金针、药酒、干净的棉布,点了灯将金针消毒,便为桑婉在胸腹后颈等处施起针来。

一阵刺痛中,桑婉呼吸一滞,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了,熠熠灯光下,赵琦的眸子异常的闪亮,脸上的笑容也泛着柔光。他正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见她醒转过来不觉一喜,忙笑道:“婉娘,你终于醒了!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桑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他实在不必对她如此,真的!他这样,叫她情何以堪?她是不可能做出回应的,心里早已有了那一个再也无法割舍的人!

“好多了,多谢小侯爷!天色不早,小侯爷快些回去吧!”桑婉勉强说道。

“我看你吃药了就回去!”赵琦哪里放心,温言道:“婉娘,你别跟我争,我只是关心你,想你快点好起来。你,心里不必有什么负担,真的。”

桑婉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同他打嘴皮子官司也无用,只得默认。

赵琦见了十分欢喜,汤药、粥食等端了上来,务必亲自经手,只觉能为她做事,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连着几日,桑婉服药休养,赵琦都陪伴在榻前,对她更是无微不至的好。

赵夫人得了丁嬷嬷和鸳鸯的禀报,唇角终是勾起了优雅的弧度,向丁嬷嬷笑道:“鸳鸯做的很对,这药没白下,这回她该知道我儿子是真心着紧她了吧!”

丁嬷嬷亦笑道:“姑娘家有人如此温柔相待哪有个不感动的?况且病中人本就脆弱呢!若这都不感动,可见真正是铁石心肠了!要不然,就是别有缘由!”

赵夫人心中一跳,想了想又按捺下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想法,笑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命是我救的,我儿子也不辱没了她!只要我儿子高兴,其他的,我可顾不得了!”

丁嬷嬷笑眯眯道:“说起来,小侯爷这些天不知多欢喜呢!那面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夫人啊,咱们府上只怕快要办喜事了呢!”

这话赵夫人爱听,不由愉悦的笑了起来,风韵无限。

“只是,”丁嬷嬷又道:“夫人真的打算把这正室之位给这位婉姑娘吗?这会不会——”

赵夫人叹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琦儿心结难解,不如此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先且这么着吧!男人嘛,还不都是这样,得到手了过些日子也就腻了,到时候不就什么都好解决了。”

丁嬷嬷心中一凛,眼前晃过桑婉那张俏丽的脸庞和典雅出尘的气度,不由生出一股怜惜。若真有一日小侯爷对她倦了、腻了,她这样的出身,生死还不是夫人的一句话?意外死亡、疾病暴毙,想来都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你想的太多了!”赵夫人瞅了丁嬷嬷一眼,叹道:“我这个儿子,谁知道他的心思会不会变呢?在这府中,婉娘无论如何总会有一席之地的!即便丢开手,谁知他有没有又想起来的一日,到了那时候,我上哪儿再给他寻个一模一样的来?再说了,婉娘的命是我救的,这啊,也算是缘分,只要可以,我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丁嬷嬷微微尴尬,忙陪笑道:“夫人仁慈,是老奴小人之心了!”

赵夫人笑笑,胸有成竹。

丁嬷嬷抬了抬眸,其实很想问一句,万一小侯爷对婉姑娘是认真的,没有厌倦的那一日夫人该当如何?想想这话不便问,便又忍住了!

夫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即认定小侯爷得到手失了新鲜便会罢休,想必也有她的道理吧!

再说那日船翻遇险之后,两名家丁在拐弯处一下子被冲到河道一壁,恰好有垂在水面的竹子,两人紧紧揪住存了性命。而媳妇子和小丫鬟、柳芽等同桑婉一样,生死不知。

柳芽醒来的时候,是被河水冲到了一处平缓的沙滩上。当时夜色已深,她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睛,天上星子点点,周围黑魆魆影影重重,呜呜的风从山间、从河面上吹来,泡在水中的身子更冷的发抖。

柳芽呆了呆,忙忍着浑身的各种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寻了处背风之地勉强将衣裳拧了拧水,又冷又饿抱成一团。

此时,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还活着,至于别的,她不敢想,也不敢哭出声,只是咬着唇默默的流眼泪。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柳芽便沿着路径往地势宽阔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尽快找到人,尽快确定大奶奶的下落。

一队人马在大路上缓缓行来,有马车,也有骑着马的众多仆人。

众奴仆簇拥的中间,是一位骑着枣红色骏马、穿着宝蓝团花圆领长袍、足蹬粉底皂靴的英俊青年。

突然,从远处飞奔而来一抹小小的身影,一边跑一边招手叫着什么,看样子,跑来的方向正是这队人马。

众人不禁好奇,纷纷朝远处望去。

“哟,这哪儿来的叫花子呀!这年头叫花子胆子也挺大的,还敢招手拦人,不知是想乞讨呢还是要搭顺风车呀!”一名仆从不怀好意的调侃着,众人听了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声。

那锦衣青年也笑了笑,没好气道:“行了!人家叫花子也没招你惹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路吧!”

那仆从忙答应一声,陪笑道:“还是公子您心肠好,真正菩萨心肠!”

那叫花子拼命的朝这边跑,随着身影越来越近,众人也看出来了:还是个女的!

第308章 消息传回年府

而她的声音虽带着急促的喘息,却也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她嘶哑着嗓子大声叫的是“登徒子!登徒子!你等等,等等啊!”

众人莫名其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下子都呆住了。

那锦衣青年却是一怔之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露出一个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尴尬得不得了!

此人正是庄维贤。而在这个世上,会一口一个“登徒子”叫他的,除了时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有谁?

庄维贤猛的一惊脸色微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小丫头怎么闹成了这样?

寻思间,柳芽已经跑到了庄维贤的跟前,站在那雄纠纠气昂昂的高头大马前,越发显得她的狼狈与弱小。

她仰头看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登徒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呀,我在那山坳中就看见你了,可是追了好久好久,才追得上你!”

“……”一片寂静。众人全都呆愣住了。

这小叫花子发疯了吧?对着自己公子在说什么呢!登徒子?开玩笑,自家公子从不是那等拈花惹草的纨绔之辈,被人叫做“登徒子”,这个人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这也太奇怪了!

或者说,公子的口味难道就这么重吗?

“喂!你这小叫花子——”

有人沉着脸喝斥起来,庄维贤一眼盯过去止住了,翻身下马一把将柳芽拉着远离了众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柳芽又累又饿、又惊又怕,一口气支撑着到现在实属不易,听庄维贤这么一问,顿时“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跪下去抱着他的腿抽抽噎噎道:“登徒子,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们家大奶奶吧!”

“你们家大奶奶!”庄维贤更吃了一惊,变色忙道:“你快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柳芽呜呜咽咽的一边哭一边说,庄维贤根本也没听清楚,不觉苦笑道:“我说柳芽柳大姑娘,你别这样,你抱着我做什么,倒是快起来呀!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啊!”

庄维贤不自然朝众人瞟了一眼过去,无人不圆睁着眼睛朝这边看来,那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他不禁大为尴尬,鉴于对方是个小姑娘,又不便推她,偏她抱得又紧。

柳芽一怔,脸上顿时发热,忙爬了起来,擦了一把脏兮兮脸上的泪水,将昨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眼泪汪汪求道:“登徒子——”

“等等!”庄维贤苦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听着我挺不习惯的!你还是叫一声庄公子吧!”

柳芽更加不好意思,垂着头快要埋到胸口里去,忙点头道:“是,是,庄公子,对不起!”

“行了!你就跟着我们吧!到了前边换身衣裳,找个大夫看看,再吃点东西。你放心,我这就叫人快马加鞭赶回时府去报信。”庄维贤说道。

“庄公子!”柳芽却是抬起了头,连忙道:“昨日岸上还有两名家丁守着马车呢,想必他们已经赶回去报信了!我担心我家大奶奶会有什么危险,您能不能先安排雇佣些人手帮忙沿着河岸两边找人呢?两岸村落、庄子也都看看。只要找回我家大奶奶,大少爷一定会感激您的!”

庄维贤见她这时候还能有主意不曾被吓得六神无主倒暗暗诧异,便点头道:“行,你既没事,想来你家大奶奶也不会有事的!你也别担心了!到了前边镇子上我便着手安排人去寻找,时家那边我也派个人回去说一声,这总行了吧!”

柳芽大喜,连连点头,“谢谢庄公子!大少爷一定会感激您的!谢谢庄公子!”

她撑着的这口气一松,整个人便再也支持不住,口内道着谢,身子无力的软了下去。

“柳芽!”庄维贤一惊,忙伸手去扶她。

“对不起……”柳芽甚是抱歉看向他,挣扎着欲自己站稳哪里能够?反倒一个踉跄一头往他怀中撞去。

庄维贤猝不及防“哎哟”一声向后退了退,从那边看过来,两人搂抱纠缠做一团。

众伙计小厮们忙别开脸去不敢再看:公子他果真是——重口味啊!

“你别乱动!”庄维贤扶住她,打量着她叹道:“一身的伤难为你坚持到现在,要是没有遇上我——”

要是没有遇上他,会怎么样?庄维贤心头一跳,摇摇头摒除这个想法,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见她欲挣扎他低喝道:“别乱动!你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回头找你主子吧!”

柳芽闻言果然不再挣扎,只是被他这句话一勾,眼泪又汪汪的起来,大奶奶,万一她有事,那可怎么办呀!

柳芽所料没错,那两名留在岸上的家丁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回了时府,王氏惊出一身冷汗,病也好了,脸色却是难看得纸一样白,身子微微的发起抖来,颤着声音道:“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等凤举回来,我可怎么跟他交代!还有桑家,怎么跟桑家交代呀!”

王氏回头便怒喝那家丁,那家丁俯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里敢辩半个字?主子出了事,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奴才保护不周的缘故。便是这奴才死了也不能消除其罪过,何况他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姨妈,您冷静冷静,”顾芳姿眼里含着泪,语中带着哽咽,心里自是称心如意,说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们,谁会想得到那渡船到了河中间就出事了呢?”

说着又问这家丁:“可有派人沿着两岸去找了?船上那么多个人,都没有消息吗?”

那家丁松了口气,忙回道:“回表小姐话,奴才回来报信,小顺已请人帮忙找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大夫人您别担心,大奶奶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你给我住口!”王氏恨恨道:“你们一个个不好好伺候着,你倒有理了!这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王氏心急如焚,顾芳姿一旁含泪苦劝,使个眼色命那家丁退下。那家丁巴不得,悄悄的矮着身子退下了。

“姨妈,如今最要紧是赶紧找人,不如让府上大管家带着人亲自去一趟吧!时间紧迫,可拖不得了!”顾芳姿好容易劝住王氏便忙说道。

王氏正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顾芳姿说什么自然便是什么,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对,得赶紧找人,得赶紧派人过去!姜嬷嬷,快叫人传大管家来!”

姜嬷嬷屈膝答应出去传话,回来便道:“大夫人,要不要赶紧派人知会大少爷一声去?”

王氏顿时僵住,半响不言语。

桑婉出了事,按理说当然不能瞒着时凤举这个做丈夫的。可是,王氏却忍不住感到心虚——她是真的心虚!生怕儿子回来会怨恨自己。儿子如今有多着紧他这位妻子当娘的心知肚明。她虽对桑婉不甚满意,要说恨,那也谈不上,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事儿伤心难过。

王氏更忍不住懊悔不堪,捶着腿道:“都怪我没用,都怪我老婆子没用,好好的生什么病呀!那老师太可见也是个哄人的,什么去泰山进香,什么求符,这没求回来我不是也好了吗!”

顾芳姿忙道:“姨妈,菩萨的话哪里会不准呢!以芳儿的小见识,姐姐虽然没有求回来符和香火,却遭了这一劫,这便是对您的孝心了!想来菩萨见了也心生感动,您自然就痊愈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王氏呆了呆,不觉面色更难看,垂泪道:“这么说来,婉娘她,婉娘她多半——”

她多半去了,替她受了这一劫了!

“不、不会的!”顾芳姿忙道:“姨妈您别多想,一定不会的!”

姜嬷嬷见顾芳姿一旁苦劝,却是将话题岔得越来越远,她心中暗叹,只得又提醒道:“大夫人,大少爷那边,迟早是瞒不住的,依老奴看——”

“可是大表哥万一一着急,路上若是——”

“行了!”顾芳姿话没说完就被王氏打断了,王氏可没忘记时凤举上次的邯郸遭遇的事儿,若是再来一次,她这条老命非报销了不可,便当机立断道:“芳儿说的不错,这事儿不能这么告诉凤举!就,就跟他说,家里有要紧事,令她速速赶回,万勿耽搁!快去吧!唉!”

王氏沉沉叹了口气,姜嬷嬷说的没错,这事儿迟早是瞒不得儿子的,早告诉他早好,也省得他心里存了疙瘩,将来影响母子俩的关系。

顾芳姿原本是想暂且瞒着时凤举,见王氏已经这么吩咐了只得作罢,便又好话说尽劝起王氏来。

见王氏心结难解,顾芳姿听来听去很快听出了一些味道,王氏虽担心儿媳妇下落安危,却更担心儿子回来没法解释儿媳妇为何会单独出门遇险一事。即便有那等菩萨之言做证,王氏还是觉得证据不够充分。

第309章 时凤举回府

顾芳姿支走了所有人,便向王氏柔声道:“姨妈,这次泰山之行是姐姐主动要求去的,这是姐姐的孝心!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姨妈您向来心软仁慈,被这消息惊吓只怕晚间都要睡不好了,您可得保重身子啊,不然大表哥回来岂不更加伤心!”

王氏猛然大悟,只觉心中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对、对,是她自己要求去的,是她自己坚持的,我可没有逼她,当时你在场、姜嬷嬷和老师太都在场的是不是?你们也都看见的!”

“是、是!”顾芳姿忙道:“姨妈您还特意叮嘱了带妥当人一道出行呢,可是这是天灾意外,谁也无法预料啊!”

“你说的对,你说得对!”王氏轻叹着,揪着半空不安的心终于缓缓的放回了肚子里。

随着大管家点了人马匆匆离府,这事儿根本瞒都瞒不住,宁园上下李嬷嬷、杏枝、红叶等闻听无不流泪哭泣,李嬷嬷更是伤心不已,一则不舍桑婉和干女儿,二则想到时凤举回来知道指不定会怎样!

二房、三房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忙往王氏那边去安慰劝解,自然都往侥幸处去劝,王氏听了,少不得又落了一番泪伤心了一回。

周静怡得知消息,心里“咯噔”一下惊得脸色雪白,连忙便叫人从商号中将时凤鸣叫了回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方寸大乱过,时凤鸣接到消息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事务一阵风往府中赶,冲进修园便高声叫“静怡!静怡!你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他冲进屋里紧张的握着周静怡的手,“静怡,怎么了?是不是娘又来找你的麻烦?孩子还好吧?”

周静怡叫他说的怔住,呆了呆,片刻忙道:“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倒是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时凤鸣大大透了口气,她那么急着叫人去找他回来,他自然是以为她和孩子有什么事。

“是不是想我了?下午我便在府中陪着你吧!”时凤鸣轻轻拍抚着她道。妻子和孩子最大,至于时家的生意,他的野心向来不大。

周静怡满心的难过和担忧,被他这么一搅合倒是半响才回过神来,不由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咱们天天在一起,早上才见过面,我便是再想你难道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也等不得吗?”

见他不解望着自己,周静怡眼眶一热,“你还不知道吧?大嫂她出事了!也不知这会儿——”

想起往昔二人相处的点滴,想起那些难过的日子里桑婉对自己的照看和劝解,周静怡泪水夺眶而出,忙用帕子拭了去。

“你别哭呀!你怀着孩子小心动了胎气!大嫂?大嫂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她不是去泰山进香了吗!”时凤鸣见妻子落泪忙柔声哄着相劝。

“正是那路上出的事儿呢!”周静怡收了泪,便将听来的跟时凤鸣说了。

时凤鸣听毕亦半响不做声,叹息道:“大嫂真是可怜!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活,要是大哥回来知道了,不是要伤心死!”

“你瞎说什么呢!”周静怡没好气瞪他道:“大嫂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时凤鸣自知失言忙陪笑道:“你别急,别急,你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大嫂这人不错,我也盼着她好好的!说起来大伯母也是,这么远的路怎么让大嫂带那么几个人就出门了呢!等大哥回来少不了又有一番闹腾!”说着又道:“静怡你放心,我娘她若也这么变着法儿支使你你不用理会她,告诉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