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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弃失声喊道:“掌柜的!”

来者正是兴源当铺的掌柜。他吧叽了一口烟幽幽吐出,慢吞吞的说:“风动幽竹山窗下,花燃山色红锦地。是这句诗对吗?”

竹先生?不弃被他的话惊得半晌没有言语。她激动的看着他,目中涌出狂喜:“你就是竹先生?你是从当铺里一直跟着我吗?是不是我在当铺门口和伙计纠缠时被很多人看到了,怕引人怀疑,所以才不出现?”

掌柜的没有否认他一直在暗中跟着不弃。他温和的看着不弃道:“我不是竹先生。你可以叫我一声海伯。”

他不是?不弃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这句暗语?你究竟是什么人?”

海伯轻叹了口气道:“你又是什么人呢?是谁告诉你这句诗,又是谁叫你来兴源当铺找竹先生?”

陶钵的秘密(6)九叔只告诉过她,如果他死了,就拿着信物去望京南下坊兴源当铺找竹先生,会有人替他照顾她。至于这句诗的来处她并不知道。不弃愣了半晌说道:“你既然不是竹先生,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海伯凝视着不弃突问道:“九少爷还好吗?”

不弃一呆,他说的九少爷是九叔?她试探的问道:“你认识花九?”

听到这句话海伯从凳子上蹭地站了起来,眼里放着希翼的光,连佝偻的背都打直了些。他急声问道:“他在哪儿?他终于肯回来了?天可怜见,老奴不死心的在望京城等了一年又一年,就盼着九少爷哪天会出现!”

见海伯这么兴奋,不弃不禁有些难过。她轻声说:“如果你说的九少爷是花九叔的话,他已经过世了。我六岁时下了场大雪,他,他就去了。”

海伯犹如挨了当头一棒,无力的坐下。他的眼神顿时失了光彩,突然间又老了十岁似的,背比初见他时驼得更厉害。他喃喃地说:“少爷啊,你叫老奴怎么忍心回去见老爷?”两行浊泪从他眼中簌簌落下,显然已是伤心到了极点。

不弃在旁边有点害怕的看着他说道:“九叔说不定不是你嘴里的少爷呢,掌柜的你别太伤心了”

“是他!不是他,就绝不会知道这句诗,绝不会让你来当铺找竹先生。”海伯斩钉截铁的说道。

海伯能接住九叔说的下一句诗,他也知道竹先生。听到九叔去世,海伯的悲伤不是假扮出来的。他这么肯定,那么他一定知道竹先生在哪里了。不弃心里盘算良久,又问了一遍:“九叔有件东西叫我交给竹先生。你既然认识九叔,能不能告诉我竹先生在哪里?”

海伯抹了泪,再看不弃时似在她脸上找寻着什么,看得极为仔细。那目光像一个视力不好的人拈了线找针眼似的专注。

不弃眨了眨眼,心头惴惴。

“孩子,快把你九叔给你的东西给海伯瞧瞧!”

“九叔说让我找竹先生。东西要交给他。”

海伯心头一酸,哽咽道:“你知道你九叔为何叫花九吗?他的名字叫九华呀!是朱家九代单传的独子。他叫你找竹先生,就是让你找朱府。这兴源当铺,是朱府开的呀!”

朱府?花九,九华?九叔姓朱,叫朱九华?不弃懵懂地望着落泪的海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九叔让她找竹先生,这个竹与朱是同一个意思?

海伯双手发颤,激动地连比带划地说:“你九叔让你带给竹先生的是不是一颗珠子?黑玄铁的珠子?”

不弃此时才真正相信了海伯的话。为什么九叔不肯明白一点告诉她呢?当时在他眼中,她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吗?她打开锦盒,拿出陶钵来说:“这是九叔讨饭用的陶钵,他把它烧在里面了。”

她抚摸着陶钵有些不舍。在海伯期待的目光下不弃决绝地拿起它往地下一摔。陶钵应声而碎,不弃蹲在地上捡起陶钵厚实的底部用力敲打,从中捡起了一颗黑色的珠子。通体黝黑,放在掌心比普通的铁珠略重。上面刻有精巧繁复的花纹。

花九把珠子烧进陶钵的时候不弃还小,她并没有仔细看过这颗珠子。现在拿起来就着灯笼的微光一看,珠子中心有个孔洞,表面除了刻有花纹外,还刻有一个阴文的朱字与九华二字。和海伯所说一分也不差。

陶钵的秘(7)可是九叔真是就是朱九华吗?他的脸永远都是肮兮兮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用手指都理不顺。一年四季再没有第二件可以更换的衣裳。夏天露肉,冬天多披层麻袋破布就成了棉衣。天气暖和的春日,他把陶钵往身前一放,悠然地坐在桥头捉蚤子。听着指甲挤破蚤子发出的脆响声他就得意得合不拢嘴。这样一个破魄的乞丐,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海伯指着不弃手中的珠子声音都在发抖:“是它!你看,上面是不是有朱九华三字?这是少爷的信物,少爷凭这个黑玄珠可以提取朱府所有店铺的银子。他至少,至少可以提走五百万两现银!”

五百万两银子?!不弃看着手心里的黑玄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五百万两啊!顿顿吃阳春面可以吃到下下下辈子!可以砸死她一百次!哦,不,可以砸死她一千次!她倒吸一口凉气。

曾经有好心人让老板煮得两碗阳春面送给她和花九。他们蹲在面馆外的街沿边狼吞虎咽。吃完花九一抹嘴笑着说:“这样的好主顾明儿还会不会有啊?每天都能吃上碗阳春面就好喽!”每天他都会带着她到镇上酒楼后门的泔水缸里掏泔水。偶尔捞得只没啃完的鸡腿,两人像过年似的高兴。

眼泪一点点润湿了不弃的眼睛。她吸了吸鼻子,实在不明白她的九叔究竟是为了什么,宁肯做低贱的乞丐养活她,也不肯用黑玄珠到朱府的店铺里提点银子过好日子。

如果能有钱,他还会病了没钱看大夫抓药?他还会在那个大雪之夜抗不住寒冷与病痛死掉?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想到能提百万银钱的九叔是因为穷困潦倒饥寒病痛而死,她的心就像被猫挠破了似的痛。不弃缓缓蹲在地上,哀哀的哭起来。

最后一年的冬天,他用瘦骨嶙峋的手抓着她喘着气说:“不弃啊,九叔对不住你,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九叔死了你去找竹先生,竹先生会照顾你,会像九叔一样疼你。你答应九叔,你一定去,你答应我啊!”

雪不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天像开了个窟窿,厚重的雪狠狠的往地上砸。河里结了冰,狂风吹走了挡住桥洞的破草帘,用冰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捅着她和九叔。他把所有的破布麻袋全围在了她身上,敞开了胸膛将她冰凉的脸紧紧压在胸口。他一遍遍地对她说对不起,一遍遍求着她不要睡着了。他胸口那点似有似无的温暖渐渐化成冰凉,直到她惊恐的发现他全身僵硬如石。

这样的九叔,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为什么?难受和愤怒闷在不弃胸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阻止着自己放声大哭。她要答案,她要找到这个答案。

她摊开手把黑玄珠送到海伯面前。

海伯颤抖着手接了黑玄珠,物是人非,*倜傥一身书卷气的少爷竟然成了乞丐,冻病而死。他不由得老泪纵横。见不弃蹲在地上抹泪,海伯拉起她急切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九少爷什么人?”

不弃机械的回答:“我叫不弃,跟着九叔姓花。九叔捡到了我。他说他家九代行乞,让我不要放弃花家的事业,当第十代乞丐。”

“不弃,不弃。不放弃花家的事业,第十代乞丐!少爷,你为何又要抛弃所有的一切?!”海伯反复念了几遍,发出苍凉的笑声。他看着不弃,眼中却渐渐生出一种光来。像漂在大海里的人突然看到了陆地,像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绿洲。

不弃看懂了海伯目光中的心情。像她在雪夜冻极饿极爬进刘二娘家的狗窝时,衔着了阿黄的*:有救了。

海伯收好黑玄珠,牵住不弃的手道:“小姐,咱们这就回江南去。我带你去见竹先生。”

陶钵的秘密(8)“竹先生?他是谁?你不是说找竹先生就是找朱府吗?”

海伯慈祥的说:“竹先生是九少爷的父亲,江南朱府的朱老太爷!”

不弃再一次被震晕了。九叔原来是江南朱府九代单传的少爷!是和莫府飞云堡明月山庄并列四大商贾世家,江南行商第一,独占皇家丝绸茶叶贡品生意的江南朱府家九代单传的少爷?!九叔是让朱老太爷照顾自己?

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狗咬声与凌乱的脚步声。海伯凝神听了听,眉心微皱道:“今晚难不成有大盗?才会出动官兵搜捕?”

不弃猛然清醒,她着急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定是来找我的。”

她干净利落的将自己为何来望京,又如何逃出莫府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

海伯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在屋子里转得几圈,听到声音离面馆似越来越近,他下了决心道:“不弃,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巾蒙住了脸。

不弃急喊了声道:“等一等。”她将地上的碎陶片一古脑塞进了灶膛,拿了只粗陶碗放进了锦盒用莲衣客的披风包住负在了背上。

海伯赞赏的看她做完这一切,抱起她出了面馆,一跃上了屋顶。

没走多远,箭矢带着疾风掠过,空中闪起破空声。海伯轻巧避过,羽箭射碎了瓦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弃,来者是高手。你没有武功带着你如果逃不掉,你就假作被我劫持。安心留在莫府,我会寻机会接你离开。”海伯在不弃耳旁轻声嘱咐完,折身避开一枝羽箭,将不弃挡在了身前,回身望去。

淡淡月光映得远近屋檐像一泓幽暗的湖,瓦间浅浅的白雪似泛起的涟漪。莲衣客身着黑色箭袖紧身衣,手挽长弓,背负箭壶,长身玉立。露在蒙面巾外的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海伯。

说过再也不会来找她,他还是来了。不弃百感交集:“莲衣客。”

莲衣客?近两年江湖中突然冒出来的独行侠?海伯微眯了眯眼忖道。他明显是来救不弃的,海伯心下略宽,冷声道:“莲衣客,鱼有鱼道,虾有虾路。何苦多管闲事?”

莲衣客手指松开,又一支羽箭狠狠的扎在不弃脚边,飘乎的声音顺风清朗传来:“放了她,你还有机会逃命。”

陶钵的秘密(9)海伯身体一挺,微驼的背已然挺直。浑身上下散发出傲然的气概。他讥道:“年轻人,你和莫府是什么关系?定要管莫府的闲事?”他的脚尖往后一掠,闪电般挑起片片黑瓦击向莲衣客。带着不弃飞一般急奔。

寒风扑在脸上让不弃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听到破空声不断,瓦片碎裂声不绝于耳。她忍不住用力回头,莲衣客像只苍鹰飞翔在她身后,一双眼眸那么明亮,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关切与焦虑。一瞬间,不弃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呆呆的看着他,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不弃,附近还埋伏有别的人,今晚我不能带你走了。记住我的话,我会接你离开莫府。”海伯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他在不弃耳边轻声嘱咐完突然用力将不弃抛向莲衣客。没有不弃的拖累,他轻巧的没入了黑暗之中。

莲衣客瞬间奔至,伸手接住了不弃。他正要说话,风中突传来阵阵暗器破空声。

他抱住不弃在空中翻转闪避,身体骤然往下一沉。暗器打在屋顶瓦片上传来叮当声如急雨浇下,他身法稍慢,这些暗器就会全部射在他和不弃身上。

正当莲衣客暗呼庆幸时,眼睛瞥见一抹光影。他人在空中没有借力处,情急之下抱住不弃转过了身体。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右肩,痛得他松开了手。

不弃尖叫了声不由自主的往下摔落,披风的结松开,带着锦盒掉进了流经南下坊的河中。不弃心中庆幸,还好她已取出了黑玄珠,瞬间身体就没入了冰凉的河中。

莲衣客右肩剧痛,跟着跳进了河。他暗暗咒骂着,手指突然间碰到不弃的身体,心里不由大喜,抓住不弃的胳膊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笑声自桥头响起:“以你之箭,还报于你。莲衣客,想不到姑娘我黄雀在后吧?”

不弃呛咳几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去。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个披着黑色斗蓬的女子。她手中拿着弓箭,身侧站了一排黑衣人。不弃失声喊道:“天门关的黑衣女子!”

“深吸气,随我潜水走。”莲衣客揽住不弃的腰低声吩咐道。他反手折断肩头的箭枝,冲桥上调笑道:“姑娘不肯露真面目,莫不是长得太过丑陋?呀,我倒忘了,姑娘在天门关设伏,想要莫家少爷的命。难不成是莫若菲瞧不上你,因爱成鹤趴想要杀了他的妹妹泄愤?”

柳青芜大怒:“你说什么?!”

莲衣客按住不弃低喝道:“潜!”

不弃深吸口气,随他潜入了水中。

水面上顿失两人踪影,柳青芜此时才喝出一声:“放箭!”

射了一阵后水面毫无反应,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又叫莲衣客跑了。远处的灯笼火把渐渐向河边聚集,柳青芜深吸了口气道:“撤!暗中布人手于医馆药局,沿河查探。杀了那丫头,生擒莲衣客。”

谁为谁心动(1)定河之水引自望京城外五十里的翠屏山。水分两道,一道自城外流经护城河东去,另一道引入城中,穿城而过,再汇入城外大河向东。

冰凉的水中潜了一会儿,不弃便憋不住气了。莲衣客托着她悄悄浮出水面,两人顺水飘下。见离南下坊远了,这才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了岸。

莲衣客拖着不弃一阵急走,直奔到一处无人的破草棚才停下脚步。他松开不弃的手,虚脱的坐在地上,头一歪晕了过去。

棉袄浸湿了水又沉又重坠在身上。寒风吹来,不弃打了个喷嚏。她三下五除二脱了棉袄,穿着透湿的中衣冻得打颤。冷是冷了点,却轻松灵活了许多。她搓了搓手,抱起稻草,掏出荷包里用油纸包住的火褶子燃起一堆火。

回头再看,莲衣客闭着眼睛,眉心紧皱,似乎极为痛苦。不弃冻得发抖,哆嗦地走到他身前小心地推了推他。莲衣客晕过去了,没有反应。

不弃心里慌乱,颤着手想要揭开他脸上湿淋淋的蒙面黑巾。指尖抖得厉害,她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而激动。

手伸出又缩回,反复几次她还是没有把他面巾扯下来。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如果她看到了,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不弃强忍住心里的好奇,轻轻扳过他的身体,让他俯卧在地上。

半截羽箭插在他右肩上,露出白茬的断口。不弃用手指试探性地在中箭处一摸,沾起鲜红的血来。望着手上的鲜血她眼圈一红,手足无措的东张西望。破草棚里除了一堆稻草外别无他物。

她镇定了下,从火堆里拨出来一些稻草,看着烧成了一堆草灰。她利落的脱下身上的中衣撕成了布条。风吹着湿透的肚兜贴在身上,头发还下往下滴水。她抱着*的手臂使劲搓了搓,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你忍一忍,忍一忍。”她走到莲衣客身边活动了下手指。抓住半截箭杆,闭上眼用力一拔。血溅在她脸上,冰凉的血腥气刺激得不弃哆嗦了下。

莲衣客闷哼了声,痛醒之后彻底晕死过去。

不弃咬着牙说道:“一会儿就好了。”

她解开了他的衣裳,好在水中泡久了,衣裳并未和伤口粘在一起。他的右肩露出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往外涌出。

不弃抓起几把草灰按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缠住。她颇有点得意的看到包扎的白布上没有血再沁出来,土方法挺管用的。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被冻死。”不弃蹲下拧干莲衣客裤腿上的水,使劲拔出他的靴子,脱掉他的布袜子。手摸到他的脚,冷得冰块似的。她心疼的看着他,抱起稻草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了所有事,不弃这才觉得冷,冷得牙齿碰得咔嚓作响。她低头一看,身上的棉裤还在往下滴水,表面已经结了层冰霜。不弃绞着又湿又重的裤腿心想,要是用火烤,还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她连打几个喷嚏,一咬牙穿上冰砣般的棉袄悄悄的出了草棚。

月光时而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照亮了这一片棚户区。隐隐听到犬吠声和婴儿的哭声。不弃猫着腰悄悄的走到一户人家的篱笆外,院子里晒着件棉衣。她眼馋的盯着这件大棉衣决定就偷它了。她仔细听了听,这家人没有养狗。屋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灵活的翻过篱笆,蹑手蹑脚的取下竹竿上的棉衣,不弃顺手从窗台上拿了几个干玉米棒子,端走了鸡窝旁喂食的陶盆。

“对不住,我是不得己才偷的。”不弃心里暗暗对主人道歉,留下了一枚金瓜子放在窗台上。她想了想,又摸出一枚心疼的看了看,放了上去。

看到这两枚金瓜子,想必主人是不会再追究有人偷了东西吧。她迅速的离开这户人家,悄悄的跑回了草棚。

谁为谁心动(2)疼痛与寒冷交替刺激着他。渐渐的又有阵温暖的感觉涌来。莲衣客倒在稻草堆里沉入了梦乡。

空气中飘荡着甜香,香甜的味道充斥于鼻端。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极不舒服。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蒙面的黑巾。记忆直冲脑门,他彻底清醒,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已换了件褐色的棉袄,伤口已包扎好了。他想起了不弃。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为何没有取下他的蒙面巾?

微微环顾四周。破草棚里烧着一堆火,四个烤得焦香的玉米棒子整齐的排列在火堆旁。地上还放着只装满清水的陶盆。他的衣裳靴子布袜子都穿在竹竿上烤着。

她人呢?莲衣客站起身,眉眼中闪动着警惕的光。

角落里突然有了声响,他仔细一看,草堆里露出不弃的脸来。她藏在稻草堆中睡得熟了,几茎稻草落在她脸旁,似乎刺得她极不舒服,发出呻吟声。

莲衣客松了口气,走过去蹲下了身体,眉头随之皱起。不弃的脸红得极不正常。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火炭似的。他掀开不弃盖在身上的稻草,顿时愣住了。

湿的棉袄棉裤还穿在她身上。她的手抄在袖管里,冻得蜷缩成了一团。

看看身上的干爽棉衣,看到火堆旁整齐烤着的衣物。吸了口空气的甜香,心中泛起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直冲眼眶,逼得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这股莫名的感觉压下去。

“傻丫头!”莲衣客涩涩的说道。

他闭着眼睛脱了不弃的棉衣棉裤,解下身上的棉袄替她穿上。

手中的不弃像初生婴儿一般瘦弱,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她口鼻间呼出的滚烫气息烙铁一般在他心上滋啦啦烫出串串痛楚与怜意。

他看到她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钱。他的手指从铜钱上的莲花刻痕处掠过。脑子里又想起柴房中睁着明亮眼睛抬头望着他的不弃。

莲衣客默默地放好铜钱,替不弃拢紧了棉袄。他把不弃露出外面的脚抱在了怀里,冰凉的触觉激得他深吸了口气。她陷在*两重天里,脸烧得通红,脚冷得似冰。

莲衣客取下烤干的衣裳裹住她的腿,轻声喊道:“不弃,醒醒,喝点水。”

不弃的眼皮动了动,没有反应。

莲衣客端起陶盆正想喂她,突看到陶盆里水面上浮着些东西。仔细一看,像糠麸。凑到鼻间一闻,一股怪味冲鼻而来。他苦笑了笑,这丫头偷的什么碗啊?

放下陶盆,莲衣客抱起不弃道:“不弃,我带你去找大夫。”

隐约听到这句话,不弃挣扎着说:“不要送我回莫府。让我好了再回去。求你了。”

她不肯彻底失去意识。她害怕烧糊涂了说胡话让莫若菲认出她来。这种害怕变成脑中最后的警惕,让她费劲地发出柔弱迷糊的声音。

尽管不明白原因,莲衣客愣了愣仍答了句:“好。”

不弃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嘟囔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扔下我不管。莲衣客,我喜欢你。”说完这句话,她身体一沉,沉沉睡去。

莲衣客顿时僵硬了身体。他看着怀里的不弃,眼里露出不信与震惊。手中的不弃犹有千斤重,让他再也无法再往前走一步。他旋风般回转,烫手山竽般将不弃扔在稻草堆中,抱起稻草盖住了她。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桩是不会写口水文,灌水文的,哪怕是慢一点,也想让文更好看一点。目前保证每天两节以上的更新。不是专业写文,催文的恕桩不能照顾了。)谁为谁心动(3)莫若菲和云琅顺着车行的描述追查到大石桥一带后彻底失去了不弃的踪影。无可奈何之下,莫若菲匆匆赶到七王府,一五一十禀报了消息。

七王爷暗中写了手令与京都守备元朗。守备公子元崇是世子陈煜的好友,两家关系向来不错。京都守备府于是调集了官兵封锁了大石桥一带的三坊。借口元宵灯节皇上会出宫观灯,今夜封坊肃清宵小。趁机挨家挨户搜寻不弃。

丑时,世子陈煜和好友元崇一起回了王府,两人神情疲倦。从书房出来时遇到了放心不下前来探视七王爷的甘田二妃。

七王爷吩咐如没有找到不弃,就不要再敲书房的门,他谁也不想见。

陈煜对二妃略一颌首,对元崇道:“今晚有劳了。”

他唤了个小厮送元崇出府。正要离开时,听到甘妃讽道:“王妃若是在世,定会赞世子孝顺,对王爷言听计从。”

田妃温柔道:“世子不仅孝顺,向来对妹妹们照拂有加。”

他望定二妃道,“长卿尊你们一声庶母,自然会照顾好妹妹们。甘母妃的柔成明年就十四岁了。赣南府尹的公子人才出众,年前来望京时见着柔成就赞个不停。长卿正琢磨着向父王建议,可以为柔成定下这门亲事。甘母妃晚上睡不着的话,不妨提前为柔成备多绣几件衣裳打发时间。”

他的嘴唇微微一抿,扯出丝冷酷蔑视的笑来。眼睛寒冰似的从甘田二妃脸上扫过,拂袖而去。

把柔成嫁到千里之外的赣南府?甘妃脸上血失尽失,抓着身边侍女的手抖个不停。她冲着陈煜的背影尖叫:“你怎么就肯三天两头去护着那个野种?!你难道也被她的狐媚子脸勾了魂么?”

陈煜闻声停住脚步,缓缓转过了头。黑暗在他身后像魔鬼的羽翼,英挺的脸被怒气扭曲得几近狰狞。

甘妃不敢和他正视,目光越过他悲愤的望向他身后紧闭着的王府书房。尽管害怕,仍挺直了背。

灯笼的光影下,扶着侍女的甘田二妃像极了两只炸毛弓背的猫,惊恐害怕又凶猛无比的望着他。陈煜回过头,顺着甘妃的目光望去。书房灯光依旧,房门紧闭。他痴情的父王种下的因,让他的女人和儿子来吞这个果。一瞬间他想起了早逝的母亲,心里火气尽退。

陈煜双手一辑,轻轻朗朗的对甘田二妃道:“让甘母妃受惊吓是煜儿的不是。我方才说的混话两位母妃莫要放在心上。我心里对妹妹们都极疼爱的。妹妹单纯无辜,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忍心让她们受苦。冬寒夜凉,两位母妃早歇着吧。”

他突然赔礼致歉让甘田二妃不知所措。甘妃毕竟出自大家,不管陈煜是否说的是真心话,她也不会和他撕破脸去七王爷面前理伦。正待要说上两句圆场的话,陈煜已顺着回廓走得远了。阿石手里提的盏灯笼模糊蒙胧,黑暗中映出陈煜孤单寂寥的脚步。甘妃眼中突流露出感慨:“世子从小就失了母亲,难为他了。”

田妃早吓得失语。这会儿缓过气来,她抚着胸低声说道:“猫找到老鼠会生吞下肚。现在不过是好奇逗来玩玩罢了。”

莫府莫夫人又喜又忧。高兴不弃就此从眼前消失,又担心找不到人,七王爷会对莫府不利。她低声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摊上这丫头攀上七王爷,蔫知不是吞下了有毒的铒?忆山走了着险棋啊!”

莫伯静静的侍立在侧,一语不发。十二年前灭薛府满门的情景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眼前。薛菲是唯一死在外面的薛家人,现在凭空多出个花不弃。他心里有着隐隐的恐惧,薛家毕竟还是留下了血脉,花不弃留不得了。

谁为谁心动(4)莲衣客在南下坊找到竹先生和不弃时,莫若菲正和云琅分头在东城南上坊一带寻找。月上中天一无所获。

莫若菲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云琅忐忑不安,一心认定是自己激怒了不弃。他懊恼的想,这丫头性子太烈了,他被她气疯了才想扳回点气势。结果她玩一招离家出走,害得自己被表哥狠狠的骂了顿不说,大冬夜里跑出来找人累得半死。

“表哥,你说一个小姑娘能躲到哪儿去?会不会被人掳了?”

莫若菲冷冷的说道:“阿琅,你身为飞云堡少堡主,将来要肩挑飞云堡的重任,心胸应该开阔一些才是。”

云琅被训蔫了。他吞吞吐吐说完和不弃在药灵庄结怨的事情后,莫若菲找到机会就训他。

明月自云中冒出,地面凝结出清泠的银霜。传回无消息的回报让莫若菲的心情像夜色一般忧伤。在雪山初见不弃时,古灵精怪的她给了他多大的喜悦。他忘不了背了她下山时被她逗得大笑。那时的不弃狡黠聪慧。自从进了莫府,难得见她打雪仗像普通小女孩似的高兴一回,也被自己吓走了笑容。

她心里应该是害怕与讨厌他的吧?不弃曾经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七王爷不方便带她回王府,给她安排了莫府的小姐身份。他想讨好七王爷,也认同了这个安排。所以,每个月他应该给她一份小姐的工钱。

她把莫府小姐当成一份工。做得不高兴了,过得难受了,就想辞工不干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市井中的小乞丐,哪有半点把自己当成莫府的小姐呢?她是没得选择。自己以为让她安心的当莫府小姐,等着及笄后被嫁出去。在不弃的心里,她想要的也许并不是吃饱穿暖而己。

在她眼中,如果没有七王爷这个便宜老爹,是没有人肯真正关心她爱她的。莫若菲想起了不弃拼死也不肯丢掉的陶钵,他猛然醒觉,明白了不弃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一个讨饭的破碗让她不顾性命要护着,何况是被云琅打死的癞皮狗呢?

云琅的身份摆在面前,他有武功有力气,说不过不弃还能动手。她本来就不情愿留在莫府,被云琅一激,自尊心又强,不抱走陶钵去讨饭才不是花不弃的性格。就算找回她,不让云琅去解开这个结,她恐怕还会找机会离开的。

莫若菲望着前方,目无表情的说道:“不弃在六岁时,养她长大的乞丐被大雪冻死了。她爬到狗窝里吃狗奶活了下来。那条狗就是被你一掌打死的黄毛癞皮狗。你知道吗?我从药灵庄林府下人嘴里听到说她是狗娘养的时,也觉得好笑。可是看到她时,她能把狗养娘的挂在嘴边坦然认之,我想,那只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罢了。剑声关她在柴房,又冷又饿的。我去看她,她连半句怨言都没有。你可知道,你想出气随意说出的话,做出的举动对她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有一种人,哪怕知道偷东西不对,是犯法的。哪怕今天被人揍了,明天带着伤,还是会去偷。生存对于世家少爷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对这种人却是每时每刻念着的,直到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她的自尊后面隐藏极深的卑微感。为了这点点自尊,可以拔刀拼命。”

他阖上双目,眉心紧皱。一番话牵动了他对前世的痛苦记忆。他像一个旅者,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以后,回过头去看曾经被踩进泥地里的自己。心被记忆抽痛,莫若菲这一刻真的很想抱着不弃告诉她,他明白她的。他真的很想好好宠她,让她忘记从小到大所有经历的悲苦。

云琅咀嚼着莫若菲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道尽了不弃的悲哀。她的愤怒在眼前晃动,不弃说过的话此时像刀扎在他心上的。他脑中想象着不弃衔着癞皮狗的*吃奶的模样,他钻狗洞逃跑又算得了什么?!云琅再也忍耐不住,狠狠一鞭抽在马身上,绝尘而去。

莫若菲没有阻挡他,只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找不回她呢?到这个陌生世界十来年了,他已经快忘记前世。为什么想到她消失不见,会有种失去亲人的感觉?头顶云层再一次遮住了月亮,莫若菲骑在马上,茕茕独立。

云琅用力驱马在南上坊中奔驰着,一路出了坊门。站在大石桥上,四周寂静无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满脸悔意,突然他大吼出声:“花不弃你回来!”

声音幽幽回荡在夜空,脚下河水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