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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江南朱府还怕后继无人?

海伯突然又皱了皱眉头道:“她应该改个名字。方才忘记请教老太爷了。”

朱喜呵呵笑道:“老太爷还没答应认她呢?”

大总管朱福迅速做了决定:“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叫老太爷认了她!孙女没有名字,传出去太不像话!”

离开了湖畔,朱八太爷停住了脚步。他回头远远的望了眼湖对岸柳林那角的粉墙黑檐,喃喃说道:“躲了十几年,小命都丢了,还送她回来干什么?小九,你真不会做生意!”

想起海伯嘴里当乞丐冻病死了的独生儿子,朱八太爷心里一阵气苦。他袍袖挥舞驱开了四周服侍的人,一个也不让跟着。

朱八太爷独自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边上,左右看着无人,蹲下身来放声大哭。

春日里,偏僻小院旁,红花绿蔓下突然传出哭声,躺在屋顶风火墙间平台上的不弃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墙根下一块玲珑石上坐着个老头儿,哭得一身的肉都在发颤。他穿了件府绸袍子,肚子微凸。身体长圆了,显得脑袋偏小,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颇有点滑稽不弃是被总管们悄悄带进朱府来的。

这座院子就建在苏州河边。用总管们的话说,这里没有人敢踏进夹墙小道。

九叔的院子是朱府的禁地之一。

推开后窗,丛丛翠莹莹的修竹自墙外探进来,竹梢几乎垂到了屋顶上。天光自竹影中洒下,映在窗户纸上摇曳多姿。堂前则是一片花海。有自檐下垂下的,有狭窄廓下摆着的,有石板路旁精致花池里种着的。绿意与花有睾落建筑和谐的融为了一体。

朱府的白墙黑檐精巧之中有种静谧的美。两个月来,不弃最喜欢躺在两面风火墙之间的小平台上晒太阳,望着缓缓流淌的苏州河看点点白帆悠悠远去。

有时候她会想起遥远的望京城。想起英俊带着孩子气的云琅。想起美若天仙的山哥。唯独少有去想那个让她心疼的窬智男人。虽然明知因为她的死会令陈煜伤心难过。但她没有选择。

她与这个世界上别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她不愿意和莫若菲相认,不愿意毁了他这一世的幸福。这意味着她不能把莫百行是她爹的事掀个底朝天。

七王爷心爱的女人被莫老爷吃干抹尽。原以为是自己的女儿,现在成了被戴绿帽的证据。老天才知道痴情的七王爷大怒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情。

至少不弃可以肯定一点,七王爷一旦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陈煜和她在一起的。

回想那个雨夜陈煜艰难说出的话,不弃阵阵心悸。是不是他的妹妹,看起来她和他之间都没有多少可能。

因为他是一个皇族,一个世子。婚姻大事由不得他作主。也许是太后,皇上赐婚。也许七王爷替他定亲。无论哪一种,好事都轮不到她头上。

不弃悲哀的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母亲过世得早,莫老爷也过世得早。母家被莫夫人一把火烧没了,留得一个可以称之为姨妈的柳明月好象对她也没有感情。莫府自然也不可能留她的。莫夫人恨她,要她死。而莫若菲,显然山哥这一世绝不会因为她是前世的小不点就断了莫府的亲情顾念她的。

而现在,朱府的总管们和海伯想替她找到根。找到一个新的身份。这才是她的机会。

不弃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因为这个新身份能让她一步登天。

江南首富朱家的孙女儿,第十代继承人。也许给她的不仅仅是力量,还能消除她和陈煜之间的距离。

望着苏州河上的点点白帆,不弃对未来第一次有了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晚上,朱府的总管们会轮番来给她上课。这些课有一些很八卦。诸如朱八太爷十位姐妹间不和的是哪几位。谁生的儿子孙子最不争气。哪家的相公爱骑在墙头等红杏之类。

更多的属于战争范畴。目标就是朱八太爷。不弃理解总管们和海伯的意思。

这堂针对朱八太爷全方位的解析课的关键,就在于如果把一个强敌彻底变成纸老虎。

家族历史课跳过了九叔。就像当某段历史太丢人时,就以不详二字替之。不弃曾一怒掉了抄录的宗谱,斥道:“朱家第九代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总管朱福想了想回答她:“你就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了。”

这话说的极妙。不弃是薛菲和莫百行的女儿,现在却要进朱府当朱府的第十代嫡孙女。她从哪里来的?所有人都会问,这个中秋节举行及笄礼的小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朱福又补充了一句:“刚才是在说笑。你是以九少爷的私生女儿身份介绍给所有宾客。”

不弃跟着花九讨饭,察言观色是强项。她真切的感受到总管们和海叔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呵护。如果不是她从莫夫人那里听到自己的身世,她几乎要-}不疑九叔是她亲生父亲了。难道,那一年的春天,七王爷前脚走,莫老爷虎视眈眈,结果真正潜入望京城郊红树庄里让薛菲怀孕的人是九叔?

她的这个想法一经说出,众人大惊失色,表情如被雷劈中。

望着不弃好奇的眼神,大总管朱福艰难的解释道:“将来,让老太爷亲口告诉你好了。”

重重疑问横亘在不弃心里。

原以为只是个普通乞丐的九叔是江南朱府的第九代独苗。那么九叔捡到她,真的只是随便在路边捡到的弃婴吗?而且一捡就捡了个神秘美人的私生女儿。这样的巧合未免太巧了吧?

不弃并没有被大总管朱福的推委之词骗住。她眼珠一转问道:“你们看在九叔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大可以多塞点银子让我下辈子过得富足安乐。为什么想要我做朱府的继承人?要知道,我只是九叔收养的丫头罢了。”

朱福轻咳了声道:“老太爷娶了三十房姨奶奶,只有少爷一个儿子。”

不弃好歹在莫府当过义女,对世家大族的规矩多少有些了解。她慢吞吞的说道:“朱家宗亲中过继一个给朱老头,总比我这个收养的更亲吧?”

三位总管和海伯交换了下眼色,海伯温言道:“不弃,九少爷不是告诉过你,要你继承朱府,做第十代传人吗?是他选中了你。至于及笄礼,是要选一个能让你正式以朱府孙小姐的身份露面的时机。改了你的生辰是免得望京城的有心人哪天突然产生了联想,觉得你还没有死。”

为了她,几位总管和海伯费了多大的力气?他们这样对她,都只为了朱府的九少爷。不弃心头一酸。九叔对她太好,把她今后的生计都想到了。可是为什么他不回来?这个原因她一定要弄明白!

她知道几位总管和海伯是不会告诉她的。只有朱八太爷开口,她才能揭开往事的秘密。

犹豫仅在瞬间,她定下心神说道:“朱八太爷不是没有同意吗?”

她不再刨根问底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了。大总管朱福认真的说:“九少爷选中你自有他的理由。老太爷只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再说了,”他很无耻的笑了笑道,“咱们先斩后奏礼帖都发出去了。他不认也只能认了。”

不弃鄙夷地看了眼这位大总管。她也很无耻的想,进了朱府弄清楚九叔离家的原因就行了。朱八太爷坚持不认她就算了。他赶她走时总要打赏些金银给她吧?几位总管和海伯不好意思之下总也要送她一栋房子安生立命吧?陈煜实在追求不到,就当单相思吧!

正所谓退一步海闭天空。她花不弃有什么啊?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丫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弃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会赚。

现在有吃有喝有美景可看,有大家族的八卦可娱乐,她的日子过得逍遥起来。

这会儿不弃自二楼屋顶上歪了头看着墙根下哭泣的老头儿,心里一阵大笑:“兔子终于撞到猎人枪口上了。”

她转动了下脑袋,左边是一大片竹林,幽深茂密。隔了墙探进了她住的院子。隐约从缝隙中能看到一弯白墙黑檐。院墙外就是苏州河,只有老头儿站的地方是一由两道院墙膈出来的通道通往外面。她明白了,老头儿是故意找了个偏僻没人地方哭的。

花不弃巡视了下自己的房间,将一只木盒放进怀里,挎了个竹篮出了院子。

她穿着白底染蓝碎花的襦衣裤,梳了两个抓包髻。像极了朱府里的小丫头。她打算和朱八太爷来个意外邂逅。

朱八太爷的哭声已经由倾盆大雨变成了雨滴芭蕉。他红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偶尔抽搐下,吸吸鼻子。看情形,他是想等到眼睛不红不肿能见人时再离开。

不弃就扬着好奇的脸,关切地走了过去。一个前往竹林想掰笋子的丫头遇到了伤心哭泣的老头儿,上前问问他怎么了是非常自然的事。

朱八太爷听到了脚步声,红着眼睛跳了起来:“你是哪家院子里的野丫头?

!不懂得规矩么?”

他吼出这句话后就愣住了。

淡淡的阳光从两墙夹道间洒落进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她的双瞳映了竹林的青翠,像块澄静无比的翡翠。整张脸都放着光,一种把他的眼睛再次刺激又想落泪的光。

朱八太爷失魂落魄的瞪着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偷偷跑来这里的目的。

不弃眨了I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继续孔努当我没看见。”

朱八太爷跳着脚,骂道:“你明明看见了怎么能当没看见?看见了就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不弃适时的摆出吃惊的表情。她小心翼翼的瞟去一眼,用小白兔的声音说:“我又不认识你。”

朱八太爷愣了愣,苦着脸玲珑石上一坐道:“可是我饿了。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给我找点吃的不过分吧?”

一个满脸单纯天真,一个表情憨厚可怜兮兮。两只装兔子的狮子对视着。都在猜对方究竟是兔子皮狮子心,还是狮子心兔子皮。

不弃一拍脑袋哎了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木盒笑道:“有人送我一盒糖人,你饿了就先吃一个吧。”

她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摆着八个寸许高的糖人。浇得精巧细致,相连的糖丝构勒得栩栩如生。这是云琅托大总管朱福带给她的。不弃坐在青石板地上,珍惜的看了又看,想起云琅说八仙过海故事逗她的情形,心里的温暖一阵阵的漾动。

云琅知道她没死,海伯说他永远也不会透露出去的。

海伯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了然,一点意味深长。不弃只能装憨装不明白。仅管,她很感动。

“喂,不是给我吃的吗?怎么,舍不得了?”朱八太爷也坐在青石板地上,鄙夷的看着不弃的手指从何仙姑移到张果老,又从蓝采和移到吕洞宾,然后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暗道,她真小气!可是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是那样熟悉,让他喜欢,心还有点酸。

不弃回过神叹了口气,把何仙姑递给了他道:“给你。”

她收好木盒珍惜的放在怀里,挎着小篮头也不回地进了竹林。

饵要一点点的下,鱼才钓得起来。她不着急。

朱八太爷也是这样想的。他拿起糖人后慢悠悠的顺着夹道离开了。

糖人很甜,他心里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然而朱八太爷突然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回头望向竹林哼了声。

他将糖人一古脑塞进嘴巴,含糊的嘀咕:“为什么选何仙姑?哼哼,何仙姑要下凡,六神无主!为什么说我六神无主?我还没糊涂呢!”

这丫头居然认出他了,朱八太爷眼睛里渐渐有了浓浓的兴趣。

此时,竹林里的不弃也卟的笑出了声。她很久没有演过这么蹩脚的戏了。很明显,朱八太爷早知道她住在九叔的院子里,今天谁撞上谁的枪口还说不准呢。

不弃平静的生活从这天起漾起了一丝涟漪。朱八太爷明天若是继续出现的话,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晚上,几位总管和海伯再一次同时出现在不弃住的院子里。七嘴八舌的商量看怎么样才能让藏了十五年的孙小姐在及笄礼后的中秋夜宴上一鸣惊人。

大总管朱福问不弃:“你跟着九少爷长大,想必诗词歌赋都不成问题吧?”

不弃叹了口气。如果前世她读过书就好了,可以抄袭无数名家诗词替自己挣一个才女的称号。如果这世九叔肯教她也好了,可惜到死,她都不知道九叔学富五车。

四总管朱喜摸着光滑宽阔的前额问道:“九少爷没教过你诗词歌赋,教过你如何做生意算账看账本吧?”

不弃不屑地说道:“这个不用他教,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九叔傻得很,嘴又笨,他做生意还不亏死。没有我,他根本不可能舒服的坐在桥头晒太阳捉虱子“。

众人汗颜。她居然说商贾之家的第九代传人不会做生意?想来九少爷这方面也没教过她了。

三总管朱寿不死心的问道:“小姐还有什么擅长的?比如唱歌跳舞抚琴绣花之类的。”

在那种期盼的目光下,不弃眨了眨眼,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她离朱寿最近,所以只好找他下手。不弃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弯下腰下听她说悄悄话。

朱寿弯下了腰,听不弃小声的耳语。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不弃伸开手,把从他怀里偷来的一只漂亮的荷包,一副精巧的骰子还有块玉佩还给他,在众人的瞪视下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个我还略懂一二。只是在及笄礼后的中秋夜宴上展示恐怕有点不妥。”

不是不妥当,是会吓倒所有人!

朱寿傻傻的把不弃悄无声息偷走的东西接过来,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起来。他擅长赌,一双手自然灵巧,感觉也比常人敏锐,却没有发现不弃瞬间的动作。天生一颗好苗子啊,他欣喜地看着不弃,对自己决定效忠的小主人多了一分亲切感。

见所有人埋头苦思如何把她包装推出去,不弃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会,但是……可以作弊嘛。”

众人眼睛一亮。要谋划朱府千金多才多艺是经商奇才的好戏比让不弃自我展示来得容易多了。

她看了众人一眼,慢吞吞地又道:“朱府谁说了算?!老太爷说了算。他就是要宠我,任我不学无术又如何?他爱把家产交给我,谁管得着?不给我,他就全扔苏州河里去,谁又管得着?我就算成天只知道跟着三总管扔几把骰子过过当庄家的瘾,又有谁敢说不行?”

众人面面相觑。

海伯小声的说道:“问题是以老太爷现在的态度,他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不弃眨了眨眼笑了:“你们不是说九叔选中我,肯定有他的道理?也许我能做到呢?”

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没理由放弃不要。朱府的第十代继承人呢,这机率比中大乐透还低。

好歹她重生了一回,若还是像从前那样活,又有什么意思?不弃豪气干云的想,收拾包袱滚蛋之前,她总要试一试。

不弃开始守株待免。

她相信好奇的朱八太爷还会再次出现。一个才知道独生儿子过世的老头儿,会想方设法从她嘴里探听儿子的消息。

又一个美丽的春日清晨。绿色的藤蔓自墙头披散下来,阳光将每一片绿叶染透了。不弃挎着竹篮哼着采蘑菇的小姑娘走上了夹墙小道。

夹墙道中央放了两张靠背竹躺椅,摆了张竹茶几,摆着两碗清茶。朱八太爷阖目晒着太阳。

不弃眼睛顿时亮了,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她走过去往空着的竹躺椅上一倒说道:“早,老头儿!你真会选地方!”

说着随手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合适,汤色明亮,入口沁香,茶盏雪白如玉。“好茶!我在楼上看到茶一沏好,果然这时候赶来不烫嘴。”

朱八太爷睁开眼睛看着她,慢吞吞的说:“你喝了我的茶,就要请我吃饭!”

不弃闭上眼睛,暖呼呼的太阳I晒在脸上正合适。她嗯了声伸出了手。

“什么意思?”

不弃耐心的解释道:“给钱。”

“我请你喝了茶!十两银子一包的明前龙雪芽,用的去冬梅花花蕊上的收集的雪,皇上赞不绝口的江心白瓷茶盏。这杯茶至少值十两银子!”

“茶是你泡的吗?饭是我亲手做的。你付点人工钱算什么?要不,明天,我请海伯泡杯茶还你?”

朱八太爷想了想觉得不弃说的有道理。他叹了口气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荷包来。他又在荷包里又掏了半天,发现里面只有几颗金豆子。黄澄澄的色泽,做得极为精巧。他选了又选,终于选中一颗看上去最小的心疼的迷给了不弃。

“我不吃天上飞的乌,水里游的鱼。不吃田里长的菜,不吃人喂养的禽畜。”

“要求还真多!”不弃拿过来金豆子放在牙边一咬,满意的看着上面的细小牙印。她嘿嘿笑道:“老头儿,我对府里不熟,你去弄口锅弄点佐料来。竹林里没有人,我请你在竹林里野炊如何?!”

“我已经付了钱,为什么还要我去弄锅和佐料?”朱八太爷不干。

不弃把金豆子往他手里一拍道:“没锅没佐料,难不成让我用手掌心煎鱼?

不吃拉倒。”

她作势欲走,朱八太爷再次败下阵来,将金豆子小心地放进荷里,狡猾的笑了:“这个就当是锅和佐料钱了!”说完就要喊人。

不弃拦住了他:“野炊么,总要自己动手才行。叫下人来就没意思了。自己弄的佐料更香!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朱八太爷打出生起,就没自己动手做过家事。他听不弃说的新鲜,心里又些不好说出口的盘算,竞真的听话地站起身屁颠屁颠的顺着央墙一溜烟去了。

不弃轻轻叹了口气。朱八太爷的笑容让她想起了那个坐在桥头晒太阳捉虱子吃碗阳春面就觉得幸福的花九。她喃喃说道:“九叔,我在你家里了。今天中午我请你老爹吃饭。你说是请他吃叫化耗子呢还是请他吃条蛇?不整整他,我心里总不得劲!”

半个时辰后,朱八太爷喘着粗气端了口铁锅来。

不弃忍着笑看了眼走得满头大汗的老头儿。又瞅了眼老头儿肩上背着的一个褡裢。手一挥道:“走吧!”

这时候她想起了前世看到的去野炊的学生们。觉得自己有点像领队的老师,只是身后这个老头儿脖子上没有系红领巾。

野炊的地点选在几丛竹林后。苏州河水从围墙下方的铁栅栏引进来。水渠里的水澄静无比,几荇水草柔弱的扭动着,水面上飘着几片风吹过的竹叶,款款流进府中。

朱八太爷长这么大从来没的拎过没有背过今天这么多东西,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擦着汗喘气。

不弃嘀咕道:“长这么肥也不怕行动不方便!”

朱八太爷觉得没什么不方便。他有的是银子,不用走,可以坐轿子坐轮椅。

让人抬着走也不威问题。他突略掉不弃对他的不满,舔舔嘴唇道:“我很口渴,你泡茶给我喝!”

不弃看了一眼水渠里清花亮色河水,骇得朱八太爷一摆手:“也不是很口渴,我等着吃就行了。”

娇气!不弃有点不屑的想想,这世界又没什么污染,自己和九叔喝了那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她拿起锅从水渠里取了水。捡了两块石头垒了灶,升火煮东西。

朱八太爷好奇的看着她往锅里扔了切好的嫩笋,又放进一些白色的网状东西:“这是什么?”

“竹荪!煮汤烧菜特别好吃。”不弃得意的解释道,“你说过,不吃田地种的菜。这是长在枯竹根上的。好在这片竹林大,居然被我找了不少。”

朱八太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吃过竹荪,知道是道名贵菜,却从来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更别提知道它是长在枯竹根上的。他仔细看着这些飘在水里的竹荪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弃扬眉笑道:“山上能吃的东西我都知道。春天下过雨后,我和九叔就爱去竹林里掰笋子,采竹荪,竹荪蛋。山上还有野木耳,草茹,口蘑多着呢。”

朱八太爷愣愣的想着不弃说过的话,喃喃道:“小九啊,你还会上山采蘑菇?”

不弃眼里存了丝坏笑,不紧不慢的说道:“九叔可能干了,何止上山采蘑菇摘野菜。他是捉田鼠的一把好手。你要知道冬天的田鼠最爱在洞里存粮食。挖到一个洞,除了有肉吃还有米粮。剥了皮全身精瘦肉,一锅炖了那叫一个香!啧啧!”

她一气说完看到朱八太爷的脸苦得快要拧出水来,瞪着她气得胡子不停的抖。不弃得意的直闷笑。她恶狠狠的想,住这么宽阔的大宅院,这么有钱,九叔却穷得要死,不整你整谁?

她嘴里却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让你恶心了。其实九叔最喜欢的还是坐在桥头晒着太阳咬虱子,一咬一个蹦儿响。九叔说,比嚼花生米还要舒畅!”

朱八太爷面容扭曲,怒目而视,瞪得眼睛都红了。

不弃挠了老虎屁股,不打算等他发威。站起来说道:“我给你找不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家里养的肉去。看看火,火小了就往里面塞枯竹叶。我弄了一堆。咦?看你的表情好象没胃口?”

朱八太爷心悸地看看她,心想她不会弄只鼠回来吧?想起儿子的惨状,他今天豁出去了,就算她真的拎只耗子来,他也要尝尝儿子吃过的美食!朱八太爷硬着头皮一咬牙道:“我饿得很。”

死鸭子嘴硬才是真的!不弃畅快地大笑着提起一根竹枝晃进了竹林。

她嘴里哼着朱八太爷听不懂却觉得愉快的小曲儿消失在竹林深处。白底印蓝色碎花短襦长裤勾勒出她轻盈娇小的身材。像翠竹尖上新抽出的嫩竹叶,带着勃勃生机。

风吹过,坐在下风口出神的朱八太爷一时没有察觉,呛得眼泪纵横。他移了个方向,往火里添了把枯竹叶,这回风没有把烟吹进他眼里,朱八太爷的泪却又滑了下来。他抹了把脸,轻声说道:“小九,这孩子吃太多苦了。”

歌声由远而近,不弃笑逐颜开的拎着一条菜花蛇回来。

一个眉清目秀眼睛宝石般闪亮的小姑娘手里拎着条粗大的还在扭动的蛇。这情景唬得朱八太爷从地上一跃而起,他随手操起了根竹枝大喝道:“扔了快扔掉!别被它咬了!”

不弃一愣,心里漾起阵温暖。这老头儿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嘛。她看到老头儿脸上抹着几道灰,府绸袍子沾满了尘土,急得吹胡子瞪眼的可爱模样起了捉弄的心思。不弃拎着蛇又蹦又跳逼进了朱八太爷,大声嚷嚷道:“不得了不得了啦,它缠上我了扔不掉啦!啊啊啊啊——”

那蛇被她捏紧了七寸,蛇身直缠上她的手臂,不停的扭动。看上去可怕之极。朱八太爷跳着脚吓得额头挂满了汗珠,暗骂自己为什么要下令所有人不得走进竹林。他紧张的举着竹枝,看到不弃小脸上的恐惧,明亮眼睛里装满了恐惶。心尖尖突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了把,疼得他哆嗉颤抖,大喊一声冲了上去:“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