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翠姑娘别急,我知道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干系,只怕翼哥儿能活命,还多是你们的缘故呢。”傅秋宁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便松了口气,又对金老太君道:“跟着翼哥儿的那两个小厮说,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到底把两个小厮赶了回来,他自己偷偷进了梅林子。我想,翼哥儿必定是发现了些什么蹊跷事,才会铤而走险,若只是落翠和两个小丫头去折梅花,这算什么稀奇事?他必定不会冒险的。小侯爷也这么想。”

金老太君点了点头,落翠这才松了口气,又听傅秋宁道:“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幸亏翼哥儿后脑挨得这一下力道速度都不够,没什么大碍,我和爷当时就很是疑惑,心想这没心肝的凶手既然都下手了,就说明翼哥儿一定是看到了她们形迹,不管她们是因为犹豫还是没经验之类的,总之没有一击致命,但既然要杀人,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怎么就不检查检查呢?如今想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落翠和两个小丫头进了梅林,想来她们本就是心慌意乱,一听见人声,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跑走了,这才让翼哥儿捡了一条性命回来,细想想,这时间倒也对。”

第二百三十八章:只言片语

落翠这才松了口气,金老太君也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只是翼哥儿到现在还没醒吗?不然他既然看见了那两人,就该让他说出来才是。”

傅秋宁在心里忖度了一下,便笑道:“回老祖宗的话,翼哥儿刚醒,他的头脑神智还不是十分清楚,所以我也没逼问,等他镇定镇定心神,再问也不迟。万幸哥儿的命是保住了,那凶手不可能是外人,定是咱们府里的,到时候问出来,自然是不能饶过的。”

金老太君点头道:“听你说的条理分明,我就放心了。也罢,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说完忽听外面白露的声音响起道:“哥儿醒了,奶奶和姨娘快过去。”一边说着,就掀帘子走了进来,这才看到金老太君在正中坐着,她一愣之下,忙跪了行礼。这里早被落翠一把拉起来,旋即金老太君也站起身道:“好好好,既是醒了,咱们就一块儿看看去。”

金老太君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看完金振翼,便回了康寿院,临走时把自己没来得及带走的几样点心打了包。这里傅秋宁也回到自己房间,刚刚拿起绣绷,还不等扎上一针,就听外面有人说:“小侯爷过来了。”

她只好又把绣绷扔到一边,刚站起身,金凤举就走了进来,对她道:“我看见院里的马车了,可是把人接来了?振翼看到他娘亲,这一回终于高兴了吧?”

傅秋宁笑道:“那还用说?骨肉至亲,这份亲情本就是不能磨灭的。”说完替金凤举解了狐皮大氅,一边对他道:“这定然是在外面又奔忙了一天,不然不会这会儿才回来。”

金凤举点头笑道:“可不是?忙得我脚打后脑勺。是了,振翼醒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凶手又是在哪里打得他?”

傅秋宁摇头道:“刚刚老太太不知是从哪儿得了信儿,过来把我埋怨了一顿,许姨娘正在里间陪着,先让他们娘儿几个说几句体己话吧。”

金凤举皱眉道:“这件事情十分意外,倒似会打乱我的步骤,罢了,等一下我进去嘱咐嘱咐,是了,眉云的下处你安排好了吗?”眉云就是许姨娘的名字。

傅秋宁道:“这会儿翼哥儿还有伤在身,我想着让她在风雅楼先住两日,过后翼哥儿好了,再让他们回去鹤鸣轩……”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挑眉看过来,微笑道:“这主意你不必打,去鹤鸣轩做什么?你就撂开了手是不是?不用想。只在后廊上替她找一间干净房子,翼哥儿平日里仍养在你这儿,若是她表现的还好,闲时也可以让他们母子见一见,翼哥儿却定是要在你这里教育的。”

金振翼和金绣楠如今已不像最开始那样排斥傅秋宁,因此她也就同意了,早知道金凤举不可能这样好说话,刚刚不过是试探了一下,果然就得了这一番话,因脑子里思忖些事情,便拿起茶来慢慢喝了几口,又问道:“爷就没查一查霍姨娘的来历吗?我思来想去,那书房既然是重地,动辄锁门,还有专人看守,虽然只是几个家丁,但若是没有两下子,断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进去,更何况这钥匙向来都在爷的身上。”

金凤举淡淡道:“虽然她来历可疑,这会儿却不是查探详实的时候,万一让人听见了一丝儿风声,起了疑心,日后我可能就钓不上大鱼来了,因此姐夫那里我也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权当没有这回事。”

傅秋宁点头道:“这也是,不管怎么小心,一旦开始查探,总难免露出蛛丝马迹,老祖宗下午来时还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你想得周全。”

金凤举没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向傅秋宁道:“秋宁,若我说,你或许要跟着我吃一阵子的苦头,你……可愿意?”

这话让傅秋宁十分惊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形迹,却并非是为了金凤举说的吃苦,因此便笑道:“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晚风轩那六年,最艰难的时候儿吃糠咽菜也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苦我不能吃的?怎么?可是又有了什么风声?“金凤举点头道:“今年西南那边刚刚重挫了野心勃勃的怀风国,救了柔石国于水火之中,谁知西北的战事又起,先前进宫时,皇上龙颜震怒,又说这一生也算是文治武功,可天下承平已久,这些边陲小国恐已忘了大宁天子之威,虽然话没透出来,可我想着,老爷子怕是动了御驾亲征的心思。”

傅秋宁心中一紧,抬眼看着金凤举道:“御驾亲征?就是说,你也要随着圣驾一起是吗?”

金凤举摇头道:“皇帝发完火后,忽然问了姐夫和我几个问题,当时我们不及多想,不过是据实以答。回来这一路上,我仔细想了又想,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带着姐夫去西北,而把我留下来辅佐太子监国。”

对于金凤举这个猜测,傅秋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喃喃道:“俗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圣驾和亲王?这西北既然是战事初起,怎么着都会有危险,万一有人从中作梗,陷圣驾与荣亲王爷于水火怎么办?还有你,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真心待你?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金凤举用手指慢慢敲着桌子道:“你说的没错,我先前也十分疑惑。只不过若是反过来,为什么不想一想?这一次圣驾亲征,姐夫跟着皇帝,只要是皇帝有心,他立刻就可以在军中树立起威望,建立起人脉。如今姐夫虽然不是储君,但不是我夸口,他实在是样样都比太子强,唯一差的,便是重之又重的军中威望。另一头,皇上离京,太子监国,正是让他有了放肆嚣张的余地。安知皇帝不是要冷眼看看这个儿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至于你说的陷害,皇上毕竟是一代明君,真正地权力全都握在他手里,有人若是想趁此机会谋划什么事,怕也未必那么容易。”

听金凤举这么一说,傅秋宁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所谓圣心难测,大抵便是这样吧?这不是她能去参与算计,更不是她为之关心的,她所关心的只有一样:“那爷刚刚说的话,意思是:你想避开太子殿下的锋芒吗?”

金凤举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想了想又道:“这事现在说起来还太早,你只在心里记着就好。眼下还是先查出打伤翼哥儿的凶手,唔,若真的是那贱人,只怕我那计划就真的要全盘打乱了,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假装忘了过去所有事,断断扮不出来,若是藏锋,或还有可为。”

傅秋宁见金凤举烦恼不已,便宽慰他道:“别这样在意了,凡事顺其自然,这是咱们府里出了这样一个人,难道没出这个人,你将来就寸步难行束手无策了不成?等一下许姨娘想来是要见你,你不要给她脸子看。”

金凤举皱了皱眉,想起这个女人先前挑起的风浪,为了诬陷傅秋宁和金藏锋,不惜用刀子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教了他那种混账话用来激怒金藏锋,他这心里就实在是没什么好气。不过想到傅秋宁向来心软重情义,又说许姨娘如今比前安分了许多,自己太过无情必定会让她多想,因想了好一会儿,便将傅秋宁支到厨房去,这里他叫来了一直在金振翼房中伺候的白露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姨娘一声,让她好好陪着振翼,不用过来见我了。”

白露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家这位主子是厌弃许姨娘到极点的,与其到时候看见她就生气,再闹出什么事来,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见的好。耳听得金凤举又问了几句金振翼的情况,她一一答了,便连忙行了礼退出去。

这是金凤举的决定,傅秋宁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把人送去了早朝后,就见许姨娘走过来,面上怒色怎也掩饰不住。待坐定了,先和傅秋宁递了个眼色,傅秋宁心里有数,就让雨阶将丫鬟们全都遣出去,让她亲自看着门,这里许姨娘方凑近了,小声道:“奶奶,这事儿委实奇怪,翼哥儿昨晚告诉我,打伤了他的竟是霍姨娘和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

傅秋宁眉头一挑,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不是霍姨娘这个正主儿出面就好。刚想到这里,却又不禁一愣,失声道:“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是哪一个?”

许姨娘正色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这个丫鬟在清婉阁的地位却着实不低,更是婉二奶奶的左右手……”不等说完,便听傅秋宁吃惊道:“莫非竟然是秋霞?那霍姨娘房里的又是谁?”

许姨娘道:“也是一个份量最重的丫鬟,叫做田雨的。翼哥儿也没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有几个字顺着风飘到耳朵里,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书房耳坠子的事,还说了风雅楼,好像是找什么东西没找到。”

第二百三十九章:另一个内鬼

她这样一说,傅秋宁就全都明白了。看着许姨娘怒火高炽咬牙切齿,她微微一笑,叹道:“想来你这一年在庄子上也把那性子磨得差不多了,不然这会儿就不是来我这里商量,必然是要去清婉阁大闹的,如今你既先来了我这里,足见着是沉稳多了。”

许姨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去了庄子上,见了许多的嘴脸,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常思想,才知道这一个贪字委实害人。想来奶奶皆因为不生妄想贪心,后来却入了爷的心里。我一心要强,贪得无厌,只恨不得能把婉二奶奶拉下马来都好,但凡能达到目的,哪里还去管什么是非黑白?到底为自己惹出了这个祸事。虽然我如今也明白了,这其中不乏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但说到底,是我自己嫉妒奶奶,贪心的想得爷的宠爱,有了这么个结果,也是报应。人说看破红尘,我想透了这些事,虽说还没看破红尘,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了,这事情听起来似乎十分重大,我哪里会冒冒失失的过去嚷嚷出来?”

傅秋宁点头道:“你能有这番见识,几乎也可算得上是脱胎换骨。先前我和爷说了,若你这次能收敛了性子,就让你在后廊上找一间房子住着。你放心,一应吃穿用度我不会亏了你,何况你自己也有产业,我当日就没沾过手,如今自然还给你。这样你也可以衣食无忧,隔着这府里近了,孩子们虽还养在我这里,却也可以时时去探望你。只是爷这个人心性坚毅,你是知道的,只怕日后……”

许姨娘听说自己可以从庄子上回来,哪怕只是在后廊上住,还能把当日的陪嫁产业归还,又可以时时见到儿子女儿,已经是惊喜的呆住了。听到傅秋宁话说到此处,她哪里还不明白,忙离座跪下,也不顾傅秋宁的搀扶拉扯,执意磕了一个头,泪流满面道:“我当日对奶奶和锋哥儿做下那样的事,这府里没一个人帮我说话。如今却还是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替我出了这个头,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谢奶奶好。至于爷那里,我自家知自家事,爷是个重情义的,尤其如此,更受不住我先前犯得那个错,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奢求他了,没把我扫地出门,已经是爷仁慈。我只求能时时看看儿子女儿,便是心满意足,多谢奶奶成全我……”

说完又要磕头,这一次傅秋宁说什么也不许,到底把她扯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暗道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吗?若换做是我,即便心里再爱金凤举,但凡让我顾得上温饱,我也绝不肯如此卑微的。没扫地出门就是仁慈,这仁慈可也太廉价了。

她心中满是感叹,却也知道自己是无力改变这些的。既然许姨娘心里都有数了,她也正好省了口舌,又听许姨娘道:“是了,那婉二奶奶和霍姨娘的事情要怎么办?叫我说,既然是心腹的丫鬟,这里必定是有她们的授意,不然两个丫鬟哪敢自行决定什么?而且对翼哥儿下这样的辣手,这其中牵扯的,也必定是天大的事情,只可恨当时风大,翼哥儿听得一知半解。”

傅秋宁道:“这事儿等爷回来,我亲自和他说,想来他自有主张的。你如今仍回去照顾翼哥儿吧,学堂那里,我已经替他请了假,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他学的很不错,只不过好像更醉心于骑马射箭。因为今年爷本来答应了几个孩子,说是秋闱射猎带着他们,结果却因为他们都不擅长骑马而作罢,连我们锋哥儿还不觉怎么样,翼哥儿倒是发了狠心,如今已经可以骑着小马跑几圈了。”

“是吗?那孩子竟是没和我说这些。”许姨娘听到儿子出息,自然高兴,再看看傅秋宁始终淡然沉静的面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难怪她并没有什么倾国之貌,爷却爱她爱到那个地步。如今看来,莫要说我们这些出身不高的,就连出身高贵的婉二奶奶,又怎么能比得上她这宠辱不惊的风华?

她如今的性子确实变了许多,因此心里虽然还想替儿子报仇,表面上却是沉得住气了。因此说了一会儿话就告退出去。等到下午金凤举回来,傅秋宁就把许姨娘说的金振翼的话转告了他。

金凤举起先还慢慢听着,待到听说霍姨娘的贴身丫鬟田雨在梅林里见的人竟是秋霞时,他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泥雕木胎一般的坐在那里,傅秋宁想着他和江婉莹毕竟是六年多的夫妻,也难怪以他这样坚毅的人,此时都是心神震动,这会子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因此忙上前道:“爷且喝口水,听我说,只是秋霞而已,或许这事儿和婉二奶奶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有可能是她被陷害了,当日爷曾和我说过,若是我摊上这样的事,你一定会彻查,还我清白,如今虽不是我,但爷也万万不能武断啊。”

一语未完,就见金凤举放在桌上的手抽搐着握成了拳头,眼睛如刀子般射向傅秋宁,冷笑了一声道:“彻查?没错,这事儿我一定会彻查清楚。只是秋宁,你真觉着她是清白的?秋霞是她的心腹丫鬟,若说秋霞被太子收买,以婉莹那样精明的人,能察觉不到?那是她身边朝夕服侍的人啊。更何况后来府里消息接二连三的泄露出去,我让她查,她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查出来,那时我还疑惑了一下,因为她从没有这样束手的时候儿,只不过后来我也没查出什么,也就没在意。还有,你还记得吗?前阵子太子封了储君,阖府愁云惨雾,只有她每日里神清气爽穿红着绿,我那会儿就在奇怪,却也只当是她心怀怨愤,见我情绪低落所以高兴。如今想来,这是攸关全府生死的大事,一旦让太子坐上那个位子,她也休想逃过去,怎么还会那样高兴?再者,如今你可看她来聒噪过你?我只以为她终于看开了。现在想来,浑不是这么回事,她之所以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是连我亦放弃了,正因为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连着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被金凤举这样一说,傅秋宁就猛然想起曾经看过的江婉莹的眼神,当时她只觉着奇怪,心想那分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同要和丈夫离婚决裂的女人的眼神。当时也并没有多想,如今细思开来,莫非真的是让金凤举说中了?靖国公府中,竟然藏着两个太子府的探子,还是小侯爷的妻妾。如果真是这样,那从前那些以流星般速度流传出去的消息,应该都是她们的手笔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她看过那么多历史文宅斗文,固然有用美女做探子,但是用堂堂鲁国公的孙女,金凤举的平妻做探子,这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不知太子怎么就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傅秋宁先前还想着秋霞或许是被崔姨娘花重金买通,想在江婉莹那里使使劲儿,看能不能把耳坠子这件事摆平。如今听金凤举的话,不禁也开始怀疑起江婉莹来,只是心中仍是不敢相信,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婉二奶奶是爷的平妻,在之前六年,一直是爷敬重喜爱的,这国公府上下的大权,几乎全在她手里。她又是鲁国公的嫡亲孙女儿,身份之高贵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若说霍姨娘是因为父亲被收买了,做出这种事,还是说得通的。但婉二奶奶,她还是你的表妹,就算是因为我的出现而恨上了爷,这样攸关靖国公府生死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俗语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太还是她的姑妈呢。”

金凤举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就走到窗前站定,然后他一把推开窗子,凛冽寒风一下子卷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傅秋宁忙上前关上窗子,埋怨道:“心里烦躁也不能吹风,尤其这会儿寒冷非常,你心情又不好,两下里夹击,说不定就病了。”

金凤举却恍若没听到她说话,过了好半晌,傅秋宁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拍了一下窗台,冷冷道:“只怕不是因为你出现,所以由爱生恨才搭上了太子的线,或许从一开始,这便是图谋已久的一着棋。”

“爷……是……什么意思?”饶是傅秋宁穿越后,多是以冷眼旁观的心态来看待这大家族中的勾心斗角,但此时听到这样一句话,也禁不住心头狂跳,暗道不是吧?金凤举的意思难道是说:从一开始,江婉莹嫁过来就是带着目的的吗?她是为了做间谍才嫁过来的?天啊,这怎么可能?

“我和婉莹,从小就是表兄妹,也曾一块儿玩了几年。后来他父亲调了外地为官,是了,如今想来,舅舅当日做官的地方可不就是在边境不远?若是那时和当时的烈亲王有了什么瓜葛,也实在不足为奇。”

第二百四十章:煎熬

金凤举说到这里,就挥了挥手,似是要挥散掉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后来他们回了京城,舅妈常常带着婉莹上门,那时候我们大了,也不常相见,我对婉莹,始终便是当妹妹的。却不料从我被逼着娶你后,舅妈带着她过来,她在后园堵住了我,为我抱不平,还羞红着脸亲口对我说:只要是能帮我找回面子,她愿意给我做平妻。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对她陡然生了感激敬重之情。只越是如此,我越不肯让她受这个委屈。所以坚决推辞了。然而鲁国公和舅舅都说,既是我们两情相悦,其他倒也无妨,太太感激之下,再加上喜欢婉莹,纵然爹爹觉着疑惑不妥,但最后为了侯府颜面,仍是将她接进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对她十分纵容,管家大权尽付她手,即使后来知道她心性狠毒阴险,出了你的事,燕芳的事,甚至是眉云的事,我总还记着从前那些恩情,并没有真的发落她,只是……”

他闭了眼睛,紧紧握住傅秋宁的手,一字一字道:“只是如今,竟然让我知道,她从一开始嫁进来,便是有天大的企图,秋宁,你可知我现在不单单是愤怒,更是心如刀绞,我真不该有眼无珠……”

“事情还没定下来,凤举你先不要这样。”因为是安慰,又是在人后,傅秋宁索性不用敬称。她抱住了金凤举,只觉着这从来都是顶天立地一般坚强的男人,身子竟是微微颤着,不觉眼里一酸,暗道为什么造化弄人?小说里也就罢了,为什么连现实中还有如此狗血的背叛?江婉莹如果是因爱生恨,要置金凤举于死地,虽然我不认同,却还总算理解。但她竟然肯将自己的大好青春轻易付出,去做别人的棋子,害自己的表哥,她怎么下得去手?更何况,她和金凤举可是有了两个孩子啊。

“怎么没定下来?这几年中,往往就在柔情蜜意之时,她总是会忍不住心酸落泪,只害怕我们不能白头偕老,我往日以为她是多心,如今细想想,那分明是怕日后她的底细露了出来,我容不下她。呵呵……那个时候她还会有这层担忧,怕是现在,连这种担忧也没有了吧?她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是了,之前不是说你那妹妹来之前去了她那里吗?先前咱们还疑惑她为什么去婉莹那里报备,如今却是知道了,这哪里是什么报备,分明是往来通消息的。”

他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傅秋宁竟是无话可答,看着金凤举哀伤的面容,她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给爱人力量。

“放心,我没事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见金凤举忽然回头,他眼中的愤怒,哀痛,震惊等情绪都已经消散无踪,目光如水,仍是如从前般清澈,但却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金凤举又岂是这样一点打击便可以击垮的?更何况如今有了你。”他轻轻搂过傅秋宁,忽然又冷笑道:“好,很好,我对她们有宠无爱,如今她们亦弃我于不顾,这也很公平。我知道你定然是这样想的,对吗秋宁?”

傅秋宁明知道在这个时代,男人负了女人是天经地义,女人负了男人却要千夫所指,更不要提这种背叛。如今揭发出来,就算是金凤举活活打死了江婉莹和霍姨娘,也绝不会有一个人同情她们,只会说金凤举当断则断,实乃大丈夫本色。

但她没办法按照这个时代的正确答案来回答,所以她看着金凤举,目光平静地点头道:“对,我觉得很公平,我时常在想,凤举,若是你不招惹我也就罢了,就算让我以有名无实的弃妇身份在晚风轩过一辈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今你招惹了我,你说了那么多的山盟海誓,哄得我亦交了心。你再想负我,可就不是那样好交差的了,若我恨到极点,说不定也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这还是金凤举头一次听傅秋宁说这样狠绝的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的郁闷不由得消散了一些,抚着她的长发笑道:“是吗?我记得上一次不是还说,我如果敢负心,这一辈子就再也不要登你的大门,只是一生不会原谅而已吗?怎么这会儿就要变得同归于尽了?莫非秋宁爱我又更多了一些?”

傅秋宁这样说,本是江婉莹这个话题引起的。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激进的性子,真的金凤举负心了,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为了一个负心男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她觉得简直是愚蠢之极,更何况还有一双虽非亲生胜似亲生的优秀儿女,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和金凤举同归于尽,也太不值了。

当下只觉得答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瞪了丈夫一眼,却忽然身后那两只胳膊收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在对方怀中,听金凤举低喃道:“秋宁,只要你不负我,此生我决不负卿,她们是奸细也好,将来都打发走了,我便可以对你一心一意,也省得我两头为难,负了哪个都不好,若不负一头,你心里只怕也是苦的。我如今才明白,情爱天生便是自私,我只想霸着你一生一世,想来你又怎可能心安理得看我去别人房里?”

傅秋宁心想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啊,能把一个渣男改造成现在这个模样,能够从自己的思想推论出情爱皆自私,明白女人心里的苦,这就算是成功了吧?最关键的是,我不是什么带着金手指过来的女主啊,勉强说的话,也只有一根金手指,还都用完了。

两人在这里紧紧相拥,金凤举刚刚只觉着一颗心都要被挖掉了似的,即便他对江婉莹没有爱,可一直是信任有加,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绝不好受。然而此时拥着傅秋宁一起站在窗前,却觉着心里的那个大洞被一点点填补起来:是的,他还有秋宁,万幸他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爱人。

“咳……”

门帘后响起一声轻咳,傅秋宁连忙一把推开金凤举,又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却见这厚脸皮的微微一笑,竟是施施然走到榻上坐下,而自己脸上却是发烫,想来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红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是雨阶吗?有什么事进来回吧。”

雨阶走进来,先见过金凤举,才又福了福身道:“爷,金明在外头等半天了,说是荣亲王请您过府一趟,好像是有要事商量。”

金凤举皱皱眉头,起身对傅秋宁道:“想来便是为我刚刚和你说的事,我这就过去一趟,振翼那里你看着点儿,刘太医今天上午去为郑国公和安宁侯请脉,我已经使人留了话,想来也快到了,我晚上兴许不能回来,若是晚了,就宿在姐夫家,你早点儿睡。”

傅秋宁答应了,见金凤举走出门去,她忽然起身来到门口,对院中的金凤举道:“爷少喝点酒,晚上若是能回来,便还是回来吧。”

金凤举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点头道:“好,我尽量回来。”说完一径去了,这里傅秋宁回了房间,想起这几起纷乱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她只觉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雨阶走上来上茶,小心问道:“先前爷和奶奶说话,奴婢觉着事关重大,就连忙在门外守着,虽然爷和奶奶的声音不大,我也没听到什么,但总觉着这事儿好像不仅仅是牵涉到霍姨娘了,莫非竟然还有别人?爷没疑心奶奶什么吧?”

傅秋宁摇头笑道:“傻丫头,他疑心我什么?我若是那探子,能在晚风轩安安稳稳呆六年?总之这件事太复杂,罢了,一切凭着他处置吧,咱们管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如今马上就是元宵节了,我想着那边未必能等下去,怕是四五月就要接你过门的,这几个月,可应该把你的嫁妆操办起来。”

雨阶脸都红透了,呐呐道:“奶奶也太抬举奴婢了,一个丫头,哪里当得起嫁妆这两个字?他们家要是贪这个的,趁早儿就别找我,有的是千金小姐要嫁呢。”

傅秋宁笑道:“怎么能这样说,有没有,也得预备些,当日玉娘出嫁,还有几箱嫁妆,你们爷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你嫁的好歹也是一位御林军,自然不能寒酸。你放心,首饰家具这些,怕是爷就替你预备了,你自己只弄绣品就行,从今儿起,也不用时常在我身边服侍,我若有时间了,也帮你绣几幅。”

雨阶的脸都红得要滴出血来,低头道:“奶奶再这样说,我不在这里伺候了。”说完一扭身出了门。

傅秋宁看着她的背影,加上屋里又没有旁人,便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真受不了,竟然连雨阶这样的女孩子,提到婚事都如此扭捏。要是让她知道未来男女在大街上随便亲吻,女人可以在T形台上只遮住…,不知道会不会被活活吓死。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这是架空时代,发展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也会有和现代文明一样的未来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退烧

这思量不过是偶尔一发,随即就被她丢到了脑后,看看沙漏,金藏锋金藏娇也快放学了,她便站起身来,想着去探望一下金振翼,刚出得门来,就见窗花连跑带跳的蹦了过来,看见她吓了一大跳,忙讪讪行礼,之后才脆生生道:“奶奶,刘婆子领着一个太医过来了,说是来瞧翼少爷的病。”

小丫头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廊下脚步匆匆,接着许姨娘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傅秋宁的胳膊,惶急道:“翼哥儿热起来了……睡午觉前还好好儿的,刚刚我见他满脸通红,伸手一摸,烫死人,奶奶,这可怎么办?”

傅秋宁忙拍拍她的手,先转头对窗花道:“去将刘太医请进来。”之后才转头对许姨娘道:“别慌,之前两位太医来看的时候,都说翼哥儿在雪地里毕竟躺了一阵子,脑后又有伤,风寒侵体,是必然要发作的,如今这不刘太医就来了吗?他是太医院中治疗风寒最拿手的,翼哥儿是爷的儿子,他出了事,爷会马虎敷衍吗?”

两人说着就进了屋,之后刘太医进来仔细诊过脉,开了方子,因为金凤举不在家,就把金明留了下来照看,此时刘太医仔细对他交代完了,听到屏风后传来一个淡然声音道:“金明替我和许姨娘好生送刘太医去歇着,已经备好了房间,你只问剪枫就知道了。”

因金明和刘太医出去了,这里忽然又有丫鬟报说江夫人与江婉莹霍姨娘等过来探望金振翼,还不等傅秋宁说话,许姨娘便先冷笑道:“她们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看看哥儿死没死,若知道哥儿醒了,怕是要寝食难安的。”

傅秋宁道:“这会儿爷不在家,倒是拖延稳妥为上,何况太太也在,她怎么也是关心孙子的,你别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这会儿收敛些。”说完见许姨娘点头,她这才放心,两人一同出门,恰在廊下迎上了江夫人等。

一看到许姨娘,江婉莹和霍姨娘不由得都吃了一惊,她们这一天一夜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只觉着心中惊悸,待要打听消息,又恐太过急切引起人怀疑,方寸大乱之下,江婉莹甚至以头痛为名,把家务都暂时推给了江夫人,所以也没有心思派人打听消息什么的,因此她和霍姨娘对许姨娘回来的事竟茫然不知。

江夫人倒是听丫鬟们提过一句,这会儿也不觉着十分奇怪,只是对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十分不齿,此时便只淡淡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江婉莹却是叫起来道:“许姨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姨娘这会儿看见她,真是双眼都往外冒着恨意,若是从前,这会儿便是拼着没脸,也要冲上去厮打了。如今她却毕竟受了磨折,不再像往常那般冲动,因只咬着牙死死看着对方。

傅秋宁见许姨娘不说话,只好替她淡淡答道:“爷想着翼哥儿这会子难受,倒是许姨娘回来照顾得好,所以把人给接回来了,怎么?婉妹妹不知道?”

江婉莹此时也平复了心情,见傅秋宁和许姨娘面上都没有异常,她心里也就松了口气,冷笑道:“接她回来做什么?我倒觉着翼哥儿和三姑娘让姐姐照顾着挺好的,比在鹤鸣轩那会儿懂事多了,况且姐姐待锋哥儿娇姐儿如何,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爷也是,难道还不放心姐姐?”

傅秋宁压根儿不在乎她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倒是江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什么时候了,怎么婉丫头这会子也要见缝插针?又听傅秋宁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孩子们病了,总是希望亲娘在身边,何况我要管着风雅楼里的事,许姨娘的确能比我更精心些。”一边说着,就将人往屋里让,江夫人看看她,微笑点了点头。

来到里屋,只见金振翼满脸通红,江夫人便低低惊叫了一声,紧张道:“这可是烧起来了,快派人去请大夫。”

傅秋宁忙道:“刘太医刚刚过来瞧过,开了方子。说这雪地受伤,风寒是必然的,倒也不用太担心,只是要精心些。”

江夫人点头道:“凤举竟请了刘太医来?这也罢了,他治疗风寒之症是最拿手的,有他照看着,应当没有事儿了。这屋里丫鬟婆子这么些,你们轮流看着,务必要保翼哥儿无虞。”

傅秋宁许姨娘和丫鬟们都齐声答应,江婉莹心里却只悬着一件事,此时见江夫人不说话了,她就连忙道:“翼哥儿怎么说也救回来这么长时间,也该醒过来了吧?他可有没有说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下这样狠手?若说出来,我是决不饶过的。”

傅秋宁淡然道:“虽醒过来一两次,神智却迷迷糊糊,说几句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和许姨娘都听不明白,之后又睡了。太医说伤在脑子,嗜睡也正常。”

江婉莹轻轻皱了皱眉,心想神智糊涂,若是能一直糊涂下去该多好?时常听人说有人脑子受了伤,就把从前的事忘了,若他也能忘了,那真是再好不过,偏偏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究竟能怎样,这又是在风雅楼里,我也插不下手,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力把这两个小孽障要到清婉阁中,这会子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她这里在心中乱糟糟想着,那里江夫人又问了傅秋宁几句话,见许姨娘和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端水湿润白巾给金振翼敷额头,她就站起身对江婉莹道:“罢了,咱们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她们,现在照顾好翼哥儿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又对傅秋宁道:“你这几日就不用去我和老太太那里立规矩了,老太太也说,现在翼哥儿要紧,若是有什么变化,就打发人去告诉我。”

傅秋宁答应了,亲自将人送出门外,方转回来,这一天也就守在金振翼房间。她和江夫人等都没有说最严重的话,刘太医明明告诉她,这一两天是最紧要的,决不能让烧的太厉害,不然就于性命有妨碍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金振翼喝了药,热度不但没有退,反而更高了一些,只把许姨娘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这个年代也没有体温计,傅秋宁见金振翼满脸通红,便摸了摸额头,一摸之下,也吓了一跳,喃喃自语道:“这温度该是超过四十度了吧?不行,看来还是要想法子。”

“这会儿哪有什么法子,刘太医开得药都不顶用。”许姨娘擦着眼泪,乞求望着傅秋宁,哽咽道:“要不然,再让金明去请刘太医过来走一趟吧,怎么着也要把这烧退下去才行啊。”

傅秋宁安慰了她两句,心里却知道中药虽然神奇,但效果就是慢,对退烧等的效果根本比不上西药。只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来比林瑞芝清之类的退烧药。她亦是急得团团乱转,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有一阵子做义工,曾经在医院照顾过一个孤寡老人,那时她发烧不退,护士们似乎就用冰袋放在她的腋窝颈侧和腹股沟等地方,说这些是大动脉走行方向,退烧最快的。

想到这里,便连忙叫了剪枫白露过来,吩咐她们去外面水池子里凿几块冰回来,用白巾包了两三层,放在金振翼的颈侧腋窝和腹股沟,见许姨娘不解的看着自己,她便说小时候在庄子上见人这样退过烧,十分有用。

这时金凤举也回来了,听说儿子开始发烧,且喝了刘太医的药也没效果,他便急急赶了来,也顾不得自己根本不想见许姨娘,见金振翼身上许多冰包,便问傅秋宁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用吗?”

傅秋宁道:“刘太医的药没起多大作用,所以只有病急乱投医了,好在这会儿烧似是退了一些。”因就将冰包都给撤了下来,许姨娘道:“这孩子身上热,一会儿功夫,都换了好几茬冰包了,次次都把白巾湿透。”

一边说着,又忍不住擦眼泪,又回身让白露送新的冰包来,却听傅秋宁道:“且歇一歇,这也快一刻钟了,孩子皮肤嫩,别再冻伤就不值头了。”

这一夜众人通不曾合眼,就连金凤举都彻夜守在房内,好在用了冰块,总算控制住没让再发烧,到半夜之后,热度就渐渐退下去,又喝了刘太医一碗药,额头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烫人了。

如此直到第三天下午,热度才全部退了下去,傅秋宁立刻差人去康寿院和江夫人房里报喜,这天下午金玉和江夫人等又过来看了一趟。到第四天,金振翼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许姨娘和傅秋宁江夫人以及金老太君等自是欢喜不尽,然而府中也同样有人寝食不安,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看见田雨和秋霞鬼鬼祟祟,一路东张西望的进了梅林子,心里就觉着奇怪。当时只以为她们要偷东西卖,想着探听明白了,回来告诉大娘,让她们大大丢个脸。所以才屏退了小厮们,谁知她们在一块儿并没有倒换东西,只是说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想往前凑一凑,不料一下撞到了树上出了声音,她们就听见了,先是上来拜见我,我心里发慌,随意说了两句打发了她们就想往回走,谁知转身还没走上几步,就觉得脑袋上一疼,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间内,金振翼老老实实向金凤举说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偷眼觑着父亲的表情,见他一张脸始终板着,这小子心里就越发惴惴不安。

第二百四十二章:演技

“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看在这份儿上,就不打你了。但是你应该明白,这一次的事情,终究是你自己太过鲁莽,把小厮们支开,你可知道自己才刚满八岁么?就想把自己当成大人似的,谁用你去打探?便是心里怀疑,也该回来了报给我和你母亲得知,这样贸贸然逞强,若不是落翠她们去折梅,你母亲又不是那粗心的人,这才救了你的小命回来,不然这时候就有几条命,你也丢了,明白吗?”

金凤举一边说着,想起当时情景,仍觉一阵阵后怕,语气不由得就严厉起来,许姨娘半句不敢吭声,傅秋宁只好道:“翼哥儿刚好,爷就少说两句吧,孩子也是好心,再说经过了这次教训,他将来必然再不敢鲁莽。”

金凤举这才缓了面色,对傅秋宁道:“这几**也精心些,看着点儿他的饮食,这孩子就喜欢油腻肉食,这会儿忌口,你让厨子们费心多做点花样,哄他吃一些……”

一语未完,忽听门外有“咕咚”脚步声响,傅秋宁站起身诧异道:“谁这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话音刚落,就见秋玉撩开帘子进来惶急道:“小侯爷,二奶奶,刚刚有人来报信,说……说清婉阁里的秋霞姑娘和霍姨娘房里的田雨姑娘都……都自缢了。”

“什么?”

这次就连金凤举都变了脸色,许姨娘一惊之后,便恨恨道:“那两个贱人倒是知机,这就一根绳子勒死了,哼,便宜了她们……”不等说完,见金凤举冷冷看过来,她便立刻收了话头,不敢再说。

“是什么时候死的?”金凤举走出门去,面上满是冷厉之色,只吓得秋玉身子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才呐呐道:“不……不知道,是婉二奶奶房里的丫鬟夏月来说了一声,接着人就跑走了,奴婢当时也是吓懵了,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知道了,你下去吧。”金凤举说完,回头看向傅秋宁,沉声道:“秋宁,你和我来一下。”又看向许姨娘道:“你看着翼哥儿,他这会儿大病初愈,不能随意下床走动。”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白露的声音道:“三少爷,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来了?”接着门帘一掀,就见金藏锋金藏娇和金振轩等人都走了进来。

看到金凤举也在,几个孩子愣了一下,接着就连忙行礼。金凤举点了点头,这会儿也没心情问他们的功课,刚要迈步出门,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转头对金振轩等道:“今日府里出了事情,你们几个就别回各自院里了,便在风雅楼住两日,族学也不用去,我让人去和夫子打一声招呼,振翼病了这一回,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有你们在这里陪他,他也就安心了。”

金振轩等人虽觉诧异,却是齐齐答应,只是心里难免好奇。这里金凤举和傅秋宁回到了屋子,方冷笑道:“婉莹她们倒是狠心,听说翼哥儿醒来了,竟也不探查探查情况就下手了。”

傅秋宁道:“爷不用这么想,许是秋霞和田雨知道翼哥儿醒来,自己害怕,才自行了断的。不论如何,这倒是省了咱们的麻烦,若真是把人抓了来,爷必定要严加审问,一旦审出了幕后指使,你又怎能放长线钓大鱼?”

金凤举点头道:“没错,她们这一死,倒是省了我费事,只是老太太和太太必定惊疑,你看看什么时候过去一趟,安慰安慰她们。唉太太素来宠爱看重婉莹,若是将来知道了她这待如亲女的侄女儿竟然是一条毒蛇,真不知能不能经受起这番打击。”

傅秋宁也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忽听门外有人报说江婉莹过来了,两人对看了一眼,金凤举就冷冷道:“把人请进来吧。”

江婉莹眼睛哭得犹如两枚桃子,一进门就跪下道:“表哥,秋霞死了,你可得给她做主啊,她服侍了我一场,为了我宁可不嫁人,如今却是这么个结局。这必定是有谁欺负了她,她没办法和我说出口,呜呜呜……这个傻丫头,虽然我平日里恼火也骂她几句,但我什么时候真的罚过她?就算有什么事,她告诉了我,我也会想尽办法替她做主?她为什么就这么傻?竟然一条白绫自缢了,呜呜呜……”

饶是傅秋宁素日里不喜欢江婉莹,这会儿也不由得深深佩服起对方的演技来。这一招以退为进真是高明。那秋霞说不定就是被这位二奶奶给灭了口,她此时却是哭得梨花带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为秋霞开脱。若不是之前在书房里看见了那耳坠子,只怕金凤举和自己都要被她蒙蔽过去,毕竟她身为金凤举正妻,却和太子互通消息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起来吧,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就值得哭成这样?”金凤举看着这表妹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从心底往外泛着腻歪,歪在炕上淡淡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见江婉莹起身叫道:“表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个丫鬟而已?秋霞可是我的陪嫁丫鬟,当日四个陪嫁丫头,月兰和秋霜后来给你做了妾,秋霜更是成了如今的崔姨娘,也算是跟着我有了个好结果。翠柳死了,只剩下个秋霞,服侍我亦是尽心尽力,谁知却换来了这么个结局,表哥,我不管,我定要将这件事一查到底……”

“不用查了,刚刚翼哥儿已经告诉了我,秋霞和田雨在梅林子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勾当,被他发现后惊慌失措,又趁他转身时痛下杀手。总算她们没干过这个勾当,下手力弱,又恰好赶上老太太房里的落翠领着小丫头去折梅,吓得她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这才让翼哥儿保住了一命,如今她们死了就死了,你倒是打起精神查一查,看看她们平日里还和谁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对翼哥儿痛下杀手?”

江婉莹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呐呐道:“什么事?翼哥儿难道不知道?他……”不等说完,就听金凤举道:“当时风大,翼哥儿也没听清什么,原本还以为她们是偷了府里东西做什么勾当,结果好像又不是,你既是管着这家里,这件事就下死力气给我查查,先前那几宗事,太子那么快得到了消息,你我查遍府里也没查出内鬼,如今看来,指不定就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一听见这话,江婉莹脸上不禁死白一片,呐呐道:“表哥……表哥怎会疑心到这上头?秋霞是自幼跟了我的……”

不等她说完,金凤举便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她虽是自幼跟着你,但这些年有多少次外出的机会?你敢保证她在外面就没接触过别人?没被什么金银收买?没对哪个男人死心塌地?”他问一句,见江婉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这才收了口,冷冷道:“总之,她虽是你身边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由不得我不疑心。府里除了消息走漏那几次,倒也没有什么风波,婉莹,你自己说说,难道我疑心不应该么?”

“是,我……我一定好好查探,若真查出了这蹄子犯下此等大错,我……我必然给表哥一个交代。”江婉莹珠泪滚滚而落,却见金凤举皱眉道:“她已经死了,让你查查,不过是看能不能揪出些别人,你给我交代什么?以为我是喜欢搞牵连那一套的人吗?她自己不争气,关你什么事?你是鲁国公的嫡亲孙女,又是我的表妹平妻,虽然这一年多行事多有偏颇,我想倒还不至于这样糊涂,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靖国公府若倒了,难道你不跟着受害?好了好了,你去吧,轩儿和绣贞让我留了下来,清婉阁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年纪还小,回去了大概也会觉着害怕,等过两天你都处理好了,再让他们回去。”

江婉莹自然不会有不同意见,又听金凤举问她道:“田雨也死了,她主子呢?怎么竟然连面儿都不露?”她忙道:“我来的时候儿,听人说霍姨娘知道这个信儿之后,就吓得躺在了床上,又犯了心痛病,如今还爬不起来呢,等到爬起来了,怕也是要来给爷请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