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点头哈腰的道谢。

到了二楼,管事的刚推开门,便听一声拿腔作势的声音传来:“陵江县县丞,那可是宫里头云妃娘娘的父亲,就这么咔嚓一刀,人头落地了。”

一片唏嘘声。

“怎么连皇妃的面子都不顾,你说是不是上面什么人暗示了,不然也没有拿人杀人这么利索的,比平头老百姓还快。”

“不敢说,不敢说啊。”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已足够引起猜想了,酒足饭饱容易说大话,只是随意一处酒楼便听到这种言论,这满京城还不知多少人无端猜疑。

五皇子扭头对身后侍卫吩咐:“瞧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回头绑了,本王让他瞧瞧,平头老百姓人头落地也能有陵江县县丞这么快。”

管事的一听他的话顿时吓麻了腿,他是认识姜钰这个世子的,知道跟着他来的人非富即贵,没想到竟是位王爷,还是位性情暴戾的王爷,这要是在他们楼里拿人杀人,往后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二皇子蹙眉道:“五弟怎可滥杀无辜。”

徐煊讥讽的笑了笑:“不滥杀,那就把人绑起来,一点点拷问,往上头查,瞧瞧那种混账话是谁传出来的,再杀了祸首,二哥是这个意思吗?”

姜钰看他俩架势,真怕他们俩吵了起来,赶紧打着圆场让两人进去。

徐煊勾着唇角,一脸阴霾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他心情不爽,姜钰主动倒了杯茶给他:“五殿下何必为了那种小人生气。”

五皇子吊着眼梢:“你跟在太子皇兄身边这么久,太子皇兄对你如何?听到那种话你不生气。”

他冷笑一声,就差直接指着她脑门子说她白眼狼了。

二皇子道:“五弟,话不是这么说的,刚刚我并未听那人对皇兄不敬,倒是五弟你,紧靠自己的怀疑就要拿人,难不成你也同意刚刚那人说的话,怀疑皇兄示下吗?”

五皇子嗤道:“这又不是在父皇面前,二哥做戏给谁看呢,既然二哥说我没证据,那我就着人仔细审一审,俱五刑,刖刑来一遭,就不信还有不招的。”

二皇子瞬间变了脸色,他这个五弟又来了,他近日让五皇子拉着说这些恶心的事情,寝食难安,闭着眼都是那些活蹦乱跳的尸体。

“世子你瞧瞧,五弟总是这般,什么剥皮抽筋俱五刑,刖刑,他这是要做什么,小小年纪,这些东西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章华殿的先生现在就教这些了吗?改日本王要奏请父皇问一问,我大齐何时崇尚严刑酷吏了。”

二皇子一脸悲痛欲绝,姜钰举手欢快道:“臣知道臣知道,剥皮是把人皮剥下来盖大鼓,俱五刑就是把人大卸八块,头,手,眼,耳全都割下来。”

二皇子瞪大眼睛,捂着嘴找痰盂,差点把半月之前用的饭都给吐出来了。

第48章 、第48章 ...

二皇子吐得昏天黑地, 姜钰诧异道:“二殿下, 您怎么了?”

她递了杯茶给二皇子漱口,二皇子脸色蜡黄, 姜钰刚刚没注意, 二皇子眼角下有些乌青,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她自然知道五皇子这阵子跟在二皇子身边,二皇子日日饱受折磨,但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子, 这般没用,简直就是个绣花枕头,姜钰心里有些鄙夷, 还是我们家太子殿下厉害, 我们家太子殿下的小弟也牛掰,自己选择太子殿下做靠山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其实这也不怪二皇子犯恶心, 徐煊为了替母后出气, 天天拉着二皇子给他普及十大酷刑小知识,连二皇子出恭他都要跟人屁股后面默默来一句,听说茅坑底下会伸出一只手,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下, 二皇子不日渐憔悴, 那五皇子的战斗力就太弱了。

二皇子深吸口气, 坐在姜钰和徐煊中间,姜钰和徐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不想带二皇子一起玩耍的信息, 二皇子心里还琢磨着怎么同晋阳王世子拉拢关系,就听到姜钰淡定道:“你说割了鼻子的人,那是怎么呼吸的?”

二皇子一听他俩又拉架势准备继续这个话题,整个人都不好了,拿着茶盏的手哆嗦一下,放下茶盏,道:“用饭之时,还是莫要说这些了。”

徐煊唇角绽出一丝微笑:“二哥想聊什么?”

五皇子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身为哥哥的二皇子最了解不过,虽然他很想和姜钰打好关系,但考虑到自己的肠胃受不住,要付出的代价又是好几日寝食难安,还是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五弟,世子,本王突然想起府中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与二位一起了。”

姜钰起身道:“二殿下,好容易有空坐一起吃饭,错了今天,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聚到一起。”

二皇子脸色微僵道:“总有机会的。”他是一刻都坐不住了,阔步往外面走,姜钰笑着把他送出去,转头见徐煊黑眸晶亮的瞧着自己,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道:“五殿下,你是看臣又变漂亮了吗?”

徐煊啧了一声:“你真恶心,连剥皮抽筋都能说的绘声绘色。”

姜钰咧着嘴笑:“殿下彼此彼此啊。”

两个靠着实力把二皇子恶心走的少年相视一笑,嗯,酒逢知己千杯少。

两人端着酒杯空中虚碰,仰头一饮而尽。

徐煊细白的手指捏着酒杯,垂着眸子又不说话了。

姜钰引着他说话:“五殿下这阵子在户部玩的可还开心?”

“怎么,你也想随我去玩玩?”

姜钰愣了一下:“臣有自知之明,户部可不是臣能随意进去的。”

徐煊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职务,用不着费心费力,不过就是去走个过场罢了。”

“殿下天资过人,旁人万分努力都不及殿下十之一二。”

她惯会说好听的哄人,徐煊却不吃她这一套,冷嗤一声:“也是,你跟在大哥身边好好的,自然比跟在我身边有前途。”

姜钰忙呼冤枉:“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您,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君臣有别,都是臣要效忠之人。”

徐煊抿了口茶,道:“扯这么多做什么,油嘴滑舌,我生来就是为了辅佐大哥的,更何况是你。”

姜钰:“......。”都是为了生存,那他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干嘛?

他低垂着眸子,长睫颤动,坐在那里像幅画一样,算了算了,看在他脸好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你身上可好了?”

姜钰葵水来来回回一个月,对外称病一个月,五皇子还是很够意思的过来探望她的。

“劳五殿下记挂了,臣身上已经好利索了。”

徐煊道:“谁记挂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姜钰发现五殿下真是个别扭孩子,人家不过客套一句,连客套都不许了。

徐煊的护卫进来磕头行礼,说刚刚当众胡言之人已经被拿住了,请殿下吩咐该如何处置?

徐煊瞥了姜钰一眼,道:“世子觉得此人乱语是受人指使还是喝多了?”

姜钰勾了勾唇角:“这人声音洪亮有力,尾音不自觉的上扬得意,一听便知是惯会吹牛之人,受人指使不会这么蠢把自己摆到明面上来,又恰逢在殿下过来之时,这估摸是被人当出头鸟用了。”

徐煊道:“宫里头那位贵妃娘娘甚是了解父皇的心思。”

当今圣上不是圣明君主,耳根子软,少不得真要听信这些流言,觉得太子对他不敬。

不过当着人家儿子的面,姜钰可不敢说陛下半个不字。

徐煊对着护卫摆摆手,吩咐道:“即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便掌嘴吧。”

也活该那人倒霉,要脸面吹大话,犯到了徐煊手上,这下掌完嘴可就真是脸大了。

护卫退下后,徐煊问姜钰:“你见过贵妃娘娘,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钰摸着下巴,并未对刘贵妃的人品以及智商做出评价,只是认真道:“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

宫里头的人,哪个是能小瞧的,刘贵妃虽瞧着不靠谱,总是被陛下训斥,一幅空有美貌的草包样,但这些年陛下身边的宠妃换来换去,却始终没有真正冷落过贵妃,就凭这流水的宠妃铁打的贵妃就知道这位贵妃绝不是个简单人。

“本王依稀记得琼华阁中,她曾派自己身边的宫人拉拢你。”

姜钰笑着说:“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提起这事,她还要谢谢那位贵妃娘娘,不然她也未必能这么顺利的出宫。

徐煊见她坦诚承认了,觉得没什么意思,本来还想瞧瞧这面团子急红脸的解释自己没被贵妃娘娘收买呢。

他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嘻嘻哈哈的大嗓门,一听就是章景明那厮。

“老远就见世子的马车在外面,没想到殿下也在,今儿谁请客啊?”

章景明拽了王修远进来,不要脸道:“王兄,今儿便宜你了,殿下和世子都在,改日你再请我吃一顿。”

姜钰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章兄就不能大气一回,自掏腰包。”

章景明坐到她身侧,还有些得意:“我也想大气一回啊,奈何囊中羞涩。”

章景明穷,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他废话也不多,甩着膀子开吃,吃了一半姜钰笑着问他要不要带些回去。

章景明摆手,姜钰诧异道:“章兄这是良心发现了。”

章景明指着桌子上的菜道:“世子把这些菜都记着一遍,今天我该每样都带回去的,但我爹今日心情不好,若瞧见我把这些菜带回去又要训斥我,改日他心情好了再带回去。”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知道有便宜不占不是章景明的性格。

“章尚书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谁知道他呢,说是丢了两封信,还过去问我有没有偷拿他的信,你说我是那种人吗?又不是银票,我偷拿做什么?”

章景明一边吃饭一边大吐苦水。

徐煊嫌弃他聒噪,淡淡的抛出杀手锏:“这顿饭,景明请吧。”

章景明反应迅猛,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摆着手道:“不请,没有。”

徐煊嗤了一声:“出息,你好歹也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将来章大人高升,你这个样子也不怕旁人笑话。”

章尚书现在已经在代理丞相之职,板上钉钉的百官之首,别看章景明一副穷酸样,人家可是准丞相家的公子呢。

徐煊站起身,一脸的高贵冷艳:“本王户部还有些事,先走了。”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刚刚说闲职,走走过场,不用费心费力的呢。

他走了,姜钰也要走,让章景明拉着结了帐才把她给放了。

姜钰没什么事做,带着护卫在街道上的铺子里扫荡一圈,准备派人往晋阳送给她母妃,又给四个小丫头挑了几样首饰。

她这边乐滋滋的逛完了街回晋阳王府,浑然不知太子府里的那位殿下此刻正面色铁青。

晋阳姜钰,答应与他在一起好生过日子,却还朝三暮四的,给小姑娘买首饰,还挑的很认真。

福康看他家殿下冷着脸:“殿下,世子这首饰也未必是买给身边那几个丫头的。”

“难不成还是买给孤的。”徐砺派人跟着姜钰本来是要保护她的,没想到才刚跟着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他就知道,小世子身边围着四个从小伺候他的丫头早晚要坏事,醋意大发的太子殿下当即对着福康命令道:“派人去晋阳王府,让世子收拾东西,以后就住在太子府。”

第49章 、第49章 ...

福康劝道:“殿下, 世子年纪小, 您这么着说不得引起他叛逆的心思,不如等明儿世子来了, 您好生与他商量商量, 依奴才看,给身边的小丫头买首饰,也不代表就是喜欢,瞧着世子看殿下您的眼神, 那可全是敬仰,世子这般年纪的少年,心中总要藏着一个可望不可即的英雄, 比起那些只能端茶倒水的小丫头, 肯定是大英雄的份量更重些。”

他觉得前后就差一晚,有商有量的才不伤感情, 却不知徐砺心里想的是小世子上午与自己说要压自己, 可见心里还是想要做男人,逞逞男人的威风。

姜钰长相秀气,性子却一点都不秀气,骨子里俱是纯爷们的血性, 若要征服一个女人, 太子殿下有足够的自信, 可要征服一个男人,徐砺觉得自己和那些身娇体软的小丫头比起来一点优势都没有。

徐砺目光沉沉:“你倒是了解男人的心思。”

福康摸了摸鼻子,垂首道:“奴才微贱, 哪里能懂世子的心思,不过奴才换位考量,若有一人像殿下对世子那样对奴才好,奴才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了,那脸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会乐开了花,然后嘴硬说自己不喜欢,拿娇,世子肯定也就是嘴硬,心里呀巴不得殿下您多哄哄他呢,这刚在一起是最脆弱的时候,殿下您越逼着世子,世子就越反叛,殿下您不逼着了,两三天不理他,说不定他自己就跑过来了。”

徐砺听他拿自己和姜钰换位考量,把姜钰的脸换成福康的脸,面白唇红的小世子变成面容慈祥的福康,徐砺瞬间被恶心到了。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事情?

居然会有人放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喜欢,喜欢福康这种男人。

福康一看徐砺抿着唇,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故意学着姜钰的样子撇嘴:“殿下,奴才又不是小姑娘,丑些也正常。”

徐砺蹙眉道:“世子也不是小姑娘,孤为何会喜欢他?”

他虽然坚定自己对姜钰有企图,但他心里对自己是个断袖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孤可是大齐的太子啊,而孤却是一个断袖,还要逼着小世子与自己一起断袖,吃小姑娘的醋,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太子殿下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鄙视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

福康道:“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能说的准的,这源头不是世子是不是小姑娘,而是殿下您喜欢世子,世子恰好是个男人罢了。”

徐砺眼睫微微垂下,福康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多话,半晌才听太子殿下道:“他若是个姑娘该多好。”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娶进府,不用时时担心他会被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带上床,不用逼着他和自小伺候他的丫头分开,不用这般连那些小丫头的醋都吃。

“福康。”

“奴才在。”

“你怎么还不去接世子?”

福康:“......。”他还以为殿下想通了,不用去接世子了。

“去吧,不必让他收拾东西,只让他过来用膳,用完膳就把他送回去。”

福康松了口气,他只怕太子殿下强硬的让世子搬过来,引起世子反逆心思,世子是晋阳王世子,出身尊贵,不是一般男宠可比,他就是面上笑嘻嘻的,被人这般折辱,难保心里不怨恨太子殿下,那小世子也不是好惹的人,他要是被逼急了,拼着鱼死网破跑陛下面前告一状,他是质子,陛下再气,顾着晋阳王那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还是一个没权没势的质子,可太子就不一定还能是太子了。

姜钰回了晋阳王府先去农先生的院中找农先生,得知农先生与前任韦丞相有约,现在还未回府。

他与韦丞相相交一场,从前人在晋阳,多靠书信来往,如今农先生来了京城,韦丞相却又告老还乡,可不得趁着韦丞相离京前好好聚一聚。

姜钰从农先生院中退出来,刚好见着一身白衣,拢着袖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农先生。

她躬身行礼:“先生。”

农和歌见她身后护卫怀里抱的俱是姑娘家梳妆打扮的首饰盒,脸色微沉,一言不发的迈着步子往里面走。

姜钰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慌忙抬腿跟了上去。

待进了屋,屋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农和歌坐在椅子上,姜钰老老实实的站着听训。

“世子是不是忘了远在晋阳的王妃和三公子。”

这上来就是如此严厉的斥责,姜钰解释道:“先生误会我了,我怎会忘了母妃和弟弟。”

农和歌板着脸道:“我看你是让女色迷了眼睛,整日只想着与身边的小丫头厮混,不思进取。”

农和歌早知她与身边几个丫头亲近,本来世子房中事不该他管,可瞧着世子这样子,竟像是要与他父王一般沉迷女色了,虽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可女人却像一块试金石,破铜烂铁俱经不过考验。

他农和歌跟着世子入京是受晋阳王妃所托,护着他,将来重归晋阳,继承晋阳王之位,不是为了辅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不知姜钰的女儿身,所以在他看来姜钰的行为太令他失望。

“也罢,扶不起的阿斗,糊不上墙的烂泥。”农和歌对着晋阳的方向拱手:“我农某有愧王妃所托,不如与韦兄一起归隐山林,闲庭信步,请世子另择名师。”

姜钰一听这话瞪圆了眼:“先生这是要弃我?”

“世子自己瞧瞧自己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当初在晋阳时的劲头,今时不同往日,世子便是为了迷外头那些人的眼,可在府中呢,你宠幸贴身女婢,连出个门都要买那些胭脂水粉。”

他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了,他不说,只盼着姜钰能够自觉,没想到她这些日子越发放肆。

姜钰撇着嘴道:“先生说这话多伤人,我身边那些丫头受我拖累,跟着我背井离乡,忠心耿耿,我待她们好也是应当,何况我沉迷女色,是做给外头人看的,今日如此,不过是因为觉察身后有人跟着,又不知是谁的人,正想跟先生商量呢,我到这京城,多少眼睛盯着我,先生您是知道的,我身边如今只有先生一个长辈,万事都要仰仗先生指点的。”

她红着眼圈:“先生与韦相谊切苔岑,想与韦相一起走,那......那我怎么办啊。”

农和歌被她气的瞪眼:“谁说我是因为韦相走才要走的,是你不争气。”

姜钰讨好道:“那我争气些,先生不走好不好?”

农先生本就喜好游山玩水,不受世俗约束,姜钰怕他真的一走了之,便是现在不走,他心里也是起了这个念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