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慕婳战死疆场,虽是无悔,但在死亡真正降临时,她还是觉得有憾的,无比渴望能继续活下去。

“上吊的人会因为颈部的勒痕,舌头伸出很长。”

慕婳的话语已经让孟公子一身的汗毛倒竖,有意无意躲闪在眼前的麻绳,突然他尖叫一声,“慕小姐,你想做什么?”

他的脖子已经被慕婳的手掐住,眼前仍然是慕婳明艳的脸庞,可此时他感到慕婳很危险。

“往生经上说,自尽的人去地府都会被判重罪,他们轻视自己的生命,辜负上天让他们投胎为人的恩赐,阎罗和鬼差会代替杀上苍教训自尽的人。”

“而且自尽的人很难再转世为人,受到惩戒之后,往往被打入畜生到,以后只能做牲畜,被人驱使和猎杀。”

孟公子面如金纸,磕磕巴巴说道:“慕小姐……”

“看在你爱慕我一场,我着实不忍让你下辈子落入六畜道。”慕婳声音很轻,“我送你上路吧,反正你自尽的事是事实,就是去衙门中,我也可以判为无罪。”

慕婳手上用力,逼孟公子不得不把脖子向吊绳上移动,“不用怕,你好好体会一下死亡的滋味。”

孟公子使劲也无法挣脱慕婳,当脖子感到麻绳的纹路时,手臂挥舞挣扎,“慕小姐,你是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

话语中隐含着一抹期望,孟公子觉得这也许是慕婳给自己的考验。

“一定是故意吓唬我!”

回应孟公子得是慕婳轻浅的笑声,“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吓唬你。”粗鲁般将孟公子的脑袋塞进套环中,慕婳双脚用力,踢翻了踩在两人脚下的椅子。

慕婳一个人轻飘飘落在地上,而孟公子的身体吊在空中,身体摇摆。

一旁的小厮和仆从都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竟是谁都想不起去解救公子爷。

孟公子感到呼吸艰难,使劲长大嘴巴,“啊,啊。”

他不想死,可是他除了啊之外,说不出任何的话。

脑子里早已经忘了对慕婳的爱慕之意,只有一个念头谁来救救他。

在他即将陷入黑暗中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慕小姐,放开相公,你不能这么对他。”

是他的妻子?

慕婳冷冷的说道:“他都不认你做妻子了,为了一个他不了解,不清楚性情的女子闹着同你和离,全然不顾你多年的陪伴,这样的男人本就该死,你竟然还替他求情?”

孟少奶奶咬着嘴唇,虽然是紧张,但她明白慕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又同老太太相处得好,绝不可能真让孟公子就这么吊死。

指责她的话,更像给她机会,向孟公子证明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无论孟公子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他到底是我相公。”孟少奶奶含泪道,“他纵是有错,罪不至死。以后……以后我会慢慢同他说明白的。”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并没阻止孟少奶奶扑到孟公子身边。

孟少奶奶双手抱住孟公子双腿,用尽力气想把孟公子放下来,纵然做不到,也要让孟公子的脖颈不再被吊绳勒住。

孟公子昏花的眸子同身下的女子对视,好似他从未发现那双柔顺的眼眸中的坚强和亮色。

慕婳抬手射出袖箭,碰碰两箭,麻绳断掉,孟公子身体猛然下落,同孟少奶奶跌倒在一起,两人四肢交缠,很难分开。

“你现在还想死吗?”

“……不。”

孟公子大口大口呼吸着,骨子里残留方才濒死时的恐惧,向自己妻子身边缩去。

慕婳笑盈盈的问道:“你还要娶我吗?”

孟公子连连摇头,以前妻子柔顺没趣,慕婳明艳动人,可现在他发觉还是柔顺的妻子更好。

“你已经拥有很多了,珍惜眼前的人和今生的幸福,不知珍福的人,永远也成不了鼎立门庭的男人。”

慕婳转身离去,背影依然是潇洒的,她好似只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孟少奶奶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的果决,而孟公子长出一口气,门口传来孟老太太的声音,“我早说过,慕丫头不是你能降住的。”

“祖母……”

孟少爷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双脚无力,孟少奶奶却没有似往日一般扶起他,站在一旁略显冷漠。

孟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子的,“你娶不到她,倘若你连让慕丫头正眼瞧你都做不到的话,我都替你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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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陷阱

“小姐,您没拿银子啊。”

胖丫和慕婳已经走出孟家有一阵了,才醒悟过来没向孟老太太拿银子。

慕婳噗嗤笑出声,“让老太太亲自送到静园不是更有脸面?小丫头,孟老太太除了溺爱孙子这一点令人诟病外,其余时她都是个睿智的老人。”

“你放心,孟老太太不会赖银子的。”

慕婳向仵作家方向走去,含笑轻松的眸子骤然瞳孔微缩,旋即恢复平静,继续说道:“倘若她不给我银子,我可以再去孟府一趟,同孟老太太聊天挺有趣的,顺便也可以见一见孟少奶奶驯夫。”

胖丫丝毫没有察觉到慕婳方才的异样,“小姐的意思是孟少爷不会再闹着和离了?”

“我猜要闹和离的人许会是孟少奶奶,不过也难说,孟少奶奶毕竟不是有孟老太太溺爱的孟少爷,万一闹得太过分,孟少爷不愁娶不到夫人。”

慕婳默默叹息,男人总比女子容易,选择也多。

“前面就是仵作家了。”胖丫指着前面一座独门独院的屋舍,“听说县衙的仵作就是住在这的。”

“咦。”

慕婳突然停下脚步,懊恼般说道:“我竟然忘记给二哥带的书卷了,明明二哥叮嘱过我一定要给他带去,他说有急用。”

胖丫道:“要不我回去替小姐取来?”

慕婳点头道:“你骑马去,还能快一点赶回来,我同县衙仵作谈完,在那边的大槐树下等你。”

看了一眼大槐树的方位,胖丫点头上马,同慕婳相处久了,胖丫也有了一身不错的骑术,她骑马向静园方向疾驰而去。

慕婳转身敲了敲大门,大门缓缓打开,庭院中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人在家么?”

屋舍中传来女人的声音,“是谁?进来说话吧,我的腿伤了,动不了。”

慕婳侧头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身后某处,迈进了仵作府邸,穿过不大但整齐的小院,走到房门口,再一次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我相公也在家,你是来找他得吧。”

女人的声音略显急迫,“快进来吧,相公在里面午睡……”

慕婳迈进房门,还没来得急看清说话的女人面容,便觉面门刺来一剑,慕婳向旁边躲闪,一道黑影再一次挥舞宝剑横劈向慕婳。

慕婳也没问来者是何目的,直接同穿着黑衣的男人交手,她的拳头虽是迅猛有力,始终不如手持锋刃的男人,何况男人还有同伴,见男人奈何不了慕婳,从暗处跳出来,帮助男人擒拿慕婳。

慕婳不慌不忙,看准机会从其中一个男人手中夺过宝剑,抬起一脚顺势把那人踹远,男人向后倒退很远,摔倒在地上,口呕鲜血,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喷出,再也站不起来。

另外两人显然楞了一瞬,没想到慕婳如此强悍,不由得加上小心,然而他们方才打不过赤手空拳的慕婳,此时慕婳手中已经握有宝剑,更是凶悍难以抵挡。

两人节节败退,可就是两个打慕婳一个,他们每人身上都带伤。

彼此对视一眼,这还是女孩子吗?

几乎同时,两人跳出圈外,快速冲向倒地不起的同伴,一人架起同伴,一人把困住手脚的女人推向慕婳。

慕婳收了宝剑,扶住了妇人,再想去追时,三人已经破窗而出。

妇人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慕婳用宝剑割断妇人手上的绳索,问道:“他们是谁?”

“小妇人不知道啊,方才他们突然冲进来,直接把我和相公捆绑起来。”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泪如雨下,好似抓住最后救命的浮萍,紧紧握住慕婳的手,“方才他们逼我说得那些话,我不说的话,他们就要杀了我。”

慕婳安慰惊慌失措的妇人,“我没有怨你,就算你不出声,我也会进来的,对了。你方才说仵作还在里屋?”

“啊,相公,相公。”

妇人撇下慕婳直奔里屋,慕婳眉头微皱,紧跟着妇人的脚步,挑开棉布帘子,一眼就见到临窗的大炕上躺着一人。

他后背冲着门口,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妇人已经冲上去了,口中叫着相公,慕婳再次往前一步,“我帮你把他的绳索……”

突然妇人回头,向慕婳吹出白色粉末,慕婳完全来不及躲闪,毫无防备之下,感到头昏沉沉的,“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慕小姐,我们早就在等你了。”

妇人得意的一笑,“你也真是厉害,原本我们不打算用这一招的,可是他们三个男人竟然都打不过你。”

宝剑插入地上,慕婳扶着宝剑,勉强维持住摇晃的身体,脸上苍白,双眸无神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谁,慕小姐就不比过问了。”

妇人发觉慕婳已经没了反抗能力,却谨慎试探般抓住慕婳的胳膊,慕婳无力的挣扎:“放开我。”

“慕小姐长得这般漂亮,我都舍不得呢,不过谁让慕小姐多管闲事?有人找我们让慕小姐背上人命官司。”

慕婳涣散的瞳孔看了一眼炕上的男人,“他死了!”

“他就是县衙的仵作,慕小姐要找的人。”妇人越发得意,啧啧两声:“他是被慕小姐一剑捅死的,只为让他做假证,令陈四郎脱罪。”

“不……我没有杀……”

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还同她废话?这个臭丫头竟然把二当家踹吐血,二当家说了,一定要让她尝一尝自己宝剑的厉害。”

“哈哈,二当家虽是吐血,可却是个有艳福的,慕小姐是个大美人,足够二当家乐呵几天了。”

方才逃走的两个男人走进里屋,其中有人捏住慕婳的下颚,手在慕婳脸颊上摩挲,“长得的确水灵,可惜命不好,有人出重金要你身败名裂。”

慕婳眸子缓缓闭上,“是木瑾,你们是他派来的。”

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般昏了过去。

妇人抢在同伴之前,抱住慕婳,道:“二当家现在还不能碰她,总要给出银子的人一个交代,当时都谈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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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后

男人眸子闪过一抹惋惜,大抵觉得还是银子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报今日之仇,贪婪般捏慕婳脸蛋一把,哼了一声:“走吧。”

“还是要再布置一下,省得慕小姐在衙门中脱罪。”

妇人打横抱着慕婳,低头时正好见到怀里年岁不大的女孩子眼睫不安的颤抖,心头一颤转瞬便散去了。

“我先带她离开,这里交给你们了,多留下一些证据。”

男人点头示意明白。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又有人推开仵作的大门,一位清俊的少年走进去,在屋子里停顿片刻后,又仔细检查气绝身亡的仵作后,悄无声息离开了。

对屋中残留下的证据没有做任何的改变。

少年很快回到停在槐树下的马车旁边,隔着帘子低声说道:“来迟一步,慕小姐怕是被人掠走了。”

“他们是用了迷药才带走慕婳得吧。”

“的确如此,屋中还残留着迷药的味道,应该是那群人,属下推测他们刚走不久,属下是否追过去?”

马车中寂静片刻,飘出一个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真当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

“让人给京城的柳三郎送个消息,就说慕婳出事了,落到了江湖人士手中。”

“主子,您这是……”

马车帘子挑开,眼睛缠着纱布的夫人熟练般跳下马车,少年止住了话,“他们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有个畜生都不如的亲哥哥,又身处群狼环绕的永安侯府,慕丫头能活到今日,着实算是她坚强。”

“你不必跟着我。”

女子阻止少年,“你去京城看看,皇上是不是还有别得安排,慕丫头那边我亲自去照看。”

“主子的身体不好,还是属下去救下慕小姐。”

“你不行。”

女子手指点了点少年的双眸,虽然眼睛看不到,可她的心却是从未盲过,“你心里看轻了慕婳,而且这丫头,除了我以外,还真没人管得了她,胆子也太大了!”

少年面色一囧。

女子向东边追去,少年耳边传来女子最后的吩咐,“看好慕婳的丫头,她肯定不愿意让胖丫出事。”

否则慕婳就不会察觉到异样后,把胖丫打发走了。

*****

京城,皇帝私宅,消息灵通的官员和名门子弟都清楚魏王殿下的三子柳三郎就在这座宅邸调养身体。

为柳三郎遇袭的事,皇上大发雷霆,完全不顾太后娘娘的面子,重重申斥魏王妃,旁人认为魏王妃只是跪宫门,最多折损了颜面罢了,然而清楚魏王妃性情的人都清楚,魏王妃是最要脸面的。

何况魏王妃暗中的损失,除了魏王妃之外,外人根本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

据小道消息,皇上有意以魏王妃不慈的名义,剥了她魏王正妃的诰封,转而册封替魏王养育三个儿子的柳娘子为正妃。

太后娘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皇上这么做的。

然而这也无形中抬高了柳三郎的地位,官员们,勋贵们,甚至连皇子殿下都想亲眼见见柳三郎。

因此皇上隐藏得很好的私宅门前车水马龙,拜会柳三郎的人就没间断过。

见过柳三郎的人,无论带有怎样的目的和偏见,出门后对他都不由得真心称赞,赞得最多就是,他是个风光霁月的端方君子,文雅清贵,见识广博,完全不似在宛城长大的,好似从古书上走出来的世家子弟。

莫怪他能被皇上如此看重。

“三少爷,门外有人投信过来,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信件还需您亲自验看。”

在皇帝私宅中侍奉多是内侍和宫女,魏王是皇帝的兄弟,自然也可享受太监的侍奉,不过魏王为避嫌,身边从不留太监。

皇上特意拨给柳三郎两个得用的内侍,柳三郎并没有拒绝皇上的好意。

倘若柳三郎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和他碰过面的人总会心情愉悦,方才柳三郎就送走了同自己相谈甚欢的皇长子。

柳三郎接过书信后,只看了一眼,唇角噙着的如沐春风般笑容立刻消失了,捏紧信纸,问道:“投信的人在何处?”

“奴才不知……他……三少爷,您这是要出门?皇上交代过,您的身体需要修养……”

好伺候的三公子怎么突然不管不顾向府外走?

内侍连忙追上去,“皇上不让您离开府邸,三公子……”

柳三郎此时一颗心都为慕婳的消息悬着,儒雅的脸庞闪过阴郁,脚步越走越快,刚刚迈出大门,又同身穿长衫,好似教书先生的皇上撞到一起。

“三郎。”

皇上合上手中的扇子,佯装没见到柳三郎脸色有异,随意拿扇子敲了一下柳三郎的额头,“你这般着急是来迎接我的?”

语调中隐含着一抹调侃和受宠若惊,往日温柔的眸子闪过点点笑,并伸手挽住柳三郎,“走,陪我进府,我听听今日又有谁来见你了。”

“最近三郎的名头可是不小啊,连在深宫中的朕都听到许多称赞三郎的话。”

“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皇……伯父,我一定是要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柳三郎没空也没心思再同揣着明白当糊涂的皇上周旋,身体一扭便离开皇上的束缚。

“你且站一站。”

皇上唇边的笑容淡上许多,“朕有些话要同你交代,你放心,朕向你保证慕小姐绝对出不了任何意外。”

柳三郎站在府门口,身姿如同松柏笔直。

皇上叹息一声,和颜悦色的说道:“三郎啊,你又在怀疑朕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记得,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柳三郎回头同皇上的目光碰到一起,皇上眼中的怜惜和温柔令他失神片刻,抿了抿嘴唇,“我可以留下来,但请伯父派人先去支援慕……慕小姐,她毕竟是因为我才得罪了人。”

“只是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