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就有两个,嘉敏县主毕竟是京城名媛,名声响亮,出落得漂亮,家势也不是慕婳和三小姐能比的,有不少年轻的公子和风流名士派遣仆从给嘉敏县主送果子,送花。

隐藏在人群中的皇上手中轻轻摇动扇子,潇洒文雅,宛若一个文人名士,丝毫看不出当皇帝的贵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好,很好。”

这才是他所倡导的民风,不让女子过于拘在后宅。

没有他和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嘉敏县主也不会有此名声,备受追捧,被当做勋贵重臣所出小姐的典范。

嘉敏县主就是皇上竖起来的一个榜样,同时皇上亦在恩宠封赏西北一战的幕后女英雄!

皇上看向嘉敏县主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手握紧扇骨,唇边噙着期许的微笑。

“三郎啊,即便珠玉再侧,也不当忽略嘉敏这丫头。”

书院中程澄已经得到消息,额头不由得落下几颗汗水,邀请沐世子来书院,本意是讨好皇上,补救程门和书院在针对柳三公子上的过失,同时让皇上明白程门是忠诚的,他程澄可以为皇上做许多的事。

嘉敏县主闯三关对程澄是个意外的惊喜。

他是唯一一个比较了皇上心愿的人,自然不会过于为难嘉敏县主,所以指派的收守官者都不是顶尖的,就是为了让嘉敏县主过关。

然而柳三郎突然冒出来说要做守关者,嘉敏县主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拜倒在她群下的少年数不胜数,程澄原本以为柳三郎也是嘉敏县主的裙下之臣。

然而听王朋等人的回报,他想错了。

柳三郎就算有倾慕的女孩子也不是嘉敏县主。

“慕婳?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程澄自然没有听过慕婳的名字,似他这等地位身份的大人物,他也只是知道永安侯而已,慕婳和永安侯府的恩怨,还传不到他耳中。

“是同柳三郎一起来的。”

“既然她想死,就如她心愿!”

程澄冷着脸道:“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以为我会因柳三郎而破坏书院的规矩?想用书院扬名,她还真是天真呢。”

“柳三公子和嘉敏县主的棋局?”

“也成全他们。”

程澄快速做出决断,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桌子,“能进入书院的人始终是少数,在门口下棋,众人观战,皇上也会满意。”

“老师英明。”

王朋等人称道一句,退了出去。

只要皇上的心还在书院,他们就不怕任何人。

木瑾品行不良,他也是书院的学子,程澄的入室弟子,木瑾自当有书院来处置,还轮不到慕婳几次三番的羞辱伤害。

他们和木瑾同窗多年,总有几分香火之情,既是程大学士发话,为慕婳闯关做准备的学子纷纷拿出所有的劲头,力求让慕婳明白书院是高不可攀的。

王朋亲自把棋盘摆在柳三郎和嘉敏县主之间,玉石的棋盘,翡翠棋子,即便炎炎夏日,在棋盘上对弈也不觉得炎热。

捏在手中的棋子隐隐传来一丝冰凉,来带着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柳三郎睁开眸子,看向站在书院门口的慕婳,我先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行

慕婳觉察到柳三郎的目光,回以浅浅的微笑。

如同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同样她不认为柳三郎会输给嘉敏县主。

她站在书院门口,站姿笔直,承受着旁人的打量,毕竟她可是第一个打算硬闯书院的人,还是个不自量力的女孩子。

他们是为嘉敏县主来的,却更关注慕婳。

无疑嘉敏县主是完美的,完美得挑不出错来,意味着嘉敏县主没有可以议论的地方,慕婳却不一样,京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好似就没停下过。

虽然负面的消息居多,非议她的言论更是喧嚣于世,然而每一个人见过慕婳后,都会升起几分疑虑,慕婳是否如同传言那般不堪?

她只要静静的站着,就给人很强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沐世子此时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落在嘉敏县主身上,另一半不由自主去看慕婳,眸中从未浮现过他身影的慕婳。

莫名的熟悉亦有一分心慌意乱,沐世子缓缓闭上眼眸,暗暗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棋局无疑是很精彩的,嘉敏县主的棋力不凡,棋风凌厉,杀招频现,完全不似个女孩子。

柳三郎棋风稳健,布局很深,看似随意步下的一子,往往再走十几手才会显露杀机,体现真实的作用。

书院早有人在空地竖起大大的棋盘,把特定暗中镶嵌磁铁的棋子,按照他们的落子一个个摆在大棋盘上,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清楚这局棋。

此举大大方便了爱棋之人,或三或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皇上亦是仰头看着大大的棋盘,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无奈,

“辣手摧花,哎,三郎怎么就不明白何为怜香惜玉?同他对弈的人,不是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说到最后,皇上反而露出点点笑意。

“不过嘉敏县主棋力不俗,远在众人之上,还能同三郎交战片刻……等到三郎左上角的布局完成,她怕是……”

就在此时,书院的大门再次打开,从书院中走出一群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被盔甲所覆盖,面部亦被从头盔上垂下的面罩挡住,踏踏踏,靴子重重踏在地面上,犹如地动山摇。

他们按照五个方位分列,身上的盔甲亦是五种颜色。

还在议论棋局的人惊讶极了,有见识的人失声道:“五行阵?!”

按照五行金木水火土排演阵法,无人可单独破阵。

皇上眸子深沉上一分,笑容渐渐的淡去。

“皇上,长公主到了。”

“嗯?”

“皇兄您还真是信得过程澄。”红连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侍卫面无表情,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接近皇上。

哪怕他们都认识红莲长公主,甚至有几个人是红莲长公主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的主子是皇上!

皇上道:“放她过来。”

侍卫这才退开。

红莲长公主反倒没有移动脚步,把眼前儒雅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皇兄好似同记忆中不大一样,具体何处不同,她又说不出。

砰砰砰,战鼓敲响。

红莲长公主无法再深想何处有异样,许是主政天下的皇上总该同刚登基时不一样。

“皇上竟然把这样的盔甲交到程澄手上,把阵法交给他,让他和一众文臣去刁难武将。您就不怕武将寒心?没有将士,皇上以为凭文臣就能让天下安稳?”

皇上眸子清澈,含笑道:“你我分别十年有余,见皇妹风采依旧,朕心甚慰。母后这些年嘴上不提,心里一直念叨你,每次你寿日,她老人家总是亲自下厨做一碗长寿面,放在眼前,直到长寿面彻底变凉。”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一旦慕婳受伤,您别怪我直接领人冲进书院去,当年我就该对程呆子狠一点……”

“皇妹放心,朕绝不会拦你。”

帝王唇边笑容越深,程呆子怕是巴不得被红莲长公主教训一顿。

他甚至伸手按住红莲长公主的手腕,“她是你选的人,你信不过她么?”

“可是……可是……”红莲长公主面露担心,“多少名将都失败了,她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样的阵法对她来说,太残酷了,程呆子一准没安好心。”

“应该出不了大事。”

“皇兄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心疼慕丫头,我心疼。”红莲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就不信你的儿子被围攻,你不担心不心疼。”

皇上嘴角微垮,失望的说道:“他们没一个有慕婳的勇气,别说闯关了,连想都不敢去想。”

“柳三郎呢?”

“……他?”

皇上稍稍一愣,意味深长的说道:“朕看他也不会直接闯阵,这孩子心思太重,永远不会用直接刚烈的法子。”

看了一眼竖起的棋盘,柳三郎刚刚落下一子,皇上淡淡的说道:“他的心乱了!”

不乱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把棋下到左上角,这明显是一步臭棋。

另外一边,慕婳望着面前的五百人,淡淡一笑:“五行军阵,金木水火土,到是挺好看的。”

从她脸上绝对看不到任何慌乱和惊讶。

五百人列阵而来,杀气腾腾,是人都会害怕,因慕婳一句感叹,让铺面而来的杀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王朋手中捧着令旗,倨傲般问道:“我代替恩师再问一遍,慕婳,可是你要闯武关?”

慕婳道:“不闯关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你这不是废话么。”

“……”

王朋脸上肌肉一僵,暗自骂了一声不知死活的蠢货,“他们手中是刀剑,你亦可以选个兵器,只要能熬过半个时辰,就算你闯关成功。”

半个时辰?

“开什么玩笑!”

围观的人注意力全部被这边吸引,再也无人去关注棋局,哪怕极为爱棋的人,也都看过来,毕竟这边声势更大,已经是以命相敌了。

“谁能坚持半个时辰?五百人打一个?”

“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可别这么说,书院的规矩历来如此,对谁都一样,自然也不去为慕小姐破例。”

“我看慕小姐是想出名想疯了。”

慕婳在兵器架子上拔出一杆长枪,慢慢压下枪头,冷厉的说道:“疆场苦战,半个时辰太久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赢了

最后一战,她就是陷入绝境的鏖战。

旁人认为这五百人的威胁巨大,在真正经历过绝境考验的慕婳眼中,这些人除了身上的盔甲好一点外,并不算太大的威胁。

前世朝廷的支援不多,她几乎每一次出战都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早已经习惯以寡击多。

这点阵仗还真吓不住她。

慕婳持枪的动作流畅自然,好似做了几百上千次一般。

红莲长公主一心都悬在慕婳身上,生怕慕婳有个意外,而站在红莲长公主的皇帝抿了一下嘴角。

慕婳迎向面前的敌人之时,柳三郎扔掉了捏在手中的棋子,嘉敏县主的棋力出乎他意外的难缠。

他向慕婳承诺碾压的胜利需要费一些功夫。

无法做到速战速决。

慕婳那边比武了,他无法不去关注。

“柳三郎公子身上不舒服?”嘉敏县主体贴的问道,“让人封盘如何?”

嘉敏县主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慕婳吸引过去了,她这边是胜是败都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慕婳所干扰。

“不用,可以继续下。”

柳三郎直接站起身,站得高自然能看到慕婳同五百人交手的情况,眸子盛满担心,以及一丝的无能为力。

他劝不住慕婳,又没有十足的实力维护慕婳。

莫非他只能在最近的地方看着慕婳?

嘉敏县主声音有几分不悦,“你不在棋盘旁,让我同谁下棋?既然你想观战,不如等慕小姐闯关有个结果,咱们再继续。”

“我说不用。”柳三郎目光一直落在枪挑五百人的慕婳身上,他看得出,慕婳很危险。

即便慕婳很强,同她敌对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人数上的差距太明显了。

“我下盲棋。”柳三郎高声道:“横五竖八,落子。”

啪,早有柳三郎的书童拿起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轻声对面露怒气的嘉敏县主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请。”

“三郎这是多瞧不起嘉敏县主啊。”皇上连连摇头,同样只是撇了一眼,便继续看向慕婳。

陷入重围,险象环生,然而慕婳沉稳冷静,手中的银枪上下翻飞,不让任何人近身,哪怕这些人不停按照五行阵法变化,依然拿不下慕婳。

她纤细的身影宛若鬼魅,声东击西把女子脚步灵动发挥到极致,紧紧束住的腰肢时不时因为迎战扭出不可思议的角度,令围观的人都想去摸一摸她的腰到底如何的柔韧。

只是片刻,方才诋毁慕婳的人都停住了口,眼里流淌出钦佩之色。

慕婳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她以一敌百的战法,看得人血脉膨胀,热血沸腾。

历来孤胆英雄总是备受推崇的。

何况慕婳还不落于下风,每一次她手中的枪头扫过,总能逼退好几个敌人。

银亮的枪尖好似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光圈,但凡被光圈碰到的人,或是踏足光圈的人都会被搅碎一般。

“公子,嘉敏县主落子了。”

书童报出了棋子的位置,柳三郎眸子不错神看着慕婳,随意说出一个方位,落子后再一次堵住嘉敏县主在棋盘上的反攻。

嘉敏县主死死咬着下嘴唇,再强的心境也被柳三郎破坏殆尽。

勉强又落下两子,嘉敏县主再也拿不稳棋子了,除了柳三郎一心二用同她下盲棋的打击外,慕婳那边的交战同样牵扯着她的心。

周围人不是高声喝彩,就是担忧般惊呼,好似同慕婳化作一体,一同对抗强敌。

气势已经完全落在慕婳身上,她再在这边下棋,犹如垂死挣扎,惊不起任何浪花。

嘉敏县主恨极了慕婳,然而慕婳一来没同她交手,二来也没同她搭话,她们两个各走各得路,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感,全凭自己的本事取胜。

慕婳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抢走她所有的风头。

她还能说什么?

嘉敏县主唇边噙着一抹苦笑,缓缓放下棋子,叹息一声:“柳三公子棋力高超,远胜于我,我认输。”

最后嘉敏县主又补上一句,“我亦担心慕小姐,着实没有办法下棋,下一次……下一次再向柳公子讨教,应当……”

嘉敏县主似被捏住喉咙,狡辩再也无法出口,因为她发现没有人在意她的输赢,他们甚至连听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周围人无论你男人,女子,无论读书人,还是勋贵子弟,无论是商贾,还是市井百姓,所有人热切的目光都落在慕婳身上。

连她哥哥沐世子都不例外。

就好似整个天地间,只有慕婳一个人。

嘉敏县主眸底泛起水光,又羞又怒,亦有不为人知的委屈。

显然她此时就是委屈般的哭泣,也不会有谁在意,更不会有人安慰她。

“啊,小心。”

“天,慕小姐受伤了。”

红莲长公主几乎要跃身而起,一只柔软,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肩头,“关心则乱,慕婳这是计谋,你且仔细看下去,这一关她能闯过。”

皇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但红莲长公主躁动的心却突然平静下来,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兄长,他一脸肃穆,漆黑的眸子好似隐藏着别样的东西。

红莲长公主眨眼之时,好似她方才看错了,想到这些年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还是我皇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