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看着手中的书出神。

“是不是担忧侯爷。”田大小姐低声道。

徐清欢点点头,父亲已经多年没有带兵,他们好像也习惯了一家人时常在一起,虽说她从京城一路到了常州,心中有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适应,莫名的感觉到忧虑,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消息传来。

“别担心,”田大小姐低声道,“侯爷定然会平安。”

“你呢,”徐清欢道,“你害怕吗?”

“不怕,”田大小姐轻声道,“我怕的已经过去了。”很快一切都会结束,只是希望这次最后一次见到那人。

田大小姐话音刚落只听外面的雷叔道:“大小姐,那些人来了。”

也许是胜利在望,苏纨这样急着动手,甚至没有让人仔细来盘查,又或许这位田大小姐的确是他的心疾。

抓到了这些人,苏纨也就无法脱身了。

倭人按着手中的舆图果然顺利登岸,江阴城虽有守军,但管束并不严格,他们乔装打扮就混进了城内。

如果不是白龙王交代好了先要对付一处大宅里的人,他们早就按捺不住向那些周人动手了。

几条人影接近了眼前的大宅,探看了周围的环境之后,他们找到了一处矮墙,然后纵身跃了进去。

抢光这里的珍宝,杀光人之后将这宅院付之一炬,然后这座城也会乱起来,他们等在城外的人手趁机进攻,让这座城的周人彻底尝尝他们的厉害。

人影聚集在庭院之中,面前那正屋就是这宅院主人住处,他们自然要先去那里,拿定了主意之后,几个人向大屋靠去,就当他们的手碰触到屋门的那一刻,屋子的灯忽然亮起,紧接着脚步声传来,穿着甲胄的士兵和护卫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不远处的亭子中,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站在那里,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真的是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良缘

在院子里的倭人显然知道上当,转身就要逃走。

“来了还想逃,”徐青安抽出腰间的长剑,“鬼鬼祟祟想要做什么?现在让小爷教教你们如何做人。”

父亲和那人都上阵杀敌去了,他在这里日思夜想,辗转难眠,终于等到了这几个小崽子,他满肚子的邪火终于有地方发放,刚刚学来的一招致胜,正好用在倭人身上,把他们屁股摔成八瓣。

徐青安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真人,张真人会意,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带着护卫一起揉身上前。

这些倭人都是身手极好的武士,若是在毫不知情时被他们偷袭必然损失惨重,现在被人里里外外地围住却依旧面露凶光,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杀人不眨眼。

亭子里的女子凝视着这些,半晌才道:“看来他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说着她将头上的幂篱摘下来露出华阳长公主有些憔悴的面容。

微风吹过华阳长公主的衣衫,如今是夏日她却觉得有些凉意。

管事上前禀告:“倭人有一种死士,接到了家主的命令前来杀人,若是做不到他们就会自戕,如今这些人进入我们的圈套,自然不会让他们挣脱,只不过想要审出口供不太容易。”

华阳长公主貌似神情平淡:“审不审已经不重要,确定他们是倭人,身上有舆图就足够了,而且单独放倭人前来未免太过冒险,应该有人暗中盯着这些倭人…”

华阳长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护卫却已经明白,暗中盯着倭人的是驸马的心腹,将这些心腹抓到,驸马也就…

管事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驸马的手笔,徐大小姐让人送信前来时,透露出对驸马的怀疑,长公主将他叫来询问,他还觉得这位安义侯大小姐恐怕弄错了,他还劝说长公主不要焦心,可长公主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在京中这样等下去,一定要来常州看看情况。

到了常州之后,面临的却是这样的情形,长公主此时此刻定然十分难过。

华阳长公主道:“长史跟着驸马一起前来,到现在也没有给我送任何消息,想必已经被驸马收买,不要让他死了,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管事应了一声,华阳长公主让人服侍着走出亭子,一路到了后院的书房中。

那里布置好了弓箭手,那些倭人若是闯到这里,立即就会被射成筛子。

徐清欢迎出来向华阳长公主行礼。

“起来吧,”华阳道,“我们进屋说话。”

两个人走进屋子,华阳长公主坐下来,她垂着眼睛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徐清欢知道长公主在回想与驸马爷的过往。

突然发现枕边人的另一张面孔如此狰狞,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华阳长公主毕竟经过太多事,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是十分难得。

华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才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荣平县主家中。

那时候父皇宠溺我,让我去县主家中做客,因为没有多少人知晓我的身份,那段日子我倒是过的无拘无束,有一次太过贪玩在园子里时间久了,中了暑气,下人扶着我坐在阴凉处等人请郎中来,就被他看出了蹊跷,遣人送了一碗解暑汤。

我身边的人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石不放心,于是找了借口推脱放在了一旁没有去喝,这件事多少有些折损他的颜面,然而他仿佛并不在意,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再次见到他,他还是那般的模样,对一切看起来都很随意,那些富贵、荣辱在他眼中如同云烟,他的模样不出众,家世更加平凡,可他的日子却过的比我逍遥自在,若是一切都这样恬淡该多快活。

我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宫中,身边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话语间暗藏机锋,很难与谁能够这样直率、坦诚的相处,这样过了许久,有一阵子他忽然没有前来,我才发现心中是如此的失落。

我以向他借阅医书为由约他相见,发现他整个人清瘦许多,询问他才知,他大伯主张分家,家中闹得鸡犬不宁,他忙着劝慰父亲、母亲,我问他可争到了些什么?那时我竟然心生不平想要为他筹谋。

他却一笑了之,说家人之间争夺,从来没有谁能赢,即便得了好处又如何?伤及的都是最亲近的人,那些东西远不及亲人之间的情份。”

说到这里华阳长公主目光深远:“生于帝王家,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然而也有许多东西永远也得不到,就是那时我对他有了倾慕之情。

大约是看到了外面的繁华,回到宫中之后愈发无法忍受那枯燥、充满争斗的生活,加之心中怀着对他的思念,我就一病不起,父皇一眼就看出我心中的思量,询问我身边的奴婢,从而知晓了他。

我记得那天父皇下了朝,召我去书房说话,父皇问我是否有意嫁给他,我…心中莫名欢喜,从来没想过父皇能够应允,毕竟他的家世着实难以与皇家般配。”

华阳说着看向徐清欢:“你也是女儿,应该可以明白父亲的爱护之意。”

徐清欢点头:“先皇是想让您尽可能像寻常女子那般生活。”

华阳长公主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我与驸马独处多次,知晓他尚未婚配,却从来没问过他是否有婚约。

后来我知晓他与田大小姐已经定了婚期…那时父皇已经命礼部拟旨,我心中难过,却不想因此让他怨怼,于是约他见面想问个清楚,若他不愿,我也可以想方设法让父亲收回成命。

这时苏纨父亲却出了事。”

徐清欢听田大小姐说起过这些,抬起头来看向华阳长公主:“苏老太爷是真的用错了药吧。”先皇真的有意拿捏苏家,有千万种方法,苏老太爷不过一个太医,想要对付他太过容易,何必用当今皇上身边人的性命去换,当日她听田大小姐说及此处,心中就怀疑苏纨是故意暗示田大小姐,苏家被皇室拿捏,若不从命就会大祸临头。

倒是华阳长公主为了救出苏老太爷,不惜动用与皇上姐弟之情。

华阳长公主道:“这桩事过后,田大小姐生了痘疮因此病故了,我们的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或许是这些事,让他改变了心性,以至于变成这个模样。”

“不对,”徐清欢摇头,“这世上最难看透的是人心,您在县主家时,驸马爷没有提起自己的婚事,您焉知他不是故意回避。”

华阳长公主沉默,半晌她才又哑声道:“我也许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公主,人都抓住了。”

听到管事的禀告,华阳长公主眼睛中一闪哀伤:“接下来,我们要去看他了吧,我只希望他…还没有完全沉沦。”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杀妻

苏纨很是狼狈,他身后的倭人,不但穷追不舍,而且找到机会就会射出箭矢,他们在逃命之余还要躲避这些利器的侵袭,护卫一刻不能停歇地划船,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就在他们将要坚持不下去的时,终于看到了挂着常州水师旗子的大船。

“驸马爷,是总兵,总兵大人来了。”

苏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挺直脊背,摆出皇亲国戚的威仪,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常州总兵。

常州总兵发现了苏纨,立即赶过来吩咐:“快,救驸马爷。”

苏纨眼看着大周将士前来营救,他不禁松了口气,身上一放松,眼前顿时发黑,差点就晕厥在那里。

常州将士七手八脚将苏纨扶上大船。

“驸马爷,您没事吧。”常州总兵惊慌地望着苏纨,若是驸马爷的性命丢在这里,他恐怕也要活不成。

苏纨睁开了眼睛。

常州总兵立即上前亲自侍奉苏纨喝了些水,然后心疼地道:“驸马爷为了大周百姓真是尽心竭力,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怪驸马爷。

卑职方才看了,这些倭人该是倾巢而出,带着倭国所有的精锐前来,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厉害,我们常州水师本也有一战之力,可惜在安义侯一战上耗费太多,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有报国之心,谁能硬着头皮出战,您这样作为让我们武将都要汗颜。”

苏纨只看到常州总兵口沫横飞,他耳朵是一阵嗡鸣声,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常州总兵的脸上,真是一个废物,他之前还觉得这样的奉承十分受听,现在只觉得刺耳。

安义侯带了多少人?他带了多少人出战,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他的确实要汗颜,之前的思量就在对战那一刻全都土崩瓦解,转眼之间溃不成军,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威风凛凛,让所有人真心臣服。

苏纨踉跄地站起身吩咐常州总兵:“追过去,看看战况。”不去看看他难以心安,谋划多年,他付出了什么谁能知晓?整日里在长公主面前俯首帖耳,卑贱至极…却只换来片刻的威势。

宋成暄输了则以,万一打了胜仗,那他真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驸马爷,”常州总兵惊诧,“我们…不该去了啊。”已经折损那么多人手,他们还要过去是要送死吗?

他们应该退回大周再做计较,否则奔赴到那里定然被人守株待兔。

苏纨冷冷地看了常州总兵一眼:“你害怕了?”

“不…不是…”常州总兵立即否认。

苏纨道:“宋成暄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泉州的薛沉说了,他们只会留在近海吗?”

常州总兵睁大了眼睛:“驸马爷您再说一遍,泉州的人怎么了?”

“宋成暄接管了我带来的兵马,”苏纨胸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是谁让他前来的?薛沉还是你?”

常州总兵立即道:“自然不是卑职的安排,大胆薛沉竟然擅自出兵。”一个小小的武将临阵夺权,这宋成暄是哪里来的胆子,他应该带人前去抓这个乱臣贼子,以示他常州总兵的威风。

思量到这里,常州总兵正要说话。

“又有船被火炮击中了。”身边副将呼喊一声。

常州总兵立即抬起头来,只见大周水师和倭人交战之处起了熊熊火光。

就算相隔甚远,他也能感觉到前方战事的惨烈。

常州总兵咬牙,若是他现在前去,必然就会成主将,眼前这场战事已经毫无希望,他不能将这烫手的山芋接到自己手中。

“驸马爷,前方危险,我们为国捐躯也就罢了,您可不行啊,上面再三叮嘱要卑职保护您的安全,卑职必须先将您护送回去。”

常州总兵不等苏纨再说话,立即吩咐:“快,立即调转船头,我们回去。”

苏纨气息一乱忍不住咳嗽起来,常州总兵如此胆小如鼠,还没交战竟然就怕了倭人,不知为何他心中更加不安起来,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苏纨转头去看那追击他到此的倭人,那些人仍旧不肯放弃,仿佛正在等待再度出手的时机,按理说看到大周的援军,倭人就该立即逃窜,他们仍旧紧紧跟随是因为什么?今日所有的事都透着蹊跷。

“将他们的船轰沉。”

随着常州总兵的下令,战船上火炮齐发,一阵轰炸过后,倭人的小船消失在海面上。

“驸马爷,放心吧,”常州总兵笑着道,“我们平安上岸之后再做计较。”

倭人已经不见了,可苏纨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因为方才他听到倭人站在船上呼喊,他们喊的是:白龙王。

难道是因为尊崇白龙王所以在大战时喊出白龙王的名号,苏纨闭上眼睛,想要理清脑子里烦杂的思绪。

好在大船一直向前驰去,路上平平安安没有半点的异样。

“驸马爷,我们很快就能登岸了。”常州总兵上前禀告。

苏纨站起身,放眼望去都是大周的江山。

常州,该属于他,他会将苏家搬迁到这里,让苏家成为东南的大族,他不会输,他只要稍作喘息就可以卷土重来。

下了船,苏纨的双脚踏在地上还有些不适应,好半天他才稳住身形,忽然他想到了江阴的长公主。

也不知那些倭人有没有得手。

“岸上怎么样?”苏纨立即问过去。

常州总兵立即道:“驸马爷放心,一切太平,我们严加防范必然不能让倭人踏入大周的土地。”

怎么会没有异样。

苏纨的头发垂在额边,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狼狈,他垂着头,目光不停地闪烁,一定有问题,长史向他禀告那些倭人已经登岸,如果倭人已经顺利杀了华阳,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出事了,出事了,驸马爷,大人…”副将跌跌撞撞上前,“江阴发现了倭人,他们骗过了守城将士混进城内,昨天夜里侵入了一处大宅,杀了许多人。”

“什么?”常州总兵惊在那里,“地方守备在做什么,那些倭人哪里去了。”

“守备带着人抓捕倭人,那些倭人见无法逃脱全都自戕了。”

副将刚刚说完这些。

苏纨抬起头,看到长史一脸苍白地走过来:“驸马爷,您快去看看吧,昨日倭人杀的人…可能是…长公主。”

苏纨脚下踉跄仿佛要晕厥过去,长史急忙上前搀扶,苏纨紧紧地拉住长史的衣襟:“你说什么?为何公主,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长史不停地摇头:“属下也不知…您…去看看吧…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常州总兵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怔怔地望着苏纨上了马车,那马车在他面前绝尘而去,他这才回过神来:“快…快备马,我要去看看。”

苏纨坐在马车中,此时此刻他那悲伤的神情已经从脸上淡去:“到底怎么样了?”

长史垂头禀告道:“公主殁了,其余人也已经清理干净,剩下了田氏暂时关押起来,还没见到田氏的孩子。”

“做的好,”苏纨道,“接下来我要写奏折禀告皇上,请朝廷派出援军随我去为公主报仇。”

第二百九十九章 畜生本色

苏纨带着人一路到了江阴,江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乱成一团,但是能看到衙门的人在街面上来来往往。

华阳长公主住的那处大宅离城门不远,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等一等。”苏纨忽然开口。

长史略微紧张地攥了攥手,不过他很快变得平静下来,抬起头道:“驸马爷不去大宅吗?”

苏纨看向马车外:“田氏那贱人在何处?先去见她。”

长史应了一声,立即让赶车的人调转方向。

田大小姐坐在屋子里,屋门和窗子都紧紧地关着,将阳光隔绝在外,方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田大小姐望着面前的那盏灯,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此时此刻她一双眼睛显得如此平静。

门终于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田大小姐抬起头看向那人,那人渐渐地走进,终于两个人四目相对,田大小姐清晰地在那人眼睛中看到了惊诧的神情。

苏纨难以置信地看着田氏脸上的疤痕,半晌才道:“我好好待你,你却将自己折腾的这般模样。”

他的眼睛狠厉,表情有些扭曲,与往日的温煦十分不同,看着让人胆寒,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时她心中说不出的害怕,可现在她却早就已经适应。

苏纨额头上青筋浮动,好半天他才压制住对眼前女子的愤怒:“你自己已经如此,何必让孩子跟着你受苦,我们的孩子呢?”

苏纨的神情比方才温煦许多:“说吧,我会将他带走,好好对他,我还没有孩子,他是我的长子。”

田大小姐依旧沉默不语。

苏纨坐下来,看着眼前如同鬼魅般的田氏,他好像有些怜悯,他伸出手落在了田大小姐头顶。

田大小姐顿时一阵瑟缩。

“别怕,”他放轻语调慢慢地道,“我听到你的消息之后就赶了回来,你应该知晓我这些年都在找你,我心中挂念着你们母子,我曾答应过会善待你…可惜许多事并非我能一力扭转,我不是要打你,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

失望我没能推掉与长公主的婚事,更没有保护好你,这么多年你该是明白我的,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从来无心这些富贵荣华,只是想要过平静的日子,可惜…老天与我们开了这样一个玩笑,我常常悔不当初,若是当年再多坚持一下,或许就不是如今的结果。

茜娘,看着你变成这般模样,我心中真是难过…”

苏纨的话还没说完,田大小姐仿佛颤抖的更加厉害。

苏纨仔细地看过去想要再田大小姐眼睛中看到泪痕,田氏就是这样,每当他提起往事,她都会泣不成声。

女人最脆弱的时候,容易相信别人,尤其那个人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很快田氏就会将孩子的下落告诉他。

苏纨刚想到这里,田大小姐果然抖动的更加剧烈,她肩膀抽了两下,然后脸向一旁别开弯腰吐出了一堆污秽。

伴随着呕吐是田大小姐的笑声,仿佛已经变得癫狂。

苏纨彻底愣在那里,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田大小姐笑得眼泪都淌出来:“苏纨,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不惜将脸变成这个样子,就是怕被你找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从前是瞎了眼,才以为你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苏纨沉下脸来,他目光冰冷,面容扭曲,望着笑得癫狂的田氏,只觉得尊严被眼前这个贱女人冒犯,他恨不得立即伸出手捏断田氏的脖颈。

“咚咚咚”田氏晃动着手中的小鼓,她望着苏纨:“你想知道我们的孩子在哪里吗?不如公平一点,你告诉我实话,我也告诉你实话,否则…你就算打死我,也休想从我嘴中听到一个字。”

苏纨望着那面小鼓,目光更加深沉,勉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你想知道什么?”

田大小姐抬起头,眼睛中仿佛有泪光:“我兄嫂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下的手。”

苏纨听得这话转头看了一眼长史,长史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苏纨放松地靠在椅子中,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他抬起眼睛,表情变得坦然而赤诚,素白的手指轻轻交叉,他长相十分的寻常,一双眼睛却无比的澄净,仿佛永远都不会在人前说假话,更不会有伤人之心。

“是,”苏纨回答的很是干脆,“你那哥哥莽撞的很,遇到事从来不会前思后想,将你接回去,只会害了田氏一族,你诈死被人知晓了会如何?那可是欺君之罪。”

“犯了欺君之罪的人是你,”田大小姐眼泪滑落下来,掉在她的手背上,“是你为了尚公主假称我病死,偷偷地将我藏起来做你的外室,你是怕田家挡了你的前程,没想到我哥哥一番话却引来杀身之祸,都是因为我们田家轻信了你。

我父母呢?可也是你下的手?”

苏纨微微皱起眉头,眼前这个女人已经让他没有了耐心,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置,不能一直被她牵绊在这里:“是,两个人已经重病缠身,我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免受痛楚。”

说完这些,苏纨道:“你还有什么想问?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们田家不过是个乡绅,我能庇护你们,你们应该感恩戴德,你们却处处给我添麻烦,你妄想做我的正妻,却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若不是你对我百般诱惑,我怎会留你做外室,不守本分、不知廉耻的女子,落得这般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害死了你的兄嫂、父母,又将自己变成这个模样,还要害你的亲生骨肉不成?不要再以这个面目让他蒙羞,我将他带走之后会给他一个尊贵的身份,让他将来读书入仕…”

“咯咯咯,”田氏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尚且在长公主裙下苟延残喘,他日公主厌弃了你,你就会被赶出长公主府,你有什么权利说这种话,又有什么东西真正是你的?

你们苏家也要靠着长公主才能度日,没有长公主苏老太爷早就入狱,你说不得只是个走街串巷的铃医。”

苏纨终于完全被激怒,他恶狠狠地看着田氏:“贱人,你以为我真的愿意要你生下的贱种,你和你的儿子已经没有了机会,至于公主…你很快就要去见她。”

田大小姐听到这话仿佛怔愣住:“你说什么?公主在哪里?你不怕公主知晓你做的那些事。”

苏纨扬起嘴角,露出冷漠的笑容:“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怕。”

苏纨拍了拍手,长史立即走进门,长史抽出手中的匕首向田大小姐走去,不顾田大小姐挣扎,一刀就刺向田大小姐的胸口,田大小姐瞪大了眼睛,整个身体渐渐软下来。

苏纨看着田氏那双还没有完全变成死灰色的眼眸:“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人,这大好的河山,总会有我的一份,常州、苏州乃至南直隶都会在我手中,我才是真正的王,绝不是靠着裙带上位的驸马。”

安义侯死了,长公主死了,田氏也死了,与他作对的人都要死。

田大小姐的身体向地上滑去,苏纨弯起了嘴角,就要转身离开。

忽然有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你再说一遍,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