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他…被人杀了。”

凤阳同知听到这消息不禁一震:“怎么回事?”

“街上都是卫所的官兵,听说是顺阳郡王爷被人绑走了,顺阳郡王世子爷找到了卫所。”

为什么去找卫所而不是来衙门。

同知觉得有些问题,而且县丞也不曾来向他禀告,最重要的是,那些人绑走顺阳郡王爷做什么?他没有接到消息顺阳郡王爷要来凤阳。

凤阳祭祖的皇室中也没有这位郡王。

不太对。

“民众都向城外逃走了,我们的人在城门口阻拦…人太多,已经拦不住了。”

“知府大人真的被杀了?尸体?”同知十分冷静,他不能慌张,驻守皇陵的兵马就有上万人,只要稳住就不会出大事。

衙差道:“被人拖拽到了街上,吓到了不少民众,大人他太惨了。”

知府已经没了,城中大乱,现在他还没弄清楚那些人的目的。

“山上怎么样?”同知继续问。

“山上乱了,站在城上就能见到大火,卫所的兵马往那边去了。”

不对,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蹊跷,好像是早就算计好的,有人对付山中人,有人对付他们,而且如此的利落,直接杀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一死,凤阳府中的官员和百姓都会惊慌。

绝非巧合,那些人似乎有目的的。

此时此刻同知忽然冷静下来,他们多年屯兵于此可能被人察觉了,也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出事。

要么是有人探听到了消息,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不得不动手杀人。

是谁探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而且这些人仿佛能调动卫所的兵马,难道是朝廷吗?

朝廷派了秘使入城,有可能就是顺阳郡王,顺阳郡王发现了那些兵马,葛三与顺阳郡王的人起了冲突,然后顺阳郡王世子爷去通知卫所。

同知道:“立即去探查周围卫所的动静,凤阳附近所有的兵马都要查清。”

如果这些兵马有异动,那么就能确定朝廷要向他们动手了,他们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要知道谋反之罪要被诛杀九族,他们既然已经查到了知府头上,哪里会漏下他。

张真人骑马一路狂奔,他还要通知周围的兵马向凤阳围拢,他的时间不多了,要让朝廷的兵马与凤阳的屯兵打起来,才能让凤阳这些人无从辩解,坐实了他们谋反的罪名。

唉,他好惨。

一双腿都要被跑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帮手,还是个只会放火生事的。

唉,年纪大了,没人疼。

如果小师妹在这里,是不是还能给他捶捶腿,揉揉腰。

“快走,”张真人忍不住看向城外迟疑的百姓,“凤阳的官员全都谋反了,你们快向京城去…京中才最安全。

浮生无量天尊,请庇护这些无辜的百姓吧!”

“谢谢仙人。”

天亮了。

下了几天的雪,天气变得格外好。

徐清欢抬起头,看到一只纸鸢高高地飞起,凤雏不时地扯着手中的线绳,银桂眯着眼睛看过去:“你不要偷懒,别让纸鸢掉下来。”

“是风太小了。”凤雏嘟囔着。

随着两个丫头说话的声音,让整个行宫仿佛都多添了几分热闹。

门口守门的士兵差点就打起了哈欠。

李煦的目光也落在那纸鸢上,然后他看向院子里那抹身影,她坐在椅子中,托着腮,脚悠闲地轻晃着,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眼前的这方小天地。

“成王不见了。”程如海走过来,面色阴沉,朝廷应该早就知道此事,现在才传进他耳朵里。

李煦神情平静,好像并没有太诧异。

这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成王还在这里,案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查清,成王这样一走就不一样了。

无罪不会潜逃。

李煦道:“大人知不知道成王去哪里了?”

程如海道:“宫中发现成王离府之后,让人四处查找,发现成王向西北而去。

慧净就是从西北来的,朵甘思和乌斯藏屡屡生事,成王可能与他们早有勾结,说不定很快西北就会大乱。”

听起来合情合理。

“朝廷准备要兴兵了吗?”李煦再次询问。

皇上留着成王就是要钓出成王同党,现在一切清楚兵部可能就要有所动作。

程如海点点头:“可惜成王到了西北就不见了,西北的官员有藏匿成王之嫌,皇上因此大怒,召我前去就是要商议对策。”

李煦思量着程如海的话,忽然道:“如果朝廷对西北兴兵,如果其他地方再有动静,就没有余力去应对了。”

程如海有些讶异:“眼前的成王之乱就是大事,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在一旁,再说东南刚刚打了胜仗,北方也还算稳固,哪里还会出什么乱子,你想的太多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担待不起

程如海神情坚定,仿佛已经看透了局势。

“成王管事刚刚被抓,皇上就已经想到,”程如海道,“别看苏纨等人在东南大动干戈,他们是想要耗尽朝廷的兵力和军备,等到朝廷力竭之时,成王再从西北发兵,幸亏我们发现的早,现在西北边疆说不定已经起了战端。”

李煦微微皱起眉头。

“等到西北稳定下来。”程如海向行宫看了看。

言下之意,到时候皇上就腾出手去动宋家和徐家了。

“大人,”李煦思量片刻终于道,“成王案还有些疑点,您说成王虽然去了西北,到底落脚在何处可有查证?朵甘思和乌斯藏之前的作为的确有挑衅之意,那都是有人暗中安排,正因为这样就更要有真凭实据,为了安抚西北边疆,朝廷这些年付出太多代价…”

不等李煦说完,程如海道:“照你这样说,还要姑息成王不成?

西北虽然重要,成王谋反更加紧迫,再去查…耽搁了时间,难不成要等成王先造势?你可知到时候大周会遭受多少的损失?”

程如海说完打量了李煦一眼:“皇上和本官都对你寄以厚望,以后想要有大作为,就要目光放得深远一些,不要计较细节,案子是要查,可遇见这样的大案,就不能再墨守成规。

等到朝廷发兵,西北打起来,成王案也就告一段落,接下来要查的就是成王党羽,你要做好准备。”

程如海话音刚落,只见孟凌云走出来道:“程大人,我们家大小姐有案情向您禀告。”

案情?

如果在前两日程如海可能还会听一听,可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徐家说不定是听说了什么,现在终于坐不住,向他来示好。

程如海抬起头看向天空:“案子就不牢徐大小姐操心了,大小姐还是继续放纸鸢吧!”做点女眷能做的事。

程如海说完向前走去。

“大人,”孟凌云神情不似往常那般平静,焦急地向前走去,眼见就要跨出行宫,“我们家大小姐说了,事关重大…可能关乎于大周…”

孟凌云被门口的官兵拦住。

程如海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他生怕这桩案子再有变故,这些日子就守在行宫,现在一切落定,他也该回去衙门里。

“这是怎么了?”一辆车马到了行宫前,嘉善长公主掀开了帘子,“程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程如海目光落在嘉善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程如海上前施礼。

嘉善长公主下了马车,皱起眉头看了看孟凌云:“大人听到了吗?徐大小姐有要事向大人禀告。”

程如海面色自然,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没有回答嘉善长公主的话:“刑部还有公务要本官去处置…”

嘉善长公主不想就这样放走程如海:“我今日进宫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想要见徐大小姐,有没有旨意下来?”

程如海摇摇头,这位嘉善长公主最近四处为徐清欢走动,坤宁宫的大门也要被她踏破了,皇上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嘉善长公主却好像还是不明白,再这样下去定然会被徐家牵连。

“长公主,”孟凌云道,“我家大小姐真的有案情想要…”

程如海看向守门的官兵,官兵立即动手将孟凌云推进了门,紧接着朱红色的行宫大门顿时被关紧。

嘉善长公主皱起眉头:“程大人没有听到吗?徐大小姐定然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不要说被关在行宫里哪也去不了,就算真的有线索又怎么样,衙门不需要一个女眷指手画脚。

程如海躬身道:“上面有交待,不准进出行宫,长公主是见不到徐大小姐了,还是回去吧!”

“你…”

嘉善长公主脸上浮起一丝怒容:“若是耽搁了案情,只怕程大人担待不起。”

“长公主多虑了。”程如海脸上浮起笑容,他是刑部尚书,徐清欢不过是个阶下囚。

程如海说完再也不理会嘉善长公主,转身上了暖轿。

嘉善长公主抬起头看向行宫,长长地叹了口气,让人扶着走回了马车中。

车马向前驰去,嘉善长公主撩开帘子,再次向外张望。

“长公主,”管事妈妈低声道,“您放心,徐大小姐定然会有安排。”

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不知道徐大小姐的用意,徐大小姐让她看到纸鸢就前来行宫,也知道程如海定然不会让她们见面,她在行宫门口说出那些话,总不会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希望快些出现转机。

在此之前她要将消息传出去,让人人都知晓,徐大小姐另有线索,程如海却不肯理会。

行宫外,李煦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他再次抬起头,天空中的纸鸢已经不见了。

李煦目光更加的深沉。

宫中。

皇帝走出养心殿,忙碌了好几日,桌案上的奏折总算是看完了。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让他忧心忡忡,但是他却能感觉到权柄在他手中的感觉。

张家已经收敛了气焰,不敢再强硬地插手朝政,京中的几桩案子也渐渐有了头绪,除了…徐氏送上来的那封信函。

皇帝揉了揉额头,准备暂且不去思量这些。

宫人上前侍奉皇帝躺在床上,大殿中燃起了安神香。

皇帝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坠入了梦中。

这一觉让他睡的很安稳,仿佛梦见了太傅带着他读书的时光,阳光洒在他肩膀上,暖洋洋的十分舒坦。

很快周围一切都变了,他坐在皇位上,下面跪着的都是大周的臣子。

“皇上,皇上,不好了,凤阳出事了。”

急切的声音将皇帝从睡梦中惊醒。

皇帝睁开眼睛,看到冯顺躬立在一旁。

“什么事?”皇帝问过去。

冯顺面色难看,嘴唇苍白:“皇上,凤阳…谋反了。”

皇帝顿时一凛,立即变得无比清醒:“你说什么?”

“凤阳府…反了。”

为什么是凤阳。

成王不是逃去了西北吗?怎么就是凤阳府。

皇帝额头青筋爆出:“召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入宫…”刚说到这里他立即想起来,“谁送来的消息?凤阳知府?密奏呢?给朕拿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惊乱

冯顺额头上满是冷汗,一时没能说出话,兵部在这时候送消息进宫,他自然要询问原因,兖州来的副将告诉他,凤阳知府被杀了,凤阳府的民众都逃出了城,副将奉兖州知府之命进京。

冯顺听到之后大为惊诧,不敢怠慢立即来叫醒皇上。

副将这一句话透露了太多,让冯顺不敢去细想…

冯顺这样略微迟疑,皇帝已经等不及,连鞋都来不及穿上,起身就向外面走去。

“圣上。”冯顺立即接过斗篷追上去。

皇帝走得飞快,顿时将冯顺抛在身后,年轻的皇帝就像一头被刺伤的野兽,浑身散发的一股戾气,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皇帝迈入了大殿之中,内侍立即从值房将兖州副将带了上来。

“皇上。”兖州副将跪在地上。

“说。”皇帝红着眼睛问过去。

副将立即道:“凤阳反了…”

“凤阳知府呢?”皇帝不等副将将话说完,立即问过去,“他去哪里了?”

他对凤阳知府有些印象,前几日还进京向他禀告皇陵祭祀的事宜。

“凤阳知府,被…被反贼杀了。”

皇帝虽然有所准备,依旧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睁大眼睛,人死了?什么样的反贼这样大胆,杀了朝廷一个知府。

停顿片刻,皇帝接着道:“有没有将反贼拿下?”

副将吞咽一口:“没…没有…卫所…卫所的兵马打了起来。”

什么叫卫所的兵马打了起来,皇帝皱起眉头,威严冷峻地看着副将。

副将道:“卫所中也有反贼,府衙的兵马…全…全都是…他们谋反了。”

皇帝这才知道为什么要说凤阳反了。

不是几个人生事,是整个凤阳府大乱。

即便凤阳知府被杀,凤阳还有那么多官员,那些人却没有一个向朝廷送消息,反而兖州副将来京,这说明什么?

要么整个凤阳官员都被杀了,要么他们中有人背离了朝廷,故意遮掩了实情。

凤阳到兖州还有那么远的距离,难道其他府、县都被掌控了,所以只能兖州来人。

皇帝声音低沉:“守卫皇陵的两万兵马呢?他们没有平乱吗?”出了这样的事,即便他没有下令,那些兵马也应该先镇压反贼,不能让谋反的人夺下城池。

凤阳可是有几万驻军的,怎么可能会乱。

那是齐氏的祖籍,大周皇陵所在之地,一直都平平安安,难道要在他手中出什么差错。

副将道:“微臣来京送信时,知府大人已经命人去寻守陵的兵马…微臣不知是什么情形,也许,也许…”

副将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万兵马,就算一府谋反,应该也会迅速镇压下去,可现在却没有任何消息。

皇帝咬牙,难不成守陵的兵马也反了,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头。

“让洪传庭进来,”皇帝道,“京卫的指挥使立即进宫。”

内侍下去传令,冯顺趁机上前服侍皇帝穿衣,皇帝虽然竭力克制手臂却忍不住颤抖。

成王向汉中府而去,他刚刚下令西北的官员捉拿成王,若是有人敢收留成王一律按谋反处置,汉中知府三日之内找到成王踪迹提头来见,他还下令只要朵甘思、乌斯藏又任何风吹草动,立即起兵征伐。

可现在西北还没有任何动静,凤阳却出了大事。

灯光跳动,皇帝脸上如同被蒙了层阴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再次想起那封信函。

“皇上。”

洪传庭等人已经被带上大殿。

皇帝看向洪传庭:“京师到兖州卫所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

不等洪传庭说话,皇帝再次开口:“从京中调兵五千,再整合卫所两万精兵,立即去凤阳平叛。”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们举荐谁前去?”

因为成王谋反,皇上刚从五军营中选拔了两位将领,四位副将奔汉中而去,现在再让他们举荐。

洪传庭迟疑着没有开口,平叛不是谁都能去的,京中的勋贵恐怕皇上信不过,东南的沈从戎和薛沉、宋成暄倒是都在京中,皇上也不会用他们。

算来算去也只是皇上捏在手中的五军营。

“还是从五军营中择良将。”

果然,皇帝的声音传来。

“事不宜迟,”皇帝吩咐京卫指挥使,“立即推举人选,若是有堪用之才领副将头衔出征,得胜归来朕还会有犒赏。”

皇帝眼睛里仿佛冒出火光,他恨不得立即将所有的乱臣贼子全都诛杀于眼前。

凤阳反了。

如果不是他要坐镇京城,他就立即持剑亲征,让那些人看看谋反之人的下场。

“半月之内必须平息此乱。”

京卫指挥使不禁一凛,凤阳到底是什么情形他们还不知晓,那里五个卫所如果全都出了事,别说半月之内平乱,弄不好说不定还要波及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