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上前向蒋大爷行礼,蒋大爷差点就要伸出手搀扶,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学政大人告诫过他,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毛病,早就被重用,现在简王爷被害,凤阳损失惨重,才有他伸展手脚的机会,他不能再犯错,除非…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这娇滴滴的美人求着留在他身边。

“蒋大爷,”美人伸手微微捂住口鼻,声音略微嘶哑,“我们现在要立即寻个郎中,我母亲吃了醒神的药,虽然已经醒来了,可浑身没力气。”

美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微微抖动显然已经哭了起来。

从前他听过梁大小姐的声音,那嗓子如同银铃一般,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奇怪,像是在故意遮掩什么。

蒋大爷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家中出了事,梁大小姐心里焦急,于是哑了嗓子。

这时候她需要的就是一个坚实的肩膀。

蒋大爷手心发痒,只想将美人搂入怀中,他抿了抿嘴唇:“这里离镇上还有段距离。”

“我…没事,”马车里传来梁大太太有气无力的声音,“歇一歇…也就好了…我们若是私自离开…那些人会向你父兄下手…”

梁大小姐道:“母亲的病也耽搁不得。”

“可…你父亲…等不得,”梁大太太道,“若是他们出了事…我…活下来…又有何意思。”

“母亲去治病吧,”梁大小姐道,“这里有我在,我留下,想必那些人不会因此迁怒父兄。”

梁大太太自然不肯答应。

梁大小姐看向蒋大爷:“请大爷帮忙。”

蒋大爷思量片刻,然后拿定主意:“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梁大太太就听大小姐的吧,您真的倒下了梁家要这么办,您放心,有我在这里,我会照顾大小姐。”

梁大太太仍旧不肯,梁大小姐却吩咐管事:“快赶车带母亲去治病。”

管事不敢怠慢立即赶着马车向前。

梁大小姐看着那马车半晌没有说话。

蒋大爷道:“大小姐不要太担忧,那些人想要的是货物,只要梁家肯听话,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梁老爷。”

梁大小姐点了点头:“蒋大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有这么多粮食,都要运走吗?这些粮食要交给谁?”

蒋大爷微微有些得意,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别人还在茫然中,他却已经主导了一切。

这些粮食都会在学政大人安排下放在离大同不远的敖仓中。

现在他接管了商队,会立即发消息给学政大人,学政大人就会前来迎他们。

蒋大爷将商队安排好,吩咐身边人:“去给大人送消息,现在都准备好了,请大人打开关卡,放我们出城。”

守城将士不查看,他们就会一路畅通,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地方。

蒋大爷松了口气,目光忍不住又向梁大小姐住的地方看去。

这个死鱼眼。

永夜再也忍不住,手中一颗石子向蒋大爷打去。

蒋大爷只觉得眼睛一阵火辣的疼痛,滚热的鲜血立即淌下来。

蒋大爷立即喊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章峰立即跑上前,“哎呦,蒋大爷,你眼睛瞎啦!”

第六百五十五章 没救了

蒋大爷听得章峰在耳边吵吵嚷嚷,许多人被惊动地起身来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偷袭了我家大爷。”

蒋家人慌忙上前扶住了蒋大爷,蒋大爷一时说不出话来,从眼睛中传来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头炸开了般。

“这眼睛没救了。”

章峰的吵闹更让蒋大爷惊恐,他瞎了一只眼睛。

“成了一只眼…”

要不是蒋家人怒目以示,章峰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

蒋大爷的感觉被一拳打在了胸口上,一只眼,以后他要怎么去见人,蒋大爷大喊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我请郎中。”

“蒋大爷。”

梁大小姐带着人走过来:“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就…”

蒋大爷一时说不出话,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确定的是,有人藏在暗处偷袭他。

那石子直奔他的眼睛,如果再用力些,可能会击碎他的头颅。

“谁瞧见了?”梁大小姐问向所有人。

“我就在旁边,我都瞧见了,”章峰道,“蒋大爷站在这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紧接着就瞎了眼。

蒋大爷你好好想想你在看什么?以我的经验,事情发生了要在自身上找原因,事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

蒋大爷捏紧了拳头,他总算知晓这章峰为何始终不得重用,显然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偷袭他的人,而不是问他看到了什么。

仿佛因为他看到不该看的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去找找,”蒋大爷支撑着道,“那人可能藏在这里。”

“是抓走我父兄的人吗?”梁大小姐问过来,“会不会…他们要…趁我们不备对我们下手…

我们将货物运到这里,他们就要接管商队。”

“不可能,”蒋大爷道,“他们…要用我们运东西…”

说到这里,蒋大爷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不可能,为何那人要偷袭他?而且在他掌控了整个商队之后动手。

梁大小姐道:“我能不能与蒋大爷单独说两句话…若不然还是进屋去吧,蒋大爷这伤…恐怕见不得风…”

如果梁大小姐的邀请是在他受伤之前,蒋大爷定然欢喜,可现在不同了,危险就在身边,他又变成这副模样,他早就没有了那样的心情。

蒋大爷让身边人将他扶进了屋子。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来往商贾自己搭建的简陋驿所,蒋家人拿出伤药和布巾简单地给蒋大爷处置好了才出门。

梁大小姐站在蒋大爷不远处。

蒋大爷控制着自己的神情,虽然他已经很狼狈,却不能在美人面前太失态。

“蒋大爷,”梁大小姐半晌才道,“那些人会不会是来杀我们的?”

灯光跳跃之下,蒋大爷眼睛上的布巾又被鲜血浸透,屋子里的气氛更多添了几分惊恐之意。

蒋大爷吞咽一口。

“现在商队取了东西,我们…也就没有了用处…我母亲之前就怀疑那些人除了让我们运货之外,还想要我们家的商队,”梁大小姐沉吟着,“我父亲…两位兄长都不在这里,母亲也去了镇上,如今梁家就剩下我,我再出什么差错,这条商队岂非就落在别人手中?”

梁大小姐越说声音越小。

“没想到蒋大爷也被卷了进来,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若是除掉蒋大爷,他们手中就有了两条商队。”

蒋大爷微微握紧了手指。

“我知道,这些都…是猜测,可现在我们真的遇见了这种事,”梁大小姐道,“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我们平平安安将货物送到,他们早有谋算。

往返南北的商队那么多,不知是哪个人盯上了我们,到时候他们出现收拾局面…”

蒋大爷一颗心慌乱地跳不停,不是因为梁大小姐太过貌美,而是梁大小姐的话句句如刀,正好戳中了他。

他就是这样算计梁家的,威胁梁家为他们做事,不如将梁家商队占为己有,到时候他手握两个商队完全可以成为南北行商中的翘楚。

梁家唯一的大小姐委身于他,梁家所有的财物也都会被他占有。

虽然他已经与宋家有了婚约,但他可以将梁大小姐抬为妾室,甚至是外室,一个失去了父母、兄长,又有把柄被人牢牢握住的女子,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就在他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时,有人暗地里向他下手,那人想要做什么?会不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报官吧,”梁大小姐道,“也许还会有一条活路,我听说顺天府有位黄大人断案如神,还有宋大人和宋大奶奶他们都能查明谋反案,若是求到他们那里,他们会查到些蛛丝马迹。”

蒋大爷沉默,忽然想到那天宋大奶奶躲在园子里看他和娴姐儿说话的情形。

宋大奶奶既然已经认定是韩参将所为,为何要在暗中观察他,难道她心中还是有所怀疑?

他这一路带人取货,向梁大太太下药,动手杀人,又吩咐人处理那些人的尸身,其中一个地方留下破绽,或许就会被宋大奶奶发现。

所以他和韩参将一样,都是被盯上的猎物。

也许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会被舍弃,或者他根本也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否则怎么会在这样关键时刻突然用他来办事。

蒋大爷心中冰凉,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人算计。

是学政大人的安排吗?安排他先做好所有事,然后找个人来接过他手中的肥肉,就算衙门和宋大奶奶来查,也只能查到他身上。

不对,蒋大爷还有些地方想不透,可他脑子一片混乱。

该怎么办?

冷汗从蒋大爷头上冒出来,或许那人故意没有杀他,就是要让他方寸大乱,这样那人就能趁虚而入。

“蒋大爷,您怎么了?”

蒋大爷仿佛已经听不到梁大小姐呼唤的声音,半晌他才道:“去找他们,要让他们知道,想向我下手,就要付出代价。”

他必须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

第六百五十六章 哪里逃

蒋大爷虽然愤恨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却没有急着去做任何事,而是吩咐身边人将周围再次探查一遍。

“梁大小姐”不便再说什么,转身从屋子里出来。

章峰立即迎了上去:“大…大小姐,您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盯着。”

“梁大小姐”点了点头。

章峰目送“梁大小姐”离开,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大小姐,您觉得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亲切?”

“梁大小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章峰。

章峰憨憨地笑着。

眼看着“梁大小姐”半晌不说话。

“大小姐…有没有很思念兄长。”章峰捏紧了手,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法子,听说院子里要选管事和小厮,他立即就四处打听,得知大小姐的喜好,他也很为难,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虽然想起来有些羞耻。

“你以前就这样子吧?”

“梁大小姐”的声音传来。

没等章峰回答,她就道:“怪不得。”军师一定觉得她这里是阎王殿,专收牛头马面,也不知道是谁将画风变成这个模样。

“学政大人。”

京城前往大同的路上有个分叉口,往北是万全都司,往西北就是大同。

高见松就在这里等着蒋宗越,原本这件事蒋宗越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惜南北走商的人手折损太多,不少东南商贾都在薛沉的眼皮底下,稍稍有些动作说不定就会被盯上,那些人暂时不能有任何的动作。

这蒋宗越人还算聪明,跟凤阳知府私底下有来往,也曾帮他做过事,他想出的法子对付梁家已经见到成效。

至少梁家被胁迫着押着货物上了路,官府都盯着韩参将,暂时没有余力来查问这支商队,而且以蒋家和宋家的关系,应该也能起到些作用。

他只希望蒋宗越不要再犯那好色的老毛病。

高见松看向身边人:“怎么样?可传来了消息?”

身边人颔首:“那边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梁大太太被支开了,如今只有梁大小姐跟随。”

高见松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是要让人跟在商队周围,以防万一。”蒋宗越能将事情办好则已,若是引来了祸事,他要立即将蒋宗越除去。

如果不是商贾纷纷挣脱他们的掌控,他也不会冒险行事,真的放任不管,今天是商贾,明日就是他们安插在卫所的人手,简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业真的会完全崩塌。

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粮食运到之后,那些人才会相信,简王死后,他们还有“青山”在,“青山”不倒一切尚有希望。

这是他做出的承诺。

空口无凭,他要用这件事来证明,希望简王爷在天有灵,能够庇佑他们,最重要的是庇佑那孩子。

李煦,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当年王爷找北方那些氏族,发现了李大太太,虽然李大太太已经嫁为人妇,但在王爷看来这是最好的遮掩,朝廷不会想到他将自己骨肉留在一个不起眼的家族中,由别人抚养长大。

王爷说过,做这样的事要为自己和所有跟随者留下最后一条路,王爷若是败了,这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基业不能一下子垮掉,他们余下的人必须有所依仗。

王爷将这件事交到他手中,当时他就感觉到这责任如此的重大,他必须倾尽全力去做好,好在那孩子聪明、伶俐,到底是龙子凤孙颇有齐氏的风采,即便在李长琰那样的人身边长大,无论是眼光还是学识也早就远超同龄人。

可惜李长琰太蠢看不到这一点,他请了先生前去李家,然后请先生倾囊相授,又想方设法与李煦相识,这样一步步将李煦引上了仕途。

他以为从此之后李煦会在王爷照拂下平步青云,但王爷却说,李煦不能与他有任何的关系,也只有这样万一王爷失败,李煦才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王爷深谋远虑,即便王爷已经被害,余下的事也是照王爷算计的发展,这世上恐怕再无一人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高见松长长地叹口气,王爷去了,他要将王爷的遗物交到李煦手上,李煦接掌了北方,他才有脸面去见王爷。

“大人,官路上发现了可疑的人,”下属上前禀告,“他们虽然穿着寻常民众的衣衫,可他们骑的马却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这么晚了,那些人还不肯投宿,盯着官路上的动静,我怕是衙门的人。”

高见松皱起眉头,蒋宗越没有将事情办好,已经败露了吗?

“走,”高见松立即下令,“让所有人都离开。”那些粮食可能要拿不到了。

接下来所有事恐怕都会变得异常艰难,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背叛王爷。

高见松攥紧了手。

“让死士前去除掉蒋宗越。”

高见松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刚刚挪动了脚步,就发现高家的管事前来。

“老爷,”高家管事道,“夫人的书信。”

高见松眉毛一挑,为何夫人会在这时候送信来。

“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夫人说,十万火急,”管事因为赶路呼吸尚不能平稳,“让您务必看完之后就销毁,夫人还说,希望这件事之后与您团聚。”

高见松听到这话,将信函撕开,缓缓地展开了那封信,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大人,”亲信来道,“蒋大爷带着人向这边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避开。”

高见松皱起眉头,他们约定好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见面,一明一暗来掌控商队,带出那些粮食。

现在蒋宗越突然来到这里,显然是出现了变故,可能他们的计策已被人知晓。

高见松立即将手中的家书焚烧殆尽。

“我先护送大人离开,”亲信上前,“我们还有死士,外面那些人不多,只要大人不要被他们抓住,就还有转机。”

亲信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声音道:“福生无量天尊,可否借条路啊。”

“快问我借什么路?”

只听外面有人被逼着道:“借…什么路?”

“除魔卫道之路。”

第六百五十七章 别丢下我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打斗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撞开。

高见松深吸一口气。

“大人放心,我们送信去怀来卫,怀来卫定然会派兵来救我们。”

听到亲信的话,高见松的心沉了下去,可能…他们就是要引出怀来卫,查出简王爷在北疆的根基。

他可能要成为北疆的罪人。

高见松道:“不,我们就算全死在这里,都不能再透露出怀来卫人手。”

蒋大爷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不远处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显然前面已经发生了打斗。

不远处是学政大人的所在,如果那里出了事…

蒋大爷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下人:“快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下人应了一声迅速向前奔去。

蒋大爷骑马奔了一夜,劳累和疼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要不是急着弄清楚整桩事的实情,可能都难以支撑到现在,如今发现前面可能也出了事,腿一软差点就从马背上掉落。

蒋大爷转头看向身后的梁大小姐。

梁大小姐还好端端地骑在马上,梁大小姐真是处处让他惊喜,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合他的心意,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般。

他是愈发痴迷于她,如果不是事情有变,这小娇娘也许早就投入他的怀抱,可惜…就差了一点点。

“梁大小姐,”蒋大爷道,“你不必担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你周全。”

蒋大爷说完就伸出手去,这时候梁大小姐应该需要他的安慰,谁知手臂刚靠近梁大小姐,就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道:“真的是你,你竟然出卖我们带着官兵来此。”

蒋大爷还没反应过来,立即感觉到了一股厉风奔袭而至,那锋利的剑刃奔着他的胸口,就要将他整个人贯穿。

蒋大爷惊诧之中过来不及抬手去阻挡,就在那剑即将到他面前时,他背后一个人冲出,伸手阻挡了一下,剑被打离了方向。

“哧”蒋大爷听到自己衣袍破开的声音,那一剑刺在了他结实的右臂上。

蒋大爷疼得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