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解语睡醒了,来看小丫丫。何离本是坐在床边的,见解语进来,忙谦恭的站起来,陪笑称呼“夫人”。解语冲她温和笑笑,低头轻吻小丫丫的鼻尖,“祖母在照看宝宝呢,宝宝知不知道?”

何离眼泪差点掉下来。流年拉着何离的手,殷勤求证,“您倒是说说,是我小时候可爱,还是小子颐可爱?”棠年揉揉妹妹的头,“当然是小子颐可爱。”何离忙做和事佬,“都可爱,都可爱。”

这话传到厅中,张屷嘟囔道:“我觉着是小不点儿可爱。”张雱哈哈大笑,“这还不容易,过不了两年,就知道了!”傻儿子,你把小不点儿娶回家,生下孩儿,不就比出来了么。

流年最近无比自恋。才跟谢小丫比完可爱,第二天紧接着跟谢四爷、棠年起了争竟之心。“咱们三人若是各在一处,让她选,一定是选我。”流年拉着何离不放手。挑衅的看看谢四爷,你不是她生的!怜惜的看看棠年,你不是她养的!只有我,是她亲生,是她亲养。所以她最看重的人,自然而然该是我呀。

谢四爷淡淡扫了小女儿一眼。咱们三人怎么会各在一处,傻小七,你要过几年才出嫁,棠儿这便回谢家,咱们三人都姓谢,都要住在谢家。她么,自然是跟着我的。小七,我们打小便认识,交情之深,不是你能知道的。

小子颐的洗三礼是在郡主府办的,很隆重。临安侯府的大少夫人鲁氏也来了,往盆中添了一件碧莹莹的翡翠挂件。鲁氏告辞离去时,拉着流年的手依依不舍。解语微微一笑,“小七,你送送大少夫人。”流年笑着答应,“是,伯母。”

鲁氏拉着流年的小手,流年一直送鲁氏到马车前。车帘掀起,车上下来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面如莲花,风采夺人。“这是舍弟。”鲁氏微笑看向流年,“他呀,平日不爱出门,只是醉心于书画。”阿显仪表出众,又有才情,哪有姑娘家会不喜欢呢。

流年浅笑,“夫人慢走,恕我不能远送。”都已经送到这儿,怎么着送客也送到头了吧。鲁氏微微有些失望,怎么七小姐连看都不看阿显一眼,阿显这样的美男子!

流年转身欲走,卓显柔声问道:“七小姐,我央人到府上提亲,好不好?”七小姐一定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有轻薄之意。不是不是,我郑重的很,认真的很。

“不好。”流年停下脚步,清晰的回绝,“一点也不好。”提什么亲呀,难不成像谢流年这样的小才女,会已是及笄之年还待嫁闺中?早就定出去了好不好,那年我才一岁零两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裙子、*月亮、600984送的地雷。

流年自恋,可是流年专一啊,不会三心二意的。小说嘛,YY,我只愿意写一心一意的男主、女主。

只有这一更了,我还没吃晚饭,出去吃个饭,休息下,回来就不早了。不能熬夜,要早睡。

呼吁大家全都早睡,熬夜真是对身体不好啊。

126第126

卓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些时日百般讨好大嫂鲁氏,鲁氏看着他长大的,也不忍心捉弄他,索性给他交了底:央人去谢家探了口风,七小姐的嫡母谢四太太颇有应许之意。卓显心中窃喜,以为迎娶佳人有望。今日他特地来接鲁氏,想着哪怕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却不想鲁氏如此体贴,竟引了流年来到马车前。

魂牵梦萦的人儿到了眼前,卓显难以自持,下车相见。却不料七小姐很是守礼,正眼也不肯看自己一眼。等到自己表明心迹,七小姐又直言相拒。原来佳人不止容颜绝世,不止仪态从容,且又如此尊重矜持,真真令人爱煞。

卓显不敢造次,站在马车旁看着流年盈盈走远。流年前方的青石台阶上,一名面目俊美的青年乌帽珥貂,缓步而来。流年迎了上去,那青年低头微笑说了句什么,片刻后,和流年并肩走回郡主府。卓显心揪了起来。

鲁氏早已微笑上了马车,对车外之事仿佛毫不知情。这时却掀开车帘淡淡说了一句,“那是含山郡主的小哥哥,南宁侯最小的儿子,张屷。”含山郡主和她的小哥哥是双胎,她小哥哥跟着南宁侯姓张,传言会是未来的南宁侯世子。

卓显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含山郡主的小哥哥,那便无妨。含山郡主嫁了谢棠年,七小姐的胞兄。如此,七小姐和张屷,永远只能是姻亲。

卓显披着一件白色斗蓬,骑了一匹雪白的宝驹,缓缓跟在鲁氏的马车旁。时值初冬,天色寒冷,路上有不少行人看见卓显便发了痴,这是男人的脸蛋么?欺霜赛雪,比秋天的月亮还美丽洁净。

鲁氏和卓显回到临安侯府,卓显笑道:“才得了块上好青田石,正好给亲家伯父篆枚闲章。嫂嫂,伯父喜欢‘不谷山人’,还是‘青田居士’?”不谷山人,青田居士,都是鲁氏父亲的别号。

鲁氏溺爱的看了小叔子一眼,“都好,只要是阿显篆的,家父定会宝贝的不得了。”阿显对七小姐真是上了心,这般不遗余力的讨好自己,盼着自己给他张罗亲事去。

卓显去到卓父书房请了安,陪着说了会儿话,既回去篆印章。伯父素日最喜柳体,这闲章上自然要篆柳体字。卓显寻思着鲁父的性情,琢磨着印章该如何布局。

鲁氏才到家不久,薛氏上门了。薛氏面有惭色,“大少夫人,实在对不住!我那表妹忽的改了口,坚称长幼有序,六小姐还没定下,七小姐的亲事放放再说。”薛氏是真没法子了,谢四太太一口咬定“长幼有序”,说急了竟直接扔下一句“若真要议,便议锦儿。”薛氏百般劝解也没用,被谢四太太逼着来了临安侯府。

鲁氏微笑,“如此,待到谢六小姐亲事定了之后,却再说。烦请转告谢四太太,之前我家答应的事,必定照办。”这谢四太太想是忧心嫡女亲事不一定能不能成,虽有些小家子气,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临安侯府便依着前言,替她嫡女做了大媒。若嫡女亲事定了,难道谢四太太能耍赖不成。阿显这亲事,还是稳稳的。

薛氏千恩万谢,“真真大少夫人有胸襟有气量,令人心中感激。”看看人家这度量,不只没怪罪,还照旧要帮表妹的忙。表妹啊,这样厚道亲家多么难得,能到哪里寻摸?快应了吧。

含山郡主府,流年得意的跟张屷炫耀,“有人向我求婚了呢。”虽然自己不可能答应他,可是有人求婚,终究能小小的满足一下虚荣心。男人对女人最大的恭维,是求婚。

张屷定定看着流年,慢慢说道:“昨天一上午的功夫,又有两家来南宁侯府提亲。”南宁侯府没成亲的人,只有张屷一个了,自然是给他提的。这两三年来,给张屷提亲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流年先是一脸好奇的凑过去,“张乃山,是谁家呀?姑娘好不好看?”转念一想,觉着不对劲,“又有两家?看来之前也有的,可你头回告诉我!”

张屷微笑,“告诉你做什么?爹娘都推了。爹爹总是哈哈大笑,说‘我家阿屷有小媳妇了’。娘亲客客气气的,说‘小儿媳年纪尚稚,需耐心等几年。’”可是推了一家,又来一家,挡都挡不住。

流年小脸发烧,原本白瓷一般的肤色透出粉晕,连耳后根都是粉粉的。流年掩饰的转过头,装作在看案几上的鲜花。张屷温柔目光扫过她娇柔的脖颈,耳根后的那抹粉色,一阵心悸。小七,小七,你这么美,我快被你害死了。

案几上一只汝窑美人觚,觚中插着数枝饱满鲜艳的红玫瑰。流年专心数着玫瑰花瓣,一瓣,两瓣,三瓣…还没数完,柔嫩白皙的小手被张屷牵住。张屷的手掌宽大、温暖,流年却是指尖冰凉。

张屷心疼了,“小手这么凉。”握紧流年的小手,替她暖着。流年虚弱的挣扎,“不用啊,张乃山,我手不凉。”不用暖,真的不用暖。

张屷温柔却又坚持,“凉,要暖。”流年挣了两下挣不脱,撅起小嘴,“我脚还冰凉呢,你要不要帮我暖?”张屷眼睛中有了笑意,“明年吧,小七,明年这时候,替你暖脚。”

流年轻轻啐了一口,低头不语。她一低头,又露出耳颈后那抹粉,无比动人。良久,张屷在她耳畔温柔叫了一声“小媳妇儿”,流年摔开他的手,飞快跑开。

“不该这般孟浪,吓到小七。”张屷正在心中后悔,却见流年回过头,嗔怪道:“明年才许这么…”,话说了一半,脸色粉的像朝霞,转身轻盈跑了。

张屷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一个人傻愣愣坐了半晌,直坐的腿脚都麻木了,兀自岿然不动。张雱舍不得,几回问解语,“叫醒小阿屷吧”,解语微笑摇头,“不用。”难得的时光,让他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回味。

小阿屷啊,你和小不点儿总是这么温温吞吞亲如兄妹,可要到什么时刻。今天妈妈给你引进了一个“情敌”,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傻瓜都有点开窍了?

张雱很少见的不同意解语,“我小儿媳妇被个色鬼看见,不好不好。”解语微笑,“在我眼皮子底下,怕什么。”张雱嘟囔道:“那也不好。”

流年回到厅上,大太太、四太太等人还没走,有年、华年、丰年也在,正和瑞年、锦年说说笑笑。谢家姐妹中只有绮年因是寡妇身份,凡喜庆场合都不好露面,是以绮年没来。

有年颇为好奇的看看流年,小七有什么好,娘家老太爷、老太太喜欢她,夫家老太爷也看重她?老二两口子如今还禁着足呢,老太爷怒气未消。自己只隐约知道是因为小七,详细缘由,却是打探不出来。

华年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强笑着。其年、养年有谢大爷关照,去了国子监读书。米芮却是无人照管,最后二太太又是托人又是使银钱,送米芮去了西山的书院攻读。米芮这些年过惯了舒服日子,吃不得书院的苦,在书院附近赁了所小房子居住,二太太给拨了两名机灵丫头使唤。渐渐的,两名丫头得了米芮的意,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把华年倒越来越不放在眼里,极少亲近华年。华年仔细想想,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把日子过到这一步的。

二太太总是劝华年,“他已经这样了,有什么法子!华儿,日子只有往好处奔的,他若有出息了,你也跟着沾光不是?”二太太是真管不了自家侄子。二太太也纳闷,怎么明明年少有为的米芮,成亲后竟会变成这样?一日不如一日。

丰年谦和的笑着,脸色红润,衣饰精致,显见得日子十分舒心。她并不是一嫁人就这样的,也很吃过一阵苦。丰年初嫁入苗家时是冲喜,公婆不喜欢,夫婿不待见。丰年拿出在谢家服侍三太太的水磨功夫,慢慢融进苗家,得了公婆夫婿的欢喜。

大太太满怀感概。有年是不用说了,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亲生女儿,长大后精心细选,嫁到天长杜氏做嫡长孙媳。华年也一直是个好孩子,可惜遇人不淑,自己又没手段没心计,这日子竟是越过越不顺心。绮年和丰年这对亲姐妹,谁能想到嫡出的姐姐如今守了寡,庶出的妹妹却是夫妻恩爱,儿女绕膝?

虽说绮年如今守着三爷、三太太居住,毕竟是寡妇身份,诸多不便。旁的不说,但凡有喜庆事,她头一个就不便露面!年纪轻轻的就要深居简出,也是凄惨。

更有定海侯府的婆婆、妯娌时常上门聒噪。亲婆婆、亲妯娌,不帮如何过意的去。可若帮了,便有个无底洞要填。每每她们上门了,自有三太太同她们对骂,可绮年这心里能好受了?苦命。

天色不早,众人都起身告辞。有年上了大太太的车,笑咪咪道:“您顺道送送我。”把大太太差点气乐了,杜家和谢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顺道送送你?

上了马车,有年偎依在亲娘怀里,撒了会儿娇。大太太把女儿好一通揉搓疼爱,母女二人亲腻过后,有年说了杜纶娶妻当天的事,“我家老爷子大发脾气呢,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个大概。您说说,小七有事竟是不寻着您,倒去告诉外人。”有年别的打听不到,当天南宁侯夫人去过老太爷书房,这个是能打听到的。

大太太沉吟片刻,“这事,我早留意到了。”小七和南宁侯府分外亲热,南宁侯夫人和含山郡主一直待她好,多少年了。若不是郡主嫁了棠儿,真以为南宁侯府是有意求娶小七。

有年嗤之以鼻,“南宁侯府虽没立世子,九成九是阿屷了。兄弟三个,只有他跟南宁侯一个姓,不是他还能是谁。南宁侯世子,娶咱谢家庶女为妻,图什么呀。”

大太太乐了,“咱们也是闲的,替古人忧心。”玉郎心里有数着呢,他那么宠爱小七,小七的终身大事能不紧着?咱们在这七想八想的,没一点用。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大太太先送有年回了杜府,自己才慢慢回谢家。回到谢家,把洗三的详情一一回了谢老太太,“您放心,亲家夫人做事井井有条,小子颐好着呢。”谢老太太乐呵呵道:“放心,放心。”棠儿有那么能干的岳父、岳母,有丫丫这美丽动人又识大体的媳妇,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一月初六,热热闹闹给小子颐办了满月。满月宴过后十日,皇帝大概是真忍不住了,召来宫里的老成嬷嬷询问,“婴儿多大能出门?”嬷嬷陪笑回道:“若论起来,满了月即能出门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经心照看,不碍的。”

皇帝派了两个老成嬷嬷,照看着丫丫和小子颐到了乾清宫。正巧棠年在御前回话,辽王来禀报政事,皇帝殿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才满月的婴儿,基本上还是什么也不会。皇帝却有不少发现,“小子颐在看朕的脸”“小子颐头抬起来了”“小子颐懂话了,阿嶷,你说话她会转头看”。当然了,最后的话题照例转到孩子像谁上,“像阿嶷,活脱脱一个小阿嶷。”皇帝脸色苍白,笑的欣慰。

棠年温柔看看女儿,“陛下,臣觉得,小子颐像父亲多一些。”皇帝又专注看看小子颐,坚持己见,“棠年,小子颐像娘亲。”辽王在旁凑趣,“都说外甥肖舅。父亲,儿子瞅着,小子颐像我。”皇帝笑倒在蹋上,十分开怀。

小子颐没白白进宫。进宫的时候,还是“小子颐”,出宫的时候,身份已成了“遂平县主”。带着新鲜出炉的封号,一大车的丰厚赏赐,丫丫和棠年抱着女儿回了家。

辽王天黑透了才回到太子府。卓妃接着他,才要行礼,辽王伸手止住她,“阿晨,莫闹这些有的没的。先让我囫囵两口饭。”忙了半天,连饭都没顾上吃。

卓妃忙命人备了吃食端上来。辽王吃着饭,卓妃坐在他身边说着家常。这不怪卓妃,她要不趁着这时候说,辽王真没功夫听她说话。倒不是不待见她,是真没空。

卓妃闲闲说起,“殿下,我给谢阁老的侄女做个媒如何?说给宜春侯世子。”其实宜春侯世子人物虽也算得上出众,也还罢了。奈何谢家四太太喜欢这样人家,愿意把亲生女儿嫁进这种人家。

辽王停了筷子,“哪个侄女?不是小七吧?”小七是阿嶷的嫡亲小姑子,在父亲面前画过一幅画的人,她的亲事,你可别瞎搀和。

127第127

 卓妃忙道:“是六小姐。”谢锦年是书香门弟嫡支嫡女,宜春侯世子黄恪是有爵位的青年英杰,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正是天作之合。

辽王笑着摇头,“和宜春侯做亲家?谢寻未必肯。”宜春侯黄彬长年戍边,为人未免粗鲁,礼仪未免疏忽。谢寻讲究惯了,看黄彬不到眼里,也是有的。

卓妃怔了怔。听大嫂所言,谢四太太是极愿意的,宜春侯夫人更是满口感激之辞,显见得两家内宅主母都是乐见其成。敢情谢四太太还没跟丈夫商量过,谢寻不一定同意?自己真还没想到这个。

辽王微笑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到给人做媒了?”卓晨可算得上王妃中的佼佼者,不论是处置府中内务,还是到皇宫之中周旋后妃,都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给人做媒?不记得她有这个嗜好。

卓妃实话实说,“为了阿显。阿显立意要娶位绝色佳人为妻,谢家七小姐,可不正是容颜绝世?可惜七小姐尚有胞姐未嫁,想求娶七小姐,只好想法子嫁了六小姐。”阿显娶媳妇可真够不容易的。

辽王用过饭食,漱口净手,早有宫人将饭食撤下,奉上香茗。辽王慢慢喝着茶,“阿晨,卓家不能求娶小七。若是出身平民之家,或低品级小官吏之家,姑娘知书达理,容貌又姣好鲜艳的,方和阿显般配。”

卓妃神色一凛,恭敬应道:“是,殿下。”按照惯例,后族只授虚衔,不领实差。本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之初至今,一直防范外戚专权。外戚联姻大臣,是很受忌讳的事。

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推行“宗室自养”,又迎娶魏国公之女为皇后,从前对于后族的种种禁忌才有松动迹象。魏国公府是开国元勋,姻亲大多是功臣、勋贵,圣上也从没约束过。卓妃背上出汗,原来圣上不在意的事,自己的夫婿却是在意的。

辽王喝了杯茶,把五个儿子唤来,逐一查问功课。其实他还有一名嫡女,两名庶女,不过女儿们的课业他是不管不问的,全部交给卓妃。

查完儿子们的功课,辽王又到书房看了几份紧急公文,深夜方回。卓妃正在灯下独坐,见他回来,忙起身相迎,亲自服侍他洗漱了歇下。辽王疲倦已极,一挨枕头便闭上了眼睛。卓妃怜惜的替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沉沉入睡。

第二天送走辽王,卓妃自己静静坐了会儿。平心而论,谢家家世是显赫了一点,阿显并不合适娶谢家女儿。可阿显这性子…自幼丧母,被爹爹惯坏了。他眼高于顶,好不容易看上一位谢七小姐,哪会轻言放弃?真是让人为难。

晚上辽王回宫,用过饭食后闲坐饮茶。卓妃摒退宫人,端端正正在他面前跪下来,拜伏于地。辽王伸手扶住她,沉声道:“阿晨,你说。”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常言道‘长姐如母’,我这做长姐的,却着实惭愧。”卓妃仰起头,神色凄然,“殿下,家父也是不愿求娶谢七小姐的,谢家门弟高了些,女孩儿却是庶出。可阿显快十八岁了,只喜欢过谢七小姐一个人…”他喜欢便是喜欢了,拗不过他呀。

辽王大奇,“阿显如何见到小七的?”又不是亲戚,又不是世交,谢寻怎么会让宝贝闺女随随便便被男子看见?阿嶷还抱怨过,每回要带小七出谢府,都要费上一番功夫才成。

卓妃含糊其辞,“遂平县主三朝时,我大嫂也去了。七小姐送大嫂至马车前,阿显恰巧在车中安坐,就这么着,惊鸿一瞥,从此难忘。”

辽王笑道:“原来如此。阿晨起来吧,你还是多下力气,为他好生寻访平民之家好容颜女子。阿显年纪轻,没见过几位倾世美女,待到见的多了,心思自会不同。”

卓妃面带哀求,“殿下!”阿显岂是见异思迁之人?辽王笑着扶起她,“若阿显执了意,非小七不娶,卓家上门提亲也可。切记,提亲要静悄悄的,只许跟谢寻提。”谢寻能答应你们才怪了。谢寻这人,看着好似飘飘欲仙,其实精明强干。小七嫁卓家有什么好处,跟皇家攀上转折亲?谢家有阿嶷,哪会贪图这个。联姻外戚,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卓妃大喜,“多谢殿□恤!殿下放心,卓家定会依礼求娶,若实在求而不得,也并不敢有抱怨之心。”跟谢寻提就跟谢寻提,有什么不一样?这儿女亲事么,总要做父亲的应允了,方才使得。

辽王笑道“依礼求娶,甚好甚好。”卓晨素有分寸,可真遇到亲弟弟的终身大事,一样也是犯糊涂。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么,阿晨,旁的我都不理,卓家果然依礼求娶,那也罢了。要知道,卓家求恳,谢家不一定答允。

卓妃便和辽王说起宫中之事,皇后处如何,梁贵妃处如何,说的井井有条。皇后是嫡母,梁贵妃是生母,都要敬着。皇后如今大病初瘥,精神一日好似一日,“照这么看,皇后快要重掌宫务了。”卓妃轻描淡写的说道。皇后毕竟嫡妻,若她身子大好了,梁贵妃便要交还权柄。

辽王不以为意。谁掌宫务,无关大局。横竖后宫不许干涉朝政,要威风她只能在后宫中威风,管不到朝堂。“皇后是一日好似一日。”辽王神色黯然,“父亲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有油尽灯枯之势。

卓妃心中一紧,忙道:“我前日过去请安,父亲脸色虽苍白,精神似还好。”辽王沉默片刻,吩咐道:“父亲似是喜欢小女孩儿,你明日进宫,带霞儿一起去。”辽王幼女栖霞郡主,系卓妃嫡出,小名霞儿。

卓妃自然唯唯答应。辽王握住她的手,温和说道:“阿晨,辛苦你了。”以前辛苦,以后会更辛苦。若父亲真的不在了,后宫中有徐皇后、梁贵妃,再加上静孝真人,每人都是婆婆,每人都要敬着,日常相处,定会艰难。

卓妃温柔笑着,“有殿下爱护我,一点也不辛苦。”辽王微笑,携着卓妃一同就寝,“阿晨,两名嫡子太少,咱们再生个儿子。”卓妃柔顺答应着,共赴罗帏。

次日,卓妃使人送信给大嫂鲁氏,“可出面为黄、谢两家作伐。”要请什么人跟谢寻提亲,还要再细细琢磨。谢六小姐的亲事,却是拖不得。六小姐一日不定亲,七小姐也不能定亲。

“十一月二十九,是小七的生辰。”含山郡主府,谢四爷闲闲坐着,眼光淡淡扫过面前的棠年、流年、丫丫三人,“虽然不是整生日,也是及笄之年,不同寻常。”

流年嘻嘻笑,“爹爹太客气了,要给我过生日呢。我过生日不用太隆重,吃碗长寿面就行了。”当然了,如果有送寿礼的,却之不恭,多多益善。

棠年悄悄看了眼丫丫。小七过生日,肯定得回谢家操办,爹爹这是催咱们回去呢。丫丫,咱们回不回?要说起来住这儿咱们是自在,可爹爹不自在呀。还有祖父祖母,嘴上虽不说,心里哪有不想的。

丫丫笑盈盈的,不说话。谢四爷微笑看着她,“丫丫,昨天你大嫂嫂在萱晖堂陪老太太,随口说了一句,‘老人家么,不就是盼着儿孙绕膝,都在跟前服侍孝敬。’老太太却摇了头。丫丫,你猜老太太说了什么。”

“老太太必定是说,只要儿孙有出息,过的好,在不在眼前服侍孝敬,并不要紧。”丫丫爽快的说道:“爹爹,我们跟您回去!热热闹闹给小七过个生日,再热热闹闹过个年。”

把流年感动的不行。丫丫在郡主府多舒服呀,邻舍就是娘家,父母亲人天天能见着,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打点的周周到到。她却能毫不犹豫回到灯市口大街谢家,这是爱情的力量么。

“爹爹,哥哥,丫丫。”流年毅然决然站出来,一脸严肃,“南园有小子颐,凡事都要小心再小心。不许养猫养狗,不许闲杂人等胡乱进入。小子颐是我侄女,不能随便给人乱抱!”先讲好条件啊,小孩子娇嫩,要特殊保护。这个时代害人的把戏不见得多高明,却很致命。流年依稀记得,哪家亲戚家中不到半岁的婴儿,被猫出其不意扑了一下,就吓病了。而那只扑他的猫呢,据说平日里是很温驯的,那天不知怎么发了疯。

谢四爷静静瞅着流年,半天不说话。流年打了个寒噤,抱着丫丫的胳膊讨好笑笑,“嫂嫂!”刚才说溜嘴了,当着谢四爷的面叫“丫丫”,没有尊卑大小。

其实流年叫“丫丫”只是从小叫到大,叫顺嘴了,真没有别的意思。她认识丫丫的时候才一岁多,大人叫丫丫,她也跟着叫丫丫,只会显得可爱,根本没人说她。慢慢的叫丫丫成了习惯,很难改。可是落在谢四爷耳中,却有了别的含义。

谢四爷看了会儿流年,又转过头看着棠年。棠年背上一凉,爹爹曾经吩咐过自己,“看好小七。”自己也防着张乃山呢,怎料到没防住。不知什么时候起,小七会脸红了!回吧回吧,爹爹,咱回灯市口大街,看张屷那小子还有什么法子。

解语听说丫丫要回谢家,倒没旁的话。“看好小子颐,宁可摆摆郡主、县主的架子,不可让孩子吃了亏。”丫丫笑着答应,“您放心,我和棠年都商量好了。”宁可得罪人,宁可落下张狂的名声,也不能让女儿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张雱大为不满,“走什么走,回谢家能有这儿舒服么?晚鸿你凭良心说句话,丫丫一家三口在我家自在,还是在你家自在?”你家,哼,单你媳妇一个,就够烦人的了。

谢四爷根本不接他的话茬,“丫丫这回在郡主府住了得有十个月,把明年的也住了。无忌,丫丫这一走,要后年才能回来。”住我家不自在?无忌,你太小看我了。

张雱忿忿,要和谢四爷理论。解语微笑拉住他,“无忌,不急。”转头看着谢四爷笑道:“我们是无可无不可,只要丫丫一家三口过的好,住哪里都成。谢家七个月,张家五个月,这是原本说好的,我们绝不改口。往后么,只怕你家倒会改口。”谢晚鸿,谢家内宅,你说了算不?若是丫丫和棠年在谢家日子过舒心,又何必住回娘家;若他们日子过的不舒心,难道你强留他们不成。你是亲爹,不是后爹。

128第128

谢四爷面不改色,客气的拱手告别,带着棠年、流年等人扬长而去。张雱挠挠头,“解语,要是谢晚鸿生气了,不答应嫁小不点儿,那可怎么好。”谢晚鸿是个小气鬼。

“他若不答应,咱们便抢。”解语笑盈盈牵着张雱的手,两人一路慢慢走了回去。张雱有点犹豫,“可是小阿屷不同意呢,说抢亲会吓着人的。”小不点儿胆子又不大,禁不住惊吓。

解语笑弯了腰。阿屷跟无忌真是父子,爷儿俩都有颗赤子之心,“无忌,谢晚鸿并不意气用事,是位疼爱儿女的好父亲。”解语笑道:“阿屷喜欢小不点儿,咱们两个也喜欢小不点儿,小不点儿若嫁到咱们家,日子能不舒心?谢晚鸿可不傻,他心里清楚着呢。”

张雱却没有解语这般自信,嘟囔道:“我跟谢晚鸿提过亲,他都不理会我。”如果心里是肯的,面上总要委婉客气些吧?谢晚鸿可不是,冷冷淡淡的,好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解语拉着张雱的手,细细告诉他,“无忌,谢晚鸿家中长女未嫁,次女的婚事自然定不得,你提也没用。等到锦年亲事定下,我自然相机行事。放心啦,一定让小不点儿顺顺当当嫁给阿屷,这个儿媳妇跑不了的。”

张雱自然而然的点头,“解语,你说的对。”解语最聪明了,说什么都对!解语含笑看着丈夫,心中柔情万千。无忌太单纯了,他哪里能想到谢晚鸿的心思?谢晚鸿是不会早早给小不点儿定下亲事的,只会等到小不点儿年纪长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亲、成亲。

虽说谢家家风厚道,嫡女庶女一体教养,可是本朝风气向来注重嫡庶之分,嫡子极少娶庶女。以小不点儿的身份,若是被阿屷聘为嫡妻,不知多少人会瞠目结舌。这门亲事,最好出其不意定了,快手快脚娶了,之后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因着棠年和丫丫,阿屷和小不点儿的亲事又添了一层艰难。谢晚鸿心里再愿意,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的。所以,这亲事怎么提,由谁来提,怎么做才能让谢家颜面不失,也要推敲好了,不容有失。南宁侯府能够完全不在意世人的眼光,谢家却不能。

“礼部已是好几回催促咱们请立世子。”张雱跟解语商量着,“阿沈、阿池都不肯要这世子之位,解语,给小阿屷吧。”沈沈说“我姓沈,做你的世子,理上说不通。爹爹,往后我自己挣功名,光耀沈家。”岳池已搬到靖宁侯府居住了。岳培年老,依恋儿孙,岳池回家后晚晚陪祖父下棋、闲谈,岳培很乐呵。张雱舍不得次子一家,却不敢说话。他但凡一开口,岳培定会笑咪咪吩咐,“无忌,你和解语全搬回来吧,咱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张雱从小不在靖宁侯府长大,从没觉得靖宁侯府是自己的家,哪会愿意回去,只好不了了之。

“再等等。”解语笑道:“等咱们小阿屷成了亲,再请封世子。”阿屷若是做了世子,上门提亲的人怕不是更多了,烦不胜烦。还是再等等吧,不着急。

等咱们小阿屷成了亲?好啊好啊,张雱笑咪咪。长子次子都已成亲生子,丫丫和棠年也恩恩爱爱的,只剩下小阿屷还是孤身一人。等小阿屷也娶上媳妇,生下宝宝,张家真是圆满了,十分圆满。

张雱和解语回到南宁侯府,沈迈和傅深都气哼哼的,看都不看他俩一眼。这么着就放丫丫走了?还带走小丫丫!你们俩干脆笨死算了。

解语亲自下厨做了沈迈、傅深爱吃的点心,命张屷给他们送过来。张屷板着个脸,“阿爷,外公,你俩好好玩,不许吵架淘气。”沈迈、傅深到了孙子面前一点脾气没有,唯唯答应,洗了手过来吃点心。晚上见到张雱、解语的时候,已是好了。

“也不知丫丫在谢家自在不自在。”张雱惦记起女儿和外孙女,“还有小子颐,一下子换张床睡觉,孩子睡不睡的着?解语,你说小子颐会不会想咱们。”

解语失笑,小子颐才满月的孩子,知道什么呀。“放心吧,谢家老太爷老太太都慈爱,谢晚鸿也疼儿孙,丫丫和小子颐吃不了亏。”解语笑着安慰张雱。无忌,眼下丫丫和小子颐是没人敢招惹的,将来么,可就难说了。

皇帝已将政事委托辽王,极少过问朝政。皇帝做了近三十年的劳动模范,一旦积极怠工,说明他的身体真是撑不住了。说来倒也正常,按他那工作强度,身板差一点的,早已支撑不住。更何况端贤太子青年早逝,皇帝人到暮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岂有不伤心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皇帝若活着,丫丫就是时常出入宫廷、备受宠爱的含山郡主,夫家人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好,只要不是缺根筋,不会刻意跟丫丫过不去。皇帝去了之后么,可就难说了。辽王眼下看着不错,可他究竟是个什么性情,要等到他坐上那把椅子,坐稳了,方才知道。

“眼下,你先忍着她。”谢府,四太太的表姐薛氏悄悄说道:“等到往后,却再说。她能一辈子这么神气不成,日子且长着呢。”她所依靠的,不就是圣上么。圣上已是久不视朝,朝政全出自辽王,不,应该叫太子殿下。好表妹,你那郡主儿媳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四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姐姐,我不过是命她把颐姐儿抱过来,见见亲戚。结果您猜怎么着?我前脚派人去支会她,她后脚便起身进了宫。”不就是仗着圣上宠爱么,这么嚣张。

薛氏又安慰她几句,便提起正事,“妹妹,锦儿和宜春侯世子的事,你打算怎么着?宜春侯府等着回信儿呢,若你点了头,宜春侯府便要央媒人了。”

四太太红了脸,有点扭捏的说道:“姐姐,你看着我堂姐家的澄哥儿怎样?我堂姐,就是靖宁侯府的二夫人。”前日韩氏忽然亲自上门,拉着锦年亲热了半晌。过后打发走锦儿,吞吞吐吐说了来意,却是想为岳澄求娶锦年。

韩氏也是不容易。岳霆长年守卫辽东,三年才回京一次,一次只能呆上个把月。韩氏膝下两子,长子岳泽,次子岳澄,婚事一个比一个不顺。岳泽是挑来拣去,直到前年才娶了一位世袭指挥佥事的女儿古氏。古氏生的明媚动人,性情也开朗讨喜,和岳泽夫妻相得,韩氏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长子娶了妻。

岳澄也是淘气。韩氏给他说了多少名门嫡女,他都不中意,急的韩氏嘴上起泡,“澄哥儿,你是铁了心要跟泽哥儿学?”也学你哥哥,年纪一大把了再娶媳妇不成。你哥哥直到如今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可急死人了。

岳澄生了气,“我想娶的人,您又死活不让我娶!我想娶小七,您答应不?”韩氏咬牙指着他,“有胆子你再说一遍!你这讨债鬼,想气死我不成。”你要真娶个庶女,我干脆一头撞死算拉倒,没脸见人了。

岳澄倔强的绷着脸,不说话。韩氏恨了一会儿,厉声问道:“澄哥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那丫头,是不是有了首尾?”哪天见了阿凝,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她家这小庶女,不守规矩,胡乱勾引人!

“您胡说什么!”岳澄炸了,“有什么首尾,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能有什么首尾?娘,小七一个姑娘家,名声要紧,您可别出去瞎说!”到谢家见不着人,到丫丫那儿也见不着人,我都多久没见小七了,您还扯什么有首尾。我快被您气死了。

韩氏生了会儿气,冷冷说道:“你若是中意谢家女儿,却也好办。我这便为你求娶锦儿,锦儿是你姨母嫡出,身份又高贵,性情又好,配得上你。”她那个庶出的妹妹,你就别想了。

岳澄拂袖而去,“锦儿是我妹妹!哪有娶妹妹做妻子的?”韩氏急急站起身,“澄哥儿,你给我回来!”岳澄不理她,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韩氏独自发了会儿呆,狠下心,“既如此,还是锦儿吧。”澄哥儿,锦儿是你妹妹,你一定舍不得害她,对不对?我真为你求娶了,难道你会不好好待她?你跟她过过日子就会知道,还是锦儿这样的嫡女贤淑聪慧,庶女怎么着也是比不上的。小七不过是生的好些,顶什么用。当家主母要的是身份,是手段,可不是相貌。

韩氏定了主意,也不假手于人,亲自到了谢府,拣个没人时候跟四太太说了。四太太又惊又喜,“我倒是喜欢澄哥儿,靖宁侯府家风更是没的挑,子弟都是好的。可是,澄哥儿是郡主的堂哥啊。”没法称呼。锦儿是郡主的小姑子,又是郡主娘家堂哥的妻子?称呼乱了,没法论序,这是大忌。

韩氏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无忌从不曾认祖归宗,他和丫丫自姓张,澄哥儿自姓岳,有甚相干?”凭什么为了公公一个外室子,耽误澄哥儿的好姻缘。

四太太开始犹疑不定。挑女婿么,身份地位重要,人品更重要!岳澄虽不像宜春侯世子黄恪似的有爵位,可这孩子是堂姐亲生子,知根知底儿的,放心呀。

四太太心里,还是喜欢岳澄更多些。可是宜春侯世子好像也很不错,到底哪个才是东床快婿?四太太想来想去,也没个决断。这会儿见了薛氏,少不了要表姐帮着出个主意,说说利害。

薛氏低头想了想,“黄家有黄家的好,岳家有岳家的好,只能拣一头。妹妹,若要锦儿日子过的舒心,还是说给岳家妥当。”横竖卓家只是想把锦儿的亲事定下,至于定给哪一家,倒是无关紧要。细想想,锦儿还是嫁到岳家更好,亲姨母做婆婆,亲表哥做夫婿,无论如何亏待不了他。靖宁侯府的家风,是让人称许的。

四太太还是犹豫。薛氏抿嘴笑笑,“妹妹,你跟妹夫商量商量,不就好了。”女儿的亲事又不是你一个人做主,总要做父亲的也同意才成。

四太太微笑,“他么,要我挑拣好了,再跟他商量。”可我还没挑好呢。薛氏劝她,“又不是拿着十个八个让他挑选,如今只有两个女婿人选,全说与他,谅他也不至厌烦。等妹夫回来,妹妹还是细细告诉他,让他拿个主意。”

四太太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了。薛氏站起身,“妹妹,我先家去。你和妹夫商量过后,我再来讨回话。”四太太感激的笑道:“哪能总累着您呢,明后日我得了准信儿,亲去告诉您。”薛氏跟她多年表姐妹,也不虚客气,“也使得。”告辞走了。

薛氏走后,锦年端庄的进来,行礼问好,在一边坐下。四太太见锦年脸色不善,柔声问道“谁惹我锦儿不高兴了?”锦儿性子最好,极少摆脸色的。

锦年闷闷坐了会儿,忿忿说道:“六嫂好偏心,她进宫陛见,只带小七一个人。”我和小五,难道不是她的小姑子?进宫露脸又见世面,多好的事,偏就轮不着我。

四太太不想女儿白白生气,好言好语哄她,“锦儿,不是她不带你,是宫中来人传圣上口谕,圣上召见她的。”这进宫又不是到普通人家做客,不是你想带谁就带谁的。

锦年冷笑道:“您莫哄我了。六嫂若不在圣上面前提起小七,圣上怎会知道世上有谢七小姐这个人?六嫂若时时在圣上面前提起我,圣上或许会召见我,也未可知。”她根本不提,谁会知道我。

四太太见女儿气白了脸,心疼的要死,“乖女儿,不气了啊,咱们不生这个气。”本来还盼着郡主能常带锦儿出门,常在王公大臣家中露个脸,说门好亲。谁知她住对月时便有了身孕,在娘家一直住到孩子满月。好容易回来了,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只带小七,难怪锦儿不服。

乾清宫中,皇帝拿个拨浪鼓逗着小子颐玩了一会儿,见小子颐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命丫丫带孩子到偏殿歇息。丫丫抱着小子颐去了偏殿,流年却被留下了。

“小不点儿,你是个聪明孩子。”皇帝倚在蹋上,温和看着流年,“你来猜个迷,好不好?从前有个国家,国王荒淫无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有一位天才少女,她明明有过人的才华,又能调动成千上万的兵力,却愿意俯伏在国王异母弟弟面前称臣,帮助国王异母弟弟夺宫,赶走老国王,奉新国王上位。小不点儿,朕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起兵,自己称帝?”

“两个原因。”流年不假思索,伸出小手掌,数出两个指头,“一个,是因为她善良。陛下,天下大乱,趁乱起兵,要想统一天下需要什么年?历朝历代的情形,异姓要想取代前朝,至少也要十几二十年的光阴。这十几二十年中,有多少百姓会遭受战乱,流离失所?为了一家一姓的霸业,以致生灵涂炭,何其忍心。”

“另一个,是因为她懒散。少女的梦想一定不是叱咤风云,建功立业,只是想和父母亲人一起平安温馨的生活。如果要统一天下,那要耗尽心力在战场、争斗上,过不了舒心日子呀。”

皇帝看向流年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温柔。怪不得阿屷痴心不改要等着小不点儿长大,小不点儿心地坦荡,见解不凡,跟解语有不少相像之处。

丫丫和流年带着小子颐出宫的时候,又拐了不少好东西。流年很有经验的又要了书法和绘画作品,要贿赂祖父、大伯和爹爹,这是最管用的了。

丫丫走后不久,辽王步履匆匆进了乾清宫。今年春天时南疆苗人叛乱,朝廷照例派军征讨。如今大半年过去,叛乱竟有愈演愈烈之势。上个月,奉命剿匪的都指挥使杨栋战死,杨栋所带领的五千精兵,全军覆没。

皇帝看了战报,面色平平无波,“阿德,你意下如何?”辽王恭谨答道:“儿子以为,不可等闲视之。苗乱不平,贵州危矣,四川、云南恐也将不保。唯有调动精兵强将,不惜耗费人力财力,一举将其击溃。”

皇帝听了辽王的调遣,沉思片刻,淡淡说道:“准。”阿德性情果断,虑事周全,用人么,也算得当。若是阿德能长久如此,天下苍生有福了。

说过正事,辽王见皇帝似有嘉许之色,放下心来,笑道:“儿子方才遇见阿嶷,小子颐好似会认人了,更加可爱。小七顽皮的很,还是一团孩气。”卓家既有那个意思,总要探探父亲的口风。若是父亲有意为小十择配,让卓家早点死了这份心。

“小七,真是个好孩子。”皇帝微笑,“怪不得张雱和安解语会看上她,一定要她做儿媳妇。阿嶷的小哥哥能娶着小七,也算艳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