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海棠院,如锦望着往月怑院去的路,此时倒是也没了心情。转身回锦园,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着一人往自己方向走来。

白芍许是已经伸头张看了许久,远远地见着如锦的身影,就迎了上去。至如锦身旁,仔细地瞅了瞅锦,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饿了?奴婢和白英将清粥和点心都放在小厨房热着,这就给姑娘去取来。”

如锦忙拉住她,“不必麻烦了。”

白芍少有的坚持,看着如锦劝道:“姑娘,您好歹吃上一些,这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呢。”

已经过了巳初,如锦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早上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吃早膳,后又跑着跑那的,还真的是有些饿了,便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白芍含笑地先一步往院子里去。

吃了点心,喝了半碗小米粥,如锦便取了本闲看的书,坐在临窗的炕上看着。白芍站在一旁,见自家姑娘面前摊着的书页,好半天都没翻一下,又瞧着那紧锁的眉头,忍不住就有些担心。

如锦心里还犹豫着薛亦然的那个事,母亲同自己说话,后来虽是还勉强笑着,但是她眼底的那份愁苦,是怎么都掩不下去的。母亲不愿阿莲跟在二哥身前,但大伯母同母亲的想法却是截然相反,乃至于二哥本身,也是想留下阿莲。

自己是同母亲站在同一战线,但貌似自己说话没有分量啊。

“唉~”

如锦又叹了一声,心下好奇,不知道家中到底会如何处置,只能揣测着各种结果。

接近午时的时候,白英自外走进来,对着如锦道阿莲已经被放出来了。

如锦愣住,手中的书籍脱手,看着白英就急道:“家里放了她,到底是怎么处置的?”

“回姑娘,大夫人只下了令,将她先移至到了外院里,也请了大夫,正在养身子。不过听外院的人道,那大夫称阿莲伤的太重,估计就是痊愈了,身子也会留下疤痕。至于处置,现在还没有定,但大夫人已经遣了崔妈妈往外院去。”

白英心知如锦在乎这个事,见她脸上有着忧色,便又再道:“不过姑娘,听梧桐院的姊妹说,大夫人今日将崔妈妈痛骂过了一顿。现在听说还找了齐妈妈回府。”

“齐妈妈?大伯母是准备让她回来了?”

想起那个见了寥寥数面就被打了板子潜出去的妈妈,如锦就很纳闷,不解道:“怎么好端端的,要招她回来?”

白英摇头,“这个奴婢不知,也没说要让她继续留下当差的话,就是说招她回来见见。不过姑娘,大夫人早前见了青云苑的那个小厮。”

“哪个小厮?”

白英咽了咽口水才回:“便是那昨夜发现了二爷和阿莲的小厮,齐妈妈的儿子,小生那~”

“哦。”

如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本是大房里的事儿,就算是乱翻了天,也跟自己没关系。如锦自认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掺和那些,钱氏身边用什么人,她院子里哪个丫头不安分,同自己关联又不大。

可是母亲方才说了,自己或许会一个人留在这偌大的薛府里。今后,自己岂不是就要受钱氏的管教?

想起这个,如锦心中才真是不舒服。

白白英见如锦不出声了,一下子也是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话。

“咦,准姑爷后来怎么样了?”

“准姑爷直接就拍了拍衣襟拂袖走了,连大夫人那都没有去告别。”

“四姑娘确实也是不该~”

“嘘,四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受不得一点气。”

外面传来丫鬟们小声的嘀咕声,如锦看向门外,挥手就对白芍道:“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

白芍颔首退出去,没过一会外面的声音就停了。再过一会,便是几个步伐离去的声音。

白芍回来,脸上带了几分好笑,对如锦福身就道:“回姑娘,是四姑娘将准姑爷给气跑了。”

如锦饶有兴趣,笑着问道:“哦,是怎么气跑了?”

“听说早前准姑爷和四姑娘是吵了起来,四姑娘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七八烂。最后也不知说了什么,准姑爷就对她气着道‘说等成亲的时候,你也别带那些个什么古玩珍宝,直接就让人挑上几胆子瓷碗作为嫁妆得了’。四姑娘不解,反问为什么,准姑爷就说娶了四姑娘这样的媳妇,秦家的东西还不够砸的,让她自备。”

“噗嗤。”

白英拿着帕子捂嘴,这准姑爷的话可真逗,不过想象当时四姑娘是个什么表情,也是有趣。

白芍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抬头见如锦也是笑意盈盈,就继续道:“四姑娘自然不肯服软,对准姑爷说,若是秦家连这些都拿不出,还真比不上一个卖碗的贩夫。准姑爷听了气愤,指着四姑娘就说,‘我就是随便街上去拉个女子娶为妻,也定是比你强。’准姑爷这话说得过分,四姑娘一时气急,竟是搬了屋子里的夜壶朝准姑爷砸去,直将对方砸了一身的…”说到这抬头,却发现自家主子不知何时皱起了眉头,白芍立马就止了笑。

等了一会,见如锦不再说话,就对旁边的白英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静静地离开了屋子。

等到了外面,白英忍不住就道:“姑娘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白芍摇摇头,幽幽道:“我也不晓得姑娘这是怎么了。”

二人对视,心中都极为迷茫。

其实在海棠院的时候,如锦就注意到了秦林的嚣张。他能那样大放厥词,眼里话里明显都是对薛家不屑一顾的。之前秦家对薛家频频示好,前后不过一个月,反差竟是这样的大。

如薛家这般的人家,如锦自然不敢奢望能够以后能随心所欲地嫁以平凡人,然后安然一生。大家族里姑娘的亲事,注定了是要为家族利益所牺牲的。

今日母亲问了自己秦家、陈家、唐家三府,难不成心里有了打算。

先暗示了皇后姑姑的话,说是要做主自己亲事。后又提及这三府,如锦忍不住就皱眉。燕京的四大家族,盘根错节,早前的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下来,谁又说得清?

明着都是礼待有加,私下里是拉拢的拉拢,打压的打压。便是平易王府陈家,早前虽疑似是为了依傍薛家才结的亲事,但是谁能说薛家就不能自陈家得到些什么?

家族间联手,儿女亲家,虽是最截近的法子,却并不稳定,随时也能出变故。

因为自己同陈浩宁的那些传言,抹黑了他们陈家,竟是这么久都不见陈家的人不上门。可见,二府的关系也并不如表面看的那样巩固。还有秦家,虽是马上就要成为亲家,可今日秦林的态度,分明是有所持以,才敢这样放肆。

如锦在心里掰算,秦家、陈家,已经是儿女亲家了。难道,下一家是唐家?

如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脑海中却不经意地想起那日唐家少爷说的话:

“不管薛姑娘对旁人以为如何,在下只是想要告知你一话。唐家的儿郎,不是洪水猛兽,倒也不是嫁不得的!”

“薛姑娘不懂,在下计较的还就是这一点。”

“薛姑娘且看着,在下必证明你的言论欠妥。”

搁着的手臂突然一抖,如锦突然有了个新的意识:那算不算是唐家已经瞄准了薛家?

还有初次在宫中的时候,梨妃当着皇后姑姑玩笑般的话。如锦越想心中就越是紧张,真的会如自己所想?

不、不、不,二府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转变的那么快。

饶是如锦这般想着理由,但回想起那个艳阳下自信满满的少年,说话时高深莫测的神色,心里到底是禁不住打了个颤。

第148章 忧儿

是夜,院子里燃着灯笼,薛仁康回到屋里。廖氏迎上去,伺候着他脱了外衣,又奉上了茶。

薛仁康见妻子虽是如往日服侍的那般细心,却明显感到她的力不从心,带着她往里间走,自个叹了一声气道:“昨夜个,亦然的事情怎么样了?”浓眉锁着,微有不悦。

廖氏先服侍着丈夫在床前的桌椅边坐下,而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开口回道:“大嫂的意思,自然是想让亦然纳了阿莲。”

薛仁康不以为意,端起茶盏随口就道:“不过是一个婢子,亦然喜欢,搁在屋子就得了。”

廖氏有所顾忌,脱口道:“这哪能真随了亦哥儿的意?如果他屋子里缺人,我自然可以给他挑好的。但是阿莲,我瞧着她那张脸,就不舒服!”

薛仁康眉头皱得更紧,不苟同地看着妻子道:“亦然一直不在身边,你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而闹得母子不快。他如今年纪大了,凡事自有主张。有的事情,是该让他自己处理,男儿嘛,就该有独立的思想。”

廖氏一听这话,愣愣地望着丈夫好半天,诧异道:“老爷,您这话,是叫我别插手?”

听者不置可否。

廖氏心里一下子就不满了,站起身来看着丈夫道:“老爷,咱们就亦然一个儿子,您说我能害他吗?难得相聚,我也想爱他护他顺他的意,可是这种事情,摆明了…”

心知丈夫不喜欢自己编排大房的不是,廖氏想说许是钱氏有心安排的话没有说下去,顿了顿才接着道:“现在亦然亲长房而疏咱们。老爷,您心里不急,我这还寝不安枕呢~”

廖氏的话中已经夹了浓浓的埋怨味。本来将儿子留在燕京,任由大房管教,她就不放心。偏得丈夫口口声声说男孩子就要独立有决断,不能一味地跟在父母身边,形成依赖。

好啦,亦然现在,依赖是一点儿也不依赖父母,但那种彼此间隐藏着的陌生感又如何能忽视得了?

薛仁康自然听明了妻子的话中深意,可思维上却并不一致。他心中关心儿子是一回事,面上怎么对他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廖氏摆手道:“大哥和大嫂还能亏了亦然不成?你少在这杞人忧天的,我同大哥自小一块儿长大,他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否则也不可能让亦然跟着他。”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个,廖氏心中气结,憋着嘴就道:“老爷,您和大哥那相处的时候,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妾身知道,大哥当初对您兄弟情深,但是后来你入伍之后,接触就少了。等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老爷,您也该想想咱们和大房间的事了。”

廖氏心知丈夫对薛仁义的信任,自家老爷是庶出,从前难免就被人轻视。但薛仁义却不计较这些,连当时老夫人对丈夫忌惮之时,薛仁义还是往常对待。就这样,让自家丈夫对大哥是如此放心,可时过境迁,丈夫还将他们当真嫡亲的人,但对方可并不是这么想。

从前廖氏不会在丈夫面前说这些,因为薛仁义讨厌那种在背后嚼耳根子的人。而且两房不怎么接触,她便是心中不满,对燕京传来的消息偶感不舒服,心里也只能憋着。大家见不着面,廖氏没法子发作,可现在确是真不能不急了。

今日同儿子说话的时候,廖氏就在质疑当初的决定。自己就不该把儿子留在燕京这么多年,说什么燕京藏龙卧虎,看都将他培养成什么模样了?好好的儿子不向着自己,都快成别人家的儿子了。想起今日钱氏说亦然孝顺,她这心里就跟埋了根刺一般,觉得极为讽刺。

抬头,正见着丈夫不说话,似是在思索自己的话。廖氏心知他有所松动,忍不住缓了声音再道:“老爷,如果大哥还是当初那样对你。那上一回,娘亲灵位的事,他怎么会袒护一个姨娘、一个庶子,而不顾咱们的颜面呢?”

薛仁康听了这话,涉及她生母之事,脸色果然绷得铁青。

廖氏走到丈夫身前,边给他捏起了肩膀,边柔声道:“老爷,有的事,不是妾身故意想同长房作对。几十年了,我的性子,老爷也了解,不是无事爱挑事的人。妾身就这么一双儿女,平时不护着他们护着谁?啥都好说,但凡危及到了亦然和锦儿的,妾身是怎么都不会让步的!”

妻子话中的坚定,一声声就敲在了薛仁康的心上。自己一直忙于边关军事,给身边人的关怀不够,府中什么事情都搁在妻子身上。自己不过问,有的时候还会埋怨几声,确实有些不应该。薛仁康想着就低下了头,觉得惭愧,孩子是她的,如何就不是自己的?难道为人父,他就不心疼不紧张?

伸出手,握住自己肩膀上妻子的手,薛仁康让她站在自己身前,颇为动情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难得听到这种温言软语,廖氏禁不住眼眶一红,摇着头就笑着说:“本就是妾身分内事。”

薛仁康听得心中动容,知道妻子平时顾着眼前的女儿,还要担心远在燕京的儿子,忙的是心力交瘁。这些年来,府中一向平安,自己从不需要为这方面操心,不得不说是妻子的功劳。

“亦然的事,你是他母亲,怎么处置,自然是你做主。”

廖氏就身下的凳子坐下,望着丈夫幽幽道:“今儿个同亦然说话,他似是铁了心要阿莲那婢子。我是说不动他也劝不了他,妾身何尝想同他闹僵,但也着实没有良策。”说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廖氏从前同丈夫提过将亦然带回边关的事,但是话没说几句就被否决了。现在饶是还有这份心,却也不敢再重提。亦然不肯如丈夫所想,发挥在战场上,丈夫虽然不满。但后来也就想通了,心底还是为他着想的,让他从文,今后考取个功名,出人头地,也好报效朝廷。

燕京,天子脚下,留在国子监学习自然是上上之选。廖氏怕自己硬将亦然带回去,丈夫今后说儿子不能武,文也不精,一无是处,最后怪罪自己。

后院里的事情,薛仁康不善处置,自然就没有开口。

廖氏见丈夫这样,就转了话题,关心地道:“老爷,圣上可有说,让咱们何时回去?”

仔细地望着丈夫,廖氏心里是不愿离去的。倒不是她想留在这儿继续和钱氏暗斗,而是她放不下孩子。亦然那个模样,她是实在不忍心将他再留下,还有锦儿,她也不放心交给钱氏。

廖氏自然不好直说自己是担心儿女们由钱氏教管,可又割舍不下。儿女们都在这边,让自己回到边关,今后的日子还如何过?且在外了那么多年,虽然较之燕京这,活得比较自在,但每日却要为丈夫提心吊胆。每次他出战,廖氏都少不了念佛祈祷平安,这种日子,她总是也有厌倦了的时候。

薛仁康听了问话倒是沉下了脸,摇摇头便回:“还是没讯。”转而抬头对着妻子,凝神又道:“不过今日皇后娘娘召见了我,同我说了会话。”

廖氏好奇,凑前就问:“娘娘说什么?”

“娘娘说,最近圣上频频召见定国公和唐将军,怕是会生变数。”

廖氏听了脸色一白,变数?

薛仁康为这个事也是担忧了好久,此时对着妻子忍不住就感叹道:“圣上是不会让咱们薛家一门独大的。”

廖氏听了,心中一怔。抬头只见丈夫正望着自己,“夫人啊,许是咱们也该过过清净的日子了。”

廖氏心底一喜,但因为丈夫脸上的失意,知道他志再战场,此时心中必定是不好受。伸过手就安慰道:“老爷别担心,您为朝廷征战多年,圣上自然记得您的功勋。”

薛仁康却是连连摇头,苦恼道:“现在还不只是这样,就是大哥,本来手下的几个得意门生,在外地做知州,前几日犯了事被罢黜了。圣上虽然没有当着朝上对咱们说些什么,私下里却是找了大哥谈话。最近补上去的几个官员,不是唐家的旁支,就是由定国公举荐的。”

“唐家,这也太明摆着了吧。”

廖氏忧着又道:“老爷,难道咱们就挑不了他们唐家的错?”

薛仁康睨了妻子一眼,心道,这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朝堂之上,不是说别人踹你一脚,你就能按理还他一拳的事。薛仁康本是想同妻子说这些,但想了想又是何必,一个妇人,知道了也就只是多一个人担心。

“算了,你就花心思多照顾下儿女吧。锦儿那丫头,最近可还安分?”

上回传言的事,薛仁康听了就是拍案而起,恨不得揪着如锦到身前亲自管教。这事最后还是廖氏压着,说唐府插了手,许就是他们故意生事,这才勉强压下了丈夫的怒气。

此时听丈夫问起女儿,廖氏就笑道:“没什么事,女儿大了也懂事了,老爷不必担心。”说着站起来,自外间唤来婢子,就伺候着丈夫洗漱。

第149章 话别

橘黄色的烛光燃了整间屋子,如锦坐在梳妆台前,洗去铅华的脸依旧洁白如玉,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静静地任由白芍为她细细卸去珠环。

白英为如锦铺好了床,这才站到如锦身旁,默不作声。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如锦脸色顿了顿,好奇漫上心头,转身看了旁边的白英。后者见色,低了头就绕过屏风往外间走去。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传入如锦耳中的是白英意外的口吻声,“二姑娘?”

如幂站在屋子门口,脸上未施粉黛,满头青丝只用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简单竖起,此时披在脑后,随着晚风偶尔吹起几缕。身上披了件丹桂花色的云丝披风,见到白英开门,探头望了望里屋,轻声就问道:“五妹妹可是就寝了?”

白英见着如此单薄的如幂明显是怔住了,听得问话就忙闪身回道:“夜深露重,二姑娘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快进屋来,我家姑娘可还没睡呢~”

如幂是马上就要进宫的人,身子娇贵,白英可不敢让她在外面吹冷风。

如幂温柔一笑,抬脚便跨进了屋子。

“是二姐姐来了。今儿个这么晚,姐姐不早早就寝,怎的还过来?”

如锦绕过屏风,借着外屋幽暗的烛光,望着如幂此番装扮,脸上的意外不言而喻。

如幂走近如锦,脸色娴静,略微带着几分忐忑,不安道:“我有些睡不着,见妹妹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便过来想同你说说话,不知是不是打扰了妹妹?”如幂问的小心翼翼,眼中却期待对方将自己留下。

如锦摇摇头,转过身对身后的白芍,吩咐道:“快去端杯热茶来,最近天气渐渐转凉,姐姐身子可别冻着。”

如幂正想推辞间,人已经被如锦拉着坐下来了。抬头见着如锦,见她颇为和善。想起明日,如幂忍不住就拉起了如锦的手,不舍道:“五妹妹,我…”欲说还休,低下了头。

明日,是二姐姐进宫的日子。如锦自然明白她此时心中的紧张,难得动容地回应道:“姐姐想说的,我都明白。”说着也握紧了对方的手。

白英见状,悄无声息地就退出了屋子。

白芍上了茶,如锦亲自端到如幂眼前,安慰般道:“二姐姐,喝杯茶吧。”

“五妹妹,你可是怨我?”

没有接茶,如幂脸上似有懊悔,看着如锦继续道:“我知道妹妹你不糊涂,心中对为姐的也再三容忍。很多时候,你想要发作,机会自然有。”

如锦的手微微一抖,将茶杯就势放在如幂面前。

如幂见如锦不出声,只是望着自己,一个人徐徐叹道:“五妹妹,从前的我一心只想让自己活得更好,想着有一天能够进九重宫阙,似是只有住进那里的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贵人。”眼神微微空洞,憧憬着自己最初的梦想。

如锦抬头,含笑反道:“难道姐姐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想。现在的我,还是这样的想法。”

如锦低头,揪着帕子看了看自己洁白的指甲,未染蔻丹,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抬头睨了眼心事重重的如幂,如锦漫不经心地道:“谁都想活得更好,姐姐这个想法,并没有错。”

自己,又如何不想呢?不过难道只有进了宫,才能过上好生活?那其中的贵人,虽是锦衣玉食,却一辈子都为他人笑为他人哭,命运操纵在别人手里。

没有自我的好日子,如锦不稀罕!

“妹妹如何能明白?我和你不同,咱们的命运也不一样。”

如幂幽幽地说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着如锦坦白地又道:“五妹妹,我不得不承认,为了争夺这个进宫的名额,我花了不少心思。我防着家中姐妹,更防着你。”

如锦心中早就明白这些,只是纳闷为何她现在会同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二姐姐今夜找自己,说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立即就要进宫的人说的话。

她心心念念的日子就要到来,她该是窃喜,如何是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们同是父亲的女儿,是薛家的姑娘。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有些时候,你的顾忌确实多余了。”

如幂摇头,松了如锦的手道:“不一样。五妹妹,你不明白我。”

不明白一个身为庶女的无奈,不明白庶女自小的忧愁和顾虑。

如锦愣神,没有做声。前世的自己固然明白,但现在的自己,是被宠着长大的薛家女儿,如何会明白?

如幂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上一回,妹妹将我的那匣子首饰送回来,后来也警告过我几次。我心里一直记得妹妹的好,明日、明日我便要进宫去。有些事,搁在心里难受,总觉得不同妹妹你说声对不起,我心里不安。”

如幂说完,站起身来,竟是毕恭毕敬地朝如锦弯腰屈膝了一礼。

如锦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站起来就扶着如幂道:“姐姐这是作甚?你不过也是身不由己,再且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大碍,犯不着行这样的礼。”

虽然如锦平时不爱搭理如幂,但是现在人都要离开了,追究过去又如何?到底还不算是个无心之人,自己几次替她隐瞒,后又忍她,她心中能念着。确实让如锦心里感到一暖,好歹比那些个不知恩德最后反咬自己一口的人好。

其实如幂说不说这些,对如锦本是无关紧要。可她现在这样坦白,总让如锦对她疏远的心软了几分。

如幂反握着如锦的胳膊,“五妹妹,你不知道从前我的所作所为。当初是我故意唆使你向秦家的大少爷表明心迹,后来又让你主动往秦府跑。那个时候我嫉妒,嫉妒你总是众人围绕,别人眼中也只有一个你。我想着若是你能多闯些祸,制造些麻烦,母亲就不会那般疼你。”

说到这,如幂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每次同你站在一起,我也希望他人能够看到我的光彩。所以直到这次回来,我还是想你去追求秦家的大少爷。因为我早就知道,此次回京,宫中会为太子选妃,我想要进宫。但妹妹你的存在,让我感到了浓浓的威胁。”

如锦的脸上一直是波澜不惊,抬头看着如幂平静道:“姐姐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对我炫耀你的成功?”

如锦说得似真似假,一下子竟是让如幂看着慌了神,心里拿捏不定对方的意思。猛地摇起了头,解释道:“不是的,我这样,哪里算得上事成功?”

“那姐姐这样说,难道就不怕我生气,最后反告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