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专注的眼眸,那种藏了千万句想说的话却又不得不止住的表情,分明是相识已久才能表现出来的。故而在如锦丝毫不掩饰对陈浩宁说出喜欢的一刻,本见着她的满心欢喜都在那一瞬化为乌有。

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不符身份的言辞,只是想要她一句否定的答案。最终,结果如他所料,她坦然地承认。只是那种随意的口气,让他觉得应该是没有那份男女感情,可依旧如刺般搁在心里好些日子。

饶是现在,回想起那个场面,还是一个疙瘩。不过,当初自己问她是否愿意时,她并没有反对。虽然或许是因为那道圣旨,也或许是她难以拒绝,但唐子默对于现状,真的很满意。

如锦自然察觉到了唐子默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她故意不去回应他的目光,确实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感觉。冬日的清晨还是有些寒意的,如锦不知不觉往内侧移去,触及那冰冷的床单,被窝里的双腿微微一颤。

唐子默无奈一笑,胳膊绕过去就将她揽到自己胸前。一只手抚着如锦光滑的后背,另一只手伸过去将被子拢了拢,低头抵着如锦的额头,轻轻道:“做什么一直往里去,被窝里的热气可都要散了。”

竟是玩笑的口气,如锦面色一囧,抬头看过去只觉得他嘴角微微弯着。他低头,那狭长的眼眸带着一股溺爱的目光望着自己。昨夜的赤、膊相对,让她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对方,低头鼻子却正好地上唐子默矫健的胸膛。

女子吐气如兰,微微的温热从唐子默的胸前一直传到他心里,血气方刚的他搂着如锦后背的手慢慢移下,低头就蜻蜓点水般在妻子的额头一吻。

“锦儿。”

唐子默唤了一声,如锦的心跳蓦然加速,头埋在对方的胸前,更是连抬都不敢抬一下。

“锦儿。”

唐子默侧覆上如锦的身子,手自背后往她的胸前移去,唇瓣划过微微扇动睫毛下的眼眸,深深印上红唇。如锦顿时又生出那种全身无力的感觉,胸前因为揉挤而产生的酥麻让她不由张口,唐子默顺势溜进。

唇与唇的贴合,舌与舌的追逐,二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唐子默的手自胸膛一路往下,但等触及如锦下身,明显感到她双腿一紧,微微动了动。手蓦然停住,抬头望着已经睁开眼的如锦,只听得她轻道:“别…”

因为吻而显得越发红润的唇瓣被咬紧,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疼痛的隐忍,胸前的锁骨上还印着昨日恩爱的印记。唐子默身子往下,躺在旁边喘了几下,平息着心底的那份欲望,开口道:“对不起。”

他竟然在和自己说对不起?

如锦的眼眸睁大,翻了个身望着唐子默,不好意思地回道:“我…”

唐子默正视着如锦,笑了笑道:“是我太心急了。”原本搁在如锦小腹处的手又绕到她的腰上,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对着她的耳边道:“是不是很疼?”

“没、已经好多了。”

这种对话总是让人面红耳赤,唐子默轻轻一笑,带着一股满足后的得意,“你终是成了我的妻。”

如锦低着头,突然发现唐子默左肩处有几处刮痕,想起是昨夜自己忍痛不过只好抓紧他所造成。耳边又听得他对自己说的话,开口即回道:“嗯,夫君。”

唐子默眸中笑意更甚,柔着嗓音似哄似诱,“喊我的名字。”

如锦抬头,正对上他眼中的期待,情不自禁地就开口,“子、子默。”

唐子默顿时笑了出来,声音传入耳中,如锦觉得自己心底还是放不开。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男人的人,今后会对自己好吗?

许是因为前世的不好记忆,让如锦觉得幸福总是特别的遥远。当初都到了触手可得的地步,却依旧失去。她不知道,这一世,身旁这个笑看着自己、一声声满足唤自己名字的人,到底会不会是一个可靠的良人。

虽然现在想这些已经为时已晚,虽然早前唐子默留给自己的印象也很好,但她就是无法真正地信任对方。此刻便是身子给了他,但心却总带着一份疏远。

这是她过不去的心坎。

唐子默并没有发现妻子的不适,只道她是害羞了。但心底的愉悦,让他就是收不住那份笑声。伸手极为轻轻地弄着如锦耳边的青丝,抱着如此佳人,唐子默忍不住在脑海中想着他们的未来。

“二少爷、二少奶奶。”

外面候着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彼此相觑一眼,就由一个年长的丫鬟对内轻轻唤了唤。

听到陌生的唤声,如锦才蓦然意识,此刻是在唐府,不再是做姑娘的时候,今日又是进门第一天,还得去给公婆敬茶。自唐子默的胸前抬起头,望着他道:“该起了。”

唐子默闻着如锦散着幽香的青丝,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对外就道:“进来。”

如锦忙先一步起身,昨夜的寝衣竟然都散在了锦被上。如锦取过,忙快速地披在身上,转头见着只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唐子默,取过他的就递给他。

唐子默坐起了身子却没有接过寝袍,只望着如锦拿着寝衣的手,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如锦顿了顿,这才恍然想明,将手中的红色长衣轻轻抖开,侧着身子为唐子默披上。后者见此,也极为配合,伸出双臂就伸了进来,转而见到如锦歪过来的脸,忍不住就凑前上去亲了一口。

如锦本搁在唐子默侧腰的手动作一滞,抬头望着带了得逞后得意瞧着自己的唐子默,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却见对方脸上笑意更浓,如锦开口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床帐外传来婢子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大喜。”

唐子默望着眉目带嗔的如锦,浑身都觉得舒泰,“呵呵”几声,愉悦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

第206章 新妇

唐子默掀被下床,如锦也不好再赖在床上。双脚着地,腿间传来的不适,让如锦微微蹙了蹙眉。但自前世养成的谨慎,让她反射般的又展开眉头。

新婚第一天,怎么能在婢子面前表现得如此羸弱娇贵?

鱼贯而入的婢子们清一色都着了大红色的小袄,便是头上也都簪了一致的红花,见着唐子默和如锦,均都是嬉笑盈盈。昨日伺候唐子默宽衣的两个婢子取了衣袍上前,如锦先一步过去,亲自为唐子默更衣。

上一世她寄人篱下,自然知道如何做才能免于口舌。昨夜里是她晃神,但今早,却是该自己尽妻子本分的时候。

那两个秀气的婢子顿了顿,相看一眼才退到旁边。

相比如锦面上的从容,唐子默倒是很意外。早前听过关于她的流言,自己看中的就是她的直接,处事肆无忌惮。她是养尊处优的国公府姑娘,唐子默根本就未曾想过她能有这般细心的举动。且听秦枫曾经说过,锦儿性子很是大大咧咧,做事不喜欢计较后果。

可现下,这般主动的体贴,却真真让他愣住。但相比意外,唐子默心中更多的是欢乐。低头望着如锦,她认真扣着纽扣的动作,脖间的雪白,显得娴静而温柔。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唐子默等如锦扣上了纽扣,才悠悠道:“这种事情,让丫头们做就可以了。”

如锦刚取了腰带的手滞了滞,不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服侍。抬头觑了眼唐子默,见对方一脸关怀,那淡淡的笑意让她将忐忑放下,想着即回道:“早前没有成亲,自然就由婢子服侍。现下,夫君的起居,怎好假与人手?”

唐子默面色原是有些惊讶,转瞬嘴角笑意更甚。

如锦说完,拿着腰带的手环过唐子默的腰际,轻轻地的抚平、系好。侧过头,又自丫鬟端着的托盘中取过玉佩等物,为他一一系上。

唐子默享受着如锦的服侍,整个人神清气爽,显得龙虎精神。心里隐隐的有股骄傲,如锦才刚嫁过来就能如此体贴,做的这般周到,可见是早前下了心思。

她的心里一定也是有自己的。

本在流雨轩服侍的婢子们见着此景,不禁都在心中暗自感叹,到底是娶了媳妇,人的性情也跟着变了。就这一个早上,自家爷总是带着笑意,一刻都没有往日的严肃。站在旁边,众人想着又偷偷拿余光去瞄这位新少奶奶,听说早前二爷为了娶她,同夫人争吵了数次。

新奶奶面容嫣红,眼神清淡却不显冷漠。她独自服侍着二爷,做事极为认真,便是连衣袍上的褶皱都会抹平。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是一位贤惠的少奶奶,如何就被外人传成了个行为无礼的刁蛮姑娘?

如锦心中却没有脸上那般沉静,事实上她也担心自己有没有做错的。这些还都是前世的时候,在平易王府陈夫人陆氏所请的嬷嬷教的,当初陆氏对自己要求极为严格,每日天不亮就会让妈妈过来诉说“夫为妻纲”等道理。

上一世她习的极为认真,一心幻想着婚后和他举案齐眉的生活。但却没有想到,那样费心的前奏安排,原来陆氏根本就没有让自己成为陈家儿媳的打算。

现在想来,确实是可笑。

此次出嫁,虽然也有引教嬷嬷教导如何“侍夫、侍公婆”等道理。但母亲廖氏不愿自己受委屈,只道虽是为媳妇,却不能弯了腰。该敬的礼要敬,不该受的委屈却一分都不能受。如锦心知她是疼爱自己,但也知道在夫家处好关系的重要性。

她用心地学了,但那引教嬷嬷对这些方面却只是象征性地教了教。此时脑海中的一系列想法,大部分还都是前世所学。如锦心中了明,按着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地位,并不用处处躬身瞧人脸色,做得面面俱到。

只是,这段婚姻既然开始了,她便想努力经营。有些事不过是情理之中,她并不排斥。

早前母亲说,新嫁娘初到夫家,要立威,不能让外人小看了自己。如锦虽觉得有道理,但更明白要挑准时候。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若是不给夫君颜面,摆着一张冷脸,那唤作谁,都不会留情。

虽然早前唐子默有同自己表明过心迹,但如锦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诚如自己前世以为,和陈浩宁自小定亲,又亲梅竹马,自己就该喜欢他,以他为天。

可唐子默与自己,便是连交集都鲜少有。这般莫名其妙的感情,让如锦总是觉得不踏实。

唐子默着了衣裳,就至隔壁的小隔间进行洗漱。如锦依旧在白芍二人的服侍下更了衣,两个丫头不约而同在心中纳闷,自家主子何时学会了服侍人。

此时天色渐明,如锦细细观察了新房。屋子朝南,格外宽敞,中间用一座酸枝三屏风隔开,分为内外二室。只是内室朝东的那边,还有一扇小门,此时自那红色的帘子后,传来阵阵水声。

是为了方便,充作洗漱室的小间。在冬日,这样的安置,无疑是极为好的。昨夜的时候,如锦似是简单瞄了几眼外室,与一般卧室格局无异。

而内室,正中央楠木红漆的圆桌上,摆着一套釉下五彩春草纹茶具。靠北墙的沉香雕花的大床前,床尾是同材质的床架,床头则是一方矮脚案几。往东看,入目的是一座精致的三式菱花铜镜台,上面还散着如锦昨夜卸下的珠钗。对面的墙边,是黄花梨木的箱柜。其旁边长台上摆着雕翠青瓷大花瓶,里面的几支腊梅将花瓣落在一旁的送子观音像上。

四下都挂着大红绸缎,给人一种温馨喜悦的气氛。望着那方长台上被安置下来没有点完的龙凤喜烛,如锦心中不由产生一股异样。才方在铜镜前坐下,就见唐子默自小间出来。

如锦自铜镜的反射中,隐隐瞧见他额上几缕发丝还沾着水珠。他来到自己身后,开口道:“我去后院那练练剑,等会就一同去祠堂拜过祖先。”

是在和自己交代行程?

是了,一直都听人夸他是文武双全。其实外人褒奖的话那么多,如锦还真没怎么见着过。不过对方的精明,倒是略有领教。低了点了点头,如锦侧头忍不住道:“早些回来。”

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又添了句话,“还要见过族中家眷呢~”

唐子默含笑着点头,“放心,自然误不了时辰的。”

她能对这些事上心,在心中定然是肯定了自己的。唐子默想着,乐滋滋地就往外面去。

如锦听着那脚步声,临走前他的话,不禁在心中自问:“是不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只是想着等会要去拜见祖先,如锦很是紧张。唐家的祖先,薛氏女的儿媳,会不会很尴尬?转而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这门亲事说到底也有唐家促成的因素,想是不会有什么事。

如锦复又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着了大红百蝶穿花的褙子,梳了个少妇的高髻,缀着几朵镶着珍珠的金花,旁边则是一支极为艳丽的丽水紫磨玉步摇。满面的头饰,高调又不落俗套。

白芍的手艺,如锦一直是相信的。自己往常虽不喜欢这般明耀的装扮,但此时方过门,作为一个新妇,这般装束却是恰到好处。

“老奴给二奶奶请安。”

自屏风外绕进来两个婆子,均是衣光鲜亮,如锦识得其中一人,是唐夫人身前的辛妈妈。至于旁边那个面色憨厚的妈妈,却是个眼生的。

如锦站起了身,走到二人身前,自是客气地道:“二位妈妈免礼。”说完给白芍递了个眼神,后者就上前一人递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这是早前就准备好的,院子里的丫鬟等会也会发红包。但特别的几个,便是给这些突然出现的有分量的妈妈。

似是知晓如锦心中的疑惑,辛妈妈旁边的妇人上前,极为恭敬地道:“老奴是流雨轩的安妈妈,昨儿个在前院帮忙,没有过来见过奶奶,还请奶奶见谅。”她脸色平静地接过白芍递过去的红包,眼神都没有低一下就收到了袖口里。

如锦早前就听说过唐子默屋里有个极为特别的妈妈,唤作安妈妈。本是个带了儿子的寡妇,早前入府做了唐子默的乳娘,后来又逢丧子,便就一直留在了唐府。

这位妈妈的性情,如锦不了解。但想着是唐子默的乳娘,自然是院里极有分量的人,接话就道:“妈妈不必多礼,我年少没有经验,今后还请妈妈您多帮衬着点。”

安妈妈自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新少奶奶面色真诚,看不出一丝做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颇带了几分慈祥,“二奶奶客气了。”

那旁的辛妈妈咳了一声,安妈妈对着如锦点了点头,这才福身同她一起往还未收拾的大床那走去。

如锦心知是为了什么事,耳朵一红,就坐回了铜镜前。自镜中,看到辛妈妈掀起锦被,捧了那白色的绢帕笑着同安妈妈轻轻说了几句,紧接着二人均是笑笑,将绢帕放置旁边婢子递过来的木盒中。

第207章 敬茶风波

唐子默和如锦去宗祠祭拜祖先,本以为唐家众人都会去,却没想到极为安静。早有人准备好一切,两人在供桌前磕头,上了香。

拜祭完毕,唐子默就携着如锦往内院的大堂去。方走进去,如锦就觉得屋子里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目视前方,触及的是一脸严肃的定国公,此时正紧盯着方从门口进来的自己。

如锦内心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旁边的唐子默察觉,便故意放慢了脚步。

二人上前,在蒲团前跪下磕头敬茶。定国公是标准的国字脸,神色不明,目光却犀利如鹰。自始至终只在如锦唤他父亲的时候“嗯”了一声,便是递红包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如锦只瞧了一瞬就移开了眼。

旁边的唐夫人余氏倒是一脸笑意,口气很是热络,对如锦说了一番话,紧接着指了指左边坐着的穿了紫罗缠枝大袄的妇人,介绍道:“那是你二婶婶。”

如锦跟着唐子默往那边走去,复又自旁边的婢子手中接过茶盏,递过去唤道:“二婶。”

唐府的二夫人张氏,出自名门,如锦早前见过,却没怎么说过话。此时仔细打量她,满头的发丝被整整齐齐一根不落的梳起,上面带着的只有簪子,不同唐夫人那般还带着精致的华胜。

她的目光温和,容貌不觉得如何出色,但却生生给人一种干练精明的感觉。想较于总是笑着看向自己的余氏,这位二夫人表现出来的客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唐二夫人抿了口茶,而后递过两个红包,对上略有疑惑的如锦,似是解释般道:“你二叔不在府上,却也不能怠慢了侄媳妇。等到他回来,这杯茶可还是要补上。”说着咧嘴一笑,竟似是开起了玩笑,目光往高坐着的余氏看去。

如锦一瞬愣神,没有想到一本正经的唐二夫人会说出这般口气的话来?却也只是迟疑了一分,点头就应道:“自然是要的,等二叔回来,侄媳必然好好敬上一盏。”

后者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跟着唐子默转身走至西边的座位处,如锦站直了身子递了茶过去,开口道:“大哥、大嫂。”

唐子谦友善一笑,旁边的大少奶奶秦霞盯住了如锦瞧,待身后接过茶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晃神还是怎么,竟然没有接稳。伴着“哐当”的清脆声,如锦“啊”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

手背上白嫩的肌肤立即扩成一片通红,耳边还听得不知谁从机应变说的“岁岁平安”。如锦皱着眉头,还不待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旁边的唐子默握在手中,他焦急的声音在旁边传来,“锦儿,你怎么样?”

如锦抬头,先是对上一脸慌张的唐子默,见他将自己的手捧在眼前,一脸心疼。便是觉得那上面火辣辣的,如锦也只是摇了摇头,“不碍事的。”

察觉到四周的目光,如锦想抽回手,却见对方根本不肯松开。如锦到底是脸皮子薄,酝酿着该如何说服唐子默放手的时候,却发觉手背上一凉,低头只见唐子默正小心翼翼地对着伤口吹着气。

“二弟妹,有没有烫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正看得出神,只见着也湿了衣面的秦霞走到自己身旁。如锦见她满脸责备,突然就想起了上回见她时,她正被秦家二姑娘低吼的场面。

据说她只是秦府的一个庶女,一个惹厌了嫡女的庶女,她的生活,想来不会比前世自己寄人篱下好多少。对方似是一副大难临头时的模样,左右张望着,最后还是满眼歉意地望着自己。

“二嫂,您怎么样了?快、快取冷水来。”

思索间,唐雪也走到了如锦身边,望着被自己哥哥举着通红的手,没好气地对秦霞道:“大嫂,您怎么这样啊?”

秦霞眸中闪着慌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这么烫的茶,你就这么…”

“好了,雪儿。”

余氏自位上站起,先是斥了唐雪,转而望向如锦,问道:“二媳妇,怎么样,可要寻个郎中来?”

唐子默听了这话,却是抬头接道:“要,快请。”

唐夫人见状不由就瞪了他一眼,后者脸上焦虑未收,只盯着如锦那已经肿起的手背不说话。

如锦一下子被众人围住,手背上依旧疼痛难耐,摇摇头道:“没事,这茶水不是很烫。等会回去上点药,想是没几日就会好的。”转看向秦霞,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大嫂不必自责,是我放手太快,不是你的错。”

秦霞却还是有些紧张,连连道:“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没端住。”

丫鬟取了盆水来,唐子默将如锦的手轻轻放入,待见着如锦皱眉,不禁又取了出来,“不成不成,冷热交替,对伤口不利,还是快取了药膏来。”

如锦被唐子默扶着就在秦霞下首坐下,唐子默亲自慢慢给如锦的手背散了药粉。见着她眉间蹙起,望着她不适的表情,唐子默简直比小时候学摔跤的时候摔得满身青紫都疼。

“锦儿,你且忍忍,且忍忍。”

周边的眸中竟尽关怀,便是连张氏都走了过来。如锦此时觉得难受,倒并不是那手背上的伤,而是觉得很不自在。不过,心底却是有些放松,唐府的人并不如母亲说的那般复杂,人丁不多,对自己也都是关心。

不过,如锦到底比早前谨慎了些。看人不能再看表面,虽是对身边的人有好感,却只日久见人心。

上了药,又用白色的棉布带子包了包,众人这才重新坐回原位。秦霞座前的碎瓷片不知何时早就被人清理了去,婢子重新端了茶来,如锦右手使不上力,全部的重力就只能放在左手。

待茶盏递至秦霞身前,对方还没有伸手,如锦就听到唐夫人提醒的声音传来,“大媳妇,小心点。”

秦霞忐忑的眼神更显慌张,望着余氏点了头才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才对身前的如锦道:“二弟妹,真是对不住。”目光望向那包着的右手。

如锦露出一抹浅笑,“嫂嫂不必在意。”

唐子默站在身边看着,似是极为不放心如锦的伤口,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就引了如锦往位上坐下。

“咳咳。”

如锦转头,只见着本没有开口说话的定国公不悦的眸光射来。心知是大庭广众,忙动了动手。旁边的唐子默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将自己的手收回,讪讪地坐在一边。

紧接着便是唐二夫人所出的三少爷唐子贤给新进门的嫂嫂进门,等喝了他的茶,唐家几个姑娘也纷纷上前。三姑娘唐雪是最熟的,如锦同她关系不错;四姑娘唐秀相交不熟,是二房唯一的姑娘,为人娇俏,恬静单纯;五姑娘唐悦不怎么说话,身量不足,明显还未张开。

认过亲后,定国公就带了唐子默三兄弟离开了大堂。屋子里只余一些女眷,唐夫人开口说了会话,就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却留下了秦霞和如锦。

二人并排着跟在唐夫人的身后,一路往她所居的曲意苑走去。虽然上了药,但如锦的手背还是有些撩疼。旁边秦霞不安的眼神递来,轻道:“我真是手笨,竟是伤着了你。”

再次对上她满目歉意的眼神,如锦征了征,想着就回道:“谁也不想的,嫂嫂当真不必总念叨着。”

若真是无心之时,再愧疚也不必如此吧?

天寒,手一时没端稳茶盏也是有可能的。但秦霞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让如锦反觉得有些过头了。她身为唐府的大少奶奶,根本不必为了这样一个过错而如此自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的事,让如锦的疑心也种了些。望着秦霞的心情不如初始的同情,反倒是有些怀疑。可转而一想,自己同她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着实没有故意伤自己的必要。

或许是她自小的环境所致,故而总是这般谨小慎微吧?

似是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现在的面色。

如锦心中闪过这些思绪,秦霞心里不由也是一沉。她的口吻怎么突然就冷淡了起来?

薛家的五姑娘,是大哥喜欢的女孩。早前母亲为了这事,对大哥也劝说了不少。她伴在身旁,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话,都是道薛如锦性子急,骄傲野蛮。

秦霞本是想,薛如锦头一天进门,若是在敬茶礼上出了差错,这新妇无礼的名声必然远播。可今日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么沉得住气,没有发作?

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么烫的水,她竟然连骂都没有骂自己一声?便是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她也不该会对自己如此好言好色的。秦霞不由地就摇起了头,是薛如锦心机太沉,还是果真谣言有误?

如锦见她突然抬头,有些想不通,只望着她一脸探究。

后者察觉到,抬起头突然冲着如锦温和一笑,“二弟妹没事就好,瞧方才二弟紧张的,若真是伤了,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便是今日无碍,那今后呢?秦霞半握的手松开,自己就不信她薛如锦能忍那么久。本就不是公公待见的媳妇,唐府众人的心思各异,她便只要有了一点差错,传出去就可以惹得外人议论不止。

要知道,这门亲事,等着看戏的人可多得是!

第208章 放权

“大好的日子,说什么罪人不罪人的?!”秦霞的话刚落下,前方就传来唐夫人轻微的呵斥声。

如锦抬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一所院落门口。青白石水泥砖铺的台阶旁,站了好几个婆子丫鬟,唐夫人面朝自己,头上的碧翠镶红宝石的华胜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走到唐夫人身前,只听得对方道:“大媳妇也无需自责,方才大堂里的事,二媳妇没有介意,你又何苦总念在嘴上?若是心觉愧意,往后的日子里自可表现。”

秦霞的脸色变了变,僵硬着点头道:“是的,母亲。”

唐夫人和煦一笑,转而瞧着如锦道:“天气寒,你怎的穿这么少,婢子们是怎么伺候的,出门竟然都不晓得取个披风?”说着往如锦身后看了看,见着只跟了白芍白英两个自薛家带来的侍女,话也就止在了嘴边。

站在后方的白芍站出来,弓着身子在如锦身旁说道:“奴婢回流雨轩给奶奶取个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