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回头看了看柳氏,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安国夫人不可能给佛堂上锁,一般她说别烦她,没有谁敢进门。

柳氏眼看着丁柔转身关门,期间还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告诉她。对待任性的老太太就应该像她一样。柳氏唇边放心的笑容多了几分,她去安排丁柔方才提醒她的事情,有女儿就是好,什么难事丁柔都会帮着她解决,会惦记着她。柳氏心事放下大半,有小柔在,一切都会好的。

在柳氏认为丁柔最强的时候,丁柔被安国夫人震惊了,佛像前根本就没安国夫人的影子,丁柔想过她会失落,想过她会在佛前忏悔,她会愧疚等等,但单独没有想到安国夫人会像是如今...

在佛堂的东屋里。安国夫人盘坐在炕上,炕桌上摆放着点心,茶水,还有冷掉的饭食,在西边雪白的墙上挂着北疆的题图,地图上面有红蓝两种标记。在南面放着沙盘,上面同样略显得有几分的凌乱,散乱的书册随地可见。

安国夫人不见任何的消瘦,眼睛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丁柔张了张嘴,目光正好同安国夫人相碰上,安国夫人挑了挑眉头,丁柔敲了大拇指,什么话也没多说,

她走到安国夫人身边,洒落在炕上的点心渣滓扫落,坐在安国夫人身边,同样目光看着大幅的地图,丁柔再别得方面很有自信,但在军事上,她跟小白差不多。

她翻看了北疆战记愣是没弄明白当年那场仗是怎么打的,安国夫人没看地图,手搭在膝盖上,笑呵呵的问道:”看明白了?“

“如果您说是红线,蓝线,我看到了,但明白...我连懂都不懂,哪里来得明白?”

安国夫人抬手捏了捏丁柔的脸颊,“坏丫头,胆敢来戏弄我?”

丁柔同样放松的说道:“在您身上,我清楚的认识一句话,什么是名将,什么是战争天才。”

领兵作战确实需要天分,勤能补拙不适合用在将军身上,安国夫人大笑:“你现在拍我马屁也没用,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丁柔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轻笑道:“在您风光无限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拍过您马屁。”

安国夫人勉强将茶水咽下去,咳嗽了两声,眼里划过不赞同:“你刚刚有身子,才好一点,柳柳竟然把你折腾过来,要是你出了一丁点的差错,我才真会内疚。”

丁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吱嘎一声,南边的墙上裂了个大洞,看到了来人,丁柔吓了一挑,连忙起身屈膝道:“见过陛下。”

文熙帝竟然从墙里钻出来,丁柔骇得脸都白了。安国夫人迎向文熙帝,“皇兄吓到她了。”

“朕没想到皇妹身边会有人。“文熙帝眸子含笑,上下打量着低头的丁柔,“能在皇妹的冷言下靠近皇妹的人,当世可能就剩下她了。”

“躲什么,叫舅公。“

文熙帝同安国夫人都坐在到炕上,丁柔...丁柔从来没有如此失去常态过,原来紧张的时候,真得会磕巴,”皇上...舅公...舅公。”

文熙帝将荷包摘下,让给丁柔,“拿去玩吧,舅公赏你的。”

“皇兄。”安国夫人满眼得不赞同,拽过丁柔,小声安稳着她:“你别急,也别害怕,当心身子。”

文熙帝充分发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习惯,自己倒茶,自己用点心,丁柔抬了抬眼睑,方才她说安国夫人是老太太,她此时万万不敢说文熙帝是老头子,丁柔虽然很吃惊,但随后就想着怎么出去的问题,这两个人同外面形容的差得太多,他们之间彼此的信任,彼此的扶住,超乎丁柔的认知。

以前她为安国夫人担心过,如今...也许她并不是很明白文熙帝,明白穿越前辈教养出的儿女。

“现在想要出去,晚了,你坐在一旁听一听。”

文熙帝吃了点心喝了茶水,优哉游哉的说道:“喏,那里正好有一把椅子。”

“陛下所言的事情,不是臣妇能听得。”

“你娘家的事情,你听是不听?”

“...”

丁柔只能坐到椅子上去,文熙帝笑容越浓,同安国夫人目光相碰,“皇妹养了有趣的丫头,皇妹虽然子嗣不旺,但一个个听话懂事,不像是朕...这几日闹得朕没有一刻清闲。”

安国夫人当然很满意丁柔他们的表现,随意的说:“谁让您弄了那么多侄子出来?”

文熙帝苦闷的摇头,自嘲的说道:“朕是父皇的儿子,这话还真没说错,朕虽然爱重皇后,但守着她一个人...朕又觉得可惜,朕辜负了母后的教导,坐拥江山自然希望享受三千美人。”

安国夫人抿了抿嘴唇,同为女子总不能说文熙帝做得对,“皇兄同父皇不一样。”

“希望朕将来见母后的时候,不被母后揍,皇妹倒是可得陪着朕一起,母后最听你的话了,有你求情,朕许是能少收点苦。”

安国夫人眸光柔和,给文熙帝蓄满茶水之后,看到手上苍老的老皮,“咱们都老了,他们也当咱们都老了。”

文熙帝洒然一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朕会告诉他们,朕没有老迈昏庸到让他们算计的地步,大秦帝国是朕的。”

“您就不怕后事史书说您?”

“父皇说,史书都是胜利者写成的,只要朕坐在皇位上,史书只能按照朕的意思来写。如果朕怕名声不好,当年便不会发动宫变,朕做了一辈子皇帝,被后事人骂上两句有设么关系?即便是明君也有任性妄为的权利。”

丁柔握紧拳头,怎么对文熙帝更有好感了呢,他不仅是一位皇帝,还是个好兄长。

安国夫人淡淡的说道:“他们没有经历过,不懂得一件事,在皇兄和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无辜的人鲜血,如果我会内疚的话,骨头都化了。”

ps想写一个有人情味的皇帝,他们毕竟是穿越者教育出来的,总会同古代帝王有点不同。这章是四千字哦。

第四百七十四章 屠刀

文熙帝赞同般的说道:“当初在朕手上死得忠臣也不少,他们一个个对帝国是忠心耿耿的,忠心不算什么。”

丁柔抬了抬眼睑,想到是隐王之乱血腥弥漫下的帝国,为了登上皇位,安国夫人监禁丈夫,调精锐进京,由此北疆...那时候也没太平到哪去,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过,一切归结到隐王之乱上去,但北疆的百姓死了不少人,元蒙南下直逼京城,这一切都没阻碍文熙帝和安国夫人联手清洗忠诚于太祖皇帝大臣。

那时候人命没有忠奸的区别,顺昌逆亡横亘在大秦帝国上空。丁柔微微抿了抿嘴唇,她没坐在高位上,不明白上位者的心思,丁柔也不想懂。

安国夫人仿佛看出她的不再在,同文熙帝交换了一个皇兄您又吓到她的眼色,文熙帝端起茶杯喝茶,用茶水堵住自己的嘴。他唯一不会伤害的人便是皇妹,这是他答应母后的,也有安国夫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直陪伴着他的原因。

文熙帝的全然信任只是对安国夫人一个人,哪怕是如今的齐恒都无法得到他全心的维护。

“小柔,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

安国夫人下了炕,走到丁柔身边,揽住了外孙女,目光落在北疆地图上,“你能来看我,我及是欣慰,又觉得遗憾,我这些日子除了思考当年那一场仗我判断的错误之外,更多得想是谁将这一切翻出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得最深的一点便是。他们真当我老了,我能屠京城一次,就能屠第二次。”

“朕也觉得是该杀一批人震慑朝纲了,父皇说过。不杀御史,但朕没答应过不关他们。”

丁柔心一沉,小声的说道:“御史这种人...我看陛下越是责罚。他们越来劲儿,太祖不是舍不得御史,怕更多得是看重御史的气节,虽然这种气节...”

丁柔首次抬头看向文熙帝,不是看不出他脸色凝重而不悦,也不是不担心遭到文熙帝的不喜欢,御史终究是陌生人。丁柔也吃过御史的亏,但该说得,她还是直言说道:“这份气节虽然可笑,可气,但大秦如果没有这一群人。总会少点骨气。”

“这么多年,如果是当时冤死的将军之后早就想尽办法告状了。外祖母从来没有防范过他们,甚至不知道当时的将军是被冤枉的,即便进不来京城,但在大秦帝国各处也有监察院的分舵,十多年没听见任何的风声,却突然在如今伸冤,我以为他们的目的不在安国夫人身上,那些证据据说有好几年了。也许那位将军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当时安国夫人的在北疆作用大于他,他为了帝国甘愿忍下来。”

丁柔站起身,眸光平视文熙帝,满是感慨的说:“这也许便是太祖想要保存下来的气节,如果一个民族没有气节。这个民族不会万古流芳,更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底蕴,御史可用,可罚,但不可辱。”

文熙帝目光如同利剑刺向丁柔,慢慢的唇边隐现几分的笑意,“真真是便宜了尹卿。”

“为皇后陷入后宫一生,倒不如做个辅佐栋梁之才的夫人。”安国夫人接口说道:“母后不是谁都能做,她说得最多的一句是时势造英雄,因为随着父皇打天下的乱世,母后才能建功立业,因为我是她的徒弟,我嫁了信阳王,我才可耀武扬威了一辈子,她不一样,国泰民安之时,陷入女人的争斗中,对她来说不适合。”

“我那外孙女婿,是重情重信的人,又不是听不进妻子之言的,小柔跟着他更为恰当,也可以看看大秦江山的美景,不至于总在方寸之地。”

安国夫人突然多了几分的感伤,文熙帝同样如此,“父皇和母后打下来的江山,你我兄妹守护的天下,是应该让她看看。皇妹说得很对,她做不得皇后。”

丁柔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话,文熙帝也就是这时候感叹罢了,如果在她出嫁前,文熙帝也不会让她做皇后,或者嫁给皇子,无论是不是有太祖帝后的血脉,庶女都是她始终越不过去的砍儿。

安国夫人说道:”错处我可以认下,但绝不会就轻易的饶过背后的人,皇兄,这些日子您可否得到了消息?“

文熙帝平淡的说道:“朕知晓嘉柔去了庵堂出家,昨夜燕王进宫找朕哭诉皇妹的冤屈,朕听着大为的触动。”

“您是想?”

文熙帝想了想说道:“朕容不得隐王余孽,至于朕这个儿子,倒还算分得清,他听话的话,做个太平王爷,再有任何的的异动,朕不缺少儿子养老送终。”

丁柔抬了抬眼睑,极快的喵了安国夫人一眼,安国夫人紧紧抿着嘴唇,过了一会,才叹息道:“当心磨刀石磨断了皇兄看重的皇子。”

“如果这块磨刀石都承受不起的话,朕将江山交给他也不会放心。”

文熙帝显得胸有成竹,他对辽王也不怎么放心,宴会那么简单的刺杀都会中计,辽王上需要磨练,文熙帝知晓最近几年他会将重心放在如何培养辽王身上,辽王性子有些急躁,如果...如果他还能多活几年的话,文熙帝还想着再看看别的皇子,能磨练出辽王最好,实在不成的话,他会再选皇子,鲁王同样各方面都不差。

安国夫人岔开话说:“皇兄是不是随我处置?”

“准。”文熙帝淡笑,“明年朕会再加恩科,朕不缺读书人。”

丁柔听着他们两人在研究怎么平定这场风波的事情,丁柔听得心惊胆颤,按照安国夫人所说的计划,京城会死上很多的人。丁柔突然多了几分的庆幸,因为血统的牵绊,安国夫人对她一直是忍让的。换一个人像她一眼那样说安国夫人,即便说得都对,也会被安国夫人弄死。

丁柔倒了一杯热茶,驱散了心底泛起的阵阵寒意,如此血腥暴力的清扫过一遍,不仅达到清楚隐王余孽的目的,同时也可以给夺嫡降温,让天下人知晓,皇帝的好恶决定一切。

“就这么安排,朕让监察院配合皇妹。”

文熙帝起身,丁柔也连忙起身,恭谨的弯了弯膝盖,文熙帝和蔼的轻笑:”小丫头,朕可是吓到了你?“

丁柔脸一红,呐呐的垂下头,文熙帝笑容越浓,“朕以为你看了母后留下的手稿会心狠上几分,但终究是...小丫头这样也好,也不好。“

”这丫头成不了皇妹。“

文熙帝扭头对安国夫人说,眼里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安国夫人道:“我早就同皇兄说过,我没有继承人,一切都到此为止。”

不知道她按了什么位置,墙上洞穴再次开了,安国夫人从一旁取过斗篷递给文熙帝,“您得多当心。”

文熙帝系上扣子,地道他不是走了一次两次,地道只能从皇宫同向信阳王府,谁也别想从信阳王府走向皇宫,皇宫密道门口的开关,除了文熙帝之外,谁都不知道,就连安国夫人都不知道。

安国夫人将油灯点燃,“因为当年的特殊状况才有安国夫人,皇兄,这么多年我虽然没有后悔过,但总是希望小柔能同我不一样,能享受到我同母后,以及柳柳都没享受的东西,她不会继承我的衣钵,她所走的道路同我不一样。”

文熙帝叹息了一声,没有当年的共患难,哪有今日的信任?丁柔如今的身份确实很难让新君信任,有些东西只能终结在安国夫人身上,“罢了,一切随皇妹。”

眼看着洞口合上,丁柔略略有几分愣神,安国夫人拽她上炕坐下,拢了拢丁柔的耳边的碎发,“傻孩子,往常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在陛下面前倒老实上了。”

“我...外祖母...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得血色弥漫京城,哪怕我明明知晓您说得是对的。”

“你虽然懂,但没看过几千颗几万颗的人头,小柔不知道,那场仗..我是决策失误,但我不是冒领军功,旁人的战功我不会要的,在荒原地底下掩埋了五万人的尸身,其中投降的人占了大多数,是我下令坑杀的。”

丁柔咬着嘴唇,安国夫人说道:“母后说过元蒙可驱逐,但帝国对鞑子不受投,这是母后父皇说得最后一句话。”

“也许您没错,也许太祖帝后错了。”

扼杀鞑子的希望,扼杀将来出现的可能性,没有比这样的更残忍更有效的了.

丁柔满怀着心事离开信阳王府。随后几日,文熙帝雷霆震怒,命安国夫人调兵,京城戒严,查找隐王余孽,安国夫人当着百官的面,承认她决策失误,恢复冤死的将军爵位,但她还是安国夫人,将准备治她罪得的大臣尽数诛杀,玉面煞神的威名再次响彻京城上空。

让人费解的事情是文熙帝听之任之,这些年隐藏下来的污秽再次被扫荡干净,所有人都明白文熙帝从来都没怀疑过安国夫人,皇妹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静

京城风声鹤唳,没有经历过隐王之乱的人全被安国夫人的屠刀吓傻了,有过经历的老臣子也一个一个老实的在家里眯着。

跪在宫门口请命的御史看到一顶被四人抬得软轿子落下,里面坐得人不用说便知晓是安国夫人。

“你们是想着活还是想死?”

“太祖遗训,御史不死。”

御史声音多了几分颤抖,安国夫人冷笑:“太祖遗训对得是陛下,我今日破例给你们选择,是因为我不想让她忧心忡忡,再说一遍,你们是跪着,还是起来。”

这些日子的血腥恐怖,让习惯了文熙帝怀柔手段的御史大臣们非常的不适应,文熙帝没有出面,但他将一切交给了安国夫人。这...老太太...比年轻的时候更凶残。

宫门口的人不甘心的散去了,安国夫人走出软轿子,她身穿松香色绣寿纹得锦袍,纹丝不乱的发髻上仅仅带着一枚簪子,面容平和而又宁静,如同府里的老太君一般,可就是眼前的这位安国夫人,愣是将京城弄得再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在帝国的江南,两广一带,残存的敌对势力借此显露踪迹,一样被连根拔起。帝国太平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轻视了军方的实力,这一次世人再次明白,什么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什么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江南有异心投机皇子夺嫡的豪族,一样被移除,财产全部上缴国库。

文熙帝不是不知道皇子的野心。监察院虽然一直淡出世人的目光下,但此番却呈交上铁证,文熙帝自然不会再客气,诸多皇子再次被文熙帝叫到宫里。跪在奉先殿前,一个一个静若寒蝉,夺嫡的野心降温了不少。

安国夫人走到宫门口。两侧的铁柱上刻着太祖遗训,她缓慢的跪下,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她同样是一种表态,惩罚御史是错,她认下了。

安国夫人还彻底整顿了她提拔上的人,将某些嚣张跋扈的将军全部斩杀。她对自己用出来的人更为的凶狠,不念旧情,不听解释辩解,只有一个字杀。

但凡她使出来的人都明白安国夫人的性子,他们不敢抗命。只求速死。

安国夫人对着太祖遗训磕头之后,站起身,坐回软轿子去:“燕王府。”

“喏。”

此时的京城谁也不愿意见到安国夫人,见到她等于见到了阎王。燕王府的侍卫见到了那顶软轿子,吓得腿只打哆嗦,”见...见过安国夫人。“

“你去给燕王妃回话,我不进去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见见佛堂里的女尼。”

安国夫人手捻着佛珠。她完全可以闯进去,燕王妃不敢阻挡,燕王这辈子同太子位置绝缘...她不怕什么,但她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嘉柔死在她手里不好。不是她不敢杀嘉柔,也不是顾忌文熙帝。嘉柔死在她手上,太抬举嘉柔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

嘉柔挥舞着宝剑,一脚踢翻了毒酒,白绫,她双目赤红,“我忍辱负重的活下来,不是寻死来的,我要报仇...报仇...”

燕王妃顾忌比较多,在她让人抓住嘉柔之前,嘉柔提着宝剑冲了出去,佛堂本就是偏僻的地方,嘉柔疯狂起来,很少有人能靠近她,燕王妃追出来,看到嘉柔奔向角门,“愣着做什么,放箭。”

嘉柔活着,便会给燕王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断尾求生不一定能让文熙帝信任燕王,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留下性命才有可能再东山再起,安国夫人就在门外,燕王妃怒道:”杀无赦。”

侍卫纷纷放箭,嘉柔的肩头被箭射中,后背靠着墙,踹开了角门,愣是拼出一条血路出来,在门口的时候,嘉柔眼前出现了两名女子,没等她反应,眼前一黑的晕过去。

“主人,女尼出了角门。”

软轿子中的安国夫人捻着佛珠的速度快了一些,燕王妃...竟让让嘉柔冲出来,“带她去黑牢,顺便只会陛下一声。“

“喏。”

安国夫人又问道:“那位刘先生在何处?”

“回主子的话,属下让人跟着。”

安国夫人说道:“杀了吧,我不想再看了,许是那位的儿子,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好奇,给我的外孙女留下隐患,他们家的后代都是疯子。”

丁柔的那双眼睛太像母后了,尤其是丁柔说话时的神采,同母后太像了,因此她才总是说不过丁柔,安国夫人唇边多了几分的无奈,她本来就没在言谈间决定胜负的天赋,说不过,她打得过,但也不至于被丁柔说得毫无招架之力,虽然丁柔说得都是对的,不是因为丁柔像太祖皇后,安国夫人早就收拾丁柔了。

当年母后的爱慕者可不仅仅只有师尊。拥有母后的父皇不懂得珍惜,而那疯子却想了母后一辈子,培养出了皇贵妃,弄出来隐王,没成想他还有后代,当年那把火烧得不够干净。

“喏。”

安国夫人说道:“回府。”

既然嘉柔不想做出家为尼,那便在黑牢里呆一辈子好了,入了黑牢就没谁能再出来。

安国夫人如同以前一样在佛堂里念经,同柳氏说笑,关心孙儿媳妇,听了丁柔的建议种种花,练练字,或者打打太极拳,总之就像是个平常的老太太,但整个京城或者说天下的人再没谁敢轻视安国夫人,她才是文熙帝最后的一张底牌。

丁柔知晓了外面的动向,她扶着微凸的小腹,对安国夫人有敬佩,但也有担心,她以为化解了信阳王府权柄过重的危机,但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摆在面上的没有了,但外祖母手中还有决定皇位归属的力量,这才是最为棘手的。

文熙帝是毫无怀疑的信任安国夫人,但新君不会是文熙帝,丁柔叹了一口气,那位老太太真真是让人难办呢,虽然她威风时,让她心悦臣服,但将来的隐患...“儿子,她应该明白的对吧?”

随着安国夫人退回信阳王府,压在帝国上空的阴云散去了几分,菜市口的血色变淡。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当然曾经围着信阳王府的百姓一般都会绕着王府走,或者离得远远的给磕头赎罪。

丁柔手中的毛笔在信纸上游走,‘高端黑也好,低端黑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大白菜。夫君,我以有如此的亲人为荣。’

在给尹承善的书信里,丁柔写了很多,言谈间充满了对安国夫人的赞叹,如果不是有女帝在前,士大夫们警惕女子当政,如果不是她对江山没兴趣,丁柔有时会想,安国夫人未尝不会走上最高处。

风暴之后,岳宁侯恢爵,受文熙帝厚赏,并且授了有实权的朝廷参赞,他可以将他的一些想法在朝廷上说出来,虽然一样没什么实际的权利,但岳宁侯起码可以对帝国的经济策略上发表意见,同内阁交流。

岳宁侯出天牢之前,去看望了守着左都御史的七妹夫,他给七妹夫的东西,都让他丝毫不落的用在左都御史身上,岳宁侯看到七妹夫坚毅的神色,知晓劝不动他,将身上的银子,珠子等等都留给了他,尹承善说得话还是对梅御史有几分的影响的,他并没有拒绝,对岳宁侯一礼到地,“多谢...多谢三姐夫。”

“哎,七妹夫啊,你好好想想啊。”

岳宁侯离去之前,又对一直厚待他的牢头们嘱咐了几句,他们纷纷保证起码不会亏待梅御史,岳宁侯说道:“等你们下了差事,本侯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款待你们,银钱上的事情,尽管来找本侯。”

“多谢侯爷。”

丁敏派来的人早就等在天牢外面,见到岳宁侯后,兴奋的行礼:“侯爷。”

岳宁侯跳上了马车,“回府。”

今生丁敏等到了岳宁侯平安回府,见到红光满面,反而胖了一些岳宁侯,丁敏眼圈转动着泪水,她最近诚心礼佛,除想让岳宁侯平安之外,也希望前生她的丈夫也能平安出天牢,擢升官职。如此她的一双儿女才有将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就那么死了,但如今再说什么都迟了。

听丁敏说完府里的事情后,岳宁侯所见府里一切平稳,生意上也没出什么大漏洞,岳宁侯握住丁敏的手臂,诚心的说道:“多谢夫人。”

丁敏含泪摇头,“当不得侯爷这话,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世子身上好了一些,侯爷先去看看世子吧,妾身让人准备饭菜。”

岳宁侯赞许的摸了摸丁敏的脸颊,“你等着我,咱们一道用膳。”

“是。”

丁敏应承下来,可饭菜都摆上来后,岳宁侯还没有回来,丁敏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让人去世子院落中看看究竟。

“回夫人的话,世子缠着侯爷,侯爷同世子说了天牢的事儿,怕是脱不开身。”

丁敏压下了苦涩,说道:“把这些饭菜都给侯爷和世子送过去,请侯爷安心的陪伴世子。”

“遵命。”

丁敏也没有胃口再用膳,手撑着下颚,烛火在她眼前跳动,重视原配嫡子没有错,前生的丈夫会比岳宁侯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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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对错

若说岳宁侯世子今年也有十岁了,虽然对丁敏面上恭谨,但是也没少在私底下同丁敏找别扭。岳宁侯是将妻子和儿子区分得很清楚的人,又怜惜他丧子,他时常怀念和自己同甘共苦,帮着他操持府中事情的亡妻,虽然亡妻娘家如今的权柄不如丁家,但岳宁侯从未忘记过亡妻的父母,逢年过节都会送去厚礼,并且领着嫡子登门。

由此一来,岳宁侯表明了态度,原配嫡子底气越浓,只要儿子同丁敏有争执,在面上岳宁侯永远是站在儿子这边,背地里会当然也会教训嫡子敬重继母。

当初他妻子过世时,岳父家宁可再嫁过来一个嫡女,岳宁侯当时会考虑考虑,并非是他因为侯府搬到京城便看不起岳父家,而是他始终认为是人都有私心,在亲近的血缘都避免不了,如此他何必再为了照顾儿子娶姨妹,无论谁进门,只要他疼爱看重原配嫡子,继妻再多的手段也没用。

娶了姨妹进门,好像他会忘本亏待嫡子的糊涂人似的。

从小在阴谋中长大岳宁侯没告诉任何人,他在嫡子身边留下来足够的人手,丁敏虽然也用些小花样,但她不是敢下狠手的人,岳宁侯又摆正了态度,丁敏不敢贸然的谋害原配嫡子。

岳宁侯看下人将饭菜摆上,目光扫过站立在一旁的嫡子,“你且记得,她也是你母亲。”

”是,父亲。”

岳宁侯也没指望着继室继子好得不行,他如今照看着嫡子。等到故去时,也会给丁敏留下足够安身立命的银子,嫡子能孝顺丁敏最好,一旦不行。丁敏可以自己单独过,过两年如果丁敏实在是不能生养的话,他有打算让丁敏认下刚出生的庶子。如此一来,将来分家后丁敏也不会无人赡养。

丁敏身边有几个姨妹相帮,又有稳步高升的娘家,岳宁侯不太担心丁敏会落到无人照顾的地步,“过来用饭吧,你母亲虽然心眼儿小了点,但对你没有太大的坏心。你是陛下敕封的世子, 不必听一些小人的话,同你母亲存了猜忌,我虽然再娶夫人,但一直没忘记发妻。”

见儿子脸有点红了。岳宁侯说道:“你舅舅家的表妹不适合做世子夫人,本侯会给酌情处理。”

“是,父亲。”

父子两人用了饭食后,岳宁侯考校儿子的功课,儿子说得他不懂得多,他懂得儿子嫌少懂得,岳宁侯放弃了,儿子没有经商的天分,不过守着侯府过活足以。

岳宁侯从儿子房中出来前。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为父能有今日,着实借助你母亲娘家甚多,为父入狱,也是你母亲镇住了侯府,这些为父记得,但儿子你也得记着。为父能走到今日,依靠自己为多,所以没有谁能拿捏得住我,丁家是极为要脸面体统的,你可明白?”

“是,父亲。”

“好了,你歇着吧。”

岳宁侯满意的离开,月上中天他才回到丁敏屋里,烛火映衬着丁敏似悲似喜的容颜,岳宁侯不觉得心中一紧,走到丁敏身边,“夫人。”

丁敏无声的笑容蔓延开来,安静又有些乖巧的伺候岳宁侯梳洗,关于世子的话,她一句也没说,一句也没问。岳宁侯搂着丁敏,他仿佛感觉不到她一般,丁敏虽然依靠着他,但心思放得很远很远,她如今已经对再生儿女绝望了,即便将来侥幸有个一男半女,也不会是她前生的儿女。

丁敏只有一个念头,如今她委屈了一分,苦难了一分,也许她前生的儿女会幸福几分。她在偿还着前生的债。

从岳宁侯出了天牢后,他加倍的对丁敏好,世子许也是想通了,虽然一样的生疏,但再不至于算计陷害丁敏。老刘氏和众多妯娌被丁敏整执得服帖,老刘氏差一点在府里都呆不下去了,丁敏自知宅斗手段心机比不上她,但在武力人手上比老刘氏强多了。

说不过可以打,可以罚,老刘氏身边的算是遭殃了,丁敏不会对老刘氏怎样,但对下人奴婢她从没客气过,老刘氏不是不想出去告状败坏丁敏的名声,但她也得出得去啊,丁敏当时趁乱将侯府完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老刘氏一不是她正经婆婆,二不是诰命,三名声本来也不好听,真正的勋贵谁为了一个破落户得罪娘家强硬,丈夫圣宠极高的丁敏?

没有谁是傻子,明知道应该巴结却偏偏去结仇,勋贵夫人,重臣夫人一个一个心思能转上十个八个的弯儿,即便偶尔风声,也当做听不到,只要丁敏不作出谋害原配嫡子的事情,岳宁侯府传出什么风声,她们大多是听过就算了。

如果以前的话,会有哪个御史呲呲牙,但经过安国夫人一顿敲打,御史们都被文熙帝下令回家读书,读书读不明白也不用再为官了, 若说看得什么书...文熙帝摇头笑道:“尹承善,朕算是服了你了。”

《奸佞录》《贤臣录》《太宗秘录》《太宗同魏征小计》等等书籍,此后成了帝国御史们必读的数目,魏征是御史的楷模,凡是做了御史的哪一个都想学魏征,尹承善建议文熙帝需要让御史们明白什么事情能出言,什么时候最好保持的沉默,你们的偶像魏征在前面为楷模,你们就得学着。

“昭阳县主虽然不常外出,但听安阳那孩子是有情有义的,定然担心安国夫人,昭阳有孕,又是尹卿盼了多年的子嗣,尹卿虽然是为陛下分忧,但未尝不是整治整治这些没事闲着的御史们。”

皇后笑盈盈的说道:“臣妾方才听了一则广州的奇事,咱们那位天下才子之首,广州知府大半夜从花船上跑下来,喝的醉熏熏得都不留下,让才子们好一顿嘲笑,可他说了,他答应过媳妇无论男女都不同床。”

“噗。”文熙帝茶水没有绷住,“这个尹卿....咳咳,原先看着偏激些,如今同宝亲王越发的像了。”

尹承善自幼受过苦,分外知晓求学时没有银钱的艰难,他到广州后,自助了许多的寒门子弟,本身他在帝国理学界就很有声望,如此一来他名声更深,同才子聚会他一般不会以官身去,红袖添香,才子方可肆意风流,他可同才子谈论探讨儒学,丰富他的心学,即便有歌姬助兴,他也不会收用。

“尹卿这一点做得极好,有些狂生看不上他,但更多人敬重他的品行,过年时那么多的人都看到尹知府夜奔,料想也没谁再敢邀他去花船了。母后也曾经玩笑的说过,男子是不是风流,不在于女子是不是贤惠。”

皇后发觉此话不妥,咽下了后半句,温婉坦诚的一笑:“臣妾终究是没修炼到家,臣妾看着昭阳过得好,有高兴,有感伤。”

太祖皇后,安国夫人,柳氏全部所托非人,找到丁柔才找到了一个现在看来还不错的尹承善,独自一人在千里之外规规矩矩的,没有宠妾,没有歌姬。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臂,他说不出任何辩解得话来,皇后靠近文熙帝:“她有她的路,臣妾有臣妾的路,臣妾说不羡慕是假话,但臣妾从未后悔过。”

既然成了地位最高的皇后,享受了荣华富贵,有些坚持只能抛弃掉。太祖皇后因为无法抛开,才会过得痛苦。

平静下来的京城,不会再有人处斩了,关进监察院或者天牢的人,或被流放,或被贬官,或被割除官职,曾经追随左都御史下了天牢的人大多认了一个错被开释,唯有梅御史至死不渝的跟在左都御史身边。

“梅小子,你守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啊,滚那。”

“您没错。”

“没错?没错我早就出去了,梅小子上有父母,下有即将出世的孩子,你...你...就是不要前程了,也不能让他们成了孤儿寡母。你当陛下再考验我?错了,大错特错,我告诉你,陛下不会饶了我的,你跟着我是死路一条。”

“您歇歇气,喝口水。”

梅御史仿佛左都御史说得不是他一样,递上茶水,又将滑落到地上的披风重新盖在了他身上,“您没错,我夫人会明白我的,虽然我不孝,但父母不会怪我。”

“蠢货,实在是蠢货。”

左都御史眼圈泛红,他三下天牢自然知晓此时同以前的差异,文熙帝不会宽赦他了,梅御史弹了弹手中送过来御史必备教程,

“在六妹夫出京前,我得到过几本他批注过的奸佞传,六妹夫是想告诉我,不了解奸佞如何做御史,是想告诉不是所有的奸佞都是祸国殃民。六妹夫才高八斗,为当世才子,他有他的为官之道,我有我的操守,没有错的事情,这错我不会认下。”

左都御史生气的锤了他两下,“你父母不会怪你,你夫人呢?”

“她既然嫁了我,料想也不会怪我,如果我移了性情,那不是我了,这辈子亏欠她的,下辈子我还。”

“你...你这个...傻小子...”

梅御史憨厚的笑道:“您又说我蠢,又说我傻,您自己何尝不是?您做了这么多年左都御史,我不信您不明白安国夫人是陛下的逆鳞,旁人后面许是有皇子的收尾,可您呢?我蠢也是跟您学的。”

ps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一品会在一月份完结掉,夜想写出每一个人的不同,但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有些东西写歪了,哎,文笔架构不足,大家原谅则个吧。还有粉红票的亲,可以投给夜不?

第四百七十七章 传承

左都御史一听这话,丧气般的坐在木床上,干裂的嘴唇蠕动,面色隐晦不明,似不认识一样一般看着梅御史,过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

“你的愚蠢不是同我学的,你是天生做御史的材料,但是你不懂得变通,我...我...如果我五年前遇见你,我会手把手的教导你,可偏偏是现在...你过来,我同你说说,能领会多少,全在你了。”“

“是。”

他放下了汤碗,踱步到左都御史跟前站立,诚心谦虚的说道:“请大人赐教。”

左都御史抿了抿嘴唇,开始讲述他为官多年悟出的道理,他一样是从末流御史做起,其中的艰难他很少同人说起过,”旁人只看到了我不顾生死劝谏陛下的决定,但他们却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入天牢的时候,我是真怕,梅家小子,我怕死,没有人不怕死。”

梅御史听傻了,左都御史笑道:“你以为我无惧生死?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一直本着一个信念,活着才能声张更多的正义,才能参倒更多的奸佞,活到我这个岁数,我还是一样怕死,但如果死得有价值,于国于君有益处,我便不怕了。”

“都说御史是陛下最不愿意见到的人,都说我是皇上最讨厌却不得不重用的人,梅小子可记得太祖说过得一句话,最了解的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我能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我了解陛下的心思,我行将就土。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不说青史留名,后世史书上也会赞我一声耿直清廉...”

左都御史的眼角的皱纹更深,眸光更为的深邃。梅御史突然反应过来,“您知晓陛下不会责怪安国夫人?”

“你还不算太木讷,我焉能不知晓?”

“那您...”

左都御史洒然一笑:“如果没有我入天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急不可耐跳出来?陛下和安国夫人整治起躲在阴暗角落老鼠怕也是不容易,你还不明白吗?御史不单单是言官,同样肩负某些特殊的作用,我即便身死,陛下会明白,我的家人会得到最优厚的照顾。”

梅御史抿着嘴唇,尊若师长人的说得话让他平稳的思绪混乱了。好像某些他一直坚持着,也愿意坚持到底的东西破碎了。左都御史怅然到道:“我原先以为你六姐夫合适,我同他下了三盘棋,才发现为国尽忠的心他有,圆滑处事的能力他也有。但他唯独少了...一点,耐得住清贫,他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这样的人做不得御史,他对我说过,有缘人在身边,原先不太明白,后来你...才注意到你。”

“大人...我比不得六姐夫。”

“错,你的心性之坚韧固执不比他差。加以调教你必将比老夫还要出色,只可惜我看到你看晚了。尹承善出京前同你说过,但直到现在你还不肯离开天牢,这便是你最大的问题,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御史,做御史可以刚烈。但不可固执,我们上谏言是想要想要奸佞伏法,君主不错,并非是死谏的过程,我们做御史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万古流芳,是想让帝国变得更好——国泰民安。”

梅御史眸子暗淡了下来,脑袋慢慢的耷拉着,“大人不是因为那位喊冤的将军...”

“傻瓜,证据不是今日有的,这么多年为何将军后人不出现?偏偏就在陛下考校皇子,将册立太子的时候来到京城?还是发生在宴会有刺客之后。陛下不信谁,也不会不信安国夫人,即便安国夫人有错,但当年...我不是畏惧她手中的屠刀,而是当年也许她做得是最好的选择,那位将军怕也是知晓的,为国为君,为北疆从容赴死,这便是大义,你且记得,为了大义,错得也是对的,为了私利,对得也是错的。”

“大人,我要好好想一想。”

梅御史呆呆的坐到角落里,大义,私利,二十多年贯彻下来的东西,一瞬间有了松动,对得怎么可能是错的?错得永远是错的。

左都御史看了他好久,微微叹了一口气,压制着咳嗽不想打扰到他,响鼓得用重锤,他时间不多,能敲醒他最好,敲不醒的话,他也不能眼看着自己欣赏的后辈陪着倒霉,他一辈子无憾了,可梅家小子仕途才刚刚开始。

月上中空,梅御史抱着膝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左都御史挑暗了油灯,跪坐下来,提笔给文熙帝写最后的折子,过了好一会,左都御史又从旁边拿出一本请罪的折子,眸光扫过睡熟的晚生后辈,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擅长模仿旁人的笔迹,两份折子写好了,左都御史看着从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外面定然是寒星闪烁,帝国雪融之后,便又是一番景象,再能昌盛百年。

左都御史将身上的斗篷盖在梅御史身上,将折子递给了牢头,他知晓的点头,眼里有多了几分的不舍,左都御史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此时他所站的地方是阴暗无光的,梅御史的地方却多了几许的光亮,如同冉冉升起的星星闪烁着银白的亮光。

他不能让陛下承担误杀功臣的罪名,他的身体状况也支撑不了许久,死对仕途得意的人涞说是可怕的,但对他...无所谓了。

清晨一粟暖阳散落进牢房,照在梅御史脸上,暖暖的很舒服,他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的金光,大义,梅御史带着几分的天真的笑了,他想通了,“师傅...”

他最想报喜的人是左都御史,虽然他不一定会认自己做徒弟,但此时自己就认他了,打不走,撵不跑。但他等到得是左都御史含笑的睡颜,他以为师傅还在睡觉,坐了好久之后,当碰触到师傅的手臂时。才明白师傅走了...梅御史跪伏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无声呜咽着流泪...

牢头等没有谁打扰他们。全部安静擦拭着泪水,也许左都御史的笑是找到继承衣钵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有松柏的挺拔,亦有莲花的清亮,认为刚柔并济才是好御史,不是沽名钓誉的人能理解的。

丁敏平淡的生活着,管理侯府。照看继子,照料庶子庶女,同岳宁侯琴瑟和鸣,每日吃着山珍海味,穿得绫罗绸缎。一声呼百者诺,只要丁敏出门,很多人都会讨好她,巴结她,她在勋贵命妇中永远是一等的位置,亦有很多人羡慕她,每日过手的银子很多,岳宁侯每月挣回来的银子更多,如果再有个儿子的话。 这些生活都是丁敏最为向往的,可如今她的心如同一滩死水。

原先她曾经想过将继子养废了,让她儿子继承爵位,可没等她实现自己的目标,一个事情接着一个事情,继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丁敏不敢轻易动手,岳宁侯于是只当做继母和继子之间的不协调,并未觉得丁敏是用心险恶的女人。

丁敏听着旁边的人羡慕的夸继子出色,她也知晓是这些人是嫉妒她,想给她不自在,甚至家里有小姐想要嫁给继子。

如今继子可可是京城最为枪手的女婿人选,开国第一列侯,岳宁侯又在朝中地位稳定,同信阳王府交情莫逆,丁敏虽然娘家不错,娘家姐妹给力,但没有儿子,继子世子名分早定,并且已经懂事,想要用捧杀,棒杀的方法已经迟了,养废继子更是不可能,入门之后,丁敏也不是正经的婆婆,大权会交给继子媳妇,入门就有偌大的家业,泼天的富贵,岳宁侯世子如何不抢手?

“他是很好,才学,品貌都是好的,对我也孝顺。”